想买昌吉杜氏旅游手拉手紫砂壶,有没有联系方法?

&&&&1&&&&s道的两侧,大大小小的村落星罗棋布。冯鲁庄置其间,犹如中抑或外的一个普通老百姓,平凡得让无法感知它的存在。&&&&前些年,由于受到世风的裹挟,冯鲁庄的全部都想方设法让孩子进城读书。庄子里有位少,名潘玉萍。她心强盛,得天独厚一一丈夫程晖在江淮大学任教。这些天来,她的全部心思,都已放在送子进城读书的事了。&&&&潘玉萍像模像样地读过书,绩优异,进心强;不料正值冲刺、拼搏之际,风烟迭起的政治风使她的求学之舟搁浅在高等学府的堤岸之外。她暗自下定决心,将来要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的孩子沿着他们的亲未能穷尽的航程作一次麦哲伦式的远征。这个清新美妙、务实进的念,像绿荫一般萦绕着她的青。&&&&傍晚时分,潘玉萍挎着竹篮儿,在屋后黄豆、玉米间作的自留地里拉菟丝。其实,这块地里的菟丝刚拉完。这会儿,她想借此机会朝庄子西边的南北路搭搭眼。每逢星期六下午,程晖下了汽车后总要打这条路回来,她总要生着法儿悄悄地看到这幅“晚归图”。眼下,因为有孩子进城学的事要同他商量,她更加望眼穿。&&&&暮霭沉沉,家雀归巢,仍然见不到程晖的影。她轻轻叹息一声,提着空篮子回家。子三草草吃了晚饭,睡了。&&&&七岁的大龙、六岁的小龙白天玩得很,刚靠枕便睡着了。潘玉萍一点睡意也没有,前朝后汉地想个没完没了。说来也难怪,这些年来,她受的苦着实够多的了。一个拉扯两个孩子,还得为生产队三百多缝制衣服,还得喂几小猪,还得赶集街、缝补浆洗,从公打鸣忙到蝙蝠出巢,一天到晚累得腰酸背疼,晕眼花。在这偏僻闭塞的农村,她既没有福分跻裙裾飘举的舞会,更无缘涉足卡拉OK厅一展歌喉。她唯一的乐趣,就是悄悄地站在猪圈旁边,看几小猪把前在猪食槽内,一窝蜂似的争食吃;或是看肚子吃得滚圆的小猪,挨个儿四巴叉、吭吃吭吃地躺在猪圈里晒太。有时她仿佛从生物的这种本能隐隐领略到生命深层的神秘与潜能。她希望下一代有崭新的生活。新生活之路,应该发端于读书。读书需要花钱,进城读书需要多花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糟糕的是程晖的工资很低,每月只有42.5元;生产队的工分也越来越贬值,眼下已降到每个劳单价8分钱。“大河没小河干”,潘玉萍家里没有任何得了台面家具不必说,就连一个盛放衣物的木箱子也没有。难怪一位了解程晖家境的同事,戏称他家“两间茅屋空又空,墙挂个毛泽东(像)”。事实表明,贫穷不仅是一种生存状态,而且是一种耻辱。她的决心和冯鲁庄的年轻女们一样,如果有朝一财神门,一定要割断它的翅膀。&&&&深了,不知是大龙还是小龙,咂着断断续续地说着甜蜜的梦呓。她小心翼翼地舒展着子,生怕惊醒孩子。童年的梦是诗砸,无论怎样的愚,也不忍打破孩子的梦。童年时代,她也曾做过好多梦一一红的,蓝的,白的,玫瑰的梦。岁月把这些弥足珍贵的梦浓缩纹理清晰的枫叶,一一珍在她记忆的深。&&&&她思前想后,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索点亮煤油灯,从旁边的木箱拿过来一本杂志,随手翻阅。这本杂志,是她托从附近一所中学的图书室借来的。不经意间,她被其中一篇题为《紫砂茶壶》、文采飞扬的散文深深地打动,并把“柳泉”两个字刻印在心。她想,这篇散文的作者倘若不是柳泉而是程晖,那该多好!这一想法刚露,她便在心里暗笑自己:想得多美!&&&&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朦朦胧胧地睡着了。枫叶飘转,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翩然而至。她小小年纪,便在闪闪跳跳的煤油灯下,捧着鲁迅、巴金、高尔基、列夫?托尔斯泰、巴尔扎克、福楼拜等中外文学大师厚如城砖的著作。深邃、凝重的思想内容,闪着亮光,发着钝响。她执著地踏着文坛巨匠们满是汗的足迹,终于步入巍峨壮丽的文学殿堂……书本实在太重了,沉甸甸地压得她两手发麻。她放下书,打算搓搓发麻的手,一用力,她醒了。这才发现,小龙的两条沉沉地压着她的一双手……呵,别了,久违了的少女的梦!&&&&家境可不像梦境那么诗意盎然。盼槽的小猪在圈里“造”经验告诉她,“小花”和“大耳朵”准是一边唤,一边用灵巧如簧、坚硬如铁的唇拱着圈墙。这些讨债鬼,真是喂不饱的鹰,昨晚吃得肚皮能磨针,天没亮又饿了。参与唤的,少不了还有“白蹄子”。这家伙的运不知算好算坏,阉割时遇一个马虎了事的兽医,至今还保留着一部分功能;无奈同伴们皆为雄,它又无心赶流,对同恋兴味索然,只好通过尖利的怪来发泄,有时还辅之以少食、拒食或跳圈。它火炎炎地唤几天,便又魂兮归来,食大增。此时,潘玉萍忽然想起,猪饲料不多,小猪不谙事,不会因为陆洪的专横而变得肠胃功能紊,得赶快想办法!&&&&2&&&&“天无绝之路。”凡凡语道出了不凡的哲理。这两年,冯鲁庄一带盛行用刺槐树叶喂猪,对于无法从“后门”买到平价饲料的潘玉萍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福音,一条生路。去年,她曾戴着手套,在刺槐丛中捋过无数次树叶;眼下,她所能想到的办法,也仅此一端了。本来,刺槐叶唾手得,今年的况却大不相同。入夏后,供社扯旗放炮、张张扬扬地高价收购刺槐叶。据说,刺槐叶经过加工,可以制作活染料,染过的布呈草绿,做军装再好不过。还有一说更玄乎:用这“活染料”涂在军用汽车的布篷作保护,敌机擦过车顶,开飞机的还以为掠过果林的梢,馋涎滴地想吃果哩!大多数对这类传说的真实并不细究,他们着意留心的是刺槐叶的牌价。乖乖,每斤7分钱,差不多相当于冯鲁庄的劳单价!“树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一时间,千家万户总动员,女老少齐阵,刺槐叶呈锐减趋势。前些子,潘玉萍捋回来的刺槐叶已快喂完,眼下她不得不“重操旧业”了。&&&&外面,小猪得声震屋瓦,好似在催她即刻动。她轻轻地将两从小龙的怀抱中出,生怕把他惊醒。这孩子,从小就养一种习惯,睡觉时一定得抱住的;要不,活跃在瘪老太太文学中的“马虎子”、“狐狸精”之类,便会吓得他彻不眠。&&&&她轻轻咳嗽一声,试试孩子睡得熟不熟。大龙鼻息粗重,小龙流着涎,看样子两睡得正香。她慢慢给孩子掖好被子,吹灭了灯,轻轻锁门,从耳屋里拿了一只草篓侧扣在肩,踏着星光月了路。&&&&她待字闺中时,别说走路,就连大白天也不敢独自出远门。婚后,本该压在丈夫肩的诸如此类的生活重担,把她这个书生型的弱女子摔打得精明干练、胆量过。不过,眼下要独自沿陀螺河堤走五里多路,到苏集镇西边的刺槐丛中捋树叶,她的心里仍然有点发毛。&&&&陀螺河是一条活河。这年夏季,河涨,游漂下一具浮尸,到冯鲁庄后面时,被一条沉锚停泊的货船挡住,不少都去看了。潘玉萍本来不想去,后来经不住同伴的怂恿也跟着去了。那是一具女尸,大约因为时间不长,依稀可见死者生前的丰韵。女尸的衣袋里有一纸用塑料薄膜包裹着的绝命书,从白纸黑字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死者是包办婚姻的牺牲品。在这月朦胧、万籁俱寂的晚,曾经在潘玉萍的脑海里留下深深印记的这宗令震惊的往事,变得越发分明。她仿佛看到一根根浸着斑斑迹、被刚刚苏醒的黄土地舒展子时挣得断未断的粗大的绳索,仿佛听到那位年轻女子自沉前撕肝裂胆的呼喊。&&&&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一株伟岸苍劲的古槐下。此时,一种无以名状的感袭心。十九岁生的那天晚,一轮满月独坐苍穹。其时,她不是和程晖,而是和一个回家探亲的现役军官王东依偎在这株古松下。“此时无声胜有声”,两在静默中溶为一体,全然感觉不到语言功能的存在。他尽地吻她,抚摩她。快分手时,他突然提出在近内亦即他归队前结婚的要求。她愕然。自己正在求学,怎能结婚呢?他说,结婚后,她可以“随军”,不愁不分配工作;他还满打满包,如果她婚后不想工作,“闲饭”管饱吃。她表示志不在此。两悻悻而散。&&&&几天后,王东和另一位愿意“速”的女士许芳结为伉俪。此后,潘玉萍便将这一往事淡忘。可是,自打和程晖结婚后,这一被淡忘了的往事又趋复活,沉甸甸地压在心,使她产生一种负罪感。有说,一个女的吻相当于她自价值的一半。这话看似夸张,实乃至理名言。那些只需一袋葵花籽或一串糖葫芦作媒介便与他携玉手拥香肩送飞吻的姑娘们,理应置述源于中传统道德观念的金玉良言于座右。潘玉萍深感愧对程晖,却又没有勇细说底里。她记得有位研究家庭问题的作家说过,如果每一对夫都向对方说明自己婚前曾与哪位女士或士相过,并且把相过程中的细节全部公开,坦率倒是坦率,夫妻关系却可想而知了!看来,潘玉萍的这一隐私,将要与她作为一个熟女的生命相始终。每念及此,她愈加感到自己欠下程晖一笔无力偿还、不便偿还的感债。&&&&东方现出鱼肚似的柔柔的白光。潘玉萍转脸一看,隐约可见不远的刺横丛边,站着一个彪形大汉。她这才想起,自打供社亮出“大量收购,,的旗号后,刺槐叶价百倍,树主们看护得很紧,她只得空手而回。&&&&3&&&&夕透过窗棂和墙壁的裂缝,在低矮逼仄的茅屋里投下一道道细长的亮光,碰到缝纫机的犄角,一折为二,颤悠悠地晃动。潘玉萍站在供裁剪用的案板前,按照事先量好的尺寸给邻居家的一个女孩裁剪衣。那女孩正值豆蔻年华,眼下在本公社的一所中学里读书。潘玉萍深知,这样的女孩已经到了美的年龄,因此裁剪时格外经心着意。她将一块红底压着蓝花的布料平放在案板,手比眼瞄,划好粉线,手中的剪刀这才嚓嚓嚓地前行和歌。她的眸子,在或明或暗的光线中变深黑,越往里越深,越接近珐琅质表层越浅。一只大小如绿豆的蜘蛛,从屋顶晃晃悠悠地悬垂下来,离地数尺便不再下垂,一劲儿在原打转儿,好似在同自己映在女主眸子深的影子闹着玩。&&&&“忙着哪?”这声音苍老而又沉闷,熟悉而又陌生,“亲切”而又吓。潘玉萍听罢心里一惊,手中的剪刀如同犁地的牛听到农突如其来的吆喝,抖抖地向粉线内侧一耸。她不由得暗自一惊,心想,女孩的布料很可能“报废”了。&&&&潘玉萍来不及多想,连忙放下剪刀,转脸一看,只见生产队长张正海剪双手立于门侧。他挺凸肚,高鼻眍眼,安详的脸看去糊糊,仿佛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的一堵残壁雕着的像。从神态看,对方有要事相告,但又懒于进屋。潘玉萍笑着迎至门外:“张……队长,找我有事吗?”张队长用力咳嗽一声,喉结动了几下,面临下岗的老痰在喉索索发抖,漏风的声带嘶嘶作斑马鸣,喘吁吁地下达了哀的美敦书:“队委会让我转告你:生产队多劳少,打后天起你就参加集体劳动;做衣服的事以后再说,你趁早将布料退还有关家!……”他说话的声音怪异地扬,言毕拂袖而去。&&&&潘玉萍转进屋,愣愣怔怔地坐在案板旁边的长凳,眼里泪光闪闪。