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图 伊拉克六邻国怎样面对战争

世界经济或许会面临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_滚动新闻_财经纵横_新浪网
世界经济或许会面临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
http://finance.sina.com.cn 日 10:00 中国经济时报
  -陈耀庭
  自从布什政府向伊拉克开战以来,世界经济将会受到怎样的影响,成为世人关注的问题之一。由于战场风云变幻,成事进程难测,影响世界经济的诸多因素充满不确定性和变数(如石油价格走势等),但是,从长期看现在已有一些端倪。
  海湾战争将折磨美国经济
  20世纪80年代,美国经济曾受到贸易逆差和财政赤字“双赤字”的困扰,此后时好时差,拂之不去。这次海湾战争很可能使美国积累的“双赤字”进一步扩大,再次折磨美国经济复苏,使其经济在低速和衰退间游移,从而给当今萧条的世界经济雪上加霜。
  从近几天海湾战争发展情况看,战争有可能在短期内结束,美国经济也可能出现短期的“战争景气”性的反弹,同时促成全球股市止跌回升,但不大可能改变美国“9?11”之前就已出现的经济低迷的走势。因为这次战争很可能使美国的“双赤字”恶化而拖累其经济。一般估计,这场战争将耗资1000亿至2000亿美元,即使按照美国政府乐观的估计也需要800亿美元。2002财政年度,美国财政赤字已达1600亿美元,据布什政府2003年2月提交的预算,估计本财政年度的财政赤字将高达3040亿美元,创历史新高,这次海湾战争的巨额军费开支无疑会使这个数字再次攀高。同时,近几年美国贸易逆差也日趋严重,2001年约为4100亿美元,2002年约4500亿美元,2003年估计会达到5000亿美元。“双赤字”相加已经占美国GDP的10%左右(含海湾战争新增加的财政赤字)。“双赤字”(再加上原高达6740亿美元刺激经济的计划被砍掉一半)会严重拖累美国经济,使美国经济今后很可能再次受到像20世纪80年代那样“双赤字”的煎熬,不仅经济前景暗淡,而且有可能导致美元贬值,股市动荡。
  美国经济是当今世界经济最大的增长源。从1996年至2002年的7年间,美国占世界经济增长总量的64%,这一比重是美国经济占世界经济总量比例的两倍。
  海湾战争将打击亚洲经济
  这次海湾战争将在出口、旅游、劳务等方面拖累亚洲经济,从而也给低迷的世界经济添乱。
  美国是亚洲国家商品最大的出口市场,如果海湾战争将使美国低迷的经济复苏受阻,经济增长和消费需求将会大幅度下滑,这就会严重影响美国市场吸纳亚洲产品,而亚洲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依赖出口拉动,特别是对美国市场的依赖。
  同时,海湾战争后可能使亚洲安全形势更加严峻,从而使亚洲支柱产业之一的旅游业受到冲击。在海湾战争进行过程中,菲律宾等国已数次遭受激进组织恐怖袭击的报复。恐怖活动和恐怖威胁不仅会严重挫伤亚洲旅游业,而且会扰乱市场和商业,打击投资者的信心,给亚洲经济发展造成更大的损害。现在旅游业已占亚洲发展中国家GDP的9%,提供7%以上的就业岗位。
  此外,中东地区是亚洲国家出口劳务和寻找就业机会的重要市场,也是一些亚洲国家外汇收入的主要来源地之一。海湾战争后,中东局势可能出现长期的动荡和不稳定,这对亚洲国家劳务输出和创汇收入,从而对亚洲国家拉动国内消费和促进经济增长十分不利。而且20世纪80年代以来,亚洲已经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源地之一。现在,亚洲经济约占世界经济总量的15%-20%,亚洲经济发展受阻,必然会影响世界经济的发展。
  海湾战争将损害欧盟经济
  近两年欧盟经济一直低迷。2000年,欧盟经济增长率高达3.4%,但21世纪伊始,其经济增长一路下滑,2001年经济增长率为1.5%,2002年仅为0.9%。占欧盟经济总量30%以上的经济大国――德国,其经济增长率连续两年位居倒数第一,2001年是0.7%,2002年仅为0.2%,其他几个大国的经济表现也都不佳。
  欧盟经济发展本身已有诸多不利和不确定因素,海湾战争又为原已萎靡不振的欧盟经济投下阴影,使得其经济复苏前景更加暗淡。首先,海湾战争后美国经济因“双赤字”拖累难以快速发展,并波及世界经济,这对欧盟经济十分不利。其次,自美国对伊拉克动武以来,美元汇率基本走势是一路下滑,而欧元汇率一路走强。日,欧元对美元的汇价曾达到1:1.1057,以后基本上维持在1:1.0600上下,如果海湾战争后,美国经济因“双赤字”而大幅下滑,则不排斥美元可能进一步贬值,欧元进一步升值。有分析人士认为,欧元对美国的汇价有可能达到1:1.20的创新纪录。欧元升值不仅不利于欧盟出口,而且欧元汇率如波动剧烈,对脆弱的欧盟经济会弊大于利。此外,海湾战争后如果中东局势进一步混乱,这会酿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局面,这对欧盟的国际贸易、股市和投资者信心都极为不利,从而使欧盟经济更深陷萧条之中。而占世界经济总量25%以上的欧盟经济不振,也会使停滞中的世界经济走上复苏之路更为艰难。
  由上可见,海湾战争,一方面可能使当今世界经济的两个增长源――美国和亚洲、特别是美国经济的滑坡,另一方面可能使本已步履蹒跚的欧盟经济进一步陷入萧条泥潭,同时石油价格走势充满变数,如果这场战争造成油价走势向高,世界经济或许会面临20世纪80年代以来最为严重的危机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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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战争:编年史~The ToHoWarfare Chronicle~
本帖最后由 谢尔曼·杨 于
02:15 编辑
阅读须知:
1.本文为东方武装化主题小说,灵感来自《使命召唤:现代战争》系列,为双重同人,如出现使命召唤系列的剧情桥段请不要惊讶。
2.本文为1设重度毁灭粉碎向,本文可能含有以下让您感到不适的内容
A.性格/服装/人物关系再创作
B.暴力,战斗,残酷的便当。
C.一定程度的血腥(不会出现脏器流出)
D.各种性格崩坏,悲剧结局,逆CP,恋人相杀
E.其他和1设冲突的部分
3.本文谢绝1设质询,所有与1设冲突的内容请以1设为准,所有与2设冲突的内容请以2设为准。
4.内容黑暗,未满18岁请在监护人的陪同下观看,制作团队不对所有读者的愤怒/泪奔/纸巾用尽等一切不良反应负责。
5.无法忍受以上任何一个条款的人请小心阅读,或不阅读此文,制作团队没有义务回复包括辱骂和1设考证在内的一切和文章内容无关的行为。
以上,祝您阅读愉快。
当她站在屹立在广阔的雾之湖靠红魔馆一侧的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纪念馆面前时,这座建筑已经在那里静静地矗立了整整5年。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她站定的那个瞬间,耳机里回响的,恰恰是那首Hans Zimmer的《Honor》,悠扬的小提琴被高保真耳机完美的再现,连同那音符背后震撼人心的历史一起,仿佛想要倾诉一些只为历史所知的呢喃。
冬季的雾之湖畔已经罕有人际,簌簌而落的雪花给那通往冰冷钢铁建筑唯一的道路披上一层淡淡的白霜,窄窄的拱桥横跨在几十米深的悬崖之上,将坠落在雾之湖中的钢铁兵器和坚实的大地紧紧相连。
她缓缓迈开脚步,已经不习惯单齿木屐的少女在薄薄的雪毯上留下一个小小的脚印,依然按照多年前习惯分扎在两侧的马尾在脚步的移动下轻轻地摆动着,却依然无法摆脱细密的雪花的覆盖。
她继续缓缓前行着,风很大,但是她却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军靴底和柔软的雪绒毯相摩擦的声音。长达整整两公里的拱桥让寒冷的湖风渐渐包裹了她的身体,少女突然微微的失神,因为这有些寒冷,但绝对谈不上凛冽的寒风,让她想起了几十年前在家乡的天空自由翱翔的岁月——即使几十年脚踏实地行走的感觉让她几乎忘记了如何飞翔。
那是只属于妖怪山的风,那种带着特有的倔强与粗犷,但却令她无比向往的风。
雾之湖北岸的风,是易碎的玻璃,冷冽,却永远,永远不会拥有那种磅礴的感觉。
就像这静静沉睡在异乡水域(注1)的巨大兵器一般。
她并没有想到,自己回到这个幻想国度的第一站,并不是自己的故乡。
走下河城重工的飞艇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她轻轻地打了个冷战,虽然她已经在某人的建议下穿上了冬装——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还是洋溢着一年中最后温暖的深秋,而幻想乡却已经早早的迎来了寒冬。
少女走过漫长的登机廊桥,拖着仅有的几件行李,她早就在那位老朋友的邮件里听说了幻想乡那远比美国要苛刻许多的入境检查。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会是那个人亲自来迎接她——穿着SPA制式陆军大衣,带着巨大墨镜的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站在斯卡雷特市机场到达厅,露出那招牌式的带有一丝邪气的笑容。
坐在悍马车的驾驶席上,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给她描述了从她离开后四十年幻想乡的变迁,同样身为在现世进修过的人,芙兰朵露准确的用公元历整理着幻想乡近代史。
1971年2月河城重工的落成自不必说,那是少女经历过的真实,而幻想乡开始变得陌生,则是从1985年的公民化运动开始,神社惨案,千羽山会议,《幻想乡和平维护协议》,折翼之夜,妖怪山内战……那些铭刻着历史印记的名词却让少女熟悉又陌生。
“在去看你的老朋友之前,何不先去那个地方看看?你应该认识她的吧,木本吕千岛。”
芙兰朵露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白色的雾气仿佛是她的灵魂,缓缓地飘散在对于女孩子来说过分宽敞的驾驶室内。
“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说,你想要铭记些什么的话,那第一站,更应该是这里了。”
吸血鬼少女缓缓摘掉墨镜,按下车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散的血花落在她金黄色的发梢上,显得有些落寞。
“我在这儿等你。”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去打扰盯着远处雪雾中若隐若现的建筑发呆的吸血鬼,缓缓地打开车门踏上了红魔馆的土地。
“妖怪山联合防卫军,空中压制攻击平台,‘守矢之光’。全长757米,宽275米,高366米,顶部有两条可供中心运输机起降的跑道和大型停机坪及直升机场,中层各有2层战机起降舱,底层为主控中心和动力中心,底部和侧方有灵力发射碗控制稳定性。几何中心的核心装置能够和大结界互动保持悬空。
第二次幻想乡战争中作为妖怪山联合远征军的母舰参战,负责夺取红魔馆制空权,为妖怪山空军提供投放平台,并兼有最高指挥部的作用。10月7日于雾之湖大空战中被击沉。”
即使是作为战争的缩影,红魔馆人在修建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抹去这座纪念馆本身所代表的东西。
宛若叹息之墙的母舰残骸几乎遮蔽了簌簌的落雪,少女在拱桥的尽头缓缓站定,她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这座巨大的钢铁堡垒,和伴随着它一起沉眠在湖底的英灵们的安眠。
她缓缓地伸出手,但是当被皮手套包裹的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金属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莫名的,她似乎感觉到这巨大的战舰残骸仿佛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关于自己不知道的那段历史。
横跨三十年的军备竞赛,属于妖怪山的战乱前续,席卷全幻想乡的两场战争,近十万人的伤亡,化为废墟的两座城市……
还有这代表着幻想乡战争史上最高科技的产物。
“你相信历史有偶然吗?”
