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梗要我无”白话这个梗是什么意思思

& 四面墙:我的狱中生活(通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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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去照看生意,我来帮哥们儿照看贴子。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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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啊,快贴啊,哥们!!!不过我觉得对暴力犯罪的人还是狠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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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点钟才收队,我和毛毛的豆子天擦黑就捡完了,腻的难受,玩着给薄壮志帮了点小
忙,就这样,到最后,他的豆子还是剩了小半袋。苟组上去给了他两脚,嘴里骂他磨洋工,
心里也明白他倒霉,赶上一包难收拾的,并没有叫他全背回去,只装了三五锨在口袋里,给
他规定12点以前不准睡觉,捡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留在以后消化。薄壮志已经很感激。
派两个人掺着疤瘌五归队,苟组带着我们到监教楼门口,跟值班的搭上话,值班管教跟入监
组当班管教联系好,过来把我们接了回去。除了薄壮志,大家草草洗漱,上铺睡了。
睡前,听二龙跟苟组说:“这烟怎么着?你帮我保管?”
苟组笑道:“行,先放我这,你留一条抽吧,别跟其他人串乎,就你一个抽啊。别让队长看
见就行,其实别的队长也不管,就白主任事儿多,你机灵点,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为根烟弄这么神秘不值得,惹麻烦我就惹大的。”二龙的声音很平静。
“你这人仗义,肯定有分寸,不拿我们这样的屁屁组长拔点儿,我看得出来,二龙你跟疤瘌
五是两条线上的,以后咱互相关照啊。早点休息吧。”
我注意了一下,二龙和施杰在一个屋。
接连三天,疤瘌五被搀来搀去的,也没多少屁话了,白主任也一直没有露面。楼口值班的看
见他一乐:“架子不小啊,总得掺着还?”苟组冲疤瘌五一努嘴,笑道:“反改造。”
“操,我还以为是慈禧太后呢。”
听苟组跟二龙念叨,说白主任开始还以为疤瘌五跟狱政的黄科长有关系呢,头天他玩洋的就
没理他,后来一打听敢情没那么回事,这小子就是一假熟脸儿,这才招来那顿镐把。
“活该,我接了十多批新收了,也没看过他这样的。”苟组的口气里充满鄙夷。
二龙淡淡地说:“挺过那顿打,不叫妈,也算小子有两寸骨头了。”
“哼,让他歇一天,就着老伤再打,钻心里疼去啊,不叫奶奶算他有种!”
二龙听了,只轻笑一下,没再说话。
白主任终于来了,先两个屋转一遭,苟组来回来去笑眯眯跟着颠,我们都停止聊天,埋头苦
“王福川呢,想好了吗?”白主任溜回来,看一眼垫一摞麻袋片坐在阳光里的疤瘌五。
疤瘌五抬了下眼皮,嘟囔道:“想什么?”
“你干不干活儿吧!”苟组的底气也足了起来。
疤瘌五挨了打,又被方头他们给揭了底,斗志或许不太昂扬了,却不甘心灰溜溜收场,气哼
哼地给自己找辙:“我屁股疼,腰疼,得治病,干不了活儿。”
“行啊,监狱你也不是头回进来,早给你安排好休息的地方了,小苟,叫个人跟我回去给他
抱被子……安排俩人把王福川弄楼下等着。”白主任说着转身就走。
苟组就近喊我:“你,跟白主任去!快着。”
我稀里糊涂跑出去,跟在白主任屁股后面,走了几步,我突然说:“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他被
白主任一回头:“叫个跟他一屋的来,捣乱!”
我正懒得跟他屁股后面呢,得令后撒丫子就往回跑,让苟组赶紧换了人去追白主任。这边疤
瘌五已被薄壮志和毛毛架起来,这家伙其实自己凑合着可以走路了,就是诚心装蒜。
疤瘌五一脸不屑地说:“操,不就独居嘛。”
看我回来,苟组叫薄壮志:“你留下捡你豆子吧。”然后叫我替上去。我想也好,先去见识
一下“独居”是个什么东西。
疤瘌五一边磨蹭着往楼下走,一边煽动:“其实你们就是太窝囊,大家鳔膀子耍,都不干
活,要不磨洋工也行啊,熬几天下来,他们一看真干不完也就给你减活儿了,操,一帮傻
逼,还真拼命干,不是给自己上套么?以后看你们咋褪!”
毛毛说:“人家二龙那么大腕儿,都干活,你耍巴什么,白给自己找罪受。”
“戚,人家有底子啊,将来那帮关系就把他托起来啦,我靠什么啊,就得凭一股子狠劲儿,
咬过来了,一时受苦,一世享福啊,你们不懂,下回再进来就明白啦。”
“犯人不想惹麻烦,可以让你一步,政府还怕你不成?”我说。
疤瘌五停了下来,郑重而又轻蔑地说:“政府算鸡巴?最好对付的就是政府?政府不就是一
架子嘛,靠那帮帽花撑着呢。要不是脑子有病,哪个当警察的跟犯人玩命?谁也不想为那俩
俸禄给自己招灾不是?咱这里都是小刑期,没几天出去了,你把谁治狠了谁不惦记你,背地
里给你一家伙好受吗?”
疤瘌五继续往前挪噌着,一边沉痛地教育我俩:“政府就那么回事,不就关小号儿么?现在
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敢照死里打犯人了……哎呦,你他妈慢点走……这最厉害的,就是犯人
整犯人,比警察黑多了,官面儿上挺过来了,先起半个点儿,剩下那半个点儿可就难
啦。……行啦行啦,你俩也甭扶着了,你们那是搀我嘛,一个快一个慢的,呆会把我撕开
啦!操。”
跟疤瘌五一路聊合着,已经到了监教楼的前门厅,疤瘌五靠在一侧的大水泥柱子上歇着,肩
膀上扛了幅标语:“大干一百天,生产创新高!”
我看见跟白主任回入监组的那个“新收”已经回来,正抱着被子在门外立着,望着我们笑
一会白主任也来了,带那个犯人进来,招呼我们道:“过来。”
我们装模做样扶着疤瘌五,朝钉着“禁闭室”金属牌的门口走去。里面迎出来一个老管教,
没戴帽子,头发花白着:“白主任,好久没照顾我这啦?”
“可不?我也好久没遇见这样的混蛋了。”白主任笑道,顺手把签好的独居票递过去。
老管教一边往里走,一边招呼我们:“第三间啊。”
搀着疤瘌五在狭长的过道里走着,来到第三间门口,是个绿漆的铁拍子门,上面有个16开书
本大小的窗口,竖了几根拇指粗细的铁条。
“门没锁,进去吧。”老管教喊,一边在过道口继续和白主任闲聊着。
我顺手把门拉开,一看里面的空间也只有这一门宽,进门走两步,顶墙是个光板铺,地下倒
着个塑料桶,估计是马桶吧。后面那个挤进来,把被子扔铺上,赶紧退了出去,小号房里散
发着一股又骚又霉的怪味儿。
我客套地说了句“保重吧”,也赶紧抽身出来,按那边管教的吩咐,把门上的大将军锁挂
上,喀哒一声按死。这时才发现铁门底部还有个方洞,虚掩着一个小耷拉门,是送饭的吧,
回到楼上,苟组笑道:“送招待所了?”
毛毛说:“送招待所了。”
薄壮志一惊一乍地说:“嚯,还有招待所是嘛!”
“快他妈捡你豆子,今天一点睡啊!”苟组吆喝道。毛毛看着薄壮志“嘿嘿”起来,薄壮志
长出了一口气,把脑袋扎进豆子里了。
二龙抽着烟,问苟组:“这里一般关几天?”
“一礼拜,不老实的再续一礼拜票儿,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放了。”
“有集训队吗?”
“有啊,不过入监组的不送集训队,下了队,再闹出格的,就得往那发配了,一个月一班
儿,那里才厉害,听说每年都有在里面打死的,可能快取消了。”
“取消啊?”二龙说:“别取消啊,集训队才是考验人的地方,是不是真流氓,拉集训队一
练就亮相了,疤瘌五这操行的,一进集训队的大门儿就得瘫。”
这时,在隔壁干活的老花案上厕所回来,从窗口往里搭了一眼,立刻说:“组长,回头我那
烟也拿出来吧。”
马力从身后上去就是一个“脖儿切”:“老逼别的没学会,学会咬边儿了是嘛!”
老花案转着脖子嘟囔:“这还搞特殊化啊,别人能抽,我咋就……”话没说完,马力就飞起
一脚,眼瞅着老花案一下子就从窗口消失了。
“是人不是人都想烟儿抽?”马力一边骂着,一边气愤地掏出棵“红山茶”叼在嘴里,循着
老花案失踪的路线走过去,进了隔壁。
疤瘌五只关了三天禁闭,就回来了,抱着被子直接到了劳动现场,白主任拿个小本子在后面
跟着:“小苟,给他一包豆子,上墙角捡去。”
听白主任这么一说,我们都回头看疤瘌五,疤瘌五的脸上有枫叶大一片紫斑,情绪显得很消
沉,默默把被子放窗台上,在大家的注视下,去楼道里灰溜溜拉进一包豆子,看了一下路
线,撅着腚,一直拽墙角去了,低头解开缝合线,拉开,倒豆子,然后蹲下去,把手伸向第
一个杂质,捡出来交到另一只手里。
“雌啦。”毛毛小声跟我说。我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白主任看了几秒钟疤瘌五,扭头吩咐苟组:“召集大家开会。”
隔壁的犯人很快集合到我们屋里,白主任扫一眼,嘈杂声立刻平息下去:“就说一个问
题。”白主任挥着小本子道。
“王福川的问题,大家都已经看到了,该犯从一开始,就抱着错误的思想态度,抗拒改造,
蔑视政府,在广大追求改造的犯人当中早成了相当恶劣的影响!对待这种人,政府的立场从
来是鲜明和坚定的,那就是绝不姑息放纵,绝不助长歪风!当然啦,通过我们的教育,王福
川已经初步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写了保证书,要求政府给他继续追求进步的机会,这样
的态度我们是欢迎的,我们的职责就是帮助罪犯转化、进步、追求新生嘛,看到王福川勇敢
地纠正了自己的错误,重新回到改造队伍中来,广大管教干部的心情也是非常欣慰的。”
白主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王福川,把你的保证书给大家读读。”
王福川从人群后面近乎哀求地叫了一声“白主任”,白主任坚定地说:“读读。”
大家轻笑着,给王福川让开一条光明小道,王福川磨蹭着过去,接过了自己写的“保证
“尊敬的政府队长你们好,我万分沉痛地向你们后悔……”王福川小声念着狗屁不通但情真
意切的保证书,下面不时有人“哈”地笑一下,白主任的目光一扫,立马就把那个声音给阉
念完了保证书,王福川自觉形象扫地,羞惭无奈地低头回到队伍后面,我想白主任要的就是
这效果,顺便也给大家一个样儿看。
白主任又谈了几句要大家吸取教训的话,鼓励了鼓励,就走了。
二龙问疤瘌五:“几根啊?”