对于生产队的决定,她并感到意外;让她感到意外和吃惊的,倒是张正海对生产队的这一决定毫无对立意识的顺从和认可――他说话时的冷漠神,清清楚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张正海是潘玉萍娘家未出三代的表亲,按辈份,潘玉萍该他表叔。本来两家相甚好,一方遇到迈不过的坎儿,另一方总要尽心尽力地拉扯一把。潘玉萍20岁生那天,张正海受命于老伴,带着一份厚门祝贺。席终散,张正海乘着酒意对潘玉萍的父亲潘洪说:“常言道:‘一代表(亲),二代了(了结)’,依我看,我们两家的晚辈最好结一门亲……”稍停,他又直奔主题:“我码量来码量去,觉得玉萍和我家的德江挺般配……”潘洪听了甚感意外,然而格于主不慢客的例,他仍旧笑模悠悠地说:“儿女婚姻大事,还是由他们自己作主吧!”张正海笑着说:“话虽这么讲,可在我们乡下,儿女的婚事,儿女的婚事,哪一家不是由父作主?”潘洪一时语塞,好一会才赔着笑脸说:“还是等等再说吧!”张正海一边起作告辞状,一边笑着说:“玉萍是你的女儿,你说‘等等’,那我也就只好‘等等’了……”时隔半月,潘玉萍在医科大学就读的长兄潘玉钧放假归来。他听说张正海为儿子求亲的事后,得一巴掌在桌面:“弹琴!弹琴!――近亲怎能结婚?紧接着,他又平心静地讲了一些从象牙之塔内学到的医学知识。潘玉萍的父亲本来就看不惯油粉面的德江,听儿子这么一说,第二天便登门向张家摊了牌。打那以后,两家相互间走动的次数如同秋后树冠的叶子,渐稀少。事先压根儿没有想到的是,“摊牌”之后不久,潘玉萍竟然因为与程晖相识相恋乃至家而生活在张正海的治下。潘洪本打算与张家套套近乎,请表叔张正海给潘玉萍以力所能及的关心和照顾,孰料老伴亦即玉萍烈对:“死老子,快别临时烧香,让家小看我们!”就这样,两家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张正海与潘玉萍则心照不宣。其实,潘洪的想法非但不庸俗,而且暗合际往中各个家秘而不宣的观点: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任何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比整个民族更聪明。有朝一,玉萍如果脱盲并且有机会提溜着三寸金莲、晃悠着脑后茶干大点儿的小鬏到际关系学院深造,学之后,一定因了自己没有赞同丈夫的“俗之举”而后悔。&&&&暮漫进小屋,潘玉萍点亮罩子灯,凑近案板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自己在慌中将布料剪坏了!倘若布料的主是一个拖鼻涕流、钻草堆打仗的小娃,缀块补丁就得了;可偏偏是一个企盼靓妆的漂亮女孩。思来想去,潘玉萍决定到供社另买一块与之相同的布料,并力争在自己“改行”之前将女孩的衣服做好。第二天,她借了一辆自行车,火急慌忙地买回了布料。&&&&晚,待两个孩子睡觉后,潘玉萍坐到缝纫机前,认真、仔细地完了自己的“封笔之作”一一做好邻居家女孩的衣服。接着,她像一个严谨的作家在审视自己的作品,将女孩的衣服翻转来掉过去,里里外外地看了又看,每有线,她就将它咬断、吐掉;后又将纽扣一个接一个地按,解开,再按,再解开,直到自己看着顺眼、满意,这才放下衣服,把目光集中到面前的缝纫机。这台缝纫机,既是父对她的褒奖,又是她唯一的“嫁妆”。&&&&潘玉萍排行第二,有一个哥哥,下有三个弟弟。父很看中子女中这个唯一的女儿。她出生那天,父亲卖去家中仅有的两石黄豆,到远在百里之外一位姓童的银匠家,为女儿定做一个项圈、一副手镯。七岁时,父将她送进村小读书。小玉萍长相俊俏,绩优异,读书期间,一直受到老师们的夸奖和喜。高中毕业时,她本来颇有进入大学深造的希望;然而,由于“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大学被迫暂停招生,潘玉萍像一条志在远方的游鱼,被从天而降的大闸严严实实地堵在高等学府的大门之外。其时,哥哥正在读大学,大弟读高一,另外两个弟弟正在中;父不惟年老,而且因为受到艰苦岁月的长期煎熬,百病缠。潘玉萍不忍让哥哥、弟弟辍学,便责无旁贷、无私无畏地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一一这副重担所承载的,主要是哥哥和弟弟的学费用。幸亏那个时候们的脑瓜还没有活转到变相地将教育产业化的程度;否则,即便潘玉萍三六臂,挣来的钱也填不满哥哥和弟弟所在大学和中学大张着的狮子之。那年,无论城市还是农村,挣钱的路数少,进钱的径小。在乡下,多长一畦葱,便会被斥为资本主义复辟;在城里,个别女“走小道”,每一次的代价仅为票面二斤的一张粮票。潘玉萍明知生产队的工分含金量极低,也不得不扑下子勤挣苦扒,这就如同在一个官本位思想盛行的度里,下属明知司是窝囊废,也不得不把他奉为神明一样。潘玉萍几乎忘记自己是一个女,或者干脆说已经忘记自己是一个女,专拣重活、脏活、累活干,以便多挣一点儿工分。开沟挖河,割麦秧,耕地扬场,施肥戽,她样样都会,行行皆精。晴天,她没没地连轴转;雨天,她赤脚扒地打猪草。她像庄子那样,搞不清自己是牛,还是牛是自己。尽管如此,她仍旧无法负担哥哥和弟弟所需的学费用:他们每个所需甚微,但四数之和也挺可观。为此,在“卖力”的同时,她又瞒着父卖一一老天爷在,她的念仅此于卖,经济压力再大,她也从未想到过卖。有几次,她因卖之后紧接着又卖力,竟至不能自持,当众晕倒。村里有一位“半瓶醋”医生,不请自到,“确诊”潘玉萍患有来自娘胎的“晕病”。纸里包不住火,或曰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透风的墙,潘玉萍卖供哥哥、弟弟学一事,终于广为知,一时传为美谈。潘玉萍的父亲潘洪得知此事后,伤心得像个孩子似的,瞒着老伴嘤嘤哭泣。&&&&潘玉萍的哥哥潘玉钧大学毕业后,由家统一分配到邻县卫生局工作。读书期间,尽管自己已经到了入睡前总要思想一阵子的年龄,但因家境不好,就连芳香扑鼻的校花盛开在眼前,他也紧锁心门,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婚恋问题。有一阵子,他的眼前还冒出个把风*女子,对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艳遇当前,他并未像法前辈萨特那样,“像征服兽一样去征服女”,而是劝其收拾雄心另攀高枝。参加工作后,他节衣缩食,不沾烟酒,不入舞厅,不洗桑拿,更未花钱买笑,能省一分省一分,尽量给家中多寄一点线,一如毛泽东时代的中,宁愿自己勒紧腰带,也要大大方方地支援比自己更穷的“第三世界”。非洲有一个小,今隐其名,在中斥巨资为之建造的露天游泳池因他们自己保管不善、维修不力而残破不堪时,竟然理直壮地要中政府无偿地为他们按原样修复;否则,“咱就不和你们一道玩儿!”为了在联合表决有关中的问题时多一个举手,中政府不得不再一次自掏袋。这样的小多了,中政府一度窘迫到可以摸到自己袋底的线。当然,这个事例与潘玉钧给家中寄钱自有不同之。&&&&为了让从繁重的体力劳动的重轭下解脱出来,潘玉钧特意回家劝说父,尽快给玉萍学缝纫手艺,因为他有一位昔的同学,名马瑞林,小学毕业后当了裁缝,眼下一家的小子过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这个想法与父不谋而合。两位老当即来玉萍,当着玉钧的面谈了他们三个的共同想法。本以为玉萍会像小时候见到大给自己买一个花书包时那样高兴;谁知她像一恋墒的耕牛,怎么也不肯“卸犁”。玉钧见状,轻咳一声,不怒而威:“不许讨价还价,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玉钧走后,两位老就女儿的“学艺”问题复商量,终于取得一个共识:熟好办事,干脆让玉萍跟马瑞林学手艺。&&&&马瑞林文(化)(平)不高,手艺不赖。经过他精心传授、耐心指点――此只能一笔代过,倘若逐一Z缕,无疑会亵渎时下求雅的文风――约莫一年时间,潘玉萍便“出师(学会手艺)”了。女儿学归来,父亲打心眼里欢喜。为了凑齐买缝纫机的款项,父忍痛将一只世代相传的紫砂茶壶,卖给一个专门捣鼓古玩的小商贩。卖茶壶的钱到手没焐,父便一个子儿不留地寄给玉萍的大舅,请他设法在海买一台缝纫机,以备后给玉萍作“嫁妆”。&&&&那年,普通老百姓想买一台缝纫机,特别是品牌较好的缝纫机,花钱多少暂且不说,其困难程序庶可与秦始皇、唐玄宗寻觅长生不老相较。潘玉萍的父不知道自己所托之事如此难办,否则他们一定不会强所难。不曾想,玉萍的大舅不知拜了哪一路神仙,没花多少时间便买到一台海牌缝纫机,并写信到玉萍家,望尽快来将缝纫机取回。&&&&事明摆着:父年迈,到海取缝纫机一事非己莫属。为了节省路费,潘玉萍弃陆登舟。到海第二天,大舅特意请假,领着首次来海的外甥女游览、观光。时光老撕去三张历,这座老牌城市的高雅和漫,深深地刻印在潘玉萍的心底。这个来自苏北的姑娘,简直不敢相信,世界竟然有如此梦幻般的仙境。&&&&娘家虽好,不是久恋之。在潘玉萍的再三要求、催促下,大舅领着她到火车站办理托运缝纫机的手续。谁知办理托运手续的员告知说:海生产的紧俏产品一一包括缝纫机在内一一一律不准往其他省(市)。大舅对这一说法甚感意外,言词烈地与之争论。对方摊着两手,面露难地解释说,这是市政府明文规定的,如果违规给你们办理托运手续,一旦被有关部门查出,我们“挨批”倒在其次,缝纫机很可能被没收!&&&&舅甥俩怎么也不会想到,由于“文革”狂飙导致物资匮乏,海这个“东方巴黎”早已在四周筑起一道篱笆,老护蛋似的护卫着自己的产品,以便在计划经济的领域内示以半老徐娘的风韵。&&&&大舅见对方态度诚恳,便向外甥女使了个“打道回府”的眼。&&&&当天晚,大舅家的家庭员会同潘玉萍,组“合议庭”,专题讨论如何将缝纫机带回苏北。经过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必须化整为零:将缝纫机拆开,分为机和机架两部分,然后由舅舅和玉萍各自带着机架和机,分乘两辆发车时间不同的客车;如果有盘查,则分别以到海“配置缝纫机零件”为由搪塞、敷衍。&&&&次午,潘玉萍将装在破麻袋里的缝纫机带汽车。在海境内,每到一个小站都有盘查,幸好每一次都有好心的旅客以“不是整机,是零件”为由替潘玉萍辩解,最终得以放行。一路,她觉着自己像一个带着赃物潜逃的劫匪,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下午两点一刻,汽车停靠在离潘玉萍家不远的一个小站,她才长长地舒一了一。她把机送回家。稍事休息后返回汽车站迎接舅舅。约莫一顿饭工夫,舅舅乘坐的班车也到站了。舅舅下车后,抬起手来朝车顶指了指,意思是说,缝纫机架放在那儿呢。此时,汽车站一个了年纪且不住咳喘的工作员拿来一个梯子,潘玉萍见状,只得自己车顶取机架。谁知由于机架太重,加之旅途劳顿,她一下从车顶摔了下来……&&&&潘玉萍苏醒过来后,发觉自己躺在医院里,右已摔断,正打着石膏……&&&&两个月后,她的右疼痛加剧,肌坏死。到地区医院就诊时,一位戴眼镜的医生看后说:“要保命,就得截肢!”