“不……我不信。”
芙兰朵露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她自己说的那样静静地等在车里,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吸血鬼略带深意的抬起头,她看不到吸血鬼墨镜后的表情。
“我还记得,二十六年前的那场战争。”
少女有些惊讶的回头,她明白芙兰朵露的话的意义——难道芙兰朵露参加过二十六年前的妖怪山战争?!
但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她注意到不远处的拱桥尽头,一辆SPA制式的军用悍马吉普停在路边,而两名妖精卫兵恭敬地站在车边,目光投向这里。
“抱歉,不能陪你了,你知道,我已经不像五年前那么闲了。”
芙兰朵露抱歉的一笑,右手扶着大檐帽,迈开脚步,缓缓地走到少女的身边,从大衣宽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交在了少女的手中。
“我记得你曾在信里提到过,你的那个梦想吧。”
“如果你不相信历史是偶然的,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美利坚合众国,哈佛大学社会学与传媒学双料博士,姬海棠 羽立。”
小小的吸血鬼伸出手指,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少女不知道这个动作究竟是一个敬礼动作的简化版,或者另有深意,只是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用微微提高的嗓音提出了最后的问题。
“我能认为这是红魔馆官方的邀请么?”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邀请。”
芙兰朵露侧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些许邪气的笑容,她的单马尾在空气中规则的摆动着。
“对了,我建议你去弄一张飞行许可,当然,是妖怪山的。”
芙兰朵露一边前行一边甩着指尖丢下最后的忠告,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打开手中的信封,一张去往妖怪山的空艇机票在昏暗的天空下散发着铜版纸特有的光泽。
第一章(A面) 从氏族到城市,十年千载的变迁
妖怪山,准确的说,信仰之山邦联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是一个邦国联合,也就是说这名为“邦联”的国度某种程度更像是“联邦”才对。
不过就姬海棠来看,二十多年前神奈子之所以为自己的故乡赋予这个名字,大概是更多的是希望这个民族众多的国度能够众志成城的渡过一场场危机吧,就如同她们在那场幻想乡历史上最大的内战中所做的那样。
令人不知该如何评价的是,神奈子的希望最终在她死后得以应验,在2009年,妖怪山邦联在因为领导人突然死亡而带来的内阁倒台的混乱下,顺利的转移了矛盾,空前的团结起来对红魔馆展开了远征,而将整个幻想乡拖入了空前的战争泥潭。
当然,这种说法是很不客观的,战争从来不是一方就能肆意发起的,由来已久的矛盾以及对战争和政治缺乏系统的理性认识才是战争的主要原因——至少,从社会学的角度,如是。
姬海棠是在城市化大规模展开的时候离开幻想乡的,事实上她所拥有的关于幻想乡这段她不了解的历史的信息,更多的是来自芙兰朵露的私人信件和一道邮寄过来的一些资料,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和她一样在现世进修的优秀指挥官和聪明政治家俱为一体的吸血鬼,并不能从除了SPA以外的角度对这段历史做出更加正确的评述——而关于更早一些的,公民化运动和妖怪山内战,当时依然年幼【注1】的芙兰朵露也的确并不能提供更详尽的资料。
好在后者仿佛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因此姬海棠极就顺利的坐上了前往妖怪山的空艇。
由于第二次幻想乡战争中,大结界内部核爆所带来的高空灵力紊乱,幻想乡的高空成为了不能自由翱翔的存在,而低空飞行则因为各个势力不同的飞行管制条例必须按期申报,因此芙兰朵露才给了姬海棠羽立关于“飞行许可”的建议。
不过后者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一下空艇,安顿好行李后就直奔守矢国立图书馆。
只是和她预想中的发展不一样,仿佛料到了自己的行动一般,她在图书馆门口遇到了一个人。
信仰之山邦联改革与发展委员会主席,内阁改革部长,国家安全局名誉局长,秋静叶。
“芙兰朵露给我说了你要过来的事情,我猜到你一定会去那里,于是就等在那里了。”
日下午,似乎是昨天笼罩在雾之湖的那片乌云飘到了对岸的守矢特区一般,安静而优雅的雪花来到了这座幻想乡最古老之一的城市上空。
国立守矢大学历史学院附属图书馆有姬海棠没有想到的巨大半球形透明穹顶,零碎散落的雪花仿佛给这巨大的半球形建筑拉上圣洁而淡雅的花环,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守矢特区的老城区,这些始建于三十多年前的建筑在皑皑白雪中仿佛一座座属于妖怪山的丰碑,傲然而立。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秋静叶少有的穿着那身熟悉的枫红色连衣裙,静静地坐在姬海棠的对面,即使是在离开前,姬海棠和这个小小的神明也没有过太多的交集,而四十多年过去,姬海棠再次坐在这个少女的对面时,除了陌生之外,还有属于对于历史的一份敬畏。
这个从妖怪山战争时期就活跃在情报战场上的女孩,曾与已故的“红色谍王”一起创造了金泽那溪会战的胜利,而“十月易帜”更是让她成为了第二次幻想乡战争的终结者。
“这里是国立守矢大学历史学院附属图书馆,这是这座建筑现在被人们所记住的名字。”
“二十多年前,这里是妖怪山国会大厦。”
“而三十多年前,这里是河城重工的技术研究所本部地址所在地。”
似乎是看到了姬海棠脸上的惊讶,秋静叶静静地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穹顶眺望着这座城市。
“当我们在四十多年后,再去回首幻想乡第一次被改变的那天,这里无疑就是最好的眺望点,当然,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一个由物质开始,由变革结束的年代。”
“而关于这个年代,你在图书馆里是找不到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告诉你历史最真实的一面。”
“介意将你知道的告诉我么?关于这个年代那最开始的物质的变革。”
姬海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从腰包里拿出了笔记,秋静叶转过头,礼貌的冲着姬海棠微微一笑,而后走回桌前落座,姬海棠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没有准备好,但是她很快就被秋静叶的言语带入了那幅并不算久远的历史画卷中。
“从一般意义上讲,这一时间我们通常认为是1971年,以河城重工在妖怪山的厂区落成为标志,这大概可以说是幻想乡‘前战争时代’开始的信号。
某种意义上,河城荷取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做是因为冷战的升级,为了避免随时可能爆发的世界大战而采取的规避措施,但这只是一个并不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理由——至少,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怀疑,不是么?”
秋静叶依然轻轻地笑着,而后静静地等待着姬海棠的回答,后者则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她认为重要的关键词,然后在纸笔相交产生的摩擦中默默地点头。
“但是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衣锦还乡的河城荷取重新回到幻想乡定居,遗憾的是她似乎并不想再幻想乡安静的度过一段日子,她开始马不停蹄的去和各个势力——用当时的角度来看是在符卡规则下那些灵力上位的存在【注2】进行接洽,事实上无论是历史书上声称的这是为了交换工业材料,还是那些河城荷取的同伴们的回忆录中所描述的‘那个科学狂人不过是想建设些什么’【注3】,总之,在种种原因的影响下,加上也许对于那些灵力上位的存在来说幻想乡的日子的确太过清闲。
如你所知,就在这个时候,幻想乡的城市化开始了。
你眼前的这座城市,在最初的时候事实上是河城重工的第一批开放居住区,也就是说,守矢特区最早的前身是在河城重工工作的妖精【注4】们的居住区。”
“当时搬迁进来的时候就有很多妖精在河城重工工作了吗?”
姬海棠羽立感觉秋静叶正在给自己描绘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世界,她已经被这个世界所深深地吸引,年轻的社会学家一边飞速的记录着,一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在我的印象中,并不多,尤其是当河城重工刚刚搬迁过来的时候,那时候的员工大部分是年轻的河童,都是在很早以前就跟随河城去现世的第一批员工,她们都和河城亲如姐妹,而更重要的是她们都和河城有着一颗同样热衷科技与建设的心。
习惯了现世生活的她们首先为自己修建了第一个全现代化的定居点,而随着城市化的进展和工业化的进一步扩大,大量的幻想乡原住民加入了这一行列,定居点也不得不随之不断地扩建,而这一过程则不可避免的对原有居民的生活环境产生了冲击。”
“而且是很吸引人的冲击?”
“是的,正如你所言,便利、发达而舒适的生活,是所有人的追求,尤其对于无聊的妖精们来说,工作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几乎没有人对这前所未见的变化说不,大批的工人开始寻求新的工作,而河城重工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对城市进行扩建,而除了建设,河城荷取和她的姐妹们也一并带来了先进的观念。”
“那在这个过程中,做为妖怪山政府前身的守矢神社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呢?推进或者阻碍?”