“上来就三根,我挺住了,还跟老白说呢,我就是打不死的吴清华!后来那老头又给他拿两
根来,五根大鸡巴一块捅,我当时就不知道事儿了。”疤瘌五悲愤地说。
苟组笑道:“那保证书是白主任写的,趁你昏迷不醒,抓你手按的手印吧。”
我们笑起来,谁也不在乎疤瘌五闹屁了,墙倒众人推。
疤瘌五小心翼翼地跟二龙探讨:“龙哥你在四监真挺过7根电棒?”
龙哥微微一笑:“那是老黄历了,我从来不提。”
疤瘌五还一个劲给自己找台阶下:“以前没碰过这玩意,不沾不知道啊,到时候你想挺都挺
不住,3根电棒就开始说胡话了,人这个神经敢情它不受大脑支配啊……没子过电的你们是
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人这个神经它敢情不受大脑支配啊!”
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二龙不掺乎了,低头捡起豆子来,慢条斯理地,象在
拿豆子消遣。二龙每天的豆子都捡不完,苟组也不说话,大概只一个劲念佛,祈祷这位爷别
折腾他就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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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监组不让接见,也不准购物,只告诉我们给家写了封信,让家里来监狱办接见证,以后到
队里,每月的接见日,都要凭证件进来,而且规定只有直系亲属可以办证。
几个多次犯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接见的时候,普通朋友,没有接见证的也能进来,
就凭“狱鼠子”一句话呢。他们管这里的警察叫“狱鼠子”,管监狱长副监狱长叫“大猫小
二监的伙食整体很差,和一监的模范监狱没法比,只有每周四和周日各搞一次改善。我们去
那阵,周四总是白菜油条馅的包子,周日是米饭,那天的菜里基本总可以看见肉沫。于是每
周五下午一喊交饭盒啦,大家就都很踊跃,苦恼的是转天发回来时,新饭盒基本上都被换走
了,大家一骂街,苟组就说:“等你们下了队,再换别人的饭盒去呀,谁挑前面是谁的,新
收总是最后一拨,甭不平衡,谁都从这时候过过。”
从入监那天开始,施杰我们两个就一起吃,带来的那些火腿之类早吃完了,肚里渐渐就没了
油水,每天晚上十点左右收工,饿了只能跑厕所接凉水喝,有时饿得大老早就醒了,躺在铺
上干咽唾沫。第一周,一饭盒米饭剩了小半,后来我和施杰就都不够吃了,将将还能忍一
下,幸好饭后有热水,可以把刷菜盆的水灌进去,聊且填补一下。几个饭量大的就更惨了,
薄壮志就眼睛有些发蓝,举着舔得干干净净的饭盒挨屋转:“哪位大哥吃不了,别糟践啊,
我还缺一口呢。”
我看到施杰他们屋也有个干巴老头,成天打蔫儿,有时候还在脑袋上包一条手巾,弄得跟敌
后武工队似的,问他,说是拢着点热量,要不更没精神了,也是饿的。
饥饿真是最可怕啊,我在分局的时候已经深有体会,想那马甲、强奸、三胖子之流,为了半
拉窝头可以反目成仇,为了别人施舍几粒花生米可以俯首帖耳当孙子,又想到以前看过本
书,里面说一男的扔给一饿红眼的妇女一块玉米饼子,那妇女一边任由他奸污,一边狼吞虎
咽地啃玉米饼,当时那画面给我很大触动,进了这里,一路走下来,那女人的饿感基因逐渐
在我身上克隆下来,使我不断地感觉恐惧,我坚决地怀疑起“嗟来之食”那个狗屁典故纯属
伪道学家的杜撰。
二龙就不同了,每天提工比我们多拎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方便面、饼干和火腿肠或者午
餐肉罐头,他从来不打牢菜,平时只拿定量的两个小馒头,就着自己带的熟食吃。一般情况
下,二龙的馒头都吃不完,最后,总是看着我们这边:“谁不够啊?”在我们这里,这是一
句骂人话,但毛毛我们几个都情不自禁地回答:“我不够,我不够啊。”二龙一指扔在塑料
袋上的半拉馒头:“拿走吧,施杰。”施杰他们俩一屋,当然先得几分便宜。薄壮志看施杰
我们俩分食着那半拉馒头,万分惆怅。我虽然觉得这样很没面子,可没法控制自己,去他妈
的吧,清高值几个钱?先吃。
这种关键时刻,我也顾不了毛毛了,没办法,资源真的太有限了。
有时我们也在隔壁用餐,吃完了回来,二龙偶尔就问:“施杰你们俩饱了吗?”
如果我说饱了,他就对跟前的毛毛和薄壮志一努嘴,俩伙计立刻比赛似的扑过去,抢先的一
个经常是毛毛,薄壮志就很气愤地抗议:“分一半给我。”毛毛三两口就把馒头塞嘴里了:
“等晚上给你拉吧。”
施杰不断地跟我提议:“得想法让家里赶紧找关系啊。”“哪怕先进来给咱送点吃的呢。”
“当初不如花钱留一监了,真耽误事儿。”我只能无可奈何地安慰他,鼓励他再坚持一段时
间,面包总会有的。
其实我也有些后悔,不仅后悔没舍得让老爸去给狗官卖脸进贡,也有些后悔当初没有争取市
局那个立功奖励了。以前从没考虑过变节的问题,现在真的很动摇,我开始很气馁,觉得自
己这样立场飘摇的家伙,不是干大事的材料,以前算高估了自己,半拉馒头就闹成这样,出
息实在是大大的没有。
这天午饭吃包子,施杰说下午好熬,咱不如吃一个留一个,晚上打短儿使,我说你留吧,我
是全吃了,省着惦记,过一顿算一顿吧,晚上不行还有凉水呢。施杰说麦哥你有点缺乏长远
规划,这叫储备粮,连国家都要搞。
晚上快手工的时候,突然听旁边屋里一通乱,好象听到施杰在骂街,我赶紧跳起来,跑过去
一看,施杰正跟一个车轴汉子滚倒在豆子堆里,施杰已经处于下风了,我顾不了许多,先奔
过去一脚把那家伙踢翻,施杰趁机翻上身去,啪啪抽过去俩嘴巴:“让你偷我包子!偷!”
那汉子一脸无赖相:“你又没写名字,我以为没人要了呢。”
我上去一边把施杰的手拉开,一边问:“怎么啦?”
“这丫的把我放窗台上那包子给吃啦!操,省狗嘴里去啦!”施杰气的脸通红。
车轴汉子还是那句话,抱怨施杰没有在包子上写上名字。
施杰和我几乎同时出脚,施杰边吼道:“再不写名,你也不能跑我饭盒里捡去吧!?”踢得
那个汉子有些急了:“别仗着人多来劲啊?”旁边人都看热闹,不少人两头煽乎,恨不得赶
紧把架打得热闹些。
苟组闻声过来问了情况,也骂那个车轴汉子:“周法宏你也太不是东西啦,晚饭少吃一馒
头,抵人家施杰的包子啊。”
周法宏眼一斜楞:“门儿也没有啊!吃肚子里算自己的。”
施杰眼都红了:“我他妈饿着肚子,就为了晚上能睡个塌实觉,便宜野狗了!必须还!一个
馒头顶一个包子!”
我跟苟组说:“发晚饭的时候我们直接扣他一个馒头,不行就比划!”
苟组说:“都别闹啦,晚上再说,先干活去,都干活!”
我往回走,毛毛正堵在门口看,迎着我气愤地说:“偷包子啊,咋不打丫的?打到他吐出
来!”我说,吃晚饭见。其实我不想惹事,不过周噶红也太气人,况且又正是施杰的包子,
我能坐视不理么。
晚饭来的时候,当着苟组的面,我一个人直接拿了五个馒头:“扣斜眼一个啊,苟组。”
“嗨,干嘛哪干嘛哪?”周法宏蹿过来就抢我手里馒头,被早在一旁护卫的施杰拿身子挡开
了。车轴汉子气急败坏:“想掐我鸟食罐儿?没门儿!”施杰理直气壮地说:“杀人偿命,
欠包子还馒头!”