潘玉萍听了,两手护着右,伤心得用整个生命大声哭喊:“我不!我不!宁死也不!……”后来,哥哥潘玉钧把她带到南京鼓楼医院,经过一位骨科专家的精心治疗,她总算保住了右。&&&&此刻,潘玉萍深地抚摩着缝纫机,百感集:父用变卖传家宝紫砂茶壶的钱购买、自己用青和生命换来的缝纫机,连同自己的缝纫手艺,难道就此废弃了吗?&&&&她思前想后,泪一一类闪烁在感顶的明珠一一于不经意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4&&&&在潘玉萍度如年的期盼中,程晖给潘玉萍找到一份临时工的差事。&&&&潘玉萍进城后稍事安顿,准时来到城郊凤亭服装厂作临时工。&&&&这是一个村办小厂。二十多名“亦工亦农”或临时工质的工,全部是来自农村的无主名花。她们进厂的目的,不是为了挣钱糊,而是为了以此为“中转站”,进而在城区找一个如意郎君。这是一种方兴未艾的“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战术。她们每都有后台,足以使自己在任何况下都能立足存;她们的长相都很漂亮,时常招蜂引蝶。如果生逢其时,且有机会进入贾府,她们完全可以扮作贾的孙女。因为贾说过,她的孙女们一个比一个漂亮,让眼花缭,难分彼此。厂长万荣芝亦为女,她虽不是什么“女强”却也能把自己的“越剧班子”打理得眉清目秀,有模要样。&&&&两个月后,潘玉萍领到工资32元,平均每月16元。凤亭服装厂和大多数村办厂一样,发放工资没有固定时间,一般要等到厂里“转得过手来”的时候。尽管那时的16元相当于现今们心目中的300元乃至400元,但毕竟太少了。正当潘玉萍讷讷地羞于言及此事时,程晖已不知打哪儿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喜形于地说:“玉萍,你领工资了是不是?每月16元,加我的42.5元,我家每月的收入已经超过‘五十大关’了!诗圣杜甫说过,过五十不为夭,我想套用一句:钱过五十不为少……”两个孩子见爸爸眉飞舞地引据经典,虽不解其意,但都隐隐约约地感到:能挣钱了,往后家里的子好过了!&&&&是啊,的感,无论是躺在海边沙滩晒太的老翁,还是坐在龙椅吮吸琼浆玉液的皇后,都能得到充分的满足。幸福源于内心的感觉,不管每年挣一百万,还是五千元,内心的感觉大体是一样的。&&&&深静,虫儿们在疏星朗月下飞舞,唱。其间,久经沙场或牛刀小试的“舞星”们飘飘仙,非分之想与“舞会”的氛同步高涨。造物主赋予低下如昆虫的生灵以的嗜好,究竟是为了褒扬还是贬抑?&&&&程晖无心留意窗外的世界,伏案疾书。潘玉萍坐在桌子旁边,凑着灯光补衣服。熄灯铃响过之后,潘玉萍转脸一看,只见他的面前放着一摊手稿,最面的一页用隶书写着大字标题:《大学语文教学论》。很显然,这是一本刚刚开的书稿。潘玉萍不便打扰,随手从书架拿了一本旧杂志,漫不经心地翻阅。看着看着,她忽然眼睛一亮!原来,她翻阅的杂志,与她在乡下老家曾经看过的那本杂志一样刊有《紫砂茶壶》一文。她像一条游鱼,又一次畅游在作者用文字起的思想感的谷中。不知过了多久,待程晖从忘我的写作境界回到现实中时,她把杂志擎到他面前,微微笑着问:“这篇《紫砂茶壶》,你看过没有?”&&&&“看过了!”程晖答道。&&&&“感觉怎么样?”&&&&“不怎么样。”&&&&“不怎么样?”&&&&“是的,不怎么样。”&&&&程晖漫不经心的神态使她难以理解。她甚至怀疑程晖压根儿就没有读过这篇文章。正待发问,忽然从杂志中落下一张便笺。她捡起一看,便笺写着:程晖同志:大作《紫砂茶壶》已刊用,现奉样刊,稿酬不另寄。”看罢便笺,潘玉萍愣愣怔怔地把程晖打量了一会,这才悟出是怎么回事。她不自地握住程晖的双手:“好啊!声声‘不怎么样’的‘柳泉’先生,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与此同时,潘玉萍心里一亮,悟出了程晖写作《紫砂茶壶》的契机。原来,潘玉萍婚后不久,父从女儿中得知女婿喜欢喝茶,特意费尽周折,找到那个捣鼓古玩的,以双倍价钱买回紫砂茶壶,送给女婿。试想,岳父岳的这种舐犊之,怎能不令他一边品茗一边握笔运思呢?&&&&5&&&&一个月亮像银盘,不像土坯模、三角板、晒衣绳的晚,潘玉萍正在帮程晖誊写书稿,学校的老门卫前来告知说,凤亭服装厂打来电话,要潘玉萍赶快回厂。很明显,厂里一定有急事!&&&&潘玉萍急急火火地了路。二十分钟后,她进了厂门,便闻到浓烈的酒味,听到嘈杂的声。她还没有应过来,厂长万荣芝和女工们齐刷刷地站在饭堂门,笑盈盈地朝她招手:“快来呀,就缺你一个了!”潘玉萍愣愣怔怔地走过去,一进门,只见屋内放着一张转盘餐桌,冷盘已经摆好:火、油爆虾、甜食青梅、白斩、琵琶、海蜇……已经桌的菜有:天麻蒸子鸽、酸辣海双味、干贝烧玉翅、香菇炒腰花、芙蓉鱼片……洁白如玉的餐巾纸在一只只玻璃杯里,看去像一朵朵怒放的鲜花。&&&&潘玉萍入席后,万厂长掌心向,两拳虚握,大拇指分别侧向两边,好似两只异向仰卧的蜗牛;稍停,她把右手的大拇指侧向一个度不凡的青年:“这位是秦振州同志,我厂现金会计晋媛媛的朋友、黑龙江省‘新’服装总厂供科科长……”秦振州应声站起,朝女同胞微微颔首。他穿浅灰派克衫,肥瘦合体,款式入时,只是带拉链的袋太多,多得像二战期间德、、意在世界各地倾注兵力的战区。他生着长长的白果脸,双眼皮,两条在高而挺直的鼻梁优雅地靠拢却又常地朝太弯去的眉毛,削弱了黑亮而又伶俐的眼睛的威势一一在眼中,兴许这倒增加了眼睛的柔和之美。他环视众,操着浓重的北方音说:“幸会!幸会!”说罢便落了座。接着,万厂长早把摆好架式的左手的大拇指侧向潘玉萍,作了简要的介绍。&&&&从万厂长集“开场白”和“祝酒词”于一体的发言以及女工们的闲谈中,潘玉萍总算弄清了事的原委。原来,晋媛媛择偶的标准和方式与众不同。前不久,她写了一首求偶诗,自费刊登在一家公开发行的报纸,并声明,只要能用原韵和诗,即可望入选;选中和诗后,她即与方直接联系,并择面试,面试合格者即为如意郎君。秦振州远道而来,一则为“面试”,二则为给凤亭服装厂出谋划策。双喜临门,全厂下无不喜眉梢。根据惯例,当此之时,“接风洗尘”之断不可少。接风洗尘也者,说穿了,就是宾主聚首豪吃一顿。厂里穷点不打紧,穷吃穷吃,越穷越要吃,这是传统,更是时尚。&&&&席间,秦振州谈吐甚健,话题宽如打开的扇面,浅似少女的酒涡。诸如:郭沫若耳聋,柳亚子吃,已故副总理陈永贵生前只有存款8123元,李宗仁76岁时与27岁的续弦王羲结婚,世界最小的家梵蒂冈,孙中山铜棺系美制造,聂卫平聪颖过缘于他吃鱼,泰奇科拉伦康王一生娶过3000个老婆,一对德夫一生生了69个孩子……涉世不深的女流们恍若置高等学府的课堂或堂,聆听学贯中西的的大学教授讲课或演讲。一会儿功夫,他就把这个社界面团揉匀了,饭堂里的氛活跃起来,洋溢着一片欢声笑语。&&&&接下来,秦振州掉转话题说,他曾和几拨子本客商打过道,每次都同对方整几句“哇答枯其”和“哟洛喜”。听到这里,女流们的目光拉直了,才华横溢的标志不在于能知道许多东西,而在于多少知道点就抡它个昏天黑地!也就是说,要学江湖艺,不做两脚书橱。&&&&酒至三巡,菜过五味,万厂长站起来,举杯在手:“各位请静!我提议:为庆贺秦、晋之好,为感谢小秦同志对我厂的关心和支持,大家一起干杯!”说罢率先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席间作陪的全系女流之辈,与“杜康”素无深,需要作陪时只能“意思意思”,真正能像万厂长那样实打实“干杯”的寥若晨星,好在宾主都不甚计较。晋媛媛自然有别众,她不顾“超载”,又脸红红地满饮一杯。这朵令艳羡的厂花,在微醉中显得越发楚楚动了。秦振州也有了几分酒意,恍恍惚惚中,他看到集厂花和才女于一的晋媛媛向自己抛出了彩球。&&&&晚宴结束时,万厂长示意晋媛媛和秦振州早一点离席。晋媛媛似乎觉着这是题中之意,脸洋溢着幸福的光辉。她朝众羞涩地笑笑,领着秦振州到月下漫步去了。那一刻,潘玉萍觉得,这两个年轻的结合,有着天才手笔莎士比亚写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诗画意。&&&&万厂长招呼大家别忙走。她两手一按桌面站起来,微微一笑,亮着嗓门动地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小秦同志答应,明年给我厂售羽绒衣一万五千件!仅此一宗,我厂就能获得纯利润十五万元!大家好好干吧!……”言犹未了,清一的女声清一地好。&&&&紧接着,万厂长又笑着说:“我生怕大家‘乐不思食’,饭前没敢透露这消息……”女流们的兴致被这句既含实又不无调侃意味的话推向高*。看样子,她们并不超脱。尽管她们都曾听说过,一张投入流通领域一个月的民币,那面起码有30万个沙门氏菌、绿脓杆菌、痢疾杆菌、大肠杆菌等病菌,但她们仍然本着“与菌为善”的精神,对“孔方兄”怀有恋般的感。&&&&潘玉萍带着几分酒意回到家里时,程晖正独对孤灯,奋笔疾书。&&&&良久,潘玉萍将晚宴盛况、凤亭服装厂的前景等根根节节地告诉程晖。程晖听罢,脸露出明显的笑意。当潘玉萍讲到晋媛媛“以诗求偶”一事时,程晖心一震,语调凝重地说:“晋小怎能取此下策?以一首诗或一本诗作求偶的向导,这是一种既非寓言又非童话的孟。可以靠幻想来维持,而幻想对婚姻则无能为力。婚姻如果不同吃饭、穿衣、住房、数钱等‘琐事,联系在一起,犹如沙建塔,雨至塔沉,风过塔倒……晋小看来挺有灵,或许正因如此,她也更容易被时尚雕琢……”他似觉意犹未尽,进而发挥道:“有些女天生就喜欢追求虚幻的东西。拿英来说,最早使它有所就地是牛排和威士忌;尔曼的光荣应该归功于香肠和啤酒;山姆大叔的伟大则得益于炸和馅饼。可是,类似晋媛媛这样的年轻小看法完全不同。她们认为,述三个家的赫赫声名源于莎士比亚、海涅和马克?吐……”&&&&潘玉萍仰起脸来问:“照你这么说,我们两的结合,岂不是一场误会吗?”&&&&“这就怪你理解有偏差,错把‘延安’当‘西安’了!”程晖朗声一笑,带着几分学者风度解释道:“我不知道你当我基于何种考虑;实话告诉你:我看你,不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钟缪斯,而是因为你的品中蕴含着本女的存柔顺、中女的勤劳善良;否则,即便你才如三毛,我也不愿作荷西……我始终认为,女结合的前提不是格、志趣的相近或相同,而应是两者的互补和相容。”&&&&潘玉萍听罢笑着说:“你打什么时候起,了研究婚姻问题的专家了?”&&&&“偶有所会,随便说说,不必当真!”程晖也笑着回答说。稍停,他又舒过脸来问:“晋小的‘求偶诗’,你还记得吗?”&&&&晋媛媛的“求偶诗”,她只在席间看过两遍,便已熟记于心。眼下见程晖发问,她娇嗔地一笑:“当然记得!”继则轻声哦起来:&&&&借问弄玉向紫烟,曾经学诗度芳年。&&&&针待绣双飞鸟,握笔思描并蒂莲。&&&&节敢夸同月亮,心香还喜比金坚。&&&&无端读唐句,只选鸳鸯不选仙。&&&&罢,潘玉萍拢着秀发问:“依你看,我们厂才女的诗才如何?”&&&&程晖沉有顷,两道浓眉一拧一挑:“诗写得丰赡华美;只是首尾两联,受卢照邻《长安古意》的影响较大。”