姬海棠一边趁着秋静叶喝茶的瞬间提问,一边在百忙之中给快要写满的笔记本慌慌张张的翻页。
“……教育。”
秋静叶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了些许的惊讶,但是很快的,她继续耐心的为海棠做出了解答。
“我记得在1973年的时候,那年夏天,神奈子召见了河城荷取,而就在那次密谈后,一直对兴办教育持观望态度的河城荷取突然开始修建学校——近乎疯狂的,你能想象在7年后妖怪山的教育普及率能够达到89%,到1985年,一小部分成绩优秀的原住民已经开始参与河城重工的科研工作,而大量的文学家,艺术家也伴随着文化应运而生。”
“伴随着教育,文化也开始在幻想乡蔓延,服务性行业的出现再次为错过之前工作机会的妖精们提供了展示的平台,饮食文化,音乐文化,文学文化,美术文化等等外来事物让幻想乡从未如此充实——尤其是对于那些生活在符卡规则链底端的妖精们来说,那真是最灿烂的十年。”
“那么,关于河城重工……我想我们很难理解这一切的动机呢……”
姬海棠并没有直接提出最尖锐的问题,事实上她的确有些怕触及到一些黑暗的方面——虽然她并不确定这个她必须了解的问题是否真的背后隐藏着不可言述的黑暗。
“稀有矿产。河城重工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所幸的是,秋静叶并没有察觉到姬海棠的担心——因为事实上,从她的角度而言,这个过程中根本不存在所谓不可言述的黑暗,于是她干脆了当的回答了海棠的提问。
“我之前就说过了,幻想乡的城市化是各种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毋庸置疑的,河城重工在这一变革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力量。我们将这一力量再次细分,其中不光包括河城荷取的个人兴趣以及足以支撑这一兴趣的经济实力,还有河城重工员工们对生活条件的不倦改造,但是我明白你所指的那一点。
稀有金属,主要以黄金为主,其实这很好理解,幻想乡的经济体系是建立在河城重工的基础上的,而河城重工是幻想乡唯一拥有黄金储备的,好在它总是能够在三个阵营间保持微妙的平衡,而且退一万步说,货币这种东西在幻想乡本身就是极端淡化的存在,在完善的半配给制福利体系下,真正的货币一般都仅仅是用来进行享受性消费,产生这样的现象也就不奇怪了。
除却黄金,作为一个武器制造商,一些稀有的金属元素,甚至是放射性元素,虽然《格林尼治协议》【注5】规定河城重工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手段在幻想乡内从事制造、运输、储藏NBC武器【注6】,并且有义务封闭任何可能泄露武器级NBC原料的渠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将一部分放射性元素开采出来带回现世。”
秋静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姬海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走进一个雷区,核武器,这是一个在幻想乡谁都不愿意提起的名词。
“那您清楚城市化的更多细节么?作为幻想乡唯一自主城市化的国家,您能大体就妖怪山城市化和其他两地城市化的区别来谈谈么?”
收集到了足够情报的姬海棠不失时宜的转移了话题,顺带再次翻过一页。
“的确,在这一方面,妖怪山和其他两个势力有很大的区别,也差不多是时候把话题从妖怪山转向整个幻想乡了呢。”
秋静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放下端起一半的茶杯,足足沉思了大约有十分钟,才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某种意义上说,妖怪山是幻想乡唯一一个真正自发形成城市的国度,也就是说,无论是红魔馆还是永远亭,城市的形成都存在着一定的行政命令的影子,也就是说无论是蕾米莉亚【注7】或者是蓬莱山辉夜都在城市化的过程中充当着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但是妖怪山却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站出来,完全是自发的,自下而上进行城市化建设的。
我并不确定这是否和八坂神奈子的冷处理有关,但是无论如何事实是那些去河城重工工作的年轻人成为了妖怪山城市化的先锋,她们离开自己的村落,然后带回新的理念和世界观,不愿离开故土的人索性就开始在故土上建设城镇,然后再用公路将一个个城镇连接起来——然后就成了你所看到的样子:与红魔馆的巨大欧洲古典布局的城池不同,也不像永远亭那样拥有九十年代末的东亚大都市气息,如果一定要概括,那么妖怪山的城市结构某种意义上在那个年代更加类似电影中所描绘的西部拓荒时期的美利坚合众国——几个小小的庄园和一些必备的基础设施——由河城重工免费修建——然后围绕这一条公路或者一个重要的工业设施,构成一个小小的村落就可以组成一个小小的定居点,而正是这些定居点,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才成为了城市。甚至连守矢特区也不例外,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这座城市,最初是那些不愿意回去的河城重工工人的居住区。”
“您的意思是……妖怪山的城市化事实上并没有改变国民的居住结构?”
其实姬海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只是在秋静叶描述的画面里,姬海棠看到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一幕——城市化居然没有能够加速民族融合,而这是难以置信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了解你的疑问,羽立。”
秋静叶轻轻地梳理了一下谷穗一般颜色的发梢,做出了让姬海棠惊讶不已的发言。
“——就现世而言,无论哪个民族,甚至在工业革命之前,城市化都是民族融合的一个重要手段,离开了土地的农民来到城市,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都会很快的在城市这个大熔炉里被同化。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无论是圈地运动中的英国,或是大革命中的法国,都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是人口流向城市。”
“难道幻想乡的城市化是城市流向人口?不……我的意思是……”
太过惊讶的姬海棠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失言,但是秋静叶的发言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没想到一个足不出户的幻想乡人对外界的历史已经了解到了如此地步。
“某种意义上,你的话并不错。”
看穿了姬海棠惊讶之处的静叶轻轻地冲海棠压了压双手,而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抱歉的笑笑而后继续静静地聆听。
“确实,以现世的思维来看,妖怪山的城市化是不可理解的——但是河城重工确实做到了,近乎不计成本的建设,在那个年代,只需要几样简单的手续就可以让河城重工为自己建造一个温馨的小家,而支付的费用完全可以认为是象征性的。
也许你可以做出这样的一个想象,幻想乡的所有建设都是某个超级大国的一场试验,是的,一场关于社会学的试验,就像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在19世纪初的行动一样,有充足的资金用于购买基础建设的材料,而当最基本的部门建立起来后,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国度诞生了,不需要为生计而奔波的妖精们快乐的生活在这个国度之中……至少在那十年是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城市化的建设并没有破坏固有民族特性的可能,相反形成了一个个的民族聚居区……除了一个地方……”
“守矢特区?”
聪明的社会学家很快的明白了静叶所暗示的内容,后者温暖的笑笑,品下已经半凉的茶水,而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银装素裹的窗外。
“嗯,这里大概是妖怪山最另类的地方了吧,从一开始,这里就是只有那些最不被传统观念束缚,最勇于探索的人才会居住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真正作为民族融合的试点,大概是从1980年开始,当时的内务部执行部长,东风谷早苗在视察了这片守矢神社北方的居住区后,才将这里化为了特别行政区,现在看来,这是那个温柔而自信的风祝为融合民族所做的一切努力的第一步吧。”
姬海棠默默地记录着,但是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秋静叶正端着早已喝空的茶杯,有些出神的望着远方。
她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打断对方的凝思,而就在这时,秋静叶却轻轻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姬海棠小姐,你认为变革的源头是在哪里?”
“您是指?”
姬海棠并没有直接回答——尽管她知道那就是秋静叶想要的答案,但是她还是聪明的看出了秋静叶并不是单纯的提问。
“呵呵,你应该很清楚,物质的变化并不足以带来幻想乡的崩溃,虽然物质的变化是一切变化的基础。但是真正让幻想乡的根基产生动摇的……”
“是这里。”
秋静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淡然一笑,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但是却没有直接递给姬海棠,她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而后在信封的背面写下了一句话,才将信封从桌上推到了年轻记者的面前。
“很遗憾的,我能够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所看到的历史,虽然未必真实,但是至少在变革的年代到来前,都还算是勉强准确的,但是,在那之后的故事,我再以我的立场来说,就有误导之嫌了。
这是一张ID卡,可以随意进出妖怪山国家档案馆的人是备案区调阅任何一名建在妖怪山公民的资料。她们有的人还在相关的岗位上工作,也有的人已经回到了家乡,但是我想,比起我,她们是更加接近历史真相的人。
而我想,这正是你需要的。”
姬海棠若有所思的盯着桌上的信封,但是却没有接过来。
事实上,对于芙兰朵露,姬海棠是并不完全信任的——倒不是说她对这位在现世和自己交往颇深的吸血鬼有什么成见,而是因为姬海棠从一开始就知道芙兰朵露身份。
一个合格而有着绝对的资本与精明手腕的政客。
政客从来是学者,或者说记者的大敌,姬海棠深知这一点,这和芙兰朵露的人品无关,但是站在她的位置,有些事情,并不是由她自己可以决定的了得。
幻想乡已经不再是四十年前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了,这个世界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些秘密之中既有那些属于尘封历史的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有可能会动摇整个幻想乡根基的重磅炸弹——而没有人知道究竟哪些秘密是能够被人们所知道的,芙兰朵露不能,秋静叶不能,姬海棠羽立更不能。
姬海棠原以为秋静叶会作为妖怪山方面的“顾问”陪同自己的整个走访活动,就像她在2004年在俄罗斯受到的待遇一样。
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秋静叶除了给自己提供了一些必要的信息之外,似乎并没有打算干涉整个研究过程的意思。
“谢谢。”
姬海棠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信封缓缓装起,而后抬起头,直视着那个有着和外表完全不相符的成熟的少女的瞳孔。
“我会慎重的发表我所得到的一切的。”
“希望这句话永远伴随在你身边。”
姬海棠收起纸笔,缓缓站起身向秋静叶告别,后者则一直将她送到大学校园外的公路上,两人结伴行走在细不可知的飘雪之中,在寒假空无一人的大学校区内留下了两穿长长地足迹。
但是直到姬海棠坐上出租车,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姬海棠从后视镜里看着因为衣着单薄不得不散发着淡绿色灵力取暖的少女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雪雾当中,将手放进衣袋里,感受着牛皮纸信封有些坚硬的触感。
她只是在想那句没有能够说出口的话,但也许她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问候,还是该挑战?关于那个人。
射命丸文。
“姐姐,你相信历史有偶然么?”
秋穰子一身戍装的趴在方向盘上,冲着刚刚给自己披上大衣,正坐在助手席上整理衣领的秋静叶问到,后者因为这个问题足足愣了七八秒,而后做出了意料之中的反问。
“为什么……问这个?”
“不……只是随便问问。”
秋穰子苦笑一下,然后摸索着打着了吉普车的引擎,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道路。
“曾经相信。”
秋静叶微笑着简单的回答了妹妹的提问,然后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头枕上,然后侧过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身后的大学园区,再然后,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如同一片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静叶一般,安静的睡着了。
第一章 眺望者的警告(B面)
妖怪山的风有一股淡淡的柠檬芳香,小小的河童曾经如是说。
显而易见的,所有人从来都把这句话当做一句玩笑,因为甚至连柠檬这种东西都是小小的河童去现世后才接触到的东西。
河城荷取轻轻地摘掉帽子,解开脑后的双马尾,然后坐在草地上顺手摘下旁边的一株狗尾草,享受着那带着淡淡柠檬芳香的初春微风。
这处小小的山坡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诺克提斯•梅塔佐的话来说,这种在42到47度倾角范围内的山坡在妖怪山目前已经确认的超过六十八处,而河城荷取选择这里作为小憩的地点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董事总监大人,备胎已经更换完毕,我们可以上路了。”
“嗯,辛苦了,梅塔佐。”
“我的荣幸,董事总监大人,我们是否即刻启程?”