我赶紧保护着馒头进了屋,把饭盆放毛毛边上说:“帮我看着点,我去打菜。”
拿着施杰的饭盆往外走时,周法宏已经撞开施杰冲进来,我没防住,让他直冲到毛毛跟前,
毛毛机灵地把我的饭盆一闪,周法宏饥不择食,乱中取胜地岁手从毛毛盆里抓了一个馒头就
跑:“反正你们是一伙的,有我一馒头就行。”
毛毛、施杰我们仨都追过去,最后把周法宏堵在隔壁的旮旯,毛毛上去就踹:“操你妈的抢
我馒头?!”施杰的拳头也落在周法宏的胸口上。
周法宏长得很结实,被打几下并不太在乎,一边大口地往嘴里塞馒头,一边挣扎着想杀出重
围,我一看那馒头马上就消失了,火也往上撞,照他脚脖子上用力一钩,周法宏奇怪地
“呦”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施杰、毛毛扑上去扇他的嘴,毛毛尤其愤怒,边打边骂。周法
宏干脆把头一抱,认打不认罚。
苟组和马力都冲了进来,大骂着把我们分开,周法宏露出脸来,吧唧一下嘴,感慨地说:
“吃肚子里算塌实啦。”一听这话,我气愤地上去就是一脚,苟组一把把我拉了回来,叫
道:“给你脸啦是吗?”
马力上前踢了周法宏一下:“丢人现眼的玩意。”转头对我们说;“你们几个都够现的,这
四十多人里,就你们四个是C县的老乡,还就你们四个内讧啦!”
我看着周法宏道:“你也是C县的啊?老乡的包子你也偷?”
“C县人的脸全让你丢到家啦!”毛毛吐了唾沫道。
周法宏斜楞着眼,挨个看了我们一遍,尴尬地一笑:“还真不知道是老乡,没交流过呢,相
请不如巧遇,今天这包子就算见面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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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和外面联系不上,我的很多想法不能和家里沟通,我想只能靠自己的运气了。我觊觎上
教育科这方宝地了。
听他们讲,二监的犯人,最牛的几个归宿就是教育科、狱政科、协勤队、汽修组和炊场、医
院。狱政科没戏,现在就留两个犯人在那里协助接见和打扫卫生,听说一个是“大黄”(黄
科长的官称)的外甥,离一个是“小猫”的“门子”;协勤队的犯人,只吸收快释放的犯
人,协助防暴队值班、巡逻,而汽修、炊厂和医院这几个地方,更是要有关系和“技术”背
景;只有教育科还“适合”我。
教育科的犯人,就在我们捡豆子的楼层“上班”,有几个专门的“教研室”、“备课室”和
“图书管理室”、“文体活动室”,还有个“新生报编辑部”,出版监内采风类的八开油印
小报,不定期的。每天可以听到他们弹吉他、拉二胡的声音,管教不在的时候,有个胖子必
要高歌“洪湖水浪打浪”,只此一曲,堪称经典,据说近年的联欢会上,这首歌是胖子一成
不变的保留节目。
我来了快二十天了,那个图书和文体室的门从没看开过,疤瘌五说:“那就是一摆设,一来
检查的,就安排些犯人进去看书、打乒乓球,糊弄傻逼的。”
这倒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看教育科这帮家伙服刑服的舒坦。
我跟疤瘌五打听教育科这帮犯人都什么背景啊?疤瘌五仰慕地说:“这帮牛逼啊,都是大学
生、教授什么的,要不就是文娱工作者,监狱也需要这种人不是?咱跟他们也没接触过,不
是一档次啊。文化人就是牛逼,到哪都吃香。”
二龙告诉我:“有心思啊?真想留这里,就早动手,没‘关系’的话,不砸钱是没戏,戴眼
镜也白搭,大学生在车间捣锤儿的大把抓。”
“捣锤儿”,和“翻砂”、“造型”一样,是一大队钢管车间一项重体力活,大概意思就是
用一根碗口粗的铁锤把铁砂子砸实,砸出可浇铸铁水的“型”来,现在外面的好多厂子都是
电化的,这里的钢管场还保留着朴素的原始工序,完全手工。听他们讲,这要是捣上两年锤
儿,一辈子落个腰疼病不说,光是鸡巴蛋的,就晃荡得比先前长出一大截去,是二监最累的
体力活之一。我倒不担心分到那里,据说“捣锤儿”、“翻砂”的大部分全是外地犯儿。
二龙说的“必须拿钱砸”的话,我也有些小疑虑。前天炊厂的管教来登记,问“谁会腌老咸
菜”,老花案自告奋勇,说他们家就是酱菜行出身,结果没费话,当场就被点卯,办手续下
了炊厂。把一干人等羡慕得要死。
我就想,还是得有手艺啊。看来凭我在个人材料上渲染的那些,被教育科的管教相中,来一
慧眼识珠的伯乐,也不是没有可能。
施杰说:“我看你不如直接找白主任,来一毛遂自荐。”
二龙教导我:“那不行,你得说:白主任,我怎么怎么意思,你看留下来得花多少钱,就拜
托您了,该打点的地方您看着办……这里面很现实,越直接越办事,蹦藏着掖着,行就行,
不行就撂个痛快话,我再想别的道儿,谁也甭耽误谁。”
我笑起来:“那哪成?不成公开贿赂了吗?当场就得挨撅。”
二龙说:“我是为你好,看你不错,才跟你多说两句,听就听,不听拉倒,咱河里没鱼事
(市)上见,回头你看哥哥的话有没有道理。”
我仔细权衡了利弊,分析了一下形势,想这45个人里,我的学历最高,并且有教书育人的专
业经历,比较而言,文笔又不是一般的了得,甭管什么事,只要我愿意写,锦上添花玩的
转,颠倒黑白也弄的来啊。不信监狱领导不喜欢这样有才华的青年罪犯。
我决定如施杰所言,毛遂自荐。
瞧准了,白主任值班那天,我看楼道里没人,佯称上厕所,溜过去在白主任门口定了定神,
喊了声“报告”。
进去后,我很规矩地问了好,说明来意,很殷切地希望他考虑,给我一个更好地发挥才华的
机会,我保证可以很努力,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彻底抛弃低级趣味的新人。
白主任一直微笑地听着,对我的想法很关注,当场给了热情的鼓励,最后问我还有没有别的
我说:“没了。”
“那你先回去吧,我考虑一下,这个事我一个人就可以做主了,回头我再看一下你的档案,
你也再考虑考虑。”白主任就是会当领导,什么事都留个活话。
我规规矩矩向白主任鞠了个小躬,告退。
第二天又有几个犯人提前下队了,都是外地的,体格看上去还能顶一气的那种。疤瘌五幸灾
乐祸地说:“去一大啦,翻砂造型加捣锤儿,除非跳铁水捅里,才有个解脱啊。”
二龙说:“你屁股不疼了吧。”疤瘌五马上没音儿了。
下午正干着活,教育科一个戴眼睛的小伙子进来问:“你们这里谁是老师啊?”
“什么事啊?”我停下来说。
眼镜凑过来,和善地说:“听说这次要留个人,估计是你吧。”
我心头一阵狂喜,谦虚地说:“不清楚呢,你是教育科的?”其实我们天天照面,多此一
眼镜跟我聊了一会,问了我一下现在教师的待遇问题,感慨道:“比我在外面时候强多
我问他:“平时也看不见你们上课啊?”
“上什么课,天天就是呆着,看书弹琴,监狱搞活动的时候,我们给搭搭台子,布置一下会
场什么的。”
“没课啊。”
“有时候有一两节,年底考试多些,监考判卷什么的,也是上下一齐糊弄,慢慢你就知道
了。”眼镜说过,告诉我以后时间长了,有的是聊,就先走了。
毛毛羡慕地说:“麦麦你摇起来啦,教育科哎。”
一会儿苟组在外面喊:“谁会修汽车摩托车,登记一下!”
隔壁立刻跑出一个:“我开修理场的,行吧。”
“算一个。”苟组开始记那人的名字。
我捅薄壮志一下:“开出租不会修车啊?”
“瞎鼓捣还行,大毛病没闹儿。”薄壮志有气无力地说。
疤瘌五喊道:“傻逼赶紧登记啊,先混进去再说,修理组多淤啊,里面一半都是混事的,摸
边的谁不往里扎!”
毛毛也撺掇薄壮志,薄壮志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到门口小声问:“苟组,我小
修行,大修……”
“回不回吧,敢摸就算一个,先报上去。”苟组很热情,好象多报一个名额给他提成似的。
薄壮志登了记,回来干劲也足了,脸上春风拂过一般,似乎已经被选进了汽修组。
“会种菜的、会电工电焊的、搞建筑装修的也站出来!”苟组大包大揽地喊。
又有几个人欢腾了起来,进来一段时间,通过交流,大家都知道手艺活比下队进工区好受。
毛毛问:“我认假币比验钞机还贼,劳改队要不要这样的?”
疤瘌五起哄道:“我就会泡妞打洞量黄米,苟组,你跟白主任建议建议,咱搞个培训班咋
苟组说:“二监的全是花案,天外有天,你那两下子,小儿科吧!”
第三拨豆子捡完的时候,苟组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明天给大家半天时间,洗洗衣服啊,再
过一礼拜,也该下队了,干净干净。”我们一片欢呼怪叫。
二十多天没洗衣服没洗澡了,每天在豆子堆里泡,尤其一周一次的大扛包,早把里里外外弄
得土猴一般,站了队,看过来肯定以为是兵马俑呢。
又有两个新长疥的犯人,加入到我们这个病号房,原来这些人,身上的疮啦疥的更加肆虐,
最惨的是豁嘴那位,走路都得哈喇着双腿,到厕所解手时,看见底下那物都烂了,用手纸包
着,只留一个小孔撒尿,呲牙咧嘴的样子,撒泡尿象在憋宝。我的手脚也起了大片的脓包,
屁股更是烂得坐卧无当。
苟组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到楼下医务室拿了大包的硫磺膏来,给大家狂抹,屁用不管,
“百炎净”每人只发了两片,让我们磨成细面,撒在创处,倒是见效,可后劲顶不上,没了
药源。苟组同情地说:“哥几个没办法,你们的钱都没转好帐,得到队里才能花,便宜药可
以免费,好药得花亲钱啊,这是监狱,不是慈善机构,我也没办法。”
“等你们下了队,没病找病住院都行,只要舍得花钱……下面住院部里,十个至少有三个是
花钱疗养的,躲活儿。再熬一礼拜吧,下队就好受了。”苟组给我们打强心剂。
豁嘴气短地说:“下队我也没钱啊,死了算了。”
“没钱也看病啊,政府能看着你死这里头,那不成旧社会啦。”苟组安慰道。
我气愤地说:“那入监组死了就没人管啦?入监组就不是社会主义啦?”