&&&&“这也难怪,家‘读唐句’嘛!”不知打什么时候起,潘玉萍对晋媛媛产生了好感,说话时总是偏向她。稍停,潘玉萍又问:“哎――,你是高等学校文科教师,能不能用原韵奉和?”&&&&程晖摸摸下巴笑了:“这个嘛,且别说我力有不逮;就是能凑合,我也没有那个贼胆呀!一一我这个‘准老儿’,要是写了和诗,岂不也有‘应征’之嫌么?”&&&&“这有什么!歌德八十岁那年,还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哩!”潘玉萍笑着打趣道。她记不清自己几时有过像今天这么高兴和动的了。这种高兴和动,犹如一首思乡曲在流亡者的心中引起的高兴和动那样,纵然荷马再世,也无法言状。&&&&6&&&&幕将大地四角兜起,给星星和月亮。&&&&潘玉萍躺在,辗转侧,久久不能入睡。晋媛媛的苏小式的才,强有力地震撼、感染着她。长期以来,她那发端于少女时代的对文学艺术的恋之,一直被生活重担压缩、封闭在潜意识中,而今重又回归到意识层,由此而产生的一种难以抑制的创作望,般在心底涌动。半时分,她的陶醉大部分被审慎和理智所替代。她轻轻地披衣而起,打开台灯,在洁白的稿纸写下“天涯芳草”几个大字。她要以此为书名,以晋媛媛为模特儿,写一部长篇小说。她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早在中学读书时代,她就读过好多古今中外的小说。那些小说所写的,大多是恋、私奔、痴、怨女、帕瓦罗蒂的歌喉和美女的媚眼、荒寂的森林和熔岩的沙漠、月下扁舟、林中莺、在彩花地毯翩翩起舞的舞姬、于幕中刺杀王的侠客……不惟如此,她还牛刀小试,曾在几家颇有影响的文学期刊发表过中、短篇小说,其中的《G城桐花雨》曾获中篇小说佳作奖。要不是十年内,她在文学创作也许早有建树。书名既定,她便全心地进入创作状态。长期积累的生活素材,如同拿破仑麾下的士兵、娃娃们手中的魔方,顺从地排列、组合,演出一幕幕有声有的活剧。她援笔随,锋发韵流,意到神飞,一草就了第一章的前半部分。天快亮时,她两手托腮凝思默想。朦胧中,她了一部脍炙的长篇小的作者,和年轻的女诗晋媛媛并肩走在大学校园的曲径回廊……程晖见到她搞创作,又惊又喜。他抚摩着妻子的肩,怀着新嫁娘摊开新郎给她的珍珠宝贝时那种率真的心,怜地说:“你搞创作,我很赞同,但是不能太辛苦……歌德一一还是拿破仑?一一曾经说过,脑力劳动每天五个小时就足够了。”潘玉萍感地笑了笑:“你就放心吧,我能行!”&&&&谁知当天里,潘玉萍生了一场重病,此后卧半个月。为了给潘玉萍治病,程晖在四举债的同时,又忍痛将岳父送给自己的紫砂壶卖给一个收售古玩的小商贩。三天后,那个小商贩将紫砂茶壶转手卖给市博物馆。&&&&7&&&&大病愈,潘玉萍不顾程晖的劝阻,坚持去班。一路,她思谋着《天涯芳草》的写作路子。或许是因了间隔多,她的思绪像牛群一样,主要把它们赶进栅栏里去,它们却兜圈子。快到厂门时,她抬买一看,地一惊:黑压压的群,挨挨挤挤地站在一条白戒线外。们或紧张,或好奇;或伸长脖子,或踮起脚跟;或两种神&&、两种姿态兼而有之,目不转晴地朝院子里张望。潘玉萍惴惴不安地走到群后面,循着们的视线望去,只见院子里狼藉遍地,两个公安员正在会计室的门前照。经验告诉她,这是在摄作案现场!镁光灯怒地一闪一闪,像一颗颗照明弹照亮了公安员寻找蛛丝马迹的关津要隘。&&&&潘玉萍的心怦怦直跳。她悄悄地问旁的一位老大娘:“请问,出了什么事?”&&&&“嗨,别提了!丧天害理呀一一”老大娘一声长叹,“‘新女婿’来了个‘大卷包’,厂里的现金全被走了,害得一个姓晋的姑娘要跳井!”&&&&天哪,潘玉萍听罢,顿觉脑里嗡嗡作响。&&&&正在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捉住凤亭服装厂的“新女婿”食寝皮的时候,秦振州分开群,大大咧咧地夹着夹式手提包,虎步生风地走到会计室门,转面向众,不无幽默地说:“看样子,各位是为了我的到来而特意召开记者招待会呀!凡夫俗子,有扰各位,得罪!得罪!”说罢两手抱拳,频频致意。&&&&在场的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况弄懵了!顿时,群里一片喧哗,像阵风吹过阔叶林。&&&&听了秦振州的一席话,们这才回过神来。原来,秦振州见自己和晋媛媛的婚事已大体定局,便打心眼里希望风亭服装厂早摆脱困境。为此,他几乎一无眠。半时分,他忽然想起,新服装总厂定于次午与吉林省龙光服装厂签订一份数额可观的联产合同。于是,他决定电告新服装厂,在签订合同的问题,舍“龙(光)”而取“凤(亭)”……起后,他便到隔壁会计室一一晋媛媛的办公室兼卧室一一约晋媛媛一道去邮局发电报。谁知会计室的门虚掩着,晋媛媛不在屋内。他站在门槛朝屋外了两声,没有应。转脸看时,屋内灯光暗淡,依稀可见一个夹式手提包放在枕边。“指导员的皮包存的是问题,会计的皮包存的是金钱。”想到这里,他近乎本能地打开手提包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包里装满了现金。他暗自责怪凤亭服装厂制度不严、晋媛媛太粗心,转站在门又了几声,仍然没有应。而此刻,去邮局发电报一事偏又十万火急,于是他灵机一动,带着手提包去了邮局,以确保安全。想不到,此举竟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案”大白,众星散。秦振州走进会计室,与泪眼婆娑的晋媛媛相对而坐。&&&&沉默良久,秦振州直视着晋媛媛,脸流露出鄙夷的表;正因为我们可以看出这种表,他迅即把它掩饰起来,因而变得越发咄咄逼:“晋小,恕我冒昧:与你谈话,我不得不设法把自己降低到小学生的平。表面看来,你既会写写画画,也懂得卿卿我我;其实,你既是文学的外行,也是的外行一一‘文学是学’,懂得文学的是不会不懂得的……从今天这桩不该发生的事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你对的理解仍然于幼儿时期!两相依,最为重要的是相互理解;而你,竟然把自己的所视为梁君子!你对我的行动的理解离开我的原意很远,比地球到太的距离还远!你是否意识到,这不仅是对我本、更重要的是对本的一种肆意践踏和亵渎!”&&&&秦振州的凛然正和富有思辨彩的话语,顷刻间――正如闪电每秒钟能在铁铲把走十九万两千英里那么快――化为一种威压、一种雷霆,使晋媛媛的整个心为之震颤。&&&&真乃“此一时彼一时”。那一天,秦振州在席间的言谈举止,晋媛媛是不太满意的一一其时,她感到秦振州有着无法掩饰的油滑和浅薄;而此刻,她觉着秦振州博大似海,深沉如井。&&&&“好吧,我得告辞了!后会有期!”秦振州起告辞,旋即又俯拉开放在沙发的夹式手提包的拉链,转过脸来说:“晋小,请将钞票过个数吧!”那庄严的声调若是出自一个演员之,可以他一名。&&&&曾几何时,晋媛媛对秦振州已由恋变为崇拜。她觉着,秦振州已经跳出三界,站在云端里俯视着自己,好像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在这样的天使面前,她感到自己卑微似尘,渺小如芥。此时倘若真的去清点钞票,那简直是亵渎神明。&&&&恋中的姑娘十分敏感,生怕自己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而被他横刀夺。此时此地的晋媛媛,感到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这种恐怖之感一如微观粒子从发射体出发,由大脑向全辐射,辐射……突然,她感到浑,两膝宽松,不由己地扑通一声跪在秦振州面前,声泪俱下地说:“请原谅我!”&&&&你倘若因此而小看晋媛媛,那可就错了。因为巴尔扎克说过:谦卑,或者说得确切一点,担心,是的一条等美德。&&&&看着长跪不起的晋媛媛,秦振州踌躇满志地想,牲已经好嚼子,只要跳去驾驭就得了……&&&&8&&&&晨,是一部清新淡雅的诗选,打开来,有花香,有鸟语,有朝霞,有流云。&&&&晋媛媛以东道主和恋的份,陪同秦振州在江淮市的繁华地段漫步、观光。他俩手拉手,并靠手的纠缠方式和力度代替说话,流观感。&&&&江淮市是冷兵器时代的战神韩信的故里,历史悠久,杰地灵。近年来,城市决策者们一次次向周边地区发起圈地运动,这座古城的规模,如同一个浸泡在中的馒,越来越大;与此同时,这座城市通过对际大都市的亲和与仿拟,兼程地向现代化迈进,并尽量不使自己失在竞争的喧嚣中。而今,它是一片汪洋大海,即便你丢下探棰,也没法测出它究竟在多深;即便你张开大网,也打捞不完发生、演绎在其间的或悲伤,或喜悦,或缠绵,或清纯的故事。&&&&两信步来到街心广场,举目四顾,但见攒动,车马龙,花团锦簇,彩旗迎风。那景象,正如一位小有名的诗在一首即景诗中所写:“啊!街心广场――城市微笑的酒涡!”&&&&在秦振州的示意下,晋媛媛与之来到古运河堤。这里风光旖旎,流如练;古运河绿化带穿城而过,像美肩的蝉翼薄纱,如梦如幻。古运河堤下的开阔地带及古朴典雅的回廊里,老们或坐,或打拳或做操,怡然自得其乐。&&&&返回时,他们路过一条美食街。晋媛媛提议到一家早点店用餐,秦振州表示同意。晋媛媛点了烧卖和辣汤,秦振州建议将烧卖改为油条。吃饭时,秦振州用筷子夹着一根油条,试巴试巴说:“这东西,你们这儿‘油条’,我们那儿‘油炸鬼’……”晋媛媛诧异地问:“‘油炸鬼’?咋这么个古怪的名字?”&&&&“古怪?这可是原汗原味的名字!一一待会儿我给你讲讲这名字的来历……秦振州微微一笑,那神态就像百万富翁对一个穷露出微笑似的,以前穷曾对富翁说,他这个穷缺少能够使他幸福的五枚硬币。&&&&出了早点店,不待晋媛媛发问,秦振州便讲起了“油炸鬼”名字的由来。晋媛媛静静地听着,仿佛海的手在聆听美鱼的歌声。&&&&快到服装厂时,两一起到菜场买菜。恋在一起,花钱总是很大方的。尤其是方,向卖主付钱时往往要摆出如同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时的“阔佬”派。他俩一“捡到篮里便是菜”的粗放型的采购思想和迂腐作风,择善而购,不一会已在街面“潇洒走一回”。在一份地摊前,晋媛媛和一位相识已久的大婶说了几句话,转脸看时,秦振州不见了。晋媛媛左顾右盼,怎么也看不到他的影。她踮起脚,目光从无数个攒动的组的不太平的平面飞掠过去,环视良久,仍然一无所获。她心里一紧,惴惴不安地提着菜篮往回走。到了街,恰巧遇到正同他闲谈的潘玉萍。她连忙问对方看到秦振州没有,潘玉萍回答说:“刚才,我在市博物馆后门遇到过他;他说无意中和你走散了,只好自己先回去。”听了这话,晋媛媛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不再悬着。&&&&晋媛媛和潘玉萍手挽手地往回走。一路,晋媛媛抑制不住内心的动,毫不掩饰地向潘玉萍倾吐着自己对秦振州的慕之。潘玉萍打心眼里把晋媛媛看是自己的亲,自然为她高兴。&&&&快到厂门时,晋媛媛邀潘玉萍到她家做客。