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村的孤儿从小北京外婆家家长大15岁外出当兵.经历了这麼多年父亲留个的老房早已坍塌

(作者自注:我读师范时的老师何三畏先生,近日向一些文友建议,不管年纪大小,从现在开始,就写点回忆性文字,特别是童年、少年和青春的经历,作为个人史存档。却情不过,近日抽空开始动手,临屏写的,边写边贴,写到哪里黑就在哪里歇吧。)      
开场白      童年和一条小河有关。    那条河叫长滩寺河,大约有一两百公里长吧,自四川省南充市或岳池县方向流来,流经武胜县飞龙、鸣钟、沿口、街子等乡镇,在中心镇汇入嘉陵江。    长滩寺河的滩坝极多,响水滩、张家滩、中滩、高滩、桥坝滩、空滩子、三步礅……当它流经响水滩时,开始进入我现在的网名;当它流经中滩(罗家坝)时,开始进入我的初中生活;当它流经空滩子和三步礅时,开始进入我的童年。从童年到少年,我的人生似乎是溯河而上的,而等长大了之后,我又顺河而下,告别故乡,来到重庆南部一个有山的小地方安顿下来。    如今,每当我在远方登上山峦,北望故乡,我首先会想到长滩寺河。这条小小的河,曾经清澈的河,波光粼粼的河,它让我在多年之后想起它时,心里会充满一丝隐秘的温暖与惆怅。    而此刻,我不想再回到田园牧歌式的怀旧中,我只借着长滩寺河静静的流水声,回想一下曾经真实的童年与乡村,那些早年生活的片断,蒲公英一样越飘越远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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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外婆的河坝院子      我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最后几天出生的,按现在时兴的分代法,算“六O最后”或“七O最初”一代吧。老家是中滩乡石门村(以前叫罗家乡七大队),外婆家和我家同属一个村,我家是五队,外婆家是六队,相距三四里地。    我小时候,父亲在重庆某煤矿当下井工人,家里就母亲、我、妹妹、弟弟。我家住处比较偏,尽管周围有几家邻居,但各家屋基不毗邻,形不成聚居的院子。我的童年生活好像很孤单,这也养成了以后沉默的性格。    而外婆家则是一个大院子,紧靠长滩寺河一个名为“三步礅”的河坝,叫“河坝院子”,十分热闹。有二十来户人家,都是外公的弟兄子侄,一个大家族,各家都是房靠房屋挨屋,人丁很旺。特别是有十几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孩子,整天一起割牛草、打猪草、下河洗澡、打架。那时,我经常跑到河坝院子去玩耍。    外公外婆(其实,按方言应该叫“ɡā公、ɡāɡā”才对)生育了六个子女,三男三女,我母亲排行老二,而我最小的姨妈,只比我大五岁。外公外婆为沉重的生活所累,待我们这些孙子外孙们(一共有十几个)也不见得有多好。我喜欢河坝院子的真正原因,是它热闹的“乡村文化”对我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一同玩耍的伙伴中,我还记得名字的飞娃、小林娃、平娃、和平娃等人,还有一个叫“健生”娃——后来我一直怀疑他应该叫“贱生”娃。给孩子取贱名是农村的风俗,比如我家邻居冯二爷生了三个女,最后一个是男娃,就给他取名“叫花”娃,队里还有一家的儿子叫“建娃(贱娃?)”、女儿叫“建妹崽(贱妹崽?)”,感觉怪可怜的。     健生娃小时候很勤快,经常帮父母做事情。因此,他也经常成为外婆数落我时举的现成例子,譬如,“健生娃今天又打了两背兜猪草”,“健生娃和他妹儿在帮妈老汉抬水了”,等等。我干活确实比不上健生娃,被外婆数落过多次,心里便有些讨厌他的勤快。但我的成绩比健生娃好,他对我有一种崇敬。有一次,外公过生,中午饭吃晚了,下午上学已是下午3点多。我急得要命,走出河坝院子,看见健生娃一个人默默在等我,他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一次,我俩一同迟到了。事隔三十年后,一想起健生娃宁肯自己迟到也要等我,心里还是很感激他。    河坝院子的兴旺期在七八十年代,那时,村里的人们都还猫在土地上,没有出去打工。院子里一天都是人声嘈杂,鸡鸣狗叫的。等我和健生娃这一代细娃逐渐长大后,也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南下打工潮席卷了附近所有村子的年轻人。我考上中师在响水滩读书,健生娃、小林娃、飞娃他们都到广东一带打工去了。    很多年以后,一个腊月间,我回到河坝院子,外公外婆已老迈不堪,和几个老人一起守着诺大的院子。院子孤零零的,有几家房子的瓦片所剩无几,屋基摇摇欲坠。外婆告诉我,飞娃在外面当小包工头,发财了;小林娃两口子有几年没回来了,他们把细娃留给妈老汉带,从不过问一下;平娃、和平娃他们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当我一个无聊地沿着河边院子外面的河滩转时,竟意外听到有人招呼我,是一个年纪虽不大、但面容憔悴的男子,一问,才知道是健生娃,我实在想不起他的模样了。他说自己在广东做泥水工,春节回来帮家里做点农活,开春后,也要把老婆和两个儿女一起带走。我们聊了几句,也没有更多话题,就分开了,我甚至没有问他以后的生活打算。    河坝院子那些小伙伴和我的童年时光,已经不属于现实的我,被长滩寺河的流水带走了。  