苟组笑道:“麦麦你问得真好,我要是监狱长行了,等大猫来了你问他吧。”
蛋子上包了一圈干豆疥的薄壮志懊恼地说:“我就是让你们传染的,本来好好的,上这屋干
什么来?还以为有病号饭呢!”我们全苦中寻欢,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休息日,我们三两把洗了囚服,水淋淋挂在窗口,然后裸着身子,跑对面屋晒太阳,听说这
招还算灵验。疤瘌五厌烦地哄我们,苟组说:“不行你们就换到对门去,照顾一下病号。”
疤瘌五立刻不言语了,好久才说:“到这里面,谁他妈可怜谁呀?”
施杰过来参观了一下,惊讶地说:“麦哥你屁股咋烂成这样?跟打靶场似的。”
我笑道:“给我这屁股拍一特写寄回家,你嫂子能哭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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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屁股那阵,已经是11月份,天气开始冷了,我们的棉囚服还没发下来,很多人能加到身上
的衣服都加了上去,套在囚服里,裹得象个棒槌。方头他们给二龙送来了一身洗得很干净的
棉囚服,看上去很薄,疤瘌五说:“里面都是晴纶。”
我们十几个皮肤受灾的犯人,也不敢穿太多衣服,否则再套上囚服,就箍得太紧了,不方便
骚痒不说,晚上那脓水在贴身的衣服上结了痂,就不好玩啦。
教学楼里,靠窗的一溜地方成了风水宝地,能凑乎的都凑乎过来了,白天还好歹可以对付,
晚上就遭殃起来。冷啊。
豁嘴里面只穿了一套秋装,披个麻袋片,一边叫苦一边哆哆嗦嗦地捡着豆子,薄壮志也不好
受,在看守所的时候,衣服都叫别人给掐巴走了,囚服里面光板儿套一件单甲克,也是冻得
我裹紧身子,看着毛毛说:“老哥套了俩跨栏背心,三件秋衣,还这么冷呢。”
“你下面穿的少啊,人冷冷腿,狗冷冷嘴啊。”毛毛笑着说。
“下面不敢多穿啊,腿肚子上全是疥了,我现在就落一表面光,背人地方全坏了。”
“跟咱这监狱一样。”毛毛望一眼窗外的夜空,一弯残废的月亮瘫卧在云隙,冷漠地望着下
边,垂死的样子,看着心凉。
疤瘌五在那边跳脚喊道:“这日子没法过啦!他妈就快立冬了,还不发棉衣服?”
马力穿着棉服,在窗户外头说:“疤瘌你又闹什么?搅乱军心是不是?”
“操,不行你们还谍我去呀,白主任来了咋的,大猫小猫都来了,我也敢说!再过几个礼
拜,就他妈立冬啦,还穿单衣服呢!改造个鸡巴呀还?大伙说是不是?”疤瘌五横着脖子
苟组过来了,安抚着人心:“大伙再忍两天吧,听说下面队里已经开始发了,三天内肯定到
咱们这……今年也邪了,天冷得早点,坚持两天,坚持两天啊。”
我跟毛毛说:“人家宋美龄当年亲自给前线壮士做军衣,多鼓舞士气?咱那几个猫的老婆可
不干什么吃的。”
毛毛笑:“想得美,不给咱送点耗子药进来就好。”
薄壮志感慨地颤声道:“快送点耗子药来吧,我受不了了。”
晚上豁嘴大半夜把我们全折腾醒了,这货裹个薄得透亮儿的被子,在铺上哆嗦着,嘴里一个
劲念叨:“观音菩萨,齐天大圣,上帝啊,快点发棉的吧,我再也不犯罪啦,快点发吧。”
“我操,你瞎鸡巴折腾什么,让不让谁睡啦?”薄壮志气愤地用被子蒙上了脑袋,把身子团
我还好,有两床被子,不至于冻醒,可这一醒,就再也睡不塌实,耳边总觉得豁嘴那位还在
神经兮兮地叨咕,后半夜就没消停下来。
转天提工的时候,毛毛向我炫耀:“看。”
我一看,发现那小子穿了一件油花花的黑棉袄,上面缝着明显的红道,是那种已经作废的老
“我们村一个老乡,今天开放了,把囚服给我留下了,一大早从窗户扔上来的。”毛毛激动
薄壮志羡慕道:“有亲人真好,我们老家咋不抓进几个来呢。”
毛毛说:“我就不信你们那儿就你一个犯罪的,还口口声声是冤案?我们村2000多口子,现
在在里面呆着的就30多个呢。”
“我们那犯罪的没有关这里的,我们村风好,不出花案。”
“操,不出花案?你是嘛案呀?拽什么拽,甭跟我说冤假错啊?”毛毛抢白他。
“所以我必须申诉,下队就申诉,丢不起这个人哪!”薄壮志又给触动隐忧了。
我说:“你想好了,据说申诉就是不伏法的表现,在押期间不给减刑,而且申诉案一般没有
结果,官官相护啊,翻案就得有人受处分,那么容易?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满满当当坐
7年苦狱啊,哭都来不及了。”
“操,我就不信真没有王法啦,我后半辈子嘛也不干了,就陪着他们打官司!”薄壮志咆哮
苟组过来踹了他一下:“快你妈捡豆子吧,激动什么?我比你还冤枉呢,摸老太太屁股一下
就5年。”我们都笑,大家知道苟组其实是诈骗案,他那胸牌上写着呢。
晚上收工收的很早,不到8点就回了入监组,我们走得豪情满怀,就差一路欢歌了。苟组告
诉我们:回去发棉服!
这一天是11月11号,礼拜七,所以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转天的周一,我们就给分下了队。
我没有留在教育科,薄壮志也没去得了汽修。当初误会了,内定留在教育科的那个不是我,
是另一个经济犯,国际信托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什么后门不清楚,已经和我没有瓜葛,打
听到耳朵里也是腻歪。我当时很懊恼,觉得自己真的很废物,到这里面简直连小学生都不如
了,好多节骨眼上的细节,都是事后才明白过味儿来,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不就一个字
我,二龙,疤瘌五,豁嘴儿,周法宏,在隔壁装敌后武工队的那个干巴老头,还有两个不熟
悉的小不点,我们8个分到一起,去了炊厂后身的那个工区,五监区,口头上都喊“五
大”。施杰没有和我分一堆儿,也让我更添别扭,他去了“一大”,就是那个可怕的钢管
厂。一大和五大的工区在同一个大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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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等着了,4篇,够意思,明儿请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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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劳改队
第二节:初识五大一
周一上午9点钟一过,就开始往下分人,除了几个内定的名额,谁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我
一听自己的名字跟那些人混在一处了,就知道留教育科的梦想破灭了,不及细想,赶紧抱了
铺盖家什,随二龙他们下了楼。
一个年轻英俊的队长(这里管所有戴大壳帽的都喊队长)说一声:“跟我走。”就把我们一
行8犯带到了五大的工区楼下,这是一栋两层的厂房楼,看上去宽敞明亮,不过队长没叫我
们进楼,而是一指草坪尽头靠墙的地方:“先那边等着吧。”然后自己上了楼。这位队长很
和气,多少还有些小心翼翼和害羞,整个一“三好学生”的样子。
我们走到墙边,把东西选干爽地方放下,都坐在自己的铺盖上。背后的墙不高,也没有铁丝
网,估计翻过去还是工区吧。我们呆的地方,立了几根木桩,拴了发绣的8号铁丝,上面挂
满了万国旗似的被子和囚服,厂房楼的这头,是一个窝棚似的简易房,旁边有个大水池子,
厂房的正对面,就是施杰去的那个一大队的行政楼,楼旁边耸着一个大烟囱,有十几层楼
高。我们就坐在五大和一大中间的草坪把角,说草坪好听些,其实更象一片长满野草的荒
地,草尖都已经开始发黄,有些肃杀的意境。
一个瘦高细白的小不点问:“五大干什么活啊?”
疤瘌五说:“看分哪个监区了,五大一就捡捡豆子什么的,五大二织毛衣,五大三扎毯子。
反正前年是这样,估计现在还一个德行呗。”
干巴老头说:“可别分一中队去,再捡豆子可受不了。”
“操,想的美,一中是他妈二监的老弱病残队,捡豆子是最舒服的。换哪个队都够你老逼受
的,一大最累,钢管,捣锤儿、造型翻砂你受得了吗?二大车钳洗刨,技术活;三大最惨,
犯人挨整是出了名的恐怖,天暖和了烧窑,天凉了捡豆子、糊纸盒;四大、六大也是力气
活;七大建筑;八大美,养猪、种菜,还有个鱼塘,轮的到你去嘛!都是给官儿的铁门子准
备的。能分到五大你就念阿弥陀佛吧!”疤瘌五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站起来嚷嚷开了。
“嗨嗨,溜边蹲那,白话什么哪!肉痒痒了是吧?”一个大秃顶的矮个子犯人一边朝这里走
疤瘌五嘟囔一声,跟我们一块蹲下来。
到近前,矮个子喊了声“二龙是吧”?
二龙一转头:“哦,华子啊。”
华子过来抱起二龙的铺盖:“我听方头说你来了,还没得空看你去,刚才一审名单,喝,分
我这来啦,这不赶紧下来了?……走,楼上呆着去。”
二龙拎起两个塑料包,跟着华子走。华子扭头吆喝我们:“都老实蹲着啊,别找捩!”