潘玉萍笑着说:“我还是回家吃吧,不去干扰你们的‘两世界’!”晋媛媛执意挽留,潘玉萍也就答应了。潘玉萍的想法没错。这些天来,秦振州和晋媛媛蛰居在斗室里,隐没在喧嚣的尘世之中,正如蚌壳里的两颗珍珠沉没在深海里一样。这个斗室最终为卡夫卡笔下的城堡,们一想到它,便会感觉到它的内核向外放射的森可怖的息。&&&&进了服装厂大门,只见会计室的门还锁着,晋媛媛不由得有点犯疑。因为她曾给秦振州一把会计室门的钥匙,以便让他进出方便。进屋后打开保险箱一看,“失而复得”的现金不翼而飞……晋媛媛顿觉天旋地转,一下子晕倒在地。&&&&潘玉萍回家后,忙将这一罕见的诈骗和盗案件告诉程晖。这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乐天派,虽然感到凤亭服装厂前景可虑,但他仍然坚如磐石。他那睿智的双眸,好似两汪天然的良港,可以消融八方风雨,四海巨。&&&&“记不清是谁说过:经不起失败的民族是不熟的民族,经不起磨难的是不熟的。”程晖说话时眉宇舒展,角翘,很容易使联想起二次大战中的巴顿将军,“面对逆境,我们要像曹操那样,满怀地去迎接和开创未来;而不能像刘备那样,用低徊的泪去召唤已逝岁月的灵光……”&&&&潘玉萍拭去泪,赞同地点点。&&&&“生活就是这样,绊倒我们的,往往是那些和我们以朋友相称的。”程晖哲似的补充说。&&&&秦振州(天知道他真名实姓是什么)把事做得像剥光了皮的葱一样干净利落。凤亭服装厂“赔了夫又折兵”,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便垮了。&&&&就这样,潘玉萍由临时工变了“吉卜赛”。&&&&9&&&&老作家秦牧说过,耍猴戏的、捏面的、卖纸花的、玩布袋戏的,都是中的“吉卜赛”。“吉卜赛”也就是前苏联文献中所说的“茨冈”,是一个以游生活为特点的民族。这个民族的大多肌隆起,广额丰颊,一个个好似部落酋长。而我们的潘玉萍呢,弯弯的两道秀眉,楚楚的一把细腰,除了作为一个女应该隆起的部位恰到好地隆起外,材十分清秀、苗条;脸盘子纤巧娇柔,且富有淡淡的诗意,好似普鲁东画派和吉络德画派合作的肖像画。可见,潘玉萍与“吉卜赛”的相同之,不是在于外表,而是在于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和固定的工资收入,亦即在于谋生的方式。&&&&一天傍晚,程晖忽发奇想,笑着对潘玉萍说:“古云:‘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既会缝纫,又会绣花,何不双管齐下――学做童装,自产自呢?”&&&&潘玉萍听了,觉得很有道理。这些年来,由于家提倡“一对夫只生一个孩子”,独生子女渐增多。这些独苗苗,无一不是年轻父们的掌明珠,一个个从小就了“美食家”和“时装模特儿”。几年前,与江淮大学相距不远的新新童装厂应运而生,这些年来,产品一直十分走俏一一这兴许是程晖产生“奇想”的源和契机。&&&&一个星期六的晚,程晖和潘玉萍并肩向新新童装厂门市部走去,准备买一件童装回来作样品。是时,河汉楚楚,露沾衣。幕下的都市美丽绝伦,牵引着一个个躁动不安的灵魂。清凉的晚风,从法梧桐枝叶繁茂的树冠间发出一阵阵深沉、烈的絮语,好似在抚慰这对为生活而奔劳碌的中年夫。&&&&两边走边谈。快到新新童装厂门市部时,灯光非常暗淡,程晖差点儿和一个行碰个满怀。定神一看,“行”竟是郭校长!程晖搓搓手,不解地问:“郭校长,天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在街走呀?”&&&&“怎么,不作兴我一个,单作兴你们两个在街走?”郭校长把重音落在“两个”,以示自己是在开玩笑。停了一会,郭校长告知程晖说:“稍等几天,你的家属可到新新童装厂做临时工。这事儿,刚才我已同昔的老部下、今的刘厂长讲妥了。”&&&&程晖听了,不由得感慨万千。因为谁都知道,各级各类学校的权力都是“庭院式”的,“校内数好佬,校外数不到”,尽管你是校长,出外办事也同样难哪!&&&&眼下,为了给自己属下一个教师的家眷找一份临时工的差使,堂堂高等学府的校长,竟然不得不在深静之时,叩响一个童装厂厂长家的门!自古惺惺惜惺惺,程晖这会儿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程晖说了自己和潘玉萍商定的办法后,郭校长微微颔首道:“这个办法好!记得一位哲说过:再伟大的思想,也得与最简始的实践进行粗砺的磨合……”言犹末了,新新童装厂门市部开始打烊,程晖夫只得和郭校长一道返回学校。&&&&10&&&&时间老路过中时,一个半老徐娘趁其不备,在他掐了一把。转眼间,她就回至豆蔻年华。&&&&那天午,程晖和潘玉萍先到邮局,寄走了沉甸甸的书稿《大学语文教学论》,然后又买了一件用作样品的童装,匆匆而归。&&&&潘玉萍待字闺中时,曾在公社花边厂当过绣花工。两年间,她手中的绣花针催开的姹紫嫣红的鲜花,足够打扮一个天;如今重操旧业,很快便又得心应手。经过三天的奋战,她做童装三十件。与样品相比,毫不逊。不信,你看那童装的刺绣,针针扣线,线线盖针,花是花,朵是朵;嫩绿的叶子支棱着,草似的嘹亮霸;鲜红的花朵你看着耸鼻子,喷香呢!&&&&生活敞开了新的大门,潘玉萍打心眼里高兴。可转而一想,她又有点犯愁:她没有勇“站街”卖童装。程晖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劝说道:“看样子,你的轻商思想还怪严重的呐!这可不必喽!当年,我们的老祖宗恩格斯从伦敦重返曼彻斯特,不也曾在欧门―恩格斯公司从事过长达二十年的商业活动吗?”说到这里,出于职业的敏感,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夸夸其谈,忙又掉转话说:“这样吧:我利用假和你一道去卖!”潘玉萍笑笑说:“犯不着你费神,我一个去!”她不愿夫妻双双跻于“提篮小卖”的行列。此一时彼一时,恩格斯当年是派派地做生意,“欧门―恩格斯公司”这一牌号便可清楚地说明这一点。可不能太小家子。&&&&第二天下午,潘玉萍正准备动前往城南小商品市场,转而一想,又有点举棋不定。眼下,城里大多数衷于赶时髦,有些小青年买回好端端的子,越看越觉得不顺眼,硬是用石块乒乒乓乓地一阵子砸,直砸得脚边犬牙错,这才眉开眼笑地穿。自己做的这些童装,虽说布料、样式都还可以,但尚未“髦得合时”,恐难出手。她说出自己的想法后,程晖表示赞同。稍停,他闪闪眉毛,转脸对潘玉萍说:“依我看,可以到苏集镇去试一试!”&&&&潘玉萍听了,心里一亮。苏集集位于三县界,、陆通非常发达,是名闻遐迩的商品集散地,素有“小香港”之称。潘玉萍心想,到了苏集镇,童装一定可以出手;只是那地方离自己的娘家、婆家都很近,到时候万一被熟看见,自己的脸往哪儿放?――她记得拿破仑说过:脏衣服要在家里洗衣。她转而又想,一家的肚子比一个的面子更重要,苏集镇一定得云!&&&&苏集镇至今古风犹存:逢集期定在农历每旬的“三”、“八”两天。八一大早,潘玉萍乘班汽车,一个多小时后,便到了苏集镇。与城市相比,这里别有一番景象:街道两旁,店面、地摊挨挨挤挤,数不胜数。卖老鼠的、卖花椒八角的,信唱着自编的小调;算命的、拔牙的,说得唾沫星横飞;鸭鹅兔扑腾,米麦黄豆压颤街。赶集的摩肩接踵,势如涌。潘玉萍躬于其盛,不由得想起“到有生活”这句不知何何时何地说过的话。她真切地感受到,这句话底蕴深厚,质朴纯真。可不是吗,自从地球告别了远古洪荒,生活便了它沸腾的、跃动的脉搏。约莫过了半小时,潘玉萍来到街东的小商品市场。未及站稳脚跟,一个既穿牛仔也卖牛仔的卷发青年,从扯着布逢的售货摊前走过来,操着外地音笑盈盈地说;“大嫂,请把提包里的童装拿出来看看!”尖细的中音,帮助她完了近年来们常会遇到的“巾帼须眉”这一选择题。对方的话,使潘玉萍怀疑他的眼睛有特异功能;低一看,原来是提包拉链自动脱开,童装已经露在外面。她随手拿出一件,卷发青年接在手里,很内行地掸掸,摸摸看看。她希望卷发青年将童装全部买下。这样,虽说明摆着要少卖一些钱,但却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正在写作中的长篇小说《天涯芳草》,需要的正是时间,哪怕是一分一秒。&&&&卷发青年把精心查看过的那件童装夹在腋下,从提包里另出一件,按照先前的程序查看质量。潘玉萍瞅空子朝街道西望去,只见一对中年夫正肩并肩地朝她走来。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女的珠光宝,线条扎眼。好幸福的一对儿!近了,更近了,仔细看时,天哪,竟是王东和许芳!潘玉萍触电似的掉转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神木然地看着面前的提包和对提包里的童装有着极大兴趣的卷发青年。忽然,她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王东,你瞧,看样子,前边那个女的是在卖服装,我们过去看看吧!”没有听到应答声,但直觉告诉她,王东偕同许芳朝这儿走来了!&&&&潘玉萍无地自容,恨不能乘坐载飞船飞离地球。恰在此时,忽然传来一个低音:“许芳,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一一你忘了?今天中午冯书记请我们做客哩!”如同先前一样,虽然没有听到应答声,但直觉告诉她,王东和许芳转往回走了。&&&&潘玉萍遇赦似的,深深吸了一。她丝毫没有讨价还价,便将童装全部卖给喜形于的卷发青年。&&&&她独自坐在离车站一箭之遥的古槐下,候车进城。这里是自己和王东相识、相恋和分手之地。如果当年答应王东的要求,辍学结婚,那么今天,作“军嫂”的将不是许芳,而是自己!这个想法一闪即逝。潘玉萍决不后悔。她坚信自己在择偶问题没有错,只是一些与此相关的问题使她百思不得其解。是的,民军队是中华民族的长城,王东是“长城”的一块砖,待遇优厚一些,诸如家属可以“随军”、安排工作等无可厚非;然而,如同工农业生产一样,现代防丝毫也离不开文化科学知识,离不开掌握文化科学知识的。程晖为高等学校的教师,以传授文化科学知识、培养才为己任,至今竟然无法维持一个四之家的低平的生活,以致不得不让妻“提篮小买”于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中华民族是一个求实的民族,们往往过于看重近期的、切的、实在的利益,而对启心智、催向,使未来生活更健全、更美好的知识和知识分子则很冷漠。这种状况必然导致信念荒芜、理想暗淡。我们民族的肌体里,着实需要注入几滴“猫鹰的碧”[注]。&&&&【注】在希腊神话中,猫鹰是思想和理的象征。&&&&11&&&&潘玉萍拖着疲惫的子推开家门,只见父子三喜洋洋。见到这样的场面,她感到很诧异,以至一时无法应过来,愣愣怔怔地站在门。多少年来,这个四之家的常生活总是缺少活,似乎被一支无形的巨笔涂了一层冷。