二、三步礅    乡下人咬字咬不准,“三步礅”经常被乡亲叫成“三门礅”,以致我一直以为它就叫“三门礅”,有三道门之类的东西。后来,父亲纠正我——是那里有一座石礅桥,只有三步礅子。读初一时,我经常路过那座石礅桥,它不横跨长滩寺河,而是在长滩寺河的一条很小的支流上。三步石礅子之间有点宽,大人跨没问题,小孩则有些提心吊胆的。有一次,我还在上面摔过一次,一只塑料凉鞋掉进水里,再也找不着了。    在老家,人们一提起“三步礅”,并不单指那座名不见经传的小石礅桥,而是大大扩展了其范围。它涵盖了我外婆家那一河湾所有事物,包括河坝院子、大河坝、乱石坷、三步礅电站以及电站下那一座长长的石板桥。顺便说一句,长滩寺河上的石礅桥、石板桥特别多,以致我们不论从哪个方向出远门,都可能跨过一座石桥。三步礅石板桥比较长,桥柱和桥面都是大块的青石搭建,桥面很平,是连接罗家乡七、八、九大队与人和乡的一条要道,过往行人不断。    石板桥上方约五十米处,是一滩乱石,就叫“乱石坷”(乱石堆之义),乱石坷再往上,是一大片平坦、宽广的河坝,全是石头,叫“大河坝”。由于大河坝旁边修了一条引水渠,供三步礅电站发电。因此大河坝平时的水不多,汩汩清流从坝上散乱流过,小姨妈等年轻女子经常在大河坝上洗衣裳。如果一遇发大洪水,则整个大河坝一片汪洋,浊流滚滚,水流吼击声十里外皆可听见。乱石坷的大石头常被洪水席卷着,把石板桥冲垮。因此,那座桥老是垮了又修,修了又垮,以前大队、乡里还组织人手维修,后来纯粹没人管了。至今,那座石桥还破破烂烂的,立在长滩寺河上。    大河坝一带鱼很多,有鲹子、青背、团鱼等,人们常在洪水季节去捕鱼,也有不少人丢了性命。在长滩寺河,每年都会淹死一些人,老家人把被淹死的人叫“水打棒”,还流传一句言子——水打棒下滩,二冲(读去声)二冲的。我记得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个打鱼的,水性极好,又爱吹牛(冲壳子),人们都叫他“嘴壳子”。一个下大雨的晚上,“嘴壳子”在乱石坷捕鱼失踪,尸体三天后才被发现,全卷在鱼网里了。我才考上中师那一年秋天,大舅也不幸淹死在乱石坷。大舅当过兵,甚至差一点考上空军,因为政审不合格(据说是我外公一个兄弟在国民党执政时期,当了几天“伪警察”),被刷下,回乡当了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我母亲常说,如果大舅考上空军,也不会把命丢在乱石坷了。    三步礅电站是一个机组只有几百千瓦的小电站。当时,这样规模的电站在长滩寺河上极多。因为有电,它当年很是风光。我记得在一九八一、二年时,电视机在农村绝对是个稀罕品,而三步礅电站居然就拥有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有一段日子,我常跟着大人们去电站看电视连续剧《武松》,每晚两集。一个小院子里大约挤了三四百人,即使下雨,大家也兴致勃勃的。有一个晚上,本来两集已放完了,竟意外加放了一集,好像就是血浅鸳鸯楼那集。我们全都欢呼起来了,像过年一样。    当年农村照明大多是煤油灯,我外婆所处的六队由于毗邻三步礅电站,在全大队是唯一一个安电灯的生产队,因此也跟着电站风光,队里的小伙子找对象基本不愁。我二舅、三舅当兵回来,很快就结婚了。而其他生产队,光棍汉一般不低于两位数。    现在想来,当年三步礅电站闪烁的灯光(尽管只是普通的白炽灯),对于闻惯了煤油灯烟味的我而言,就像“四个现代化”,就像陈奂生上城。不知,它现在是否还亮着?  
  三、七十年代的饥饿    略有一些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五千年来,饥饿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常事。    我父母那一辈人,他们最真切的饥饿记忆当然是大跃进。母亲常常回忆起这样一件事:在吃集体食堂那一年(1959年?那时她不过十二三岁),她和大姐(就是我的大姨妈)每天都要抬着一个洗脸盆,去食堂领取包谷稀饭,供一家人果腹。有一天下雨路滑,她们不慎摔了一跤,把一盆包谷稀饭全泼到了地上。两姊妹伤心哭了一场,回家后又被我外公狠狠打了一顿。结果,全家人眼巴巴地饿了一顿饭。母亲说,当时她们家还不算最惨的,周边还有饿死人的事情,有个叫陈么娘的老太婆,就是活活饿死的。据说陈么娘临死时,口口声声叫唤:“我要吃白米干饭!”    我出生于六七十年代之交。在我的印象中,一九七五、七六两年,我们那一带好像仍在闹饥荒,而且挺严重。每年春节后的二三月间,生产队的麦子还没有成熟,已有许多人家揭不开锅了。家境稍好一点,还存有一点红苕、包谷,打成渣粉凑和着吃。家境差的,经常吃牛皮菜,还有油菜叶子,以及地灯笼(蒲公英)、侧耳根等野菜。实在没有办法时,人们就去剥树皮。当时沿口一带的公路边有一种树,好像叫“桐麻树”,其皮可以剥下来磨成粉,做粑粑吃。每当赶场日,四面八方的人都涌向沿口,把路两旁的桐麻树剥得光溜溜的,许多树因此枯死了。有一次,我从隔壁李家得到一块桐麻树粑,像糠一样,很难下咽。听说,周边生产队还有吃观音土的,不过这种情况似乎不多,也没像大跨进时期那样饿死人。    七十年代的四川人似乎很被人看不起。队里许多女子都跑到河南去嫁人,队干部说是被人贩子拐去的,其实大多数可能还是自己愿意去,因为嫁到河南,至少能吃饱饭。那些年过春节时,生产队要分发一些国家救济粮,救济粮主要来自河南。有一次,队会计把救济粮袋打开,发现里面有张纸条,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送给四川的懒鬼们”。    当时,我父亲在煤矿当工人,每个月要寄回一点钱和粮票(这恐怕是他饿着肚子省下的),可以买一二十斤粮食。因此,我家的境况在全队要算好的,我们三兄妹总算没被饿过饭。但也由此,我家经常被别人忌恨,不仅分救济粮没份,就是正常的分口粮,如分麦子、谷子、红苕等,队里也总是把最差最少的分给我们。我母亲为此耿耿于怀几十年,至今谈起这个话题,仍深感委屈和不平。    我五岁那年,有一个冬日,母亲带妹妹赶场去了,临走前煮了一锑锅糯米红苕饭,叫我好好看着,回来一起吃。母亲她们前脚刚走,邻居刘么娃就来了。刘么娃大我两岁,平时经常和我一块玩,但为人贼头贼脑的。大概是糯米饭的香味把他吸引来的(我怀疑,在饥饿年代里,人们对食物的气味特别敏感),这小子一进我家,眼睛就不停瞟着灶台,嘴里嬉皮笑脸对我说:“我们一起当伙计(就是作好朋友之义),好不好?”    然后,刘么娃又对我说了许多好话,把我脑袋都搞昏了。看看时机成熟,他恳求我:“把你家的糯米饭拿一碗来吃!”我稀里胡涂地点了点头。刘么娃像一头饿狼一样扑在锅边,端碗舀起就吃,一碗很快下肚,不等我同意,马上又盛了一碗……就这样,不到十分钟时间,他一口气吞了五六碗糯米饭。我在一旁呆了,根本来不及阻止刘么娃疯狂的饕餮之举,眼睁睁看着他把锅里吃了个底朝天。等我清醒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刘么娃则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事隔多年,一想起刘么娃双眼充满血光,像狼一样吞吃我家那锅糯米饭的场景,我都感到不寒而栗。  
  我也有同感。顶
  作者:czy031624 回复日期: 15:56:45 
    我也有同感。顶    _________________    谢谢您的一读!