看华子和二龙走远,我问疤瘌五:“老白不是说把你分三大去嘛。”
疤瘌五吹道:“我跟他又交流了一下,除了三大,把我扔哪个队都成,老白也不想惹我,就
没较真儿。”
“到这里还干活吗?”
“看情况,要是挤兑我,就开始折腾,大不了不减刑了……哥几个咱一快来的,到时候得抱
团儿啊,有欺负咱头上的,就一起上,几回过来,就没人敢摸咱了,这里面就这操行,欺软
怕硬,专捏软柿子。”
细长的那个小不点不屑地说:“操,谁碰我试试?我跟丫养的豁命!”
“对,就得有这劲头,头三脚踢不响,往后没法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兄弟儿,够猛!”
疤瘌五竖起大拇哥来。
我明白疤瘌五这是“坏门儿”,往死路上带小不点呢。
“我在看守所时候,一老头让我给他洗裤衩,我二话没说,一盆子就碎他脑袋上了,给老逼
开一满脸飞花。”小不点来劲了,我想那老头满脸飞花以后,小不点肯定也满地找牙了,不
过走麦城的事,谁也不提罢了。
“有前途,这路子对。”疤瘌五继续往阴沟里带。
这时听五大楼上有人喊:“嗨!新收——新收上楼!”一看,华子的秃头正在二楼的窗户往
我们互相招呼着,抱着家伙往回走,到楼口,都有些犹豫,疤瘌五一步跨到前面,领着我们
六个顺楼梯走上二楼。
一进门口,就看到里面乱哄哄的好多人坐在木板搭的台子面上捡豆子,甭问,是五大一了,
老弱病残队?再一看里面,排了许多造型简朴的编织机,好几十犯人正热火朝天地忙活着。
“蹲边上。”华子一指墙角的空地,我们把背包放下,蹲成一溜,然后就没人搭理我们了。
进门的时候,看见二龙正坐在一个台子面后边悠闲地抽烟。
好久,才有人开始挨个提我们。回来的说是队长提讯。管教办公室就在工区的两头,没有挂
喊到我了。我赶紧起身,跑到门口,门开着,对门的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个虚胖的警察,脸
上除了胖,没有别的特征,我不敢细打量,立正,洪亮地地喊了声“报告”,得到允许后我
迈步进了门,规规矩矩地走到跟前,恭敬地叫了声“队长”。
那胖子眉头一皱,反感地说:“往后站,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规矩不懂?”
我赶紧后退了两步,心里很不舒服。监规第53条明确规定:听到管教人员呼唤时,应立即答
“到”,并迅速到管教人员两米处站好,听候指令。刚才我离他太亲近了,亲近到了可以突
然发起攻击而使对方难以防范的地步。
靠,鸡巴毛病还不少。我心里嘟囔道。
问了我的情况后,胖子说:“别还总把自己当人民教师啊,架子得放下来,认识到自己已经
是一个罪犯,要态度端正地参加改造劳动。”
我唯唯诺诺:“是,队长,谢谢您教导。”
“以后叫主任啊。”胖子说完让我叫下一个。
后来知道这“主任”比一般队长大一级,仅次于监区大队长和教导员。这位主任姓朴。
提讯完毕,华子喊道:“林子,几个新收怎办?”
远处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先豆儿!都给我豆儿!”
华子立刻招呼我们:“过来搬豆子,一人一包先!”
我们马上站起来,按华子的指点奔向另一面窗口的豆子垛,我拉下一包来,刚要拽走,突然
斜刺里冲过一个人来,一把抓住麻包,一边兴奋地说:“麦麦,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来
居然是蒋顺志,“C看”时候跟我一个牢号的安徽人,偷农用电线的那个,毛毛说在别的号
儿自杀未遂的就是他。
我一边感到意外,一边赶紧示意他松手:“以后再聊吧。”我们刚上来的时候,就被明确告
知,不准和任何“老犯儿”讲话。看他那样子,也不象混的好的,一不留神,被再给双方都
蒋顺志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头说:“碰见你真高兴。”
果然,蒋顺志刚走两步,就让一个黑大个一脚给踹趴下了:“操你姥姥头的,跟新收瞎搭和
什么?!”
蒋顺志诚惶诚恐地爬起来,一边从黑大个身边绕过去,一边连叫:“哎哎,林哥我注意,林
哥我注意。”
朴主任把场面看个满眼,根本没理这个茬,只喊道:“林子,招呼大伙抓紧啊,这批豆子完
了就没啦,换新产品!”
林子立刻咆哮起来:“操你妈的都给我飞起来!鸡操驴啊,都给我飞起来!谁偷懒我砸你丫
养的!!”
人群里有捧臭脚的,也跟着起哄:“快啊!快!”
我们捡豆子的地方,正对着管教室的门口,再加上华子很卖力地来回吆喝,我们都不敢有丝
毫怠慢,把长久以来练就的捡豆绝技都使了出来,一双双手忽上忽下,惶若飞梭,又如通上
了电一般,机械地动作着,直捡得那些豆子们心惊胆战。
林子溜达过来巡视了几眼,大声对华子说:“行嘛,看哪个不行就腮之!”
华子笑道:“看来哥几个还都练过,手艺不赖。”
二龙在我们旁边的案子上,也低头捡着豆子,精神就放松许多,还跟在入监组一样,慢条斯
理的,象在休闲。林子转一圈后,坐在二龙边上笑道:“龙哥,听华子念叨了,你在外面有
成绩啊。”
二龙一笑:“听他胡说!”
“这里除了主任,兄弟一手遮天,鸡巴劳改活,你愿意摸就摸两下,懒得摸就扔边上,等华
子一走,给你弄个组长当,帮我盯在点就行啦。”林子一边起身一边说。
二龙抬头笑一下,没有说话。摸不透二龙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打饭的时候,华子吩咐两个小不点:“跟老犯下楼打饭,就说是一中十组,9人,有我一
份,以后就你们俩打饭啊。”
刚才提讯喊名字时,知道细长那个小不点叫霍来清,那个矮一些的叫赵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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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啊,就是不过瘾.哥们儿也不知是先写好了的,发上来.还是每天现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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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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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商量点事呗,能不能……,恩,能不能多发一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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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楼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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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周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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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收工比在入监组时候早得多,虽然主任一个劲说赶任务,等他下班一走,我们在工区吃
完饭,林子就招呼大家“撤”,带队的是上午领我们过来的小警察,听林子喊他“尹队”,
是个没官衔的小管教。
除了我和两个小不点,其余几个新收的豆子都没捡完,华子毫不客气地命令他们把剩下的背
回监教楼。二龙当然不在此列。
华子命令两个老犯儿给二龙拿着东西,其余几个新收各自抱着背包,随队伍往监教楼走,带
回来的豆子,装在一辆破平板三轮上推着。
五大队一中队的宿舍,在二楼西侧一个单独的号筒里,门口紧挨栅栏门的两间对面屋,是值
班室和水房,我们新收组的宿舍在最里面一间,搭上组长华子一共9个人,对面是个库房,
隔壁是“学习号”,就是各中队内部的严管室。整个中队人不多,只有三十几位,而且这个
队,确实一直都是二监的老弱病残收留所,除了捡少量的豆子,基本上没什么体力活,而且
劳动时间相对很短,一天只有八九个小时。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告知这批豆子完活后,
马上就要重新组队,接受新的任务了,以后的“老弱病残队”将不复存在。也就是说,我们
还可以再“舒服”些日子。
中队的新收管理比入监组还要严格,白天的豆子必须捡,晚上回来就一个任务:盘板儿,一
个下铺上盘两个人,必须脸冲墙,不许说话和东张西望,我的屁股烂成那样,也不能搞半点
特殊化,一样要和大伙一快盘到凌晨两点——后来二龙说了句话,说这几个跟我一拨来的,
也是缘分,松一扣吧,这样华子才把时间提前到夜里十二点。我说服自己,只当是考验毅力
呢,鼓励自己坚持坚持,这样想,似乎盘板有了更高层次的意义,反而不觉得可怕了。难受
肯定还是难受。
两个小不点,霍来清和赵兵,相对很舒服,华子安排俩小子负责全组的打水打饭,还要伺候
他和二龙的饮食起居,板就不用盘了,整天除了干活,就是全神贯注盯着华子和二龙的应
召,上厕所的时候,也不用象我们一样,必须来回溜着墙边,还得低着头。
疤瘌五进来过,脑子比我们活份,一看盘板不爽,干脆每天剩一些豆子,回来在对面库房磨
磨蹭蹭地收尾,估计时间差不离了,才进来盘一会。没过几天,周法宏和干巴老头也看出门
道来了,跟疤瘌五搭起帮来。
这天收工回来,华子不动声色地让他们几个把豆子先放进库房,自己和二龙洗了把脸,然后
叫赵兵把疤瘌五喊过来,并且吩咐我和豁嘴儿先不用盘板,溜铺边耷拉腿坐好。
疤瘌五进来,冲华子一点头:“华哥。”接着又冲二龙笑了笑:“龙哥。”二龙低头修着指
甲,对他一点反应没有。
华子一边细致地剥着橘子,一边随意地问:“进来过?”
“哎,上次在一大。”
“这里比一大舒服吧。”华子拿眼皮撩了一下疤瘌五。
疤瘌五妩媚地一笑:“主要是碰见好杂役了,华哥很给面子。”
“我给你妈个鞋垫子!”华子狠狠地把橘子皮摔在疤瘌五脸上。
“华哥我犯什么错误了,你点给我,我这人一点就透,下不为例。”
华子起身就是一脚,踢在疤瘌五裆下,疤瘌五当即“哎呦”一声弯下腰搂紧了蛋仔。
“操你大爷的,跟我充熟的是嘛,让我给你点点,点你妈的逼呀我!”华子的拳头随着骂
声,狠狠地落在疤瘌五的腮帮子上,疤瘌五下意识地拿胳膊去挡,一直在铺上磨指甲的二龙
突然蹦下来:“想还手是吗?”说着,一脚兜在当胸,紧跟着一个右勾拳,“啪”的一声,
把疤瘌五打倒在墙角,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疤瘌五在墙角腻蹭了一会才挣扎起来,一边抹着嘴角的血一边说:“龙哥我没想还手,我哪
敢还手啊,我最敬重的就是龙哥了,你怎么打我都行。”
二龙啐了一口,不搭话,又盘回铺上修指甲去了,华子坐下来,掰瓣橘子塞进嘴里:“过
华子看疤瘌五走近,问:“在一大一天几包豆子?”