“不……稍等一会儿。”
河城荷取轻轻地将狗尾草贴在脸上,并没有去看穿着一身容克骑装的高挑女子,只是目不转睛的将目光投向远方。
“今天是什么日子,梅塔佐。”
“现世历公元纪年号下午17点14分33秒,董事总监大人。”
带着白手套的董事助理轻轻地抬起右手报出了时间,不过那却不是应该属于这个季节的时间,河城荷取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个对时间和学术近乎有强迫症的偏执狂董事助理的行事风格。
“冬天了吗,那边已经……”
“准确的说,没有进入十二月,不能算是冬天,董事总监大人。”
一般意义上,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克提斯•梅塔佐的这种苛责,但是河城荷取确实难得的例外,近半个世纪的现世经历已经将这个科学爱好者培养成了一个真正的科学家,而科学就是科学,一个字符或者标点都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否则代价就可能是成百上千人的生命。
事实上克提斯•梅塔佐近乎苛责的严谨已经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你还记得十年前我所说的话么?”
河城荷取抬起头,将狗尾草放在眼前,阳光被清晰地切割成条缕的形状,射入她的瞳孔。
“当然,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您说过,要把幻想乡建设成不输给任何一个国家的美丽国度。”
“是的,我说过,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幻想乡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河城荷取不知是在纠正还是在陈述,那一刻大概只有射入她美丽眸子的阳光知道她柔软的心头的真意。
“您在怀疑我们的行为么?”
高挑的河童女助理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眺望远方的意思,她只是眯着眼睛,乌黑亮丽的长发在风中静静地飘散着。
“不,从未。”
河城荷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地上跳起来,恢复了活力的董事长兼高等技术总监抬起手,然后松开手指,狗尾草在微风中静静地飘向远方。
“我们出发。”
“遵命,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诺克提斯•梅塔佐微微躬身,而后先行几步向着前方走去。
而河城荷取的视线内,郁郁葱葱的山坡下,新建的柏油马路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城市切开山峦,擎天而立。
“哦……上帝……”
河城重工工程建设部三等工程监理格纳维丝•考沃德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地上滚动的钢瓶——这么说也许不准确,因为那个钢瓶已经停止滚动快十秒钟了。
“哪个……”
工程监理死死地盯着已经石化的铲车驾驶员,面部表情已经近乎可以用扭曲一次形容,她的嘴角抽动着,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终于,在近一分钟的沉默后,三等工程总监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喝斥。
“你个蠢货!!!!”
“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河城荷取来到工程监理办公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训斥一个眼泪汪汪的初等技工,似乎是因为声音太小,河城荷取的疑问被淹没在了建筑工地嘈杂的机械声中。
“工程建设部三等工程监理格纳维丝•考沃德,立正!”
数秒钟的沉默后,诺克提斯•梅塔佐用一声洪亮的命令打断了正在对失误职工进行猛烈批斗的三等工程监理,由于河城重工一律施行军事化管理,因此格纳维丝几乎是下意识的向着声音的来向立正敬礼,而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河城荷取的存在。
“咳咳……稍息,格纳……格纳……”
“格纳维丝•考沃德,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善解人意的助理适时的做出了提醒,但这无疑抽走了河童最后的下台台阶。
“嗯,我知道,格纳维丝•考沃德,稍息。”
有些无奈的河城荷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抬起下巴下达了命令,不过从格纳维丝的角度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傲娇的表现。
“抱歉长官,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知道……”
“啊,我知道,这该死的发电机还是一样吵,那些麻省理工的天才在研究怎么飞上火星之前能不能先研究下怎么让这玩意儿更安静的工作。”
董事总监一边摘掉安全帽一边有些无力的吐着毫无营养的槽,向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格纳维丝监理皱了皱眉头,于是转过头对着眼泪汪汪的见习叉车操作员开了口。
“下不为例,再让我知道你把一个乙炔钢瓶从三米高的地方撞下来我就吊销你的技师执照,行了,下去后自己蹲三天禁闭,走吧。”
“明白……”
见习技师擦了一把眼泪,敬了一个不算标准的军礼,然后走了出去,在门口还向河城荷取和梅塔佐敬了一个礼。
“那么,三等工程监理,我想知道工程的进展如何。”
“饿,好的,总监阁下。”
格纳维丝推了推安全帽,然后在杂乱的办公桌上翻找了一会儿,在飞扬的尘土中找到了那份地图。
“如您所见到的,一期工程已经基本完工,应该能够在6月前投入使用——我指的是幻想乡里,也就是现世时间12月。”
“很好,还有什么问题吗?”
被手绢捂着口鼻的河城荷取点了点头,然后发出了一种比较怪异的声音——忠实的总监助理梅塔佐掏出了手绢帮助自己的上司在漫天灰尘中遮住了口鼻,但是诡异的身高差和角度让梅塔佐变成了正在帮自己女儿擦鼻涕的优雅母亲。
“主要是工人素质的问题……我不是想抱怨什么,长官,但是大部分新招募来的原住民工人的素质实在是……连索马里的工人都比她们强。”
已经被郁闷淹没的格纳维丝丝毫没有注意到如此喜感的一幕,或者说她根本没心情看自己上司的笑话。
“嗯……克服一下吧,另外我不记得咱们的人去过索马里。”
“抱歉长官,我尽力,一期工程的实验大楼主体现在已经封顶,不过偶尔出现的大风给玻璃穹顶的安装带来了些麻烦,另外就是实验员居住区通往市区的公路你得让四队抓紧一点,我的人一个月前就把那里的活儿完工了,家具什么的借口道路不通拒绝开始搬迁。”
“我们刚从那儿回来,已经交代清楚了,她们那边因为技术人员操作失误把一条小河挖决堤了,刚刚抗洪完。”
河城荷取苦笑了一下,并不打算在格纳维丝的夸大其词上多做计较,而是将目光挪回了地图上。
“听说在这栋建筑楼顶可以俯瞰半个守矢居住区?”
“是守矢特区长官。的确,这座67米的建筑再加上依山而建,比守矢特区的平均湖拔【注8】高出近300米,可以在它巨大的玻璃穹顶上俯瞰大半个守矢特区。”
“怎么要,要不要去看看?”
河城荷取转过头仿佛向母亲征求意见一般看看梅塔佐,助理知道自己小小的上司又犯了小孩子脾气,不过她只是几乎不可见的一笑,而后躬身让出了道路。
“遵命,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哇哦,风真大。”
河城荷取站在还未完工的玻璃穹顶——其实只是一个巨大的水泥龙骨框架边缘,眺望着远处的城市,笑容洋溢在她的脸上,安全帽下的双马尾辫在近五级左右的风中飘摇着,一如少女那淡绿色的裙角。
“嘿,那不是守矢国立大学吗?那是正在修建的展览馆啊,绿色的是学生宿舍!”
“守矢体育场!它们的塑胶跑道铺好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举办幻想乡奥运会了。”
梅塔佐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河城荷取的身后,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少女,只有在这个时候,严谨的科学狂人才会像个小孩子仿佛在给外人展示自己收藏的布娃娃一般,如数家珍的念出这些由她一手打造的辉煌成就。
“梅塔佐,我说过我们会成功的。”
“幻想乡,会比任何一个国度都更加繁荣,更加幸福!!”
“但愿如此,我的董事总监大人。”
出人意料的,诺克提斯•梅塔佐只是有保留的附和了一句,只是沉浸在梦想中的河城荷取并没有注意到忠心耿耿的助理话中的深意。
不知什么时候,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的山风之中,夕阳,已经带着阵阵绯红斜在了天边。
“U-22提尔皮茨号昨天已经正式投入使用,我们在幻想乡的运载空艇已经达到15艘,其中6艘河城重工使用,三条势力往返航线各有3艘。”
森近霖之助轻轻地将面前的文件袋推到河城荷取的面前,柔软的涤纶桌布被厚重的文件袋犁出一道痕迹,而后被半人半妖的青年抹去。
“嗯……你多费心了。”
河城荷取小心的打开文件袋,然后粗糙的浏览了一下,这时他突然注意到西装革履的霖之助皱了皱眉头,然后拉了拉领带,仿佛有些不适。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河城荷取轻轻放下手中的文档,然后礼貌性的询问着,她的目光落在白发青年不断敲击着桌面的左手上,对方似乎有些事情想要告诉自己。
“河城小姐,虽然我知道河城重工的准则,我希望有些事情你能够知道。”
“嗯?什么事情?”
河城荷取也皱起了眉头,青年凝重的表情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昨天我去红魔馆的时候,帕秋莉•诺蕾姬将我留下来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大结界已经对我们的行为产生了反应,这一现象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但是根据帕秋莉的观点,现在正在由量变转化为质变的关键时刻。”
霖之助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浅浅的抿了一口,但是似乎在瞬间改变了主意的青年仰起头将那杯咖啡一饮而尽。
“到底怎么了?”
“大结界对于我们带来的外界产物的消化已经进入了一个‘滞涨’的阶段。具体的表现就是……”
森近霖之助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M1911手枪,然后指向了旁边的一名妖精服务生。
不过青年无意开枪,他只是盯着河城荷取的瞳孔,一字一顿的说。
“在1975年的时候,我这一枪打下去,她会在二十分钟内重生。”
“现在呢?”
河城荷取已经意识到霖之助要说什么,果断的提出了问题。
“现在她需要十个月,甚至更长。”
手枪在霖之助的掌心打了个转,然后被他轻轻地放在桌上,沿着档案袋之前划出的轨迹推向了少女。
“你应该知道,大结界是一个稳定的生态体系,任何外界进入的物品,无论是小到红魔馆还是大到迷途竹林,在进入幻想乡一段时间后都会被幻想乡自身所同化,这个就是灵力化的过程。”
“这点我明白,霖之助,我想知道这一切有什么影响么?”
河城荷取默默地思考了数分钟,然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她不认为这一切会带来什么太大的变化,对于现在的生活而言。
“有什么影响?别开玩笑了,你难道不知道文化体系正在形成吗?上周我接到一份报告,很大一部分的妖精因为生存权受到威胁而拒绝参加弹幕游戏,她们拒绝再为那种无聊的游戏牺牲现在的生活和美好的记忆,这种思想将掀起一股风暴!甚至是……”
“够了!霖之助!”