  四、三妹崽    我的童年生活中,基本没有青梅竹马,没有长大后可供写诗、怀旧的甜蜜佐料。    如果实在要找一位玩伴来充数的话,三妹崽也许算。但她仅仅是我儿时的一位玩伴,那时,没有青梅,亦无竹马,只有过家家之类的游戏。由于记忆的模糊,我已经回想不起三妹崽的模样了,也想不起她有些什么性格,说过些什么话。我只记得她的名字叫“三妹崽”,是隔壁冯二爷的三女,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她和我一样大。    她的家是草房,墙壁只有背面是石头砌的,其余三面全是泥巴墙。因为泥巴墙承重不行,开的窗子就很小,用几根木棒撑着,少量光线透进来,屋里很暗。那样的窗子,当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是,我家也是,叫“牛肋巴窗”。后来,我在一些诗文中提到过“牛肋巴窗”,引起一些文友极大的兴趣,以为很抒情。其实,就居住而言,牛肋巴窗一点也不舒服。    由于要养4个儿女,三妹崽的父母一天老是愁眉苦脸的,特别是她母亲,一个矮小、黑瘦的女人,眼睛很鼓,我几乎从未见她笑过。但我们是娃儿,哪里知道大人的苦处,经常在一块开心地玩耍。我和三妹崽最爱玩的游戏,就是办家家酒、煮假假màng màng(饭的意思),用几粒石子砌成灶,找几片树叶、草根当作饭菜,折几截竹枝当作筷子,玩得有滋有味。有时,我们在三妹崽家那又黑又暗的屋子里跳着、嚷着,吵闹声几乎要把房顶上的草掀翻了。三妹崽的父亲冯二爷走进来吼几句,我便像小猫一样偷偷溜了。    三妹崽和我作玩伴大约一两年光景,也就是四五岁之间吧。五岁那样冬季,三妹崽似乎好久没出来和我玩,母亲说三妹崽得了急病,不让我去她家。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听到她家传来哭声,我跑去一看,三妹崽的母亲、两个姐姐都在哭。原来三妹崽病死了。她小小的遗体停在我们以前一起玩耍的那家黑屋子,我没敢进去看,只见她家屋檐前搭着一床陈旧的小花被子,可能是给她盖着入土的,也不知有棺材没有。    三妹崽的遗体被冯二爷埋在一个叫卢家湾的地方。据说,第二年秋天,冯二爷在三妹崽坟前不远的高梁地干活,突然看见一只野免之类的小动物在高梁地里穿过,消失在三妹崽坟前。冯二爷回来对家里人说,那只小动物可能是三妹崽变的。这个故事是三妹崽的大姐腊芬后来告诉我的。因此,读初中时,每当我早晨或傍晚路过寂静的卢家湾时,只要听见庄稼地有一点响动,心里都很害怕,担心窜出一只野兔或别的什么东西。尽管我知道,它一定不会伤害我。    大人们说三妹崽是得瘟死的。仔细回想起来,那年,三妹崽得的可能是虐疾或急性感冒之类疾病。这种病现在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当年对一个五岁的农村小孩来说,也许就是致命的。  
  跟我同时期人,蛮实在。不过我们广西跟你们四川稍有不同,因为地势不一样。
      有趣的童年回忆!在我们湖北认为;四川人是挺勤劳的人呵!我也写了一篇回忆录。取名叫《得意忘形》,有三之一是写的童年。望光临指导。
  五、乡村的动物们    作为一个农村孩子,我最熟悉的乡村动物,莫过于家畜和家禽。    家禽主要是鸡、鸭、鹅。七十年代割“资本主义尾巴”没六十年代厉害,每家每户都喂有几只家禽。但这些家禽属于低等动物,主人对它们没啥感情,喂它们主要是为了生蛋卖钱。外婆、母亲她们唤家禽很拿手,一声“鸡——咯咯咯”、“鸭子——哩哩”、“鹅哩——鹅哩”,那些家伙便从竹林、草丛、水田中飞快跑回家来,它们晓得有搞头了。把撒在地上的谷子或包谷啄光后,它们又拍拍翅膀,溜到野外找虫吃去了。它们一生都这样为了吃而瞎忙,没有远大抱负,也不与人亲近,最终只有挨宰的命。    作为家畜的猪也一样,除了吃,就是睡,住的圈也很脏。老实说,我是比较讨厌猪的,特别是猪圈的肮脏,令我难以忍受。尽管小时候特别想吃猪肉,那时,大约个把月能吃一回肉,也许时间更长。即使很难得吃肉,但家家户户都喂猪。打猪草是我们小时候的主要工作,那时,家乡的山坡上、田坎边,到处都留有我的脚板印。等到冬腊月,架子猪长大了,在猪圈“嗷嗷”叫着,显示自己的力量时,它不知道,这也是它的死期到了。    在我的印象中,七十年代,农民是不能随便杀自己亲手喂大的猪的,要办宰杀证,杀的猪自己只能得一半,另一边交公。我不知道这种混帐规定是何人何时作出的,但只要你翻翻历史,就会发现,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中国农民历朝历代都是被侵凌的对象,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猪一样。    既然喂猪杀猪都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就不说它了。其实,我更喜欢的动物,一是狗、二是牛。乡村的看家狗真叫狗,它们忠诚不二,对主人家不离不弃,它们忍饥挨饿,哪怕十天半月没给它们一点食物,也绝不会背叛它所照看的那个家。