“两包,华哥。”
“现在咱一天分你几包?”
“……一包,华哥。”
“出去两年岁数大了是吧?”
“华哥,我知道什么事了,我改,以后我捧着你跟龙哥干。”疤瘌五随时不忘给自己寻找混
入上流的机会。
这时门一响,黑铁塔似的林子进来了。
“小不点,拿橘子。”华子说着,招呼林子坐。
林子“恩”了一声,先白楞一眼垂手站立的疤瘌五,回头看着我说:“大学生是吧?以前是
蒋顺志号长是吧?”
我还没说话,林子就气呼呼地说:“你他妈别以为以前牛逼烘烘,到这给我老实点?大学生
怎么了,国务院总理犯我手里照样傻逼!”
华子问:“怎么了?”
“刚来那天,安徽那棒槌就上前跟他说话,回号儿让我给砸了一顿。”怪不得这两天看蒋顺
志小眼乌青呢,敢情是这样。
二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麦麦倒是挺塌实的,不把儿闲。”这就算讲情了,我当时真的感
激了一下二龙。不过后来我才大概弄清了“把儿闲”的意思,凡是讨厌的、多嘴多事的都可
以叫这个,范围很广泛,我想确切的写法应当是“把人嫌”吧。
当时林子没再理我,转身看着疤瘌五问:“这只咋了?”
“跟我玩脑系呗。”华子笑道。
林子的大手抚摩着疤瘌五的脑袋笑着说:“就你这鸡巴头还跟华子玩脑系?不知道华子花花
肠子最多,连我都玩不过他嘛。”
“你又改我。”华子笑道,二龙也意味深长地抬脸笑了一下。
疤瘌五也讨好地歪头看着林子。林子的笑容突然就收敛得一干二净,那只爱抚在疤瘌五头上
的大手变化莫测地向下一挥,一个凶狠的下勾拳重重地凿在疤瘌五腹部,疤瘌五“呕”了一
声,当时蹲在了林子脚下,脸上写满痛苦。
林子一薅脖领子,把疤瘌五揪起来,一下甩到墙根儿,跟步上去照肚子上通通又是两下,疤
瘌五彻底瘫痪下去,一屁股坐在水汪汪的墙角,连求饶的力气都没了。
林子欣赏地说:“五大能连吃我三拳的,你算一个,给你加10分……操你小脚姥姥的,进了
五大的门,不先扫听扫听我林光耀的大名。就敢滋事儿?想起点儿是吗,想起点儿就折腾,
过了我的关,你就是老大,我不怕点儿高的,起来折腾,折腾啊?”
疤瘌五一看自己的力量和林子悬殊太大了吧,折腾的心恐怕先死了九分多,缓上气来的第一
句就是:“林哥我服了,以后我跟定你了。”
林子笑了:“操,嘴还挺甜,华子,不行给他安排点芝麻糊喝,喝了芝麻糊,甜到小屁
华子笑着说;“这个先放着吧,库房还有俩呢,给他们补补吧。”然后对疤瘌五道“滚过
去,把老头提过来。”疤瘌五佝偻着腰,一边冲几位大哥道谢,一边开门出去了。
华子冲桌上的硬纸烟灰缸一努嘴:“烂霍,拿老头的盆儿,泻半下芝麻糊去。”
霍来清困惑地先拿了干巴老头的饭盆,彷徨着问华子:“华哥,芝麻糊呢?”
三个老大都笑起来,林子摸了一下霍来清的尖脑袋:“操你妈的小逼还挺可爱的,以后跟我
当劳作算了。”
华子指导他说:“先把这烟缸里的东西倒进去,我昨天剩那方便面料也给他吧,便宜他了,
加开水啊,冷水对胃口不好。”林子笑着说:“你还挺关心人。”“唉,咋办呢,谁让我是
他们组长了?”
霍来清一边笑着调“芝麻糊”,干巴老头神情惶惑地过来了。刚才这屋里的响动,肯定已经
把他先吓了个半饱。
华子问:“老头,介绍卖淫进来的吧。”
“孙福恒,是吧。”
“哎,孙福恒。”
“体格不太好啊。”
“在外面总有病,里面又吃不好。”干巴老头孙福恒诉着苦,以为华子真的在跟他拉家常
“怪不得豆子总捡不完,烂霍,给他来碗芝麻糊喝,补补身子。”
“哎不用,怎么好意思……”孙福恒看到霍来清递过来的饭盆时,突然语噎了,哀求的目光
停留在华子脸上:“华哥。”
“求我没用,林哥是老大。”华子笑道。
“我这老大,不管你那老二的事儿,你们组长给你好不容易预备的,倒了多糟践东西,也伤
人心不是?华哥可是一好脸好面儿的人。”林子笑着说。听俩人言来语往的,我隐约觉得他
和华子之间有点小问题似的。
孙福恒在霍来清热情的推让下,不得已接过了饭盆,半盆黑乎乎的烟灰拌方便面调料的“稀
粥”,在干巴老头柴禾棒一般的手里颤抖着:“华哥……林哥……”
“喝,快点,别让我们费事。”华子眉头有些微皱。
“别等我给你倒记时啊——”林子点上棵烟,慢悠悠地说。
“三……”华子已经开始数数。
孙福恒苦恼地把饭盆凑近了嘴唇。
“二……”
“曰!”芝麻糊一沾嘴唇,孙福恒立刻干呕了一声。华子立着眼睛站了起来。
孙福恒挤上双眼,脖子一扬,喉咙里传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振聋发聩。
“行,别他妈喝啦,给那个留点儿,老波依的嘴还挺馋,不拦着你还都给霸占啦。”林子喊
道。孙福恒“哦”地一声,张着嘴,嘴里的残留物不断拉拉回饭盆里,看得我一阵恶心。华
子笑道:“这回营养更他妈丰富了……滚,叫周法宏过来!”
周法宏小跑着飞过来,紧张地站在华子面前。
林子不说话,先照法宏的肱二头肌上连捣两拳:“行啊,看着够瓷实,以后你就是我陪练
啊。”然后不顾周法宏痛苦的表情,跟华子说一句:“那边安徽还飞着呢,我得看看去
了。”说完又给了法宏一个标准的刺拳,满意地拉门走了。
周法宏一边咧嘴揉着胳膊,一边臭嘴:“林哥这拳头跟铁疙瘩似的,多亏我练过。”
“嘿,操你屁眼儿的你嘴还真碎啊!不给你漱漱口是不行啦。”华子吩咐周法宏端起那小半
盆饮品,命令他先在嘴里漱两下,才允许咽下去。周法宏看着那盆汤,苦笑道:“华哥,你
看我这德行的值得您生气嘛。”
二龙笑道:“‘发红’你他妈嘴是够呛。”
华子冷不防招周法宏嘴上煽了一巴掌,周法宏“吼”地一声长啸,一手捂上了嘴,另一手的
盆里撒出了些秽物,溅到华子的鞋上。华子当时大怒,夺过饭盆兜头泼在周法宏的脸上,随
手撩起周的囚服罩住脑袋,挥拳在上面一气乱砸,又披沥扑通地朝身上猛击一阵,把周法宏
挤在墙角,接着连打了有一分多钟,动作很缭乱,章法全无,象泼妇打架。我看到二龙撇嘴
轻笑了一下。
周法宏感觉这一轮打击过去了,自己把囚服拉下来,脸上沾满了烟灰花儿,颧骨上有些肿,
一只眼也微微发红了,其他好象并无大碍。华子大口喘着气,跟二龙汇报:“身体是不如以
前了,这傻逼身上的肉还挺结实。”
二龙笑着说:“发红就冲这臭嘴,往后也少挨不了揍,在入监组时候,连老师那样规矩的人
都攒伙砸了他一番呢。”
华子回头笑我:“是嘛,老师你还打架?”
我笑道:“我那是跟他逗,我长这么大没跟人动过手。”
华子赞美我说:“我看老师这样人就挺好,不把儿闲,塌塌实实,以后好好干,吃不了
亏。”我心里有点舒服起来,估计有他这样一句话,我只要不做讨人厌的事,基本上不会受
什么凌辱了。我还没想好,一旦哪天周法宏他们这样的经历轮到我头上,我会做何反应?我
坚信我不会挺得住林子的三拳。
华子先吩咐周法宏把地收拾干净,然后叫小不点赵兵:“你过库房看着他们仨,都给我飞
着,这边盘完板再说。”
“怎么飞啊?”赵兵问。
“小逼这都不懂?燕儿飞,土飞机,撅屁股总该懂了吧,俩胳膊给我翘上去啊,耷拉着不
行。”华子兴致勃勃地当场做了个示范:“看紧点啊,不听话就踹,谁跟你梗脖子就过来告
赵兵笑嘻嘻去了。
华子回头对我和豁嘴儿道:“行啦,你们也看到了,不服从管理就这样。盘板是最舒服的,
只有优秀学员才让盘板,上铺,脸冲墙,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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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起夜,在厕所碰见乌鸡眼的蒋顺治,本来是小便,看他蹲在那里,我也拉下裤子在旁边
的坑上蹲下。
“不好意思啊,让你受罪了。”虽然厕所里没别人,我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有些鬼祟。
蒋顺治苦笑着:“没事,我都惯了,那帮杂役就是闹的凶,到我们安徽那块儿,一样变
鸟。”我笑了,这小子还是那样个性,不合群,挨揍也不意外。
“你几年啊,怎么刚下队?我都来半年了。”蒋顺治问。
“我三个,在市局耽误了半年多。你几个?”