河城荷取猛然一拍桌子跳起来,双手撑在台面上。
“霖之助先生,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河城重工的宗旨是从不过问政治,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你和红魔馆走的太近了,请注意一下。”
霖之助并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思考些什么,河城荷取舒了一口气,而后沉默了数秒,随后离开了座位。
“谢谢你的报告,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河城荷取拿起桌上的文件袋,走出了咖啡屋,而霖之助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甚至是革命,而河童长老会的态度让我嗅到了危险地气息……河城荷取,这些东西你真的不知道吗?还是你……”
霖之助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将目光射向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城市。
“根本,就不想知道呢?”
窗外,地上的光芒已经几乎掩盖了天空本来的颜色,但是在这片浮华的背后,没有几个人知道,一场即将席卷幻想乡的思想风暴,已经在浮华的背后,悄然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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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指心理年龄
注2:由永远亭首相八意永琳于1982年提出,泛指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符卡”的存在
注3:《河城重工秘书长回忆录》2012年版,作者是河城荷取第二任秘书,夏莉•博尔曼
注4:此处的“妖精”泛指低等灵力存在,并不仅仅指妖精,还包括低等妖怪等,下文将她们统称“妖精”
注5:《格林尼治协议》:最早是河城荷取和各大势力打成的接收现世同步历法与时间的协议,曾五次追加附加条约,这里说的是1975年的第二次追加内容
注6:NBC,即nuclear, biological, and chemical weapons(“核武器、生物武器和化学武器”,也译作“核、生物和化学武器”)的英文缩写。
注7:“显然的,红魔馆市区在最早的规划中每一块砖都是蕾米莉亚亲自设计的。”——《幻想乡工业简史》2010年版
注8:雾之湖为基准的高度测量方法
第二章 代号“R”和《公民宣言》的烈火(A面)
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遗憾的是,姬海棠的研究并不是以一个顺利的开始作为起点的。
仿佛是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虽然没有演变成暴风雪,但是簌簌飘落的雪花依然积少成多形成了一场灾难,整整七天的大雪让妖怪山的路政环卫部门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挑战,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路政局向上面打去了要求拉自己一把的电话。
姬海棠第一次在扫雪的队伍中看到了妖怪山士兵的身影,事实上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些属于幻想乡的战士们,在走过街道的时候,穿着灰白色风衣的山地兵礼貌的向她点头致意,机绣帽徽上洁白的雪绒花在灰白的天色下优雅而柔美。
但是对于正徜徉在数米高的书架之间的年轻的记者来说,要在这些档案中找到合适的采访对象并不容易,所有的公开或者内部资料都显示“十二人议会”的所有成员都已经不在人世——其中大部分死于“神社惨案”而幸存下来的也没能逃过后来的政治风暴。
无疑的,如果想要知道那个年代最真实的历史脉络,任何记载活着转述都比不上经历过的人的亲口讲述——即使总是带有一定的阶级性与主观色彩。
只是就在姬海棠一筹莫展的时候,档案馆的管理员——一个垂垂老矣的人类突然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
“‘神社惨案’之后,大部分‘十二人议会’的外围幸存者——这些人大都是那些议员的助理或者秘书一类的,都销毁了自己的档案,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恍然大悟的姬海棠突然明白自己的错误——事实上在‘神社惨案’之后,因为害怕遭到暗杀(无论是来自博丽神社或者是河童长老会),幸存下来的人纷纷隐姓埋名改头换面,这一点在爱丽丝•维利尔【注1】死于暗杀后更加的重要。
“但是在妖怪山战争结束后这些人就没有隐姓埋名的必要了啊。”
“那是因为那时候她们已经被人遗忘了。”
和蔼的人类老奶奶如是回答。
但是仅仅知道这些人“不在这里”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她们“在哪儿”。
纠正了方向的姬海棠再次回到图书馆,仔细研究了“四、七宣言”的历史背景,最终决定了从“全幻想乡的无线电铺设”这一方向入手。
如愿以偿的,姬海棠在档案馆里找到了所有在1985年前取得高等无线电监理职位的河城重工人员,排除掉已经因各种原因死亡的和无法接受采访的,少女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了对象。
青木诚,河城重工高等无线电监理,1985年底因身体原因离职。
但是姬海棠选中她的原因并不仅仅如此,最重要的是这份档案有很多地方很早之前都经过涂改,而1985年下半年开始,她的档案全部是一片空白。
终于,两天后,姬海棠羽立联系上了这位很可能清晰地了解着1985年那场幻想乡公民化导火索的角色。
但是让姬海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青木诚在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让年轻的记者足足愣了十多秒钟。
“你好,姬海棠羽立,我是青木诚,1985年的时候是佐藤由加里在‘十二人议会’的第二号助手。”
青木诚,在姬海棠的印象里,这个男性化的名字后所代表的人物应该是一个强气的角色,加上这个人在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很容易让人将她和天草昇【注2】这种中性化的角色联系起来。
但是当见到这位佐藤由加里当年的助手的时候,姬海棠却再次吃了一惊。
事实上她很难将这个弱气而温柔的河童小女生与一场改变了幻想乡历史的政治变革相联系起来,而在姬海棠的刻板印象中,能够对一个社会进行大刀阔斧的宣言它需要改革的人应该不会比铁娘子撒切尔【注3】弱气到哪儿去。
“嗯……那么,我的话题就从回到幻想乡开始吧。”
不过青木诚小小的羞怯很快就在两人的交谈中无影无踪,她似乎并不避讳那场几乎和政变类似的革命,不过从她的言语间姬海棠感觉到她内向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条理分明的心——这样的人往往是最适合做助手的。
“那是1971年,我在洪水集团——也就是河城重工的现世注册公司工作仅仅2年,而在那之前,我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通讯工程学院学习,主攻的就是无线电专业,后来又去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进修。
我们跟随河城河取一起回到了幻想乡,一开始我是在河城重工内部负责无线电故障排除的——在1979年前,河城重工垄断着幻想乡的无线电,而从1979年开始,河城重工开始铺设全幻想乡的无线电网络。
这一工程的进展比我们想的慢得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无法解决大结界风暴对无线电的干扰,大约在1982年左右,我们一边从硬件方面进行着无线电基站的架设,一边努力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终于,在1984年年底,佐藤由加里和她的团队——当时我只是一个三等工程技师,连监理都算不上。”
“等等……你是说……佐藤由加里和她的团队?她在无线电方面的造诣……”
“很深。”
青木诚冲着姬海棠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和秋静叶那种公式化的笑容不同,在姬海棠看来这是一种带有小小开心的笑容。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史料都因为佐藤由加里在政治上的功绩而忽略了她身为一个科学家的本质,佐藤由加里是当时全幻想乡最好的无线电技师——这是河城重工内部公认的,因此,或者说也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有机会进行这样一场宣言。”
“那么你怎么看这场宣言呢?有人认为这是一场革命,你怎么看?”
黑色的碳素笔在姬海棠掌心打转着,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敲打着画着只有她自己能够看懂的涂鸦的笔记本。
“嗯……怎么说呢,就我的切身感觉,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也许我并不能明确的说出变革究竟是何时开始的,但或许这个准确的‘时间’根本就不存在,当幻想乡的文化开始形成的时候,和人类社会一样,它走过了一个‘发现自我-认识自我’的过程。
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有几个关键的要素,其中重要的就是开始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而这一思考的结果不断被记载下来,然后又不断地被后人完善,最终形成了人类独特的文化思维体系——当然,文化的差异性是存在的,但是无论哪种文化,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大都拥有一些共同点,其中‘尊重生命’就是重要的共通部分。
而对于我们而言,这一过程被压缩到短短十年多,因此与其说我们形成了自我的特有文化,我们更像是开化的印第安人,在文化思想和艺术的浪潮中恍然明白我们存在的意义。”
“那么您认为在这之前……换个说法,您认为在这场思想的变革之前,妖精和低等妖怪在幻想乡是一个什么地位呢?“
姬海棠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语,但是有些问题是不能回避的——既然谈到了“变革”,那么变革前后是必须要详细的了解清楚的。
果然,尖锐的问题让青木诚足足思考了近三分钟,而后又花了近一分钟组织语言。
“动物?玩物?这个问题事实上很难回答。
妖精和妖怪都是大结界自然地产物,严格的讲,我们和幻想乡中的花草树木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但是作为有着独立意识的个体,再加上虽然迟钝单纯但绝不低能的思维方式,我们和那些没有独立意识的动植物又有不同之处。”
说着,青木诚侧过身从挎包中翻出一个便签本,然后接过姬海棠递过去的碳素笔,开始在纸上明确的画出一幅革命前的底层社会结构图。
“在文化革命前,符卡规则是幻想乡的生物准则——并不是不符合这个准则的个体就要被淘汰,但这是我们和这个世界互动的唯一方法。
在这个范围内有两种,一种是和符卡规则食物链上层有较多接触的,比如雾之湖的那个冰精——但是不可否认,这种存在只是极少数。
第二种存在则是遵循着大结界赋予我们的生物本能,对进入领地的入侵者进行的驱逐活动:客观的说,这也算是参与符卡规则的一种方式。
当然也有从不参加符卡游戏的个体存在,这种现象在妖怪山比较常见,这些个体以自己的族群为单位进行社会互动,但是由于不像蛮荒时期的人类那样需要为生存而奋斗,这种族群只是一种单纯而不牢固的归属感所维系。
然后,用不恰当的比喻,我们就像北美大陆的原住民一样被位于符卡规则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所屠杀——当然这个比喻并不恰当,符卡规则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并没有任何系统性的抹灭我们存在的必要,但是近于推土机一般的行为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们甚至没有萌发自我的生命意识,就这一点上,我们也许比动物还有不如。”
说到符卡规则,不善言表的青木诚也微微的露出了一丝愤怒的表情——果然和姬海棠所设想的出入不大,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对符卡规则有一种莫名的仇恨,符卡规则对于她们来说也许就像是《凡尔赛合约》【注4】对于一战后的德国民众一般的存在。
“那么你是否认为符卡规则是错误的呢,据我所知,正是符卡规则平衡了幻想乡的力量等级,让低等的妖精——比如你刚刚提到的冰精——有了击败博丽巫女的机会啊。”
姬海棠马上提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题,事实上无论如何,作为在符卡规则还存在的年代离开幻想乡的人,更是因为自身严格的讲也在符卡规则食物链较为上端存在着,因此这是她无法超脱自身阶级去探寻的。
“首先我要纠正两个问题,记者小姐。”
似乎意识到谈话已经进入了核心的部分,青木诚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将手中的碳素笔递还给姬海棠。
“首先,我,或者说我们,没有一个人认为符卡规则是错误的,只是伴随着幻想乡的改变,陈旧的规则已经不再适合时代。符卡规则在很久以前曾经在平衡力量方面做出了绝对的贡献,而且正因为如此,幻想乡才得以存续并且不断的得到新的血液。
但是那是建立在一个条件下——处在符卡规则食物链底端的妖精和低等妖怪们并没有生命意识,打个比方来说,如果你现在给我脑袋上一枪,而我会在十几分钟后重生并不失去任何记忆,那我也许在你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并不会拒绝这一行为。
而事实上,妖精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在那场异变开始之前。
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告诉你那场异变的名字和准确起始时间——这大概是我们感到最奇怪的,似乎连博丽的巫女也并没有意识到这场异变的发生。”
“你是说大结界的‘滞涨’?”