我想,如果一个人真的濒临绝境,其他动物都靠不住,甚至其他人也靠不住,只有他的狗能陪他走出苦海。我们家先后喂过四五条看家狗,名字不外乎“黄狗”、“白狗”,有两只还是母狗,生过几窝小崽,给我的童年带来了乐趣。可惜的是,这些看家狗先后都死于非命,要么被饿急的人捕来吃了,要么被乡里的打狗队给打死了。若干年后,我写过一篇散文《一窝小狗》,来纪念这些早年的朋友。    牛,我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敬重。我敬重它的憨实、负重与沉默。我从未见过哪一头牛在它的一生中,意气张扬地活过。它们总是在默默地犁田,忍受着尖锐的鞭子、毒辣的太阳和“嗡嗡”乱飞的苍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没吭过一声。    生产队的牛大约有五六头条,都是专人专户喂养,我小时候难得与牛亲近。只记得有一段时间,队里把这几头牛安排到各家轮流喂养,每当轮到我家时,我便兴奋地牵着那头老水牛,到家前的一口大堰塘洗澡,或到长滩寺河边吃草。等到暮色降临,我骑在牛背上,由它慢慢地走回家。那也许是老水牛最惬意的时光,它一路啃着草,摇着尾巴,喷着鼻息,像一个不说话的老辈子,慢慢陪着我。    后来,那头老水牛得病了,再也不能下田。一个快过年的腊月天,队里决定杀掉它。那天很冷,风很大,全生产队的人都拿着盆子、饭钵,在宰杀的地方——“连儿院子”焦急地等待着。当两个汉子将老水牛慢慢牵来时,它没有一丝挣扎,只有两颗比鸡蛋还大的泪珠,从它浑浊而巨大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两颗眼泪。  
  作者:glr818 回复日期: 16:19:57 
    跟我同时期人,蛮实在。不过我们广西跟你们四川稍有不同,因为地势不一样。    ____________________    握手!
  作者:文夫1950 回复日期: 16:28:42 
            有趣的童年回忆!在我们湖北认为;四川人是挺勤劳的人呵!我也写了一篇回忆录。取名叫《得意忘形》,有三之一是写的童年。望光临指导。    ______________    谢谢,有空一定拜读!
  六、田土边的仇视    “五队那些龟儿子都不是好东西!个个都愿人穷、恨人富,巴心不得你家里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我的母亲今年已经61岁了,尽管已离开老家20多年,但每当她回想起当年在农村所受队干部和一些村民的气,仍忍不住骂人。母亲激愤之下,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打击了整个队的人。    我理解母亲的委屈。当年,我父亲远在煤矿上班,每年也就回家十来天,家里靠母亲一人支撑。母亲生我时不过21岁,其后又添了妹妹、弟弟。繁重的劳作,使她过早地衰弱下去。而乡村那些充满着褊狭、自私和仇恨的空气,也令她一个女人家倍感痛苦。母亲又比较要强,只要别人欺负到我家头上,她也敢像其他妇女一样,和对方吵上一架。    在那时的农村,只要你家里的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或者孩子读书比别人聪明一点,都可能成为被仇视的对象。当年,全生产队只有我父亲在外当工人,虽然是一个下井的采煤工,但在别人眼里,就是吃国家饭的,我们家就是有钱人。他省吃俭用,每月给我们家和他的养父家分别寄来10多元钱和一些粮票。这点补贴根本不够我们三兄妹糊口,但别人依然十分羡慕,羡慕之余,便是忌妒和仇视。在集体干活时,尽管母亲出工出力并不比别人差,但始终是个“半劳动力”,工分比男的少一半,年终时我家不仅分不到粮,反而要倒补队里的摊派款;平常分点红苕、洋芋什么的,不是份量偏少,就是个头偏小,且总是轮到最后,等我和母亲把东西背回家时,往往是深夜了。    我家自留地的菜也经常被人偷,鸡被人用农药闹死过几次。家门前有一棵大柏树,很高很直,上面还有一个鸟窝。一天清晨,我们起床后,发现这棵柏树被人齐根锯断偷走了,只留下白生生的树桩。遇到这些倒霉事,母亲哭天无路,只好跑到家后山梁上,跺着脚,“贼娃子,你龟儿子全家死绝”地骂上一通。母亲的声音很大,附近几个生产队都能听到。    其实,这些仇视也不仅仅针对我们家。当时,几乎很多人之间都怀着深仇大恨似的,你家的小猪把我家的麦苗拱了,我家的细娃把你家的红藤挖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可能激起一场冲突。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冯二爷和他的亲哥哥发生了矛盾,竟然大打出手。两个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你卡着我的脖子,我揪着你的胸口,从冯二爷的地坝一直打到我家地坝边,再打出两根田埂远,弄得全身上下都是泥土和鲜血。    我外公和他的三哥(我喊“三ɡā公”,就是当过几天伪警察,连累我大舅没当成空军的那个人)好像也结有仇,两人尽管屋基挨屋基,且都是儿孙满堂,但几十年来从来不说一句话。好在两人性子都比较温和,不像冯二爷兄弟那样。    有人说中国人的爱超不出他的血缘。其实,在贫穷和苦痛煎熬的地方,爱已然缺失,血缘和亲情也未见得有多么可贵。在童年的乡村,只有长滩寺河的水波,只有满坡的野花、宛转的鸟鸣、飞舞的昆虫让我留恋,它们自由自在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不理会人间半点恩怨。  