“四个半。”
临走,蒋顺治告诉我:“那个华子最坏了,我刚来时候差点让他鼓捣死。你注意点,别惹上
出了厕所,值班的吆喝道:“新收那个,溜边啊,低头拐直角。”
回来刚侧身(只能侧身,尽量不让屁股挨床)躺下不久,上铺的周法宏就起来了,蹑手蹑脚
下了铺,轻轻扒拉一下我的脑袋,我一偏头儿,周法宏冲我挥了一下手,屋里关着灯,只借
着号筒里的灯影,看出他好象要我跟他一起出去的意思。我小声问:“啥事?”
周法宏不说话,又冲我挥了挥手,我转过头,没理他,然后听见他轻轻开门的声音。
不知道这小子搞什么鬼。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周法宏还是不错的,没有什么坏心眼,饭量
大力气大,就是那张嘴,又臭又碎,喜欢吹牛,不过大部分时候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娱娱人。
因为是老乡,这些天吃饭,我们俩一直凑一堆儿,零碎也聊些老家那边的闲话,他说他是
“强制猥亵”进来的,五年。这次是二进宫了,上一回是因为打架,刚出去两年多。
“我在外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法宏跟我说:“我老想着挣大钱,在哪也干不安分,三
天两头打架,我们当块的小媳妇老娘们基本上让我摸遍了,为这我也没少挨揍,嘿嘿。”
周法宏出去没有5分钟,就听到号筒里一阵喊叫:“傻逼叫我逮现案了吧?”然后隐约传来
周法宏的声音,好象在不断地说好话,认软。
“不行,老哥我一向秉公执法,走,找你们组长去!”
林子的声音在外面回荡起来:“闹你妈什么闹,大晚上的作死!?”
“林哥,有个新收躲厕所抽烟!”我一机灵,多亏刚才没跟他出去,这老哥还够意思,想跟
我有负同享啊。
“卸了杂种操的,还用我教你?送华子那去!”林子高门亮嗓地喊道。
华子也给吵醒了,拉开灯,迷迷瞪瞪地问:“林子瞎咋呼什么哪,撒疯呢又?”
我直起身说:“可能咱屋谁出事了,我听他们喊新收新收的。”
正说着,值班的犯人抓着还在央求的周法宏进来了:“华哥,这傻逼在厕所冒烟呢,是你批
准的么?”
华子机灵一下坐起来,一边披上棉袄一边说:“操你妈的斜眼宏,胆儿肥了你!……梁子你
甭管了,放这吧,今儿我也他妈不睡了,练小逼的斜眼儿。”
梁子照周法宏脑袋上拍了一下,表情有些疾恶如仇:“瘾大技术差,落我手里算你倒霉!”
然后一带门,走了。
华子一指眼前:“跪下。”
“叫你‘跪下’呢,眼斜你耳朵也斜是吗?”二龙骂一句,脸冲墙翻身睡了。
疤瘌五团在被卧里兴奋地说:“操,抽烟去啦!锛了吧?”
“关!”华子眉头紧锁,冲疤瘌五叫道,疤瘌五马上哑巴了。
周法宏犹犹豫豫地在华子面前跪了下去:“华哥我错了,真的错了,给咱新收丢脸了。”
华子点上一支烟,吸一口,把烟雾喷在周法宏脸上:“新收不准抽烟,告诉你们了吗?”
“告诉了,华哥,我一脑子屎,没憋住。”
“哪的烟?”
疤瘌五道:“甭问,肯定偷华哥龙哥的呗?”
“操你妈你也找练是不?从现在开始啊,三天不许你说话,说一句话我抽你一嘴巴!小不
点!你们俩给我监督啊!”华子布置完任务,两个小不点赶紧接令。
“哪的烟?你他妈哑巴啦?”华子抄起鞋,给周法宏脑袋上来了一下。
“收烟的时候,我留了一盒。华哥,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周法宏一边说
着,一边把一褐“三塔”放在桌上。
“过?你说过就过?大半夜的把大伙都折腾起来,你这叫扰乱改造秩序,懂吗?”周法宏脑
袋上又挨了一下。
二龙烦躁地一翻身:“华子你跟他费什么话,赶紧睡觉吧,让傻逼飞着去。”
华子气愤地把烟屁捻在周法宏太阳穴上:“让你瘾大!”周法宏怪叫着弹了起来,用手哗哗
地划拉着创口。
“去,旮旯飞起来,明儿见!”周法宏灰溜溜扎到门后面,屁股一撅,两手从背后扬过头
顶,摆了个“飞”的造型。
“都睡吧,斜眼宏你给我规矩点,乱动别叫我瞄上!”
“华哥你塌实睡吧,你也别拿我的错误折磨自己了。我保证不动,我深刻反省。”周法宏诚
疤瘌五刚想出音,半个字还没吐出来,就立刻觉悟地闭了嘴,缩头闭上了眼。我看一眼周法
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赶紧睡了。
华子没有说“新收”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抽烟,只说“看表现”,也许明天,也许明年。至于
什么时候结束新收生活,他说等下一批新收来了我们就升级为“老收”了,下一批什么时候
来,看队里的需要了,也许下个月,也许……不知道。说得我们充满希望地绝望着。
对我们几个帐上有钱的人来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允许购物,改善一下伙食。我还多一个强
烈的愿望,就是看病,我可怜的臀部已经没有屁股样了,成了烂菜瓜。我后来一直怀疑自己
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盘板的时候,要求挺胸抬头收下巴,屁股部分没有动作要领的限
制,开始是疼,后来就麻木了,不仅屁股,连腿也是麻木的,下铺的时候要先咬着牙,试探
着把盘在一起的双腿分开,那种麻胀的如有电流激荡的感觉难以描述,要过度好一回,才敢
让脚挨地。
盘板时忍不住了,都要偷懒,歪一下身子扭一下腰什么的,被发现了就要挨打,经常是背后
被凿上一拳。我和大家一样,都有些习惯了,被击打的疼痛很快就会消失,心里便快速地把
它忘却,不让屈辱的感觉折磨自己,我开始理解马戏团或动物园里的猛兽了。似乎被驯化的
狼极端少见,不过我发现,“狼性”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已经被粗糙暴戾地打磨下去,只有在
心里,每个人还在用特有的方式狡猾地抵抗着、逃避着、幻想着吧。
小不点出卖了他们年轻的色相和殷勤的魅力,通过伺候得老大们开心,捞取卑微的活动空
间;疤瘌五象一只野狗,一边在心里象狼一样压抑地咆哮着,一边贼眉鼠眼地觊觎着机会,
希望被比他强大的主人收留爱抚;表面颟顸贫气的周法宏也是累犯了,懂得混世魔王的诀
窍,似乎在故意往“怪鸟”方向发展,准备捞个半瓶子晃荡响的地位,将来虽然受不着好
气,要经常成为老大们练手练嘴的作料,但却可以浮在更底层的“菜鸟”头上,时不时耍一
半下威风;豁嘴儿看来坚决走卑躬屈膝的奴才路线了,听话,干活,少挨些打,是基本的奋
斗目标;干巴老头孙福恒则在豁嘴的基础上,保留了些许自作聪明的狡黠,不过,往往是堤
内损失堤外补,劳作上取了巧,一旦被火眼金睛的杂役识破,惨遭毒手必然在所难免。
我的心理很复杂,盘在板上,就不断地回想从分局当号长、做高级学员的苦恼和优游,回想
在市局睡拥挤郁闷的板下,又因为被管教大人利用为应召文人而提升了“政治地位”,后来
在愚蠢的理想主义的自我陶醉里放弃了争取戴罪立功的机会,回想在一监和这里的入监组,
因为脑子进水短路而给家里节约开支的后果,一路奔波下来,感慨何止万千。
活着还是死掉,这是一个问题。我突然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是在沉默中
忍受拳脚棍棒的威胁,还是在叛逆中结束屈辱的苦难?结束,一定要“结束”!
那么,我要“叛逆”的是什么?越狱肯定是他妈不现实的,我必须叛逆的是自己的狗屁不值
的清高,伪知识分子的迂腐害得我还不够苦么?在外面还可以摇一摇,冒充一下“儒商”,
到里面你只能摇尾巴,狗似的摇尾巴!没有尾巴就想办法安装一个。与时俱进吧,哥们儿。
我知道这批新收里,除了二龙,我比他们任何一个的力量都不弱。我最终不会变成一条卑贱
的狗,我要成为一只狐狸,一只跟在老虎屁股后面的狐狸。我先要选择一只可以追随的老
我盘在铺上,阴森森地轻笑起来,笑声在心里回荡着,使自己先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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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法宏因为我们俩人的利益受到侵犯,一时火起,又给自己惹来一顿打。
事情先出在霍来清身上。这小子没有赵兵憨厚,是因为打架进来的,看样子在外面也不是个
善主儿,在入监组时候没露鼻子露脸的,下了五大,一被华子宠幸,就开始露出峥嵘面目
了。一拨来的新收,二龙多少还顾些面子,这小子就相当不是东西了,平时摇几下也就算
了,政府给的福利他也掐巴我们的,分菜的时候如果华子说“给我跟二龙弄点白菜烩肉罐头
用”,就先给他们拨够量,剩下的肯定是他大包大揽,自己先肥了,然后给我们点眼药水似
的滴答点,最后总是我们都不够吃,他的菜却多得大方地倒掉。
那天是周日,“改善”吃米饭,白菜里面有点肉渣滓,他拿小勺子耐心地挑过了,然后才给
大伙分,我看我和周法宏俩人的还没他一份多,就极富爱心地教育他:“小霍你不要那么毒
好不好,我无所谓,老头那么大岁数了,法宏和豁嘴又是残疾,你好意思掐巴他们?”