进入这样的家庭,不用很久,你便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坎坷不平的泥巴路艰难地行进,留下深深的轮辙。尽管这辆马车的驭手豁达开朗,但怎么也改变不了笼罩着马车的沉闷氛。&&&&潘玉萍走进屋子,坐在靠近饭桌的一张藤揸。&&&&大龙端来开,小龙打来毛巾把儿r程晖笑盈盈地问这问那。&&&&一把乎乎的熨斗,缓缓地熨过潘玉萍的心。&&&&大龙走过来,一只手搭在的肩:“,爸爸说……”&&&&“哥哥,让我对说嘛!”小龙娇嗔地歪着脑袋,噘起的巴能拴住烈的牯牛。这个“生育史的句号”一一乡下称为“老巴子”,什么事都占点风。&&&&“行啊,让你说!”大龙很大度。据说长子比较容易从父亲获得遗传基因。&&&&小龙走近说:“爸爸说,您和我、还有哥哥,很快就要‘农转非’了!学校还得按政策给您安排工作哩!”&&&&“真的?”潘玉萍的眼睛一亮,旋即向程晖舒过脸来,额的平行线(莎士比亚语)不再平行。&&&&程晖微笑着点点。潘玉萍的心里顿时腾起一。&&&&户和工作,这是关系到每个安立命的大事。进城这么多年来,由于户在农村,加之没有安排工作,潘玉萍时时有一种“首异”和迹萍踪的感觉。冯鲁庄的好心,时常以这两点为理由,劝说潘玉萍早点儿回去侍弄那几亩地,并连带着劝说程晖回到当地一所农业中学“当先生”。婶娘钱学萍呢,则常会以“户”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有一次,潘玉萍回家收麦,钱学萍见面就没来由地说:“你和两个孩子的户还在冯鲁庄哩!”这没没脑的话,说得潘玉萍无言以对。“农转非”后,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潘玉萍越想越高兴,两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程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妻子风韵犹存。是的,除了时间和病魔,女的姿是夺不走的。生活的磨难只能夺姿于一时,正如我们用力把指甲掐得苍白,一松手,它便又立即恢复一样。&&&&第二天午饭后,程晖正准备稍事休息,忽然听到有敲门。&&&&开门一看,来竟是孩子的外公!程晖夫把老让进屋,在房间里习功课的两个孩子,闻声也一齐兴高采烈地跑出来,一家四众星拱月似的围着老,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这问那。&&&&程晖对潘玉萍说:“看样子,外公还没有吃午饭,我去买几样菜来。”潘玉萍说外公不是外,用不着特意买菜。程晖还是执意要去。&&&&江淮大学门前是一条通往大街的泥路。路两旁,小吃店、熟食店星罗棋布,天烟雾缭绕,声鼎沸,弄得堂堂高等学府斯文扫地。学校领导曾多次出面涉,劝他们另择吉地,可丝毫无济于事。近两年,学校的食堂工作每况愈下,光顾小吃店、熟食店的学生渐增多。中文系、外语系、艺术系的学生容易动感,他们当中有不少“两个文明一起抓”,在饱享福的同时,悄悄和年轻貌美的女店主搞开了对象。应当说,这是一种很不正常、应当制止的现象。但是,另一方面,学校因循守旧,强令学生在缺乏批判和自主能力的况下去读尼采、叔本华、柏拉图,看老庄、陆九渊、王守仁,也是造学生产生逆心理、寻求刺和解脱的不容忽视的原因。程晖边走边想,快到大街时,他的思想才由“精神”回到“物质”方面来一一他想起了“菜”还没有买。于是,他连忙来到一家多少有点克扣斤两的熟食店,按照老的味买了几样冷菜:火、捆、素、煮蚕豆。返回时,刚进校门,收发室的老方递给他一封信。程晖接过来,边走边看。信是险教育出版社寄来的,拆开一看,信写着:“尊稿《大家语文教学论》终审已获通过,不即可付梓。专此预闻。”&&&&看完信,程晖喜不自胜。自己呕心沥的著作就要面世了,这可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啊!知识分子的劳动一旦得到社会的承认,自我价值得到体现,他们便会从社会需要与各自的研究领域之叉点寻找到自的价值坐标,进而从中获得无限的慰藉和欢乐。此时此刻,一种张扬自我格价值的理念在他的内心深回旋。&&&&老听说女婿有“喜事”,吃饭时特意喝了两盅老白干。&&&&潘玉萍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喜不自胜。因为自打进城后,特别是风亭服装厂关门后,她总感到自己无所依托,随风飘;而今,户和工作问题将要得以解决;加之丈夫事业有,专著出版在即,她的漂泊不定的心舟总算驶进了较为宁静的港湾。&&&&她沉下心来,利用分配工作之前的缓冲时间,写完了长篇小说《天涯芳草》的最后几章,修改、誊清后,寄给新星文艺出版社。&&&&没有多久,为潘玉萍和两个孩子办理“农转非”手续的同志,终于盖好了不可或缺的一颗颗大印。从此,泱泱华夏又增添了三个手执红本子、吃库粮的公民。&&&&时隔半年,江淮大学领导根据有关文件精神,结合学生和教学实际,经过复研究,并报请级主管部门批准,破格录用潘玉萍为中文系教师。&&&&一天傍晚,郭校长和中文系金主任来到程晖家。金主任开门见山地将述决定告知程晖夫。&&&&程晖听罢笑着说:“首长会校,战士会校……”他套用的是古代一位军事家的话。稍停,他又转脸对潘玉萍说:“士为知己者死。你可不能辜负领导的希望啊!”&&&&原来,江淮大学所在地是蜚声中外的历史文化名城,杰地灵,文辈出。由于受到历代文风的裹挟,江淮大学中文系于一年前增设了创作班。前不久,《天涯芳草》的手抄本曾在这个班广泛流传。学生们得知小说作者已是正式教师,众一词地要求学校领导安排潘玉萍为他们课。&&&&潘玉萍听罢,惊喜参半。她想,自己只有高中毕业的底子,登高等学府的讲坛,能不晕目眩吗?思索良久,她终于慎重地答应了。&&&&郭校长笑着对潘玉萍说:“有道是‘一诺千金’,就你这位女而言,答应承担教学重任,似可戏为‘千金一诺’。文学创作班有你任,我和金主任可就放心喽!”&&&&程晖接说:“潘玉萍,郭校长对修辞学颇有研究,曾经出版过这方面的专著,且被学术界誉为陈望道《修辞学发凡》的姊篇。往后,你得虚心向郭校长求教啊!”&&&&郭校长沉片刻,神态黯然、语调幽幽地说:“这些年来政务缠,不惟学业荒疏,就连本职工作也没做好:最近听说,当年为了替潘玉萍治病,你卖掉自己心的紫砂茶壶,这件事我竟全然不知……”&&&&送走郭校长和金主任,程晖感慨良多。他觉得,郭校长在“紫砂茶壶”问题自责,似乎没有必要;有关“学业”问题的感慨,则绝非套话、官话,而是真话、实话。当年,他曾是江淮大学中文系的学术带,对修辞学和唐代文学的研究独树一帜,影响之大,遍及海内外。为官之后,他很快便从学术界声匿迹。程晖认为,“唯才是举”固然是们首肯的间正道,但是有时候似乎也应该区别对待。擅长做学问的,不一定都能从政,也不一定都愿意从政。然而,一旦天降乌纱,你又不能推却,否则就是违抗司,不识抬举。当然,提拔你的领导,绝无恶意。他们都是官场的过来,自然清楚地知道,在当今中,做官的总比做学问的吃得开。&&&&程晖的思绪喷涌似泉,不绝如缕。良久,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告知潘玉萍。&&&&“好一个‘思想者’!”潘玉萍听罢,抬起右手拢拢发,笑着发表评论说。&&&&12&&&&一个秋高爽的星期天,刚好是大龙10岁生。&&&&那天早晨,程晖破例取消了“晨读”,和潘玉萍一道忙这忙那。他俩把室内室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井井有条。早餐也改变了花样,以往总是稀饭、烧饼加咸菜,那天则改为每一碗面条,外加一个荷包蛋。&&&&早饭后,程晖兴致勃勃地对潘玉萍说:“今儿格,我和你一道去菜场买菜!”&&&&潘玉萍揶揄道:“咋时候太打西边出了?”&&&&程晖转脸看着潘玉萍:“大龙是长子,10岁生要好好庆贺一下!”&&&&潘玉萍见程晖态度庄重,忙以商讨的问:“要不要请几个亲友来闹闹?”&&&&程晖说:“我看这就不必了。我们要是请亲友来,对方势必要买贺或出份儿;再说,按规矩,喜事请客,必须提前三天……”&&&&潘玉萍点点说:“这倒也是。”&&&&程晖说:“那我们快点儿去菜场吧,去迟了很难买到新鲜的蔬菜!”&&&&潘玉萍笑道:“啧啧,这真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从来不去菜场,但对菜场的行也挺了解的嘛!”&&&&程晖说:“我思谋出这么点儿理路来,你就啧啧称奇;要是我像诸葛亮那样,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来了!又来了!少说两句,没会说你拙!”潘玉萍带着笑意,友善地打断了对方的“意识流”。&&&&“行!‘令行止’!我们快点去菜场吧!”程晖催促道。&&&&潘玉萍朝“整装待发”的程晖瞥了一眼,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程晖在忙中将衣的纽扣扣错了,致使衣襟左边长,右边短;穿的鞋子更滑稽:左脚穿着棕凉鞋,右脚穿着黑皮鞋。经验告诉他,潘玉萍忍俊不,表明自己衣着不整。为了检验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他走到穿衣镜前一看,不由得捧腹大笑:“老天爷,我几时了唐?吉诃德?”&&&&经过潘玉萍的一番“整顿”,程晖面貌一新,夫二这才并肩向菜场走去。&&&&由于是星期天,不少家都是夫二一道出行。程晖触景生,凑近潘玉萍压低嗓门打趣道:“你挺聪明,把生孩子的期定在星期天……”&&&&潘玉萍诡秘地一笑:“彼此彼此!我聪明,你也不呆!”&&&&说着说着,他俩已走进了菜场的入。&&&&这是一个兴建不久的菜场,给的整体感觉是整洁清新。屋顶选用各种规格的不锈钢空管做支架,白的光板各抱地势,云舒卷般覆盖其。秋天的光透过光板,优雅地向菜场内洒下花花达达、摇摇闪闪的碎影,恰到好地创造出一种暖意融融的梦幻般的意境。菜场内部分割若干区域,分别出售家禽、类、蛋类、产、蔬菜、果等。一个个贴有白瓷砖的摊位排列整齐,疏密有致,宛如学生的课桌。&&&&程晖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品位的菜场,颇有一点儿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他的注意力,差不多都已集中到“观赏”和“看闹”了。待他大饱眼福之后,潘玉萍已经把该买的菜都买了。准备离开菜场时,潘玉萍让他看看已经买好的菜,然后又问他:“要不要再买其他菜了?”此时,程晖就如一个深谙为官之道的干部,在下属面前总要显示出自己考虑问题确有过之,于是随说道:“再买两斤豌豆荚儿吧!”潘玉萍听罢扑哧一笑,捂着角“嘘!”了一声:“老外!快别让笑掉大牙!现在是秋天,哪儿来的豌豆荚?”&&&&程晖本想体味一下“当领导”的滋味,没想到闹了一个大花脸。