  自提一下
  七、那些老院子    河坝院子、唐家大院子、周家老院子、冯家院子……童年时,长滩寺河一带农村有很多老院子,一般都是十几户人家毗邻居住,有的甚至多达四五十家。比如我大姨妈嫁过去的那个“四合头”大院子,全生产队有一半的人都住在里面。    这些老院子,有的是过去大户地主的住宅。解放后,地主被扫地出门,农民搬了进来,你占几间,我占几间,天井搁放着粪桶,戏台堆满了柴禾,一个建筑精美、气派森严的大宅院,很快被割据得不成样子。这些大院子,如果有幸完整保存下来,如今就是所谓的“风景名胜”。另有一些老院子,是家族聚居繁衍而成,这种大院子建筑很平常,唯一的特色就是大家都一个姓,人气旺而已。    如果把开批斗会、放电影、演戏以及谈天吵架、鸡鸣狗叫等都纳入“乡村文化”的范畴的话,那么,在当时的农村,老院子无疑是得天独厚的。我们队里有一个“连儿院子”,它是两个院子连在一块的。队长、副队长、会计全是这个院子的人,因此,连儿院子成了全队的中心,代表着权力、尊严与文化自信。连儿院子的娃儿打架比别的娃儿狠,甚至院子里的狗叫声都比别处更响亮。    我家是散户,住在连儿院子对面,中间隔了几大块水田。和我家毗邻的,是另外四家散户,匡大爷、冯二爷、李老汉及其二儿子。各家都隔着竹林、自留地,没有形成院子,因此,我们这一处连名谓都没有,更无所谓“文化自信”。每次生产队开会时,队长都是高吼:“冯二爷那边几家,来开会了!”    七十年代,连儿院子经常开批斗会。在我印象中,一般都是批斗那些小偷小摸的人。我有一个三舅公(我父亲的舅舅),他的两个儿子偷生产队的红苕、包谷,每次都跑了,批斗时就由三舅公顶替。他穿着一件烂棉袄,腰间扎一根草绳,在台子上低着头,态度极其谦卑,任队长和大家大声斥骂,一句话也不辩解。等批斗完了,他就默默坐在角落,“吧哒吧哒”地抽叶子烟。火星一闪一闪,映着那张模糊的老脸。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批斗会不开了,老院子又成了放电影的好场所。乡里的电影队轮流到各大队老院子放。不管是在哪里,人们都兴致勃勃赶去,把老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村口一台小柴油机,“呜噜呜噜”直转,放映机安放在院坝中间,一盏大灯泡把放映员和周边观众照得雪亮。挤到放映机周边的,一般是老院子的人,都显出自豪的神色。    最初,放的电影以打仗居多,《战上海》《渡江侦察记》《闪闪的红星》《上甘岭》《打击侵略者》《洪湖赤卫队》,等等,后来又有一些戏曲片,《天仙配》《追鱼》《女驸马》之类。还有一些片子,不太受欢迎,像《青松岭》《东方红》等。每次放电影,我们这些小孩总是追着放映队跑,从七大队到六、八、九大队,今晚在周家老院子,明晚又在张家老院子,有些电影一连看三四夜也不厌。如果那晚放映机坏了,大家就打着火把,垂头丧气地回家,告诉其他没去的人:“今晚上的电影好看得不得了,叫《英雄白跑路》!”    老院子的“文化生态”大约持续到八十年代后期,就逐步衰落了。土地下放后,各家要种各家的地,打的粮食要晒,又喂了许多禽畜,住在一起难免磕磕碰碰的。于是,人们便纷纷在老院子旁边东拆一壁,西搭一间;有的人积蓄了点钱,干脆搬出老院子,重新择地盖房。整个大院子从此便零零散散,不成体统了。    最近两年,我回乡发现,现在别说是老院子,就是那些新修的楼房,也基本上十室九空。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找了钱的人,就在县城买房,没找到钱的人,仍在沿海一带晃荡。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再回到土地上的了。    我怀疑总有一天,故乡那些老院子,会像马尔克斯小说《百年孤独》中那个马贡多小镇一样,被一阵风刮得无影无踪。  
  时光遥去最近情,期待楼主继续更新,欣赏雨红与响水两位前辈的乡村回忆,果然稻香隐隐,滩水浮荡
  作者:隆庐山主 回复日期: 10:27:59 
    时光遥去最近情,期待楼主继续更新,欣赏雨红与响水两位前辈的乡村回忆,果然稻香隐隐,滩水浮荡    ________________    谢谢您的一读.    时光遥去最近情,这句特有意思    前辈就免了,如果从年纪上算是,但从文字而论,算文友吧.
  些许感动
  等待下文
  许多不见,问好!