霍来清蛮横地说:“有辙你想去!”
“你也给自己留点道儿,别把路走绝了,将来转弯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啊。”说这话的时候,
我心里更坚定了那个信念:将来一定要混出个样来,不能受这种孙子的气!
霍来清拿勺子点着我的鼻子尖道:“我就他妈一条道走到黑了,我就挤兑你们啦,怎么着
我当时真想抓住他细细的小胳膊,给他一折两段儿!但我还是要自己忍,忍,等我“起来”
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同时我心里大大地嘲笑着这只小鸟,鄙夷又可怜他,一个不到二十岁
的孩子,居然生出这样的嘴脸!
旁边同样是受害者的周法宏没有我宽宏大量,腾地站起来喊:“小烂霍你牛逼什么,你不就
是华哥一小狗儿嘛!有本事你跑队长门口汪汪两声去!”
霍来清恼羞成怒地扬手就奔周法宏脸上抽来,被周大侠一把抓住,拧到背后:“小样儿的还
跟我来?掐巴掐巴没有三两肉,我都不好意思使劲治你,为你加两年不值当的。”
霍来清象猫嘴里的一只小耗子,没有挣扎的余力,只一个劲正破口大骂着,很快就惊动了很
多人,华子坐在那边呵斥道:“周法宏你要疯是吗?”几乎同时,有两个大汉斜刺里冲了过
来,一起出手,把周法宏干趴在地上。我急忙起身劝架,被其中一个黑胖子一拳打来,我伸
掌搪开了,同时后撤了一步,另一个凶巴巴的大汉喝道:“少掺乎啊!”
周法宏乖巧地团了身,认打了。两个人一边在他身上踹着一边数落:“要上天是吗,杂役的
小劳作你也敢动?”
林子端着饭盒站起来,恐怖地喊叫着:“五大队打人啦——打死人啦——”工区里哄堂一
笑,两个大汉也不打了,住手笑起来。这阵队长们都去吃饭了,林子可劲折腾也没人管他。
林子走过来,踹了一脚周法宏:“斜眼儿,又锛档儿啦?”
周法宏看林子的表情是笑着的,自己也不怎么紧张了,爬起来指着霍来清说:“林哥你看我
们俩的菜,还没有他一个人多,太欺负人了。”
林子看一眼,拍了一下霍来清的脑瓜顶,笑道:“小逼你也够黑的啊,盆里肉比我还多,操
你娘的别太过啊,别给华子我们惹事儿,看这斜眼儿宏了嘛,不定哪天摸黑给你来一家伙,
对不对,宏宏?”
“没那心思,暂时还没那心思。”周法宏拍打着身上的土说。
林子一掉脸儿骂道:“斜眼儿,以后你也别那么多鸡巴事,三十好几的人了,跟孩子争几个
肉渣儿,把家大人的脸都搭进去啦,看人家老师,那叫修养!真谗了跟华子说,他那好多罐
头哪!”说完,招呼大家:“快塞,塞完了干活!沾热闹你们就他妈来瘾,哪天我心情好了
挨个砸你们叭喇的!”
渐渐发现,“老师”已经成了我的官称,就象他们叫周法宏“斜眼儿”,叫霍来清“烂霍”
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就是弄一代号,喊着方便。“老师”好啊,带点高看你半眼的
意思,听着也顺溜,总比孙福恒那个“老逼”有档次吧。
林子对周霍各打50大板后,回去跟华子、二龙他们一起吃饭去了,赵兵给他们热的扣肉罐
头,烩在白菜肉渣儿里,飘香过来,实在诱人。前两天,华子和二龙去小卖部买了满满两蛇
皮袋子东西回来,火腿、罐头、烧鸡、松花蛋、饮料等等,品种还挺丰富。当时我就想:
“快些让我们购物吧,快些结束这猪狗不如的生活吧。到时候我不吃牢食也要一份,给别
人,气死你烂霍。”
霍来清也早憋不住了,不断地问华子什么时候让“新收”购物。华子说:“帐转过来就给你
晚上,方头和瘦子等几个犯人从三大队的号筒杀过来,给二龙带来十斤羊肉片和两袋“大高
粱”白酒,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搞来的,监狱的小卖部绝对不会有。二龙很高兴,当即让华子
去喊林子,华子先吩咐赵兵把白酒藏进库房,然后拉门去了。
方头说:“华子这傻逼还行么?”瘦子说:“我们哥几个一直憋着火呢,想找机会栽他一
二龙说:“过去的事了,再提没意思,华子也跟我说开了,他以前也是没办法。”
“操,没办法也不能卖兄弟啊!”是瘦子的声音,有些尖利。
方头说:“算了,都好几年的事了,龙哥不计较,咱也就甭跟他上论了,那厮也不是道上混
的,打死不就一扒手么,别崴了咱哥们手吧。”
“方头说的对。”二龙说。
瘦子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来,话题也换了:“我就想不明白啦,龙哥,你这次进来得也太离谱
了吧,就一嘴巴就弄五年,以前你老大一晚上砍十个八个也照样摆平不是?”
“操,跟你解释多少遍了还不明白?这次打的不是区长的儿子嘛!”方头替二龙回答。
二龙笑着说:“这只是一面,关键是有人想借机办我,逮住这个茬口,跟王八叼棍儿似的不
撒嘴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别急啊,咱不还得出去呢嘛!”
“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瘦子嘶叫着。
说着话,林子跟着华子过来了,寒暄一通,不认识的也互相认识了一下。林子笑道:“咱今
天就比划怎么着?”
方头道:“趁哥几个都在,不比划等什么?”
华子当即招呼小不点去库房把电炉子和白酒拿过来,又去水房打了开水,开始涮锅子。华子
叫霍来清告诉值班的把大栅栏锁上,又让赵兵搬个马扎坐门口“插旗”放哨,然后几个人抖
擞精神,开始热情洋溢地违纪。
白酒的味道,闻起来很香,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有些谗酒了。看他们应付裕如的表
现,喝酒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想,监狱里面有钱人原来真的可以混上不错的生活啊。他
们不担心别人举报么?
盘在板上,听他们边饮边聊,知道华子过了春节就可以开放回家了,林子还有两年多。华子
是盗窃进来的,林子和二龙一样,都是“寻衅滋事”。
喝着酒,林子告诉华子:“‘新收’的帐都倒腾清啦,过几天给他们安排次购物。”我听的
心底的花儿怒放起来。
转天晚上无事,华子问我们在一监的时候,帐上都甩了多少钱过来。豁嘴儿和孙福恒毛干爪
净,疤瘌五和周法宏不到50块,华子当时就说:“那你们也甭惦着了,入监组的钱还不够扣
的呢,你们的餐具、公用手纸还有那本小监规的成本费,好歹一划拉就四五十。”
赵兵和霍来清各剩了小200,购物的热情都很高。
我说:“扣完钱,我帐上应该能转过来700多。”赵兵欢呼了一声:“那么多呀!”
华子跟大伙说:“谁想买什么,登个记,你们四个没钱的,洗漱用具都没法购啊,老逼跟豁
嘴儿,打来新收我就没看你们刷过牙,一张嘴都大粪味儿。”
豁嘴低头无语。孙福恒笑道:“我那是假牙,晚上抠下来在厕所冲。”
我说:“华哥,先用我的钱,给他们一人买套洗漱吧,等他们帐上来钱了,再转给我一
“要是不来钱,你就奉献了?想好了啊。”华子说。
“无所谓,大家一拨来的,谁还不上就算我帮他。”
华子点了点头:“行,老师给我的印象分不错,烂霍、赵兵,你们俩就不如人家老师。”
“人家是老师嘛。”赵兵崇敬地说。
四套洗漱不过百元,100块钱在外面能干什么?在这里就能买几颗突突跳的人心,值。我一
面是热情好施,一面也开始建自己的一本帐了。
登记完了购物单,华子问:“你们几个都谁月月接见啊?”
霍来清第一个表态:“我,我在我们家是独苗,他们不敢不管我,老了还得指靠我呢。”
疤瘌五大咧咧说:“我没准儿,年儿八载的来一回我就知足。”
“我老爹都七十多了,从老家跑过来不易,不过以前一直盯着,我就说了,你都那么大岁数
了,能少跑两趟就少……”周法宏还没白话完,华子就厌烦地打断他:“先关会儿啊,甭跟
我跑火车,我知道赵兵家里是常来不了,在陕西呢,折腾一趟够戗。老师呢,家里肯定死盯
我说:“应该不落场。”
“家里有买卖?”
“有一小书店,还凑合。”
豁嘴儿嘟囔道:“我家里是没人管啊,就一老妈了,自己还吃不上饭呢。”
“我俩儿子都在深圳开公司,太忙,估计得几个月突击来一回。”孙福恒细着嗓子说。
“操,你儿子那么有钱你还去拉皮条?”华子不屑地挖苦他。
“有那瘾呗。”疤瘌五跟风上。
这时一个机灵的小不点推门一扒头:“华哥,林哥叫你,三缺一。”
“甭问,又憋着切我钱呢。”华子把登记单一折,塞在枕头底下,吩咐我们盘上去,趿拉着
鞋,死活拉上二龙,跟小不点走了。小不点叫水建宝,是林子的小劳作。
霍来清冲我们咋呼:“快盘好了,等我告诉华哥怎么着?”
疤瘌五起着哄:“盘盘盘,盘板赛神仙,不盘王八蛋。”
周法宏一边脱鞋上铺,一边嘟囔:“我将来生儿子要敢跟我叫,我按水桶里洇死他!”
我轻蔑地笑着盘好,看着墙壁上谁用圆珠笔写的两行小字:虎落平阳受犬欺,龙游浅底遭虾
戏,很阿Q地想:“兔崽子,看你能欢腾到几时。”
& 四面墙:我的狱中生活(通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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