他这才翻然醒悟,尽管“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一经典式的发问振聋发聩,但事实表明,当官的难度远在当新娘之。前者必须有过的悟和如簧的巧;后者只须衣着崭新,离开娘家时不忘在眼角旁边抹点儿辣椒粉,入了房后会忸怩作态就行。有了这一教训,程晖心想,今后再遇到需要自己表态的问题时,必须避实就虚。届时,他将一手叉腰,一手托着重下巴,朝潘玉萍(其他也一样)和蔼可亲地一笑,和蔼可亲地说:“今儿格我啥也不说!我就不信,这点儿小事还能难住你!”&&&&潘玉萍做午饭时,程晖给她打下手,剥葱捣蒜,洗锅抹盆,忙个不停。&&&&“程老师在家吗?有你家的邮件!”隔壁邻居刘芳一边打院门,一边高声发话。&&&&程晖打开院门,只见刘芳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纸卷儿,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心中暗喜。他向刘芳道谢之后,转来到客厅,拆开纸卷封皮,慢慢展开时似有祥云缭绕,一清香扑面而来;展开后仔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董加尧篆书的一幅中堂:&&&&无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董加尧是程晖大学时代的同窗学友,而今已是誉满神州的书法名家。半个月前,程晖特意给他去信,请他篆书鲁迅先生的《答客诮》一诗。收到“墨宝”之时,正值大龙10岁生,他怎能不欣喜若狂?&&&&他老友的作品镶嵌在事先准备好的镜框里,悬挂在客厅正面的墙。仔细端详时,但见整幅作品结体绵延,清邃纡余,婉丽似花枝透墙,飞鸟入林,劲健如骏马腾空,大川回澜;在笔法,作者时而用以护尾如锥画沙的中锋圆笔表现浑厚、拙朴之,时而顺笔入纸,婉转行笔表现清新婉丽的风韵。&&&&夫二正忙着,大龙和小龙回来了。&&&&程晖将兄弟二到横批前,起引导他们欣赏书法作品,继则将鲁迅先生的诗读、讲一遍。两个小家伙听出诗中有舐犊之,顿觉有一般暖流漫及全。&&&&“程老师!”恰在此时,隔壁邻居刘芳又一次打院门,“你家有亲戚来了!”&&&&程晖打开院门,只见刘芳领着大龙的奶奶和外婆站在门外。&&&&“!”程晖喜出望外地了一声。这一声“”,同时适用于称呼两位老。不过在哲学家看来,似有内涵和外延之别。&&&&程晖向刘芳道谢之后,领着两位老来到客厅。潘玉萍和两个孩子见了,都很高兴。&&&&刚刚坐定,大龙的奶奶就抱怨道:“大龙过生,咋就不告诉我们?三天前,家中就在等电话……”&&&&“就是呐!”大龙的外婆附和道。这位老向来话少,哪怕在儿女面前也一样。&&&&“小孩子的生算个啥?”程晖和潘玉萍差不多同时说。他俩不约而同,尝试着用干部的圆滑来推卸自己的责任。&&&&“乖乖呀,你们这是说的哪一家子话?”大龙的奶奶十分疼地看着程晖和潘玉萍,“大龙是你们的长子,我们的长孙,过10岁‘整生’咋就不重要?&&&&老辈说:大全靠伢子过子,这话一点也不假!依我看,在我们程、潘两家,这可是等大事呢!”&&&&程晖和潘玉萍连连点。&&&&大龙的奶奶是一位深谙说话艺术的老。当年,冯鲁庄有一位李有才式的物,名许笑天。此擅长以“板话”的形式评说庄的中年女。尽管许笑天以挑剔、讥讽见长,但他对大龙的奶奶也不得不另眼相看:&&&&二刀毛子小军,蛇细腰海平。&&&&杏眼放电月芳,柳眉勾廷俊。&&&&瓢奶子秀芸,大洋马儿友林。&&&&两手叉腰德凤,手打掌玉英。&&&&全场放,路边尿尿锯锯。&&&&能说会道晖儿,不谈那话狗子。&&&&“板话”中的“能说会道晖儿”即指大龙的奶奶。得此殊誉者,别无二焉。&&&&述“板话”,大多是许笑天亲自“采风”后创作的,少数是由庄的二大伢子搜集,经过许笑天筛选、审定的。它们大体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全景式地概括被评说者的长相或格特征,二是张扬、定格被评说者某些太过出格、令喷饭的言行。例如,级大张旗鼓地号召除“四害”那一年,有一天晚,几个二大伢子扛着竹梯掏麻雀,走到狗子家的窗下时,二牛和三马出于好奇,贴在窗下“听壁根”。其时,大约狗子爸想和狗子存存,不料狗子大大咧咧地说:“今晚太累,不谈那话!”二牛和三马捂着笑,猫儿似的悄悄溜走。打那以后,“不谈那话狗子”便“诞生”并“市”了。&&&&或许是因为平里相互之间缺少走动,大龙和小龙对奶奶和外婆的到来,并未表现出通常应有的。&&&&家宴快开始时,潘玉萍依照两位老的味,附近一家饭店送来一碗圆、一盘鱼,另外还有两样素菜。这样一来,连同自家已经做好的四荤四素,桌面摆得满满当当。蜡烛点燃后,本应大家为大龙齐唱《祝你生快乐》,但两位老不会唱,潘玉萍碍于面子不肯唱,剩下的只有程晖和小龙。父子俩审时度势,内心充溢着“当今之世,舍我其谁?”的豪。程晖朝小龙使了一个眼,喊了一声“开始!”两一边手一边面向大龙唱了起来:“祝你生快乐!祝你生快乐!……”老腔童音,油和一般互不相容,好似老公和仔一道引颈打鸣。大伙儿听了,笑得牙巴骨发酸。丰子恺老曾将自己中残存的17颗牙齿戏称为作恶多端的“匪徒”并任命替他排除这些牙齿的医生为“剿匪总司令”。眼下,两位老吹风露地大笑时,各自中都有一、两颗早已松动的牙齿,如同陷入重围的“匪徒”,索索发抖。做晚辈的须知,为老呼唤“剿匪总司令”,此其时也。&&&&一曲既了,接下来的程序自然是吹蜡烛。此时,家宴的氛更为烈、融洽。两位老躬逢其盛,兴致挺高,竟也踊跃参与。她俩没有门牙,吹蜡烛时流畅通,风力大张,大约类似于天预报中的“阵风七到八级”。在微风、大风、阵风的吹拂和横扫之下,蜡烛熄灭,烛烟游移,肴香满室,喜盈庭!&&&&就在这当儿,大龙的奶奶掏出一个老式票夹,从中拿出四张“老”――全是合法货币。一张接一张地递给潘玉萍,中念叨着:“这四百块钱,有一百块是我的,其余是大龙他二叔、三叔、四叔的;眼下正是大忙季节,他们实在不开……”&&&&大龙的外婆也掏出三张百元大钞,一张接一张点给潘玉萍。这是她本和大龙两个舅舅的份儿。&&&&“等到小龙十岁时,我们要操办得更好!”程晖转脸对潘玉萍说。这是程晖的肺腑之言,即便把它放在坩锅里熔化,也找不到一丁点儿虚假的分。&&&&吃午饭时,两位老因为高兴,各自喝了几杯“泸州老窖”;饭后闲聊便都动了真,感慨已逝岁月的艰辛。大龙的奶奶拢拢稀朗朗、白花花的发说:“早先那子,可不是过的啊!那年为了替玉萍买缝纫机……唉!”她省略掉的内容是:我家只好卖掉祖传的紫砂茶壶。大龙的外婆咂摸着老亲家的话味儿,在确信自己咂摸得八九不离十时,连忙接说:“可不是吗,那年为了替玉萍治病……唉!”她省略掉的内容是:我家晖儿卖掉了自己最心的紫砂茶壶。读者诸君可曾注意,就技巧而言,两个瘪老太婆的饭余闲话,与大名鼎鼎的海明威“三分露出面,七分沉在海底”的文学创作主张不谋而合!这件事再一次印证了一位名的名言:搬运工与哲学家的差别,并不比看家犬与牧羊犬的差别大到哪里去。&&&&13&&&&几度花开叶落,几度雁去燕回。&&&&为了提高师资质量,江淮大学领导选派潘玉萍和中文系的另一位青年教师到法深造。法是一个尊重思想并诞生伟大思想,尊重艺术并诞生伟大艺术的度。多少年来,这个弥漫着和理想息的家,一直是潘玉萍心目中的圣地。得知自己有机会去朝圣,她动得寝食不安。&&&&出深造员启程那天,潘玉萍与送行的程晖在机场门前执手相看,依依不舍。大约是因了他俩太过亲昵,引来几个小青年驻足围观。直到“音707”昂首轰鸣直指蓝天,程晖才悻悻而回。&&&&潘玉萍出后,程晖领着两个孩子打发子。这正如老作家浩然笔下的高大泉的一家,“筷子夹骨一一三条光”。买生煮熟,洗碗刷盆,一应家务,都得程晖亲自动手。不消几天,程晖便累得精疲力尽,不修边幅;此时此刻,他真切地体会到,“女家,女家,有了女才家”这句古朴的民谚,实乃至理名言。&&&&一天下午,程晖忙中闲,匆匆来到中文系教师阅览室,十分投入地领略大多数机关干部“一杯、一张报纸、一支烟”的闲适生活的韵味。他像一个老农在过年过节之前,手里攥着浸透汗的钞票站在街,舍不得破费结果又不得不破费似的,狠下心来,多花费一些时间看完报纸的一篇大块文章,以便让自己的神思在专事或兼事“码字儿”这项活计的的杰作里“潇洒走一回”。谁知刚看一半,忽觉走廊里有走动。转眼工夫,直觉告诉他,有走进阅览室。他抬眼一看,只见来戴着本地少见的鸭帽,后背着一个双背带的帆布包。二相遇,对方略一愣神,惊喜地起来:“好嘛,果然是你!”与此同时,程晖记忆的屏幕迅即闪闪跳跳地亮着对方的名字:刘新华!&&&&“老兄,你可真是孔明再世啊!一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程晖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去。&&&&刘新华不无幽默地回答说:“‘如来拈花,迦叶微笑’一一找你就得到有书的地方找!”&&&&他俩刚见面时兴奋急切的样子,像两个世纪的跨世纪握手;及至留神一看,但见对方鬓边的青丝中夹杂着几多华发,两又不免慨叹起少年弟子江湖老来。&&&&少顷,两分别拎着帆布包左右两侧的背带,边走边谈。这是他俩不约而同地“引进”的新女携物前行的方式。在通常况下,恋们采用此法,并非因为一方虑及另一方不堪重负,而是一种亲昵的表示。不唯如此,它更是一种默契,一种承诺一一在今后漫漫的生旅途,两要并肩抗御风风雨雨,携手共度坎坎坷坷。&&&&到家后,程晖带着歉意说:“瞧,你嫂子不在家,我家什么样子!”&&&&“没什么!没什么!”刘新华笑道,“比起你家来,我家还要‘退避三舍’呢!”&&&&不一会,大龙和小龙回来了。他俩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刘叔叔,十多年后再次见面,无论长辈还是晚辈,全都认不出对方了。不过,在这个特定的环境里,刘新华料定,面前这两个生龙活虎似的孩子准是大龙和小龙。他在程晖作过介绍之后,连忙从帆布包里取出两件衣,分别递给大龙和小龙,作为“见面”。&&&&由于女主不在家,两个朋友只好像荷马笔下的那些物一样,自己动手忙活晚饭。其时,主掌勺,客打下手。半小时后,当程晖喜滋滋地把最后一道菜一一辣椒丝炒百叶端饭桌时,刘新华两道目光在菜盘一转游,微微颔首道:“辛辣百页,读不完的生长卷!”程晖笑道:“老兄仍和当年一样,出章啊!”&&&&“过奖!过奖!――说到‘出章’,我不由得想起你的《紫砂茶壶》!”刘新华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笃笃笃地叩着桌面说:“自打读了《紫砂茶壶》,我才懂得什么文采斐然、美轮美奂!其中有些佳句,我至今还能背诵……”&&&&程晖微微一笑说,我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倘若《紫砂茶壶》有一点儿可读之,那也应该归功于紫砂茶壶本。刘新华接道,看来,准是一只不同寻常的茶壶!程晖点点:的确如此!