  作者:sssgggqqq 回复日期: 20:48:59 
    些许感动       作者:明晓的 回复日期: 21:14:35 
    继续       作者:坐忘天地间 回复日期: 21:21:09 
    等待下文      ______________    谢谢三位一读  
  作者:赶路秀才 回复日期: 00:39:44 
    许多不见,问好!        ______________    问好,秀才君
  八、布满血迹的墙洞    不知是不是饥寒生盗心的缘故,小时候,老家一带偷窃成风。从生产队的庄稼、粮食、树木,到一般人家的家禽、家畜、蔬菜,几乎样样东西都可能被偷。男女老少,几乎人人都有过或重或轻的偷窃行为。    我和队里的刘么娃、周恒娃、苏小娃们去打猪草时,曾经偷割过三队的红苕藤,被三队的地主周鲁追了几座山坡。周鲁是个老地主,负责看管靠近我们五队的那一片庄稼。他的老婆死了,没有儿女,单身一人,平时沉默寡言的,我们都怕他(那时,地主在我们眼里都是很凶恶的)。那次,他累得气喘吁吁,最终没追上我们。后来想起这事,很为周鲁的敬业精神感动,也为自己的行为而不齿。    一些妹崽家也不学好。有一次,全队的人在一块地里分花生。人群中,我看到唐木匠的四女儿春妹崽不怀好意,对毛三妹崽说:“你头发好乱哟,我帮弄你一下!”结果把人家头上的一个橡皮箍偷偷取了。毛三妹崽只有四五岁,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没人管,穿得烂兮兮的。春妹崽那时十三四岁,长相颇好,但一张嘴巴像刀子,骂人特别厉害。    大人的偷窃更加严重。有的贼(方言读“zuí”)娃子深更半夜去偷人家的猪,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一般来说,猪是要叫的,并且那么重,同时,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着狗,也不知这些贼娃子是如何到手的。每逢腊月间,人们最怕家里的生猪或者腊肉被偷,那样就无法过年了。有一年,我母亲为等父亲回来过年,将三块熏好的猪肉藏在红苕窖里,结果被耗子拖了一块去,另两块啃得残缺不全。    一个冬天的早上,生产队的保管室人声鼎沸。我跑过去一看,原来,保管室的谷子被盗了。贼娃子没能开门进屋,但保管室的石壁上,由于几块条石砌得不整齐,中间留下了一个比拳头还小的洞,贼娃子就是从这个小洞强行伸手进去掏的谷子。估计掏得十分费力,小洞糊满了血迹,很是吓人。    保管室失盗,队干部们很冒火,就一家一家、一人一人地查。先查到冯骟猪匠,手上有伤口,但冯骟猪匠辩解说他是帮人家骟猪时弄伤的,且有主人家作证;后来,又查到石匠刘“大莽子”的手也受伤了,但刘“大莽子”是前几天为亲戚砌猪圈时,被石头砸伤的,当时不少人都在场。查来查去,居然成了一桩无头案,不了了之。    据队会计分析,那晚上,贼娃子大概从小洞里掏了百把斤谷子,过年不愁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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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看了四篇富有乡村气息的好文章!    不知何故?我对我们老家乡村的偷窃之风,感觉到不是很普遍,只是少数几户人有那种不干净的手脚。
  作者:文夫1950 回复日期: 10:52:12 
            连看了四篇富有乡村气息的好文章!        不知何故?我对我们老家乡村的偷窃之风,感觉到不是很普遍,只是少数几户人有那种不干净的手脚。    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文夫先生关注,也许因为你们那里是鱼米之乡,富裕一些吧.
  九、乡村的鸟儿    老家是浅丘陵,每家房前屋后都有一大片竹林,同时,田坎上的柏树、桉树、苦楝树等高大树木也不少,为鸟儿提供了较好的生存环境。    小时候,麻雀和画眉(方言叫“画咪子”)是最多的鸟。麻雀一群一群的,在屋檐上扑楞,时不时跳到院坝子中偷吃粮食。那时,许多男孩子都有一把弹弓,用来射麻雀。我的技术不太好,每当我刚把弹弓举起时,麻雀就飞了。有一次,好不容易射下一只麻雀,却被家里的花猫偷偷叼走了。画眉一般在竹林中活动,叫声很好听,不像麻雀那样闹麻麻的。但画眉也偷吃庄稼苗子,人们并不喜欢它们。它们的巢筑在竹杈上,有时,大胆的孩子就爬上竹尖,去摸鸟蛋煮来吃。    乡下人喜欢燕子。每当秧苗返青的季节,燕子们便在细雨濛濛的田野上空来回穿梭,或停在广播线上,叽叽喳喳的。它们小巧轻灵的影子,像春天打下的一个个小逗号。燕子爱依人家筑巢,如果哪家有燕子巢居,那家人会觉得很有福气。我三岁那年,家里也来了一对燕子,在堂屋筑巢育雏,整天从牛肋巴窗飞出飞进,像自家亲人一样熟悉。那对燕子在我家居住了两年,后来不见了踪迹,墙壁上留下一个空空的燕巢。    翠雀(学名翠鸟)也很常见。当你走过长滩寺河边,经常会看见一两只翠雀,悄悄守在河滩的大石头上。河水很清澈,一些鯵子鱼在水里游来晃去,有时露出水面吐个泡泡。一旦目标出现,翠雀便“忽啦”一下扑向水面,叼起一条白花花的小鯵子鱼,迅疾飞到河对岸的芭茅丛去了。它们有着一身漂亮羽毛,但性格十分机警,从不与人接近。    斑鸠是一种体形较大的鸟,尾巴长,叫声很急促,“咕咕咕——咕”,总是三短音加一长音,像一个人丢了东西,在到处哭诉一样。它一般在比较高的柏树上筑巢。有一次,和我一起打猪草的伙伴苏小娃,在斑鸠窝掏出了一只小斑鸠,并送给了我。小斑鸠还不会飞,我将它放在一个破瓦罐,每天给它喂米粒、麦子和水,还找了一些布条为它暖身子,但没几天,小斑鸠就死掉了。那是个很冷的冬天。大人说,不会飞的小鸟离开了娘,活不了多久。如今,想起那只死去的小斑鸠,心里仍有一丝隐隐的悔意。    在乡下,还有一些鸟儿,如布谷等,由于它们远避人类,我只熟悉其鸣叫声,很少近距离看到过它们。春二三月,长滩寺河两岸,满山遍野都是布谷鸟儿的声音。布谷催春,表明农事已忙,但在年少的我听来,总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感,这种惆怅感至今仍伴随着我。    还有两种鸟儿,不知其名,但叫声十分奇特。一种鸟儿飞得很高,在村庄上空发出“李贵阳”的叫声,像在唤一个人的名字,孩子们就叫它“李贵阳”。另一种鸟儿,一发声就是一长串,声音特别婉转,好像在喊:“儿点豆子娘丢灰”(儿子在播种豆子,娘在后面撒火灰作肥料)。有意思的是,我经常听到这种鸟叫声的时候,恰恰是四五岁时,母亲带着我在自留地田坎上播种春大豆,从而留下了深刻印象。  
  拜读,欣赏从容的文字!
  作者:还爱吗 回复日期: 14:53:35 
    :)  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一读!
  作者:何雨红 回复日期: 17:24:33 
    拜读,欣赏从容的文字!        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您的系列更精彩!
  学习!