姬海棠准确的将青木诚的描述与书本上的理论联系到了一起。
“是的,后来人们普遍是这么认为的。
众所周知,大结界本身是一个并不排外的独立运行系统,所有不管何种途径进入大结界的事物都会有一个‘被灵力化’的过程——而这恰恰也是符卡规则运行的基础——冈格尼尔和梦想天生这两种完全来自东西方理论的东西碰撞的时候,谁会胜出?很简单,把它们的伤害都换算成灵力值就可以了。
但是也许是因为在较短的时间周期内,有太多的外界物品流入,这使得大结界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消化’,而这个过程所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大结界能量流动的不可抗拒的转向缓慢——这直接影响了一般妖精和妖怪的生长周期。
于是在1983年前后,妖精们的生长周期普遍的超过了10个月——而如果是仅仅如此,倒也并没有什么必须革命的理由。
而确定符卡规则已经落后于时代的最最重要的理由,则是文化的形成。
我们继续设身处地的举例子,如果我现在杀了你,然后通过某种方式让你重生,但是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则是永远的失去重生前的记忆——我只想试问这种这样的重生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比起城市的建设,文化的流入掀起了妖精和低等妖怪在思维意识上的风暴,每个幻想乡食物链底层的存在都明确了‘回忆’的不可替代性,而这恰恰是个人意识成熟的标志。
所以说,我们并不是反对符卡规则,只是单纯的认为符卡规则已经过时了,它必须得到修正,仅此而已。
而关于你主张的‘符卡规则’ 平衡了幻想乡的力量等级,这存在着一个极其巨大的逻辑漏洞,理由很简单:符卡规则下的力量等级并没有,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彻底平衡所有参与这项运动的所有个体——如果它真的算是一种运动的话。
当然,如果你只是站在符卡规则的顶端俯视这一切,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强大的妖怪无法对弱小的妖精使用过于强大的力量,而使用着冰块和叶子的妖精和神明也的确有可能击败强大的妖怪。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呢,自下而上的角度?”
青木诚抬起右手,在眉宇间轻轻地按摩了一下,姬海棠意识到这也许是少女不愿意去直面一些东西,她的动作让姬海棠想起了她在现世采访过的那些老兵,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从青木诚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符卡规则的确提供了我们战胜那些强者的机会——但仅仅是机会。就像美国曾经给中国的机会一样。”
“恕我冒昧,难道你指的是《中美商约》?你认为符卡规则和《中美商约》是一样的么?”
姬海棠有些哑然,她开始觉得自己也许小看了任何一个从现世归来的河城重工学者——姬海棠似乎已经透过历史的迷雾看到了本质,那和现世的那个条约何其相像——一个双方自由通航的条约下,却是其中一个国家根本不可能将舰船开去对方水域的无奈。
“其实我对《中美商约》的了解并不深,自然也没有什么资格对这一条约进行评价,事实上我对现世历史的了解都是断章取义的,但是这不重要,我所知的很简单——符卡规则虽然给了妖精们机会,但也仅仅是机会而已,因为无论从弹幕的密度,射击角度,以及完美性而言,我们和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就是我觉得符卡规则最恶劣的一点——它给了你希望,你有胜利的机会,但是却不会有任何真正胜利的可能!妖怪或者稍微强一点的存在还好,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失败,但是对于那些食物链最低端的妖精来说,她们需要付出的是生命!”
青木诚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已经将手中的便签本的第一页拧成了一团的少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向着记者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我明白了,这的确可以作为这场变革的理由。”
足足思考了超过五分钟,姬海棠确认自己的确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和可能——不可否认,作为符卡规则兴盛时代的存在,姬海棠从心底里还是质疑着“十二人议会”的行为是否真的是历史的呐喊。
但是至少,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那么……能谈谈关于佐藤由加里吗?”
顺理成章的,姬海棠提出了下一个问题,而此时,这个问题已经不再仅仅是遥远历史的真相,更是出于她个人的好奇。
“呵呵……说起主席大人【注5】呢……我想也许我没有办法对她做出一个太过客观的评价。”
青木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仰慕,这也许是她没有办法评价佐藤由加里的原因——你如何让一个狂热的崇拜者去客观的评价自己的偶像。
“只是她确实很有政治家的潜力,以往的书籍上更多的认为主席大人掀起这场革命的原因更多的只是一时热血而已,虽然我不否认四七宣言的内容的确不像一份逻辑严密的革命纲领,但是从四七宣言的整个宣言行动的安排就能看出她事实上是一个心思缜密而富于谋略的人。
主席大人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和蔼与平实——这大概是任何一个领导者所必备的素质,她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而且她和信息反馈部【注6】的人关系也都很好,那些职员往往可以私下里给她透露许多关于结界研究部门【注7】的调查报告,我想这大概是她之所以对幻想乡的思想和环境变迁如此熟悉的原因吧。
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方面,主席大人则是一个坚定地武装化反对者。这在‘十二人议会’中,也只有她一直坚持反对任何形式的武装化,就这一点,‘十二人议会’中没有人如她一般坚定。
而这一点也体现在了四七宣言以及后来的《幻想乡公民宣言》中,事实上现在再让我们回顾这份宣言,比起《独立宣言》或者《人权宣言》,《幻想乡公民宣言》更像是非暴力不合作形式的一种体现,而恰恰是佐藤由加里的坚持,而也正是这一点,让公民化运动直到神社惨案之前都一直是光荣革命式的不流血运动。”
“那你究竟如何看待‘十二人议会’呢?”
在青木诚的陈述间隙,姬海棠迅速将话题重新引导回正轨,虽然青木诚已经努力地让自己的言论尽量的不流露出过多的个人情感,但是小心的记者还是闻到了危险地味道,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在那之前,姬海棠小姐,你难道不对这个名字有些疑问么?”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姬海棠为之一愣,不过青木诚似乎没有太多吊胃口的意思,很快给出了解释。
“作为一个政治团体【注8】,这个人数是很有趣的,一般的,为了保证决议的顺利产生,这种团体的人员不应该是单数么?”
看着恍然大悟的姬海棠,青木诚略略思考一下,然后梳理了一下耳鬓的短发。
“事实上,就主席大人一开始的构想,‘十二人议会’虽然只是一个过渡性机构,但是也必须体现的是泛幻想乡的意志,‘十二人议会’的构成事实上是妖怪山,红魔馆,永远亭以及在野生妖精各3名,而野生妖精必须是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代表。
由于从一开始,泛幻想乡的普选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注9】,因此这种‘三三三三制’就成了较好的选择——事实上现在的‘幻想乡和平联合会议’也采取的是这种构成形式,只是在参与人数上也有变化。
正因为如此,任何一个实力如果不掌握与其他势力制衡的票数,相对的公平就无从谈起,因此主席就从结构上而非数量上保证了相对的公平。
‘十二人议会’的正式成立要追溯到日的公开广播了,在广播中就有一项是希望永远亭和红魔馆派出代表参加十二人议会,5月2日,两个阵营公推出来的代表——永远亭外务部高等专员艾米和红魔馆二等女仆小组长爱丽丝•维利尔分别携助手分别来到了妖怪山,这大概就可以算是‘十二人议会’彻底成立的标志吧。”
“那这也只是三个势力啊,第四个势力,也就是非势力的三个代表呢?”
姬海棠一边一如既往的记录着,一边如同一个好学的孩子一样发问。
“是的,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当时的‘十二人议会’原本是想邀请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并由她来推荐两位议员的,事实上尽管四七宣言在幻想乡掀起了一股风暴,但是这场风暴毕竟是从妖怪山为中心辐射出去的,而另一个方面,幻想乡的上层对这场风暴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谨慎观望的态度。
因此十二人议会的最后三人虽然做出了邀请,但一直没有参与过任何议会的工作,因此议会从一开始,真正参与的就只有九个人——而这,也许才是短短二十几天【注10】的议会的真正成员。”
“那么,下面是最重要的问题了:您介意谈谈《公民宣言》么?它诞生的经过和它产生的影响,对您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终于,姬海棠提出了最最关键的问题——作为幻想乡真正走向变革的第一步,那个时代的人究竟是怎样看待这样一部略显幼稚的纲领的,它到底给幻想乡带来了什么?