刘新华眼睛一亮,急不可待地说:“老兄,你可别笑话我这种只有尔曼才有的感冲动――紫砂茶壶能否让我一饱眼福?程晖叹息一声,摇摇说,这事儿我已无能为力了――你嫂子生病时,我东拉西借仍不顶事,结果只得把紫砂茶壶卖给一个捣鼓古玩的小商贩。时隔不久,那个小商贩又转手卖给市博物馆;市博物馆因为疏于防范,紫砂茶壶又落入梁君子秦振州之手。接着,他又把秦振州在凤亭服装厂盘桓再三,直至将凤亭服装厂的现金和市博物馆的紫砂茶壶一并得手才离去,以及公安机关破案的经过讲了一遍。刘新华听罢搓着两手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饭后,两个孩子应同学之约外出有事去了。程晖和刘新华如同酒足饭饱后的美食家们一样,耽于一种无名的宁静之中。这种宁静,是介于思想家的冥想与刍动物的饱足之间的一种状态,在美食学或许可以称之为*体的忧郁状态。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一刻钟,两开始变心。这两位友,天南地北,古今中外,谈起来没完没了。到来,双方自然免不了要言及各自的家庭况。程晖告知友,自己的家境,总体说来还算差强意:他和潘玉萍分别是副教授和讲师;两个孩子先后考取北方大学,眼下同时回来过暑假……不过,与同事们相比,经济负担确乎重一些,问题的关键在于:两个孩子都是的。&&&&程晖说到这里,刘新华舒过脸来不解地问:“老兄,我真弄不明白,你们既然有了大龙,为何还要收养小龙?”&&&&“‘收养’?谁告诉你的?”程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我家的孩子都是‘正宗’的,绝无‘假冒伪劣’产品!”&&&&话音刚落,程晖无意中瞥见刘新华手里捏着几张“型卡”,其中有两张是大龙和小龙的。前些子,北方大学在进行防空演习的同时,曾组织学生集体验。&&&&刘新华悄悄地把型卡放回写字台的文具盒里,若无其事地说:“你瞧,你瞧!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缺少个站岗的,开起玩笑来没个分寸!”&&&&刘新华惕的神和搪塞的话语,在程晖的脑海里幻化一个硕大的问号。&&&&两天后,刘新华因急于回家探望年迈的父亲,匆匆告辞了。&&&&说来惭愧,程晖为江淮大学的“如夫”(副教授),对父与子女的型关系却不甚了然。送别朋友,他急不可待地给江淮市民医院的钟医师电话。钟医师是程晖中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两的关系比一般同学略深一层。他在电话中问钟医师,父的型同为A型,子女的型会不会是AB型?钟医师莫明其妙地问道,老兄,你问这个问题干啥?程晖回答说,我正在写一篇文章,需要用到这方面的知识。钟医师回答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准备“投笔从医”呢!……父的型同为A型,子女的型只能是A型或O型,绝对不可能是AB型。换句话说,与妻子同为A型的丈夫,绝不可能是AB型的子女生物学意义的父亲!&&&&放下话筒,程晖勉强支撑着走到写字台前,一下瘫坐在藤椅!一种不可抗拒的耻辱之感,般铺天盖地地涌来。他感到不能自持,精神的大厦“轰!”的坍塌了!&&&&14&&&&柳眼抒青的早,潘玉萍和蒙古同窗阿速索蒙到卢佛美术官参观。两细看了几件镇宫之宝后,又同乘游览大巴来到塞纳河畔。&&&&苍是最富天才和的风景画家,塞纳河无疑是她愿意盖印章,甚而至于按手印的最具个、壮美曼丽的神品和逸品。塞纳河是法的亲河,她像一条飘拂的玉带,从郎格勒高原自东向西流经巴黎盆地,谊绵长地链接着莱茵河、索恩河和卢尔河。两了河堤后,但见堇草青青,河澄碧,一群群蜜蜂鸣声嘤嘤地撩拨着意,一只只不知名的鸟儿在觅食、嬉戏。这些庸常的场景有了塞纳河的衬托,便脱离了庸常,升华到一种的艺术境界。两边走边谈,不经意间,看到不远长桥卧,小舟泊湾,一爿典雅精致的古玩商铺临桥而立。&&&&她俩信步走进商铺,倏忽间眼睛一亮:沿墙而放的货架,摆放着形态各异、古古香的茶壶,或如拇指般玲珑,或如椰壳般粗壮。潘玉萍眼风一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个紫砂茶壶。她趋步近前,拿起茶壶,不释手地观赏、把玩。良久,站立一旁的阿速索蒙接过茶壶,复细看、抚摩,然后提醒说,这只紫砂茶壶很可能来自中。其理由是:壶底有明显的螺旋纹,且呈钉状凸起;壶体浸釉时有手抓痕。尤为重要的是,壶盖的装饰图案很像八思巴文。而八思巴文是元世祖忽必烈命师八思巴(1235一一1280)创造的,现在能识这种文字的极少。阿速索蒙出生于乌兰巴托,见多识广,其时是巴黎大学艺术和考古系的高材生,因此潘玉萍对她的这一见解深表赞同。此时,潘玉萍忽然想起:程、潘两家辗转卖掉、亦即被秦振州从博物馆盗走的紫砂茶壶,也有这种蟹儿爬沙似的文字。莫非那个蟊贼事后见钱眼开,在洋眼花缭的“洋钱”的惑下,让紫砂茶壶流失到外?她想,倘若真的如此,我将它买给程晖,岂非是现代版本的“完壁归赵”?如此千载难遇的良机,决不能失去!哪怕要我用生命来换取紫砂茶壶,我也在所不惜!这么一想,她毫不犹豫地斥巨资一一对当时的潘玉萍而言,确实是巨资一一一千法郎(其中有八百法郎是向同行的女友借的)买下了茶壶。就在那一刻,她忽然感到,按照先后顺序,这只紫砂茶壶似乎应该送给自己的父,孰料这一回报父的想法刚刚露,她的心理天平便又“顺理章”地倾向自己的丈夫程晖。她痛楚而又无奈地想,当年,父为了女儿把紫砂茶壶拿去变卖;如今,做女儿的却颠倒了回报顺序,率先把紫砂茶壶壶扔进的大海!难怪巴尔扎克借助自己笔下的物说,女婿是用的利刃割断父女、女之的祸首!当晚,潘玉萍像捧回了奥斯卡奖杯,兴奋得面若桃花。这只紫砂茶壶古朴高雅,见夸&简直可以当作案清供,能与商鼎周彝一比高下。&&&&睡觉时,她把紫砂茶壶放在枕边,好似守护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每次醒来总要吻一吻它。她想象着程晖见到紫砂茶壶时的喜悦心,自己的心也就越发喜悦……&&&&15&&&&枫叶流丹的秋,程晖像一名古罗马的斗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直到走乏了,他才坐在写字台前,用一个手指撑着前额凝思默想,就像照片莎士比亚的那种神态。不一会,他听到了钥匙穿进锁孔及其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旋即有猫一般轻捷地走到他的后,继则用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经验告诉他,这种亲昵的表示,可能来自大龙和小龙一一作为晚辈,他们都已经超越了这个年龄段;那么,还能有谁有资格这样“排闼直入”呢?再说,作为一个熟的子,不可能嗅不出自己所熟悉的女的息。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万无一失,不由得火从心起,一下推开蒙在他眼睛的一双手,怒不可遏地站起来:“你想干什么?老子揍死你!”&&&&潘玉萍以为程晖把自己当了入室盗贼,不由得笑弯了腰:“瞧你这个‘守门官’,你把我当‘梁君子’了吧?”她边说边从坤包里拿出从塞纳河畔买来的紫砂茶壶,向他“献”。&&&&“我知道是你!”程晖火不减,“老子要揍的就是你!”&&&&正如海鸥能预知雷雨,潘玉萍从对方盛怒和出言不逊的征兆,预感到程晖心中的风。她料到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捧着紫砂茶壶的手不由得索索发抖。&&&&“少来这一套!”程晖一下子将潘玉萍手中的紫砂茶壶打落在地,并狠狠地踹了几脚,随后转取过小龙的型卡撂在写字台的一角,在它的近“乒!”地击一掌,直视着潘玉萍雄狮一般怒吼:“你老实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像个严厉的法官,目光如炬,直达问题的实质、感和意识深。&&&&潘玉萍知道,多少年来,自己最为害怕、又时时心存侥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令她不寒而栗的晚。&&&&那一年,大龙出生不久,程晖在江淮大学任教,除了星期天和节假,根本没有时间回家。麦收时节,南风骀,空中夹杂着细碎的麦芒,让的脖子和鼻孔发。女女,老老少少,白天黑连轴转,忙得晕转向。潘玉萍不好意思开请帮忙,可是农谚说得好:“收麦如救火”,熟的麦子必须赶紧收割,否则遇雨,后果不堪设想。农谚是祖先的一种提醒,冥冥中的祖先以一种轻松散淡、蕴含哲理的语言告诫后:过子可别走神啊,快去田里扑腾吧!在这别无选择的当,潘玉萍不得不到十里外的滩村求救表哥。表哥旺松,四十开外,孤一,健壮如牛,浑腱子一疙瘩一块地凸露着,自家的两亩“责任田”,他一手在衩里也不够忙活的。&&&&旺松应召而来。他不仅力大,割麦的方法也特别:从麦地的一侧刀,螃蟹过河似的横着割过去,嚓嚓嚓,麦杆儿压尾、尾压,整整齐齐地倒下来。割到麦地的另一侧,他用镰刀把割倒的麦子归拢起来,拣两绺长得稍高、尚在“恋青”的麦杆做一个“绕子”,双手拽着“绕子”的两端朝归拢起来的麦摊一按,一手,翻个个儿,两手用力把“绕子”一拧,再一拧,转眼就是一个麦把儿!&&&&有表哥帮忙,只消半天时间,她家收麦的速度便已不落后。当天晚饭后,旺松推着自行车正准备回家,适逢隔壁王二N到潘玉萍家借笆斗。王二N和旺松早就熟悉了,这会儿便“多”道:“旺松,来来去去大老远的,就在这儿歇着不就得了!”听了王二N的话,旺松不置可否;潘玉萍不便逐客,只好随说:“表哥,就在这儿将就歇着?”旺松把潘玉萍的“客话”当挽留,迟疑片刻,点同意了。&&&&其时,潘玉萍家的住房条件稍有改善,已是“两暗一明”,相当于城里的“两室一厅”。当晚,旺松住在西厢房一一那里有一张长年闲置的。&&&&天快亮时,旺松隔着房门喊:“玉萍,快点起来煮早饭,我吃了饭趁早下地割麦!”潘玉萍应声而起。她拉开门栓后,旺松像印地安袭羚羊似的接近她,继则虎扑食似的将她拦腰抱住。潘玉萍拼命挣扎、抗;然而,在虎的尖牙利爪之下,任何挣扎和抗都是无济于事的……&&&&两天后,潘玉萍把自己想到的一切,全都对程晖说了。末了,她语调忧悒地说:“我并不奢望得到你的宽恕一一我已经失去了那样的资格;如今,在砧板,刀砍斧剁,全由你了!”&&&&“你很坦率,甚至很值得同;可惜的是,这种‘坦率’未免来得太迟了!”程晖高深莫测地说,“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了结,你就等着瞧吧!”&&&&潘玉萍听罢,脑里一片空白,晶莹的泪珠打了紫砂茶壶的碎片。--博才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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