  十、第一次坐汽车    我第一次坐汽车,可能是三岁时,即1972年(次年父亲就当煤矿工人去了)。由于太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只知道是一个表叔带我去鸣钟乡五排水库,看望我的父亲。    虽然记忆久远模糊,但第一次坐车的印象十分深刻。汽车对于我来说,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令我幼小的心灵充满恐惧,又充满惊奇。我紧紧抓住表叔的手,胆怯地站在车里,四周都是大人,感觉特别高大、压抑,像一座座山一样压迫着我。当汽车行驶的时候,窗外的树木箭一样飞快往后退去,我感到天摇地晃,头晕目眩,好像走进了一个古怪而神秘的世界。    三岁左右,我好像跟着母亲还坐过牛车。我模糊记得,当时沿口一带是有载人的牛车的,从沿口拉到罗家坝、乐善。拉车的是黄牛,速度很慢,公路上到处都是牛屎。(关于武胜是否有过牛车这一段回忆,我也不敢肯定其准确性。)    说到五排水库,再提及一下我的父亲。父亲从小经历坎坷,1966年才初中毕业,那年他已经20岁了,再隔三年,他就和母亲结婚,生下了我。父亲虽是一大龄学生,但成绩相当好,如果不是“文革”,他一定能够读高中考大学。结婚后,父亲到五排水库抬石头修堤坝。一块石头四五百斤重,他一抬就是两年多。父亲还学了理发的手艺,在工地上,每当大家休息时,他就拿出剪子和剃头刀,为工友理发,一个人三分钱。    1985年,我在响水滩读中师,曾和班里同学一起到五排水库春游。当我来到这座长滩寺河上最大的水利工程时,登上堤坝,仿佛听到了父亲他们“嗨哟嗨哟”抬石头的声音。  
  作者:jghbjxp 回复日期: 09:38:24 
    学习!  ______________    谢谢一读
  很质朴的故事,质朴的人,气息很美
  十一、嘉陵江漂过的木排    我的叙述终于小心地接近嘉陵江了。    坦率地说,嘉陵江与我的感情不是特别深厚。从出生,到读小学、初中、中师,再到当老师,直至20岁左右离开故乡,我主要的活动范围,是在长滩寺河流域两岸。虽然,长滩寺河仅仅是嘉陵江的一条小支流,但在我心目中,它占据了更重的份量。    不过,六岁左右,嘉陵江与我有过一次亲密接触,令我一生难忘。    事情原委说来很饶舌,我父亲有一个养父,是他的大舅,也就是我的大舅公,在沿口某单位当炊事员。大舅婆死后,他在中心镇另娶了一个女人,两人膝下无儿女,就与我父母亲商量,让我跟着他们一起生活。于是,我来到了中心镇花市街,住在大舅公新娶的后妻家里(大舅公在沿口上班,周末回中心)。父母以为我的日子从此很好,其实,那完全是个噩梦。大舅公的后妻是个典型的吝啬鬼和势利女人,自打我一进门,从来没有给我好脸色,每天强迫我到江边捡炭花,完不成量便不给饭吃,还要挨打。    那时,中心镇有灯泡厂和丝厂等企业,红火一时,它们的锅炉煤渣就堆在嘉陵江边,堆成了一座山。煤渣中有少数炭花未燃尽,镇上居民便捡来作生活之用。那些日子,我提着竹筐,在煤渣堆里扒上扒下,弄得全身黑黢黢的。每当累了,便一个人坐在岸边,孤独地望着奔流的江水发呆。    当年嘉陵江十分清澈,摆渡的都是大木船,坐在船上,能清晰看到江底的鹅卵石。在江边,偶尔能看到一两艘汽轮(人们称作汽筏子)开过,后面拖着一大串拖船,装着煤炭、粮食之类物质。每当汽轮开来,江水一浪一浪,摆渡的木船摇摇晃晃,江水冲上滩边,在鹅卵石堆上激起一阵阵细碎的浪花,很是好看。    除了木船和汽轮,江面上经常漂过一串串木排。这些木排上,有用树枝搭成的棚子,人就坐在棚子里,有的木排上甚至有女人、小孩,还在生火煮饭。木排多的时候,江面密密麻麻的,像蚂蚁搬家一样。那些木排来自何方,去向何处,当年我不大清楚,只觉得很稀奇、好玩。后来长大后,我猜想,木排应该是嘉陵江上游一带人砍伐下来,顺水漂到合川、重庆去卖钱糊口。那些年,嘉陵江上,也不知漂过了多少这样的木排,奔波着多少辛苦营生的人们?    在中心镇,我只呆了一个多月,实在忍受不了那个女人的虐待,趁母亲来中心赶场,号哭着跟着她回家了。滔滔嘉陵江水,就那样冲涮过一次我的童年。  
  作者:1icecoffee 回复日期: 15:09:20 
    很质朴的故事,质朴的人,气息很美    ________________    问好
  期待继续
  十二、简家院子    虽然嘉陵江于我不算亲切,但我的根其实是在嘉陵江畔。    在中心老街的河对面,有一处山垭名皂角桠,以前属民建乡,从皂角垭翻上去,就是简家院子,我的祖辈就曾生活在那里。简姓在全县属极少数姓氏。我读小学时,由于姓氏奇特,经常被同学们嘲笑为“捡狗屎娃”,为此,不知与同学打了多少回架,但局势始终无法逆转。后来,我弟弟入学后,又遭遇与我同样的霉运。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羡慕那些张、王、李等大姓的同学,觉得他们姓得真好。    长大后,曾与祖父探讨过本家姓氏。他告诉我,简姓是从蹇姓分出来的,本源于春秋晋国蹇叔一族(《左传》中有蹇叔哭师的著名典故),明洪武时,蹇氏自湖北孝感入川,主要聚居于重庆一带。先祖蹇义曾做过明代五朝尚书,老归故里,因功勋卓著,赐天官府,建天官街,天官街据说曾占断半边重庆城,至今尚存其名。先祖蹇义辞世之前,虑及家业甚大,一旦族人犯罪,恐全族不保,乃遣散部分子孙迁居嘉陵江中游及渠江一带,并改姓简氏。不知祖父的说法是否确切,长大后的我,对家族史并不太看重。在宗法文化早已没落的现代中国,姓氏是否高贵,祖宗是否显赫,对一个普通人家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我从未在简家院子生活过。两三岁时,曾骑在父亲的“马马肩”上,到过简家院子一次,但印象全无。我的祖父、父亲他们倒是在简家院子长大的,并且荣获“地主子女”称号。