“我记得是4月6号——1985年,也就是‘四七宣言’发布的前一天,当时我们早就知道佐藤主席大人和她的工程无线电第616小组将在7日进行全幻想乡范围的无线电测试,但是关于‘R行动’的内容和时间我是6日才知道的。
当时我所在的第402工程小组是无线电测试计划的数个应急维修小组之一,前一天,我们被聚集起来告知了‘R行动’的内容,当时是一名河城重工保安部佣兵团的少尉为我们解释的,当然她也给了我们两个选择——加入运动或者保持沉默。
事实上因为《河城重工员工守则》的存在,任何河城重工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以任何形式介入任何一种政治行为,而‘R行动’基本上就是要求我们彻底离开河城重工,即使是如此,我们也毫不犹豫的写好了离职报告。
7日早上,我们按照预定来到了新落成的守矢无线电管理中心,在9点钟完成了所有设备的调试,11点5分——我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时间,主席大人向全幻想乡发布了无线电演说,而我们则调整了频段以保证所有开着的收音机都可以接收到这次无线电演说。
过程很顺利,但是就在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发现电报大楼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市民们团团包围,我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无比的敬仰和崇拜,而主席大人则是被人们高高抛起,直到半个小时后,一个小队的武装保安赶到了,有些意外的是她们并没有镇压的打算,只是象征性的拉起了警戒线,而当我们坐车离开的时候,我还看到那名武装保安的队长私下里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陷入了回忆中的青木诚露出幸福的表情,微微思考了一下,在姬海棠期待的目光中继续讲述着。
“当时我们都以为我们准备好了,但是第二天我们就意识到我们错了,因为我们已经从河城重工离职,因此按照原先安排好的住进了城郊的一栋公寓,也就是后来的‘红色大厦’,但是早上起来我们就发现红色大厦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我至少看到了七个保安中队【注11】的番号——但是她们在如潮水的支持者面前仅仅是沧海一粟,站在13层的楼顶竟然看不到人群的尽头,她们呼喊着口号,打着写错了的‘For the living’的标语,还有些俄语和日语的标语。
从那一瞬间,我们就知道,胜利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我们当时已经做好了应对河城荷取的甚至可能是武力镇压的反弹行为的准备,但是奇怪的是直到5月,河城重工依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在我们的劝说下大量的支持者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而在这一个月里,我们也通过电报和红魔馆以及永远亭进行了初步的沟通,事实上后来我们才知道四七宣言已经彻底影响到了幻想乡。
当时是5月2日,三个势力的公民化运动代表在红色大厦召开了第一次‘十二人会议’,当时我以旁听的身份参加了会议,那是一种现世会议无法想象的团结和高效,仅仅三个小时就彻底通过了《关于进一步确立泛幻想乡公民体制的决议草案》。
第二天,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拜访了‘红色大厦’——时任守矢神社的风祝,东风谷早苗,她和十二人议会的三位联席主席——佐藤由加里,艾米以及爱丽丝•维利尔进行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密谈,随后十二人议会再次进行了表决,会议上佐藤由加里说服了主张推翻现任领导层的几名议员,并且在和东风谷早苗商议后同意将《关于进一步确立泛幻想乡公民体制的决议草案》交由守矢神社方面的代表东风谷早苗呈交当时妖怪山的名义政府首脑,八坂神奈子进行最后的商讨。
两天后,东风谷早苗带来了好消息,不但八坂神奈子几乎完全同意了原有的草案,同时她还代为说服了河城荷取允许在5月8日对全幻想乡宣读这份宣言。
5月8日,由于事先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对讲话时间进行了发布,这次并没有引起上次那样近乎骚乱的游行,经过一个月的冷静和完善,《幻想乡公民宣言》成功的在全幻想乡广播发布,也就是说,5月8日,幻想乡的公民化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的具体特征是什么呢?”
姬海棠继续提问,虽然青木诚说的并不多,语气也比较刻板和公式化,但是远比混乱的历史文献条理清晰得多。
“大概是《幻想乡公民宣言》开始对上层社会产生影响吧,7月中旬,除了一开始就支持“公民化”运动的守矢神社之外,永远亭首脑蓬莱山辉夜也发表广播讲话,阐明自己对公民化的有限支持的立场,表示在不毁坏现有社会结构的情况下支持幻想乡的公民化运动,并在其领地内颁布了一些有限的支持措施。
红魔馆则采取了相对保守的政策,除了控制移民,建立斯卡雷特家的武力独裁政体之外,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根据帕秋莉•诺蕾姬的意见,在宣誓效忠斯卡雷特家族的基础上展开公民化。
表面上看,这一举措会遭到大多数居民的反对,但是出人意料的,这一措施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正面效果——由于红魔馆政体的特殊性,效忠斯卡雷特已经作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而存在,宣誓效忠不过是一个形式,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抵触,而同时,推行的公民化和与之捆绑的普遍兵役制——即服役就可获得公民权——大大增加了红魔馆的民众凝聚力。事实上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帕秋莉的这一政策奠定了未来二十年内红魔馆在幻想乡内的主导地位。”
姬海棠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端起手上的采访本,轻轻地翻到下一页。
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很接近那个“禁区”了。
这个人绝对不想要提起的“禁区”。
她凝视着那用碳素笔写出的最后一个问题,轻轻地咬了咬牙。
淡淡的烟雾从咖啡杯上袅袅腾起,姬海棠将自己裹在暖和的大衣里,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沉思着,洁白的纸张上,优美的花体字英文静静地陈述着记者的全部收获。
“一场涉及思想和民权领域的革命,形式最终却是如此温和的文化革命,以及推行的如此顺利的原因,我认为根本上是因为《幻想乡公民宣言》并没有以任何形式,从任何角度要求改变现在的社会结构,或者牵扯到任何关于选举权的问题。
事实上妖精和妖怪们对统治国家并没有太大兴趣,可以认为,《幻想乡公民宣言》只是一份要求平等生存权利的协议,除了肆意杀戮被彻底禁止外,幻想乡并没有太大改变。
对于三大势力的统治者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的好机会——这点从红魔馆的态度以及红魔馆公民的反应上就可见一斑——以忠诚换取公民权,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而三大势力恰恰利用这个机会,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国家机器,以及为机器工作的公民个体。
另一方面,就当时的情况而言,符卡规则已经相对成熟,完全可以将之彻底简化为一项运动在幻想乡的食物链顶端展开,没有任何论据显示缺乏了那些妖精,符卡规则就会受到伤筋动骨的损害。从三大势力的角度看,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改变就可以换取众多个体的支持——即使这些个体当时在她们看来微不足道,但是这无疑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她最后依然没有试着提出那个问题,她在人道和真相之间犹豫着,毕竟无论如何,‘十二人议会’的天真断送了原本可能的和平改革道路,革命就是这样一种东西,没有人能够保证它永远走的是最初的那条道路,任何一个微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彻底的将革命变成一种灾难。
她伸出手,一把小巧的PPK手枪轻轻地落在了桌子上,冰冷的金属压在厚重的笔记本上,遮挡了漆黑的油墨。
这是秋静叶下午派人送来的,可怜的传令兵在融雪后寒入骨髓的大街上等待了自己近三个小时。
秋静叶说,如果要去一些不太安全的地方,最好还是带上它。
姬海棠知道现在的妖怪山,依然不是彻底的风平浪静,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特殊目的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她突然觉得这是一种巧合,当她的采访内容开始带上血腥的时候,这把枪也许就象征着那句说不上是光荣伟大还是臭名昭著的口号。
“武装即生存。”
很多时候她想知道青木诚是如何看待后来发生的事情的,十二人议会的全面,河童长老会的背叛和篡权……
但是最后她依然放弃了,那个有着美好向往的团体最后的幸存者,亲眼见证了领袖的凋零,梦想被毁灭,意志被扭曲,然后就是……战争。
甚至,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也许如果十二人议会不是那么单纯那么幼稚,也许,幻想乡的变革会是一场幻想版的光荣革命。
这算是历史的偶然么?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几乎已经凉了的咖啡,然后右手轻轻地按在一个档案袋上。
自己,只需要求证吧。
“……但是历史再次走向了和和平不同的岔路——日,发生的神社惨案。”
和少女的笔尖一样闪烁着光芒的,还有档案袋上那颗金黄色的子弹。
第二章 “For the Existance!”(B面)
“嗒……嗒……嗒……嗒……嗒……”
老旧的挂钟有规律的甩动着自己的钟摆,给偌大的房间添上一丝聊胜于无的生气,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让人喘不过气,浓重的夜色甚至让那盏小小的的灯泡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一张老旧的小桌子,一个生锈的文件柜,一个五十瓦的灯泡,再加上那个与简陋房间丝毫不搭调的老旧挂钟,就是这个仓库值班室的全部。
挂钟指向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坐在桌子前的河童保安员的眼皮跳了一下。
情况很危险。
她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白狼天狗,有瞟了一眼放在桌子另一边的装着手枪的武装带,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纸片。
规则的发出声响的挂钟加剧了她的紧张感,她的目光不断在对手和手中的纸片上游移着,不知不觉,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丝丝细汗。
终于,当分针再次发出清脆的跳动声的时候,女孩闭上了眼睛,仿佛做出了生死决定一般的,将手中的纸片反扣着丢在了桌上,
“三个7,梅花。”
“不信。”
比起紧张的河童,白狼天狗则显得游刃有余,少女带着一丝狡猾的笑容,甩了甩尾巴,然后抬手翻开了河童扣在桌上的纸牌,但是她的表情在下一秒钟却突然凝固在了脸上。
“早饭你请。”
河童轻轻地擦去了额角的汗珠,捡起了白狼天狗掉在地上的狡黠微笑,而后示威似的,将三张纸牌一一排开,三张梅花七在昏黄的灯光下颜色惨白。
“说起来,也差不多了吧。”
白狼天狗看着狼吞虎咽的河童少女,一边百无聊赖的将桌上的四幅纸牌重新分类整理到盒子之中——时针已经指向六点半,这个时间军官很有可能来查岗,再打牌是很不明智的。
“是的,计划上说就是今天了。”
河童少女回话的时候已经消灭了自己的那份猪柳蛋汉堡,开始细细的品味还带着些许温热的咖啡。
“你不吃么?”
“你吃吧。”
白狼天狗将四盒扑克装好,然后在木头桌子的边缘摸索了一下,将一块木头掏出来,将扑克塞回去——这是这些老兵油子在值班时候的唯一娱乐,如果因为没有藏好而被值班军官发现,且不说顶头上司会有什么处罚,同队的战友会先撕了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河童少女露出天使一样的微笑,但是白狼天狗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是撒旦的召唤,她一边暗自为那枚倒霉的汉堡祈祷,一边趴在桌上看着蚂蚁打架。
“她们是7点之前过来是吧。”
沉默了大概五分钟,白狼天狗突然抬起头,盯着自己的搭档足足看了六七秒钟。而后飞一般的窜到值班室的门前,微微发蓝的天空下,远处的盘山公路寂静的像一幅油画。
“她们究竟要干什么?武装暴动吗?这可是军械库,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整个守矢特区的武装保安的弹药领取点!我答应帮忙只是同意这场变革,可是我没同意任何形式的武装革命!”
“你怎么爱喝这种介于巧克力和咖啡之间的鬼东西。”
河童没有直接回答白狼天狗的问题,只是唆饮了已经偶原本属于后者的饮料,毫无意义的吐槽了一下。
“放心吧,这件事情……立正!!”
一脸慵懒的河童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纸杯,却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飞快的立正敬礼。
“啊……啊!长官好!”
白狼天狗花了不到一秒钟用来做出反应,然后急忙转过身抬起右手敬礼。
“稍息,你们辛苦了。”
一身戍装的陌生中尉一手握着一个漆黑色的对讲机,一边扶了扶自己的船型软帽,然后面无表情的回礼,河童并不确定,但是面前的这个军官确实是少有的人类。
“有什么事情吗?星月中尉?”
“我说……你们辛苦了。”
河童少女向后微微的退了一步,看着中尉胸口的身份牌试探着提问,这个距离可以保证自己随手可以抓到放在桌上的枪套——不过那很大程度上仅仅是个心理安慰而已。
“中士,请你向前一步,以免我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突然,人类中尉亮出了从敬礼完就背在背后的右手,一把小小的PPK手枪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你!!”
这个动作白狼天狗微微后退了一步,但是也放弃了从桌上拿枪的想法,而人类中尉则是轻描淡写的将对讲机挪到嘴边。
“警卫已经控制住了,行动开始。”
话音未落,十多辆载重卡车从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大门中鱼贯而入,河童依稀从防水布遮挡着的车厢后看到,那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弹药箱。
她们在往弹药库搬运弹药?而不是搬出?
就在河童被这完全不合逻辑的问题困扰的时候,中尉却一个利落的侧身前探拽过了桌上的武装带,而两名警卫还没反应过来武器就落在了对方的手里。
“伯莱塔M9么?这种手枪既不适合女性的掌宽,威力也不适合战场自卫,二线守仓库的,大概够用,但是不能掩盖那群装备部的蠢货驴一般的大脑啊。”
天狗和河童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人类中尉将武装带叼在嘴里,单手掏出其中的一把手枪,熟练地退掉弹夹,然后重复这一动作退掉了另外一把枪的弹夹。
中尉把弹夹装入口袋,从背后取出了两个M9手枪的弹夹,分别插入两把枪之中。
“报告长官,作业完毕。”
随着装在军官礼服衣兜里的对讲机传来的声音,中尉轻轻地将装上了新弹夹的枪套放在了地上,然后抬起了右手。
“抱歉,我的工作结束了。”
中尉军官冷冷一笑,然后扣动了扳机。
出人意料的,意料中的枪声并没有响起,河童少女确定自己听到了击锤砸向撞针的轻响。
“少女们,我们这么做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中尉带着恶作剧的调笑收起了PPK手枪,而后将武装带捡起来重新丢在桌上。
“下次别忘了暗号,‘你们辛苦了’,回答是‘For Existance’”
“啊!难道你就是!!”
“嘘……”
中尉保持着自己恶作剧般的笑容,然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只想看到那些想要开枪镇压的家伙,发现自己领到的子弹全是这种没有火药的会是什么表情。”
“革命日快乐。”
话音未落,中尉风一般的跑出值班室,跳上一辆载重卡车,甚至来不及拉开车门,就这样潇洒的挂在门上扬长而去。
“呼……这种玩笑对心脏不好。”
直到确认车队走远后,河童才几乎半摊着倒在了椅子上,抓过桌上的杯子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说实在的……”
白狼天狗却没有太大动作,只是继续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
“我有些期待这次革命了。”
河童没有搭话,只是拿着杯子默默地走到天狗的背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说,你不是不喜欢喝热朱古力吗?”
“不要在意细节,在意细节的都是傻瓜啦。”
“梅塔佐,帮我拿一下那本笔记,嗯,就是你右手那本。”
“遵命,董事总监大人”
河城荷取坐在绝对算不上奢华的办公室内,趴在简朴的办公桌上。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科学家都喜欢这种简单而舒适的小窝生活,但是坐拥敌国财富的河城荷取确实对生活没有太大的要求,和大多数醉心于科学事业的河城重工人一样,她的特权仅仅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而已。
只是当幻想乡建设开始后,她已经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了,甚至连被视为生命的研究时间也被压缩到了最小,不过河城荷取始终相信,只要等这一切都走上正轨,那么只需要移交就可以了。
“嗯……11点半有例会是吧?”
接过厚厚的笔记本,河城荷取无意中瞟到了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是的,大人。”
“要喝点什么吗,大人。”
“咖啡,不要糖,谢谢。”
河城荷取轻轻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翻阅着手中的爬虫杀手,不时在纸上演算着什么。
“董事总监大人,您的咖啡。”
“谢谢。”
河城荷取放下笔,然后接过梅塔佐递来的咖啡,但是刚刚把杯子端到嘴边,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梅塔佐用一个眼神征得了河城荷取的同意后,转过身放下咖啡杯,接起电话。
“董事总监办公室,有事吗?”
尽管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是河城荷取注意到梅塔佐的眼角突然那抽动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这种事情,在近乎面瘫的梅塔佐身上还是第一次出现。
“……是这样吗,我知道了。”
梅塔佐挂了电话,而后转过身,向坐在办公桌前的河城微微躬身,报告到。
“恐怕例会不得不提前了,理事总监大人。”
河城重工首席军械工程处总监,史佩特斯提克尼卡•叶卡捷琳腋下夹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袋,快步走过会议室前的最后一个拐角,一边心不在焉的给角落里的卫兵回礼。
十五分钟前,佐藤由加里已经成功的在守矢广播大楼发表了演说,显然的,这是例会提前的根本原因。
“见鬼。”
叶卡捷琳摸了摸手中的文件袋,那是她要交给人事处秘书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辞职报告——每一个直接参与这次演说行动的河城重工职员的辞职报告。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那些所谓的“协助者”,也就是她自己在内的所有对这次宣言提供有意或无疑的帮助,因为如果把这些都算上的话,三分之一个河城重工都得卷铺盖滚蛋。
想到自己的计策,叶卡捷琳还是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她还是很想知道当那些武装保安发现自己的步枪里都是实心弹【注12】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她不能笑,至少现在不行——她已经看到了会议室的大门,还有坐在会议室门外长廊上的各个部门主管的助理。
当然,还有说好了等她的人事部长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状况怎么样?”
“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纳博科夫接过叶卡捷琳递给她的文件袋,然后皱了皱眉头,向会议室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
“战备值班部的米尔希•阿尔丽娜阁下正在向河城荷取大人汇报事情的过程,还有佐藤由加里的宣言内容,河城大人情绪反正不太好。”
“她情绪会好才见鬼了呢。对了,这些档案你不要当着面给河城大人,私下里交给梅塔佐让她转交就可以了,免得火上浇油。”
“我明白。”
纳博科夫点点头,然后和叶卡捷琳一起轻轻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蹭了进去。
“综上,这就是佐藤由加里宣言的全部内容,基本上,政治倾向性已经很明显,目前博丽神社方面或者其他阵营还没有做出回应,但是民众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她们聚集在守矢电报大楼门前久久不愿离去。”
米尔希•阿尔丽娜将报告书推到河城荷取的面前,年轻的坦克制造天才有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如果她再戴上那顶河城保安军团的大檐帽,那么看上去就和一个男人没多大区别,她的保安战备值班司令职位事实上是一个兼职,这位坦克狂人所要做的就是在河城荷取不亲自指挥部队的时候无为而治一下。
“这没关系,只要我们能够控制住局势就行,军方的状况如何?保安部队已经做出反应了吗?”
河城荷取眉头紧锁,只是扫视了一下就推到了一边。
“是的,保安部队已经按照灾害应急处置方案出动,第一批部队在11点10分赶到了现场,进行了疏导和安保工作。”
阿尔丽娜的眉头轻轻一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做出了报告。
“灾害应急处置?为什么是这个方案?”
河城荷取抬起头,目光直视阿尔丽娜。
“董事总监大人,我们最初是按照暴乱方案运行的……但是……”
阿尔丽娜侧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河野秀——矮小的物流部长轻轻地扶了扶帽檐,微微犹豫了一下,低声做出了回答。
“弹药仓库出了问题,攻击守矢城区保安团的所有轻武器弹药全部被换成了没有火药装药的实体弹,而警卫部队原本只装备了空包弹,因此我们只能……”
“那就是说……她们大摇大摆的进了军火库,然后拉走了十几车军火而我们竟然一无所知?”
无人回答,或者说无人反驳,河城荷取轻轻地压了压帽檐,将双眼隐藏在阴影里,沉默了大约数十秒,冰冷的开口。
“今天例会结束,散会,梅塔佐、阿尔丽娜、河野秀还有叶卡捷琳,你们几个留一下。”
叶卡捷琳正准备脚底抹油,却突然听到河城荷取点到了自己的名字,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投向自己的怜悯目光的纳博科夫消失在会议室的门外,感到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有谁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么?”
显然的,这句质问与梅塔佐无缘,阿尔丽娜和河野秀低着头,没有回答。
“聋了吗?!我在问该死的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城荷取猛然从椅子上跳起,右手狠狠地砸在了放在桌面上的报告书上,愤怒的质问甚至连会议室外没有走远的官员们都依稀可闻。
“我们的武器运输储存系统出了这么大的漏洞我们直到现在才知道!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要紧的关头,一个走错一步就会影响幻想乡未来的关头被一群背叛者展示在我的面前!
你们这帮蠢货难道就没有想到如果她们不仅仅想要一次演说,那结果会怎么样!!守矢特区将会血流成河!”
“可是大人,这并不是一场武装暴动。”
河野秀低着头,但是在暴怒的上司面前还想要辩解什么。
“你昨天就知道吗?!”
“不,可是从任何角度讲她都没有暴动的理由……”
“你不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佐藤由加里你个蠢货!你不是她!你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今天她的人可以大摇大摆的拿走十几卡车弹药,明天就可能用T-65坦克推平我的办公室把幻想乡变成地狱!!学了一点政治就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革命者了,她们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根本不懂这份热情一旦被利用将会成为幻想乡最大的灾难!或者我早就该在现世就把她们全给踢回幻想乡,就像月球人那样!”
河城荷取猛然甩手,将已经被捏成一团的报告狠狠地甩在桌子上,无辜的纸团弹起来砸在了身旁的梅塔佐脸上,但是后者却依然面无表情的肃然而立。
河城荷取颤抖着,然后突然向着座位无力的倒去,梅塔佐飞快的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后者却轻轻甩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的确对这份宣言感到愤怒,但是更多的是恐惧和悲哀,不是因为这份宣言想要把我怎么样,而是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危险地预感。
一直以来,我不断强调有两样东西在幻想乡是绝对的禁忌,一是政治,二是武器,这两样东西都能彻底的毁灭幻想乡你们怎么就不明白……”
河城荷取几乎是爬到在了桌子上,沉默了大约三分钟,她抬起头,目光终于转向了一旁的叶卡捷琳身上。
“叶卡捷琳,带着你的团队,抓紧时间全部从技术层面上复核一下我们现在的武器储备,然后你去和佐藤由加里接洽一下,我希望能追回那批弹药,讲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明白吗?”
“是的,总监大人。”
叶卡捷琳飞快的点点头,然后转过身逃命似的走出了大门。
“阿尔丽娜,提升军队戒备等级,取消全部休假,做好应对一切突发状况的准备,”
“明白,大人。”
“河野秀,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是的。”
小小的物流部长声音有些虚浮,显然还没从斥责中回过神来。
“你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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