据说,我的曾祖父(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以前是嘉陵江边的纤夫,后来有了点钱,便买船拉货,再后来钱挣多了,不再跑船,在老家买了一两百挑田,当起了小地主。“挑”是老家计算田亩的术语,一亩大约相当于4.25挑。也就是说,我曾祖父当年最多买了50亩田(相当于现在的种田大户)。但他买得不是时候,恰好是快解放的前两年买的。曾祖父于买田后不久病逝,躲过了一劫,但噩运落到了他的子孙头上。    由于家里有钱,我祖父在解放前读过初中,16岁就结婚,18岁生我伯父,20岁生我父亲,再后来结发妻死了,续弦生了我姑妈。祖父年轻时在重庆一家大餐馆当会计,解放后,由于成份不好,经历重重磨难。曾在川西雀儿山修过川康公路,被当地少数民族在脖子上划了一刀,幸好他懂几句当地语,才没丢命,那道刀痕一直留在他脖子上。后来,他又在松藻、三汇坝等煤矿当工人,以普通会计师身份退休,1991年因骨癌病逝。病逝前,祖父实现了两大心愿,一是入党,此前他追求了三十年,皆未获通过,以至在睡梦中经常大喊:“老子不是地主,老子是好人!”二是单位给他分了一套四五十平方米的房子,此前几十年,他一直和别的工友搭伙挤工棚,可惜的是,他仅仅在分的房子里住了半年,且是躺在病床上。    祖父一生都在外奔波,“地主分子”的罪名和折磨,落在了我的后祖母和父亲三兄妹身上。伯父14岁时,经常被队干部喝令去出义务工,修路、挖田、挑水,什么重活累活都要干。他实在受不了,一个人流落到正在修建的襄渝铁路工地上,当了一名筑路工,后来,又辗转到荣昌某煤矿,当一辈子煤矿工人。我姑妈长到十七八岁,由于容貌不错,有队干部对她不怀好意,无奈之下,她和另外几名成份不好女子一起,搭货船沿嘉陵江、长江顺江而下,流落到湖北鄂州一农村,草草嫁人。姑妈非常思念嘉陵江和简家院子,她将自己最小的儿子取名为“嘉陵”。    我父亲小时的经历,应该比伯父、姑妈还要坎坷。他的生母(也就是我的亲祖母)死时,他才一岁半。那年还未解放,祖父他们家被人诬陷藏有枪支,乡长(注意:是国民党的干部)派人抄家,一无所获,由于祖父在外,就把祖母带到乡公所(?)拘留了几天。祖母回家后,很快就吐血病死了。据说,当祖母的遗体停在灵堂时,我幼小的父亲还爬到她的身边,哭着要吃奶。祖母死后,祖父娶了后祖母,又把父亲过继给他的大舅(家住罗家坝,也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于是,从两三岁到十几岁,父亲像一个流浪儿一样,在中心和罗家坝之间来来往往,饱一顿饥一顿,也不知尝尽了多少人间辛酸,听说他十三岁,还独自跑到重庆去过。父亲于1973年招工到煤矿,我们家也可称为“煤矿世家”。父亲虽经历坎坷,但生性善良、豁达,他一辈子最擅长的事,就是巴心巴肠帮助他人,且为此吃过不少亏。母亲经常责怪他:“一辈子老实惯了!”    祖父生前,很少向我们提起简家院子的往事,病逝后安葬在伯父所在的荣昌县,未能魂归故里。今年春节,父亲携母亲回到阔别多年的简家院子,全院子的人都不认识父亲了。他在荒草丛中费力找了半天,终于找到我祖母的坟,磕了两个头。  
  十三、小学一年级    1976年9月,我六岁多,开始上小学读书了(方言叫“发蒙”)。我读书的地方,是邻村八大队小学,离家要走二十分钟左右。本来可以在本大队小学读书,但那年八大队小学办了一个初中班,我的小姨妈(方言叫“嬢嬢”)恰好在那里读初中。母亲说,下雨天时,嬢嬢可以和我一起去,于是带我去八大队小学报了名。当时,一学期学费大约是两块钱,但很多人都交不起,往往要拖到期末,家里才东拼西凑交来。    第一次来到学校,看到陌生的老师和同学,心中很是胆怯、紧张。我的老师姓徐,是个和善的老人,50多岁,视力不太好,看人半眯着眼。当徐老师开始点名时,其他同学都大方地回答“有”,我却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答了一声“哎”。徐老师微笑着,向我点了一下头。    开学后没几天,便传来毛主席逝世的消息。毛主席对六岁的我来说,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说熟悉,是因为大家天天都把他挂在口头,说陌生,因为我实在不晓得他是干啥子的,为什么人们这么敬畏它。当时,学校也搭了灵堂,一些老师带着高年级的学生在扎白花。人们脸上好像也并不很悲伤。毛主席死了不久,又开始流行“打倒四人帮”、“英明领袖华主席”等口号,大人喊,我们也跟着喊。    至今想来,遇到徐老师作启蒙老师,是我的幸运。徐老师不仅性格好,而且懂拼音教学。要知道,七十年代,我们那一带,可没有几个老师会拼音,由此也造成无数学生成为拼音盲,语文成绩一塌糊涂。徐老师的拼音虽不标准,但毕竟完完整整教会了我们。我的语文基础能打得比较扎实,与此不无关系。每当回忆起徐老师微眯着眼,拿着斑竹棍,在讲台上教我们认“a”、“o”、“e”的情景,心里都很温暖。    小学一年级课本内容,我印象很模糊了。依稀记得第一册语文书里,首页是“毛主席万岁”,次页是“天安门、五星红旗”,然后是拼音,识字中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之类,还有《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农夫和蛇》等课文。上第二册时,由于刚打倒了“四人帮”,又是春天,好像有《你办事,我放心》、《燕子回来了》等课文。数学课也是徐老师上,他叫我们将家里的高粱杆砍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带到课堂上,教“1”就举一根,教“5”根就举五根。于是,每当上数学课,教室就是一片“哗啦哗啦”的高粱杆响声。我们也上体育课,操场是泥坝子,连一张乒乓台都没有,大家就在操场上乱跑一通。我们甚至还上过音乐课,徐老师张着缺牙的嘴,教我们唱《东方红》,全班同学五音不全、声音洪亮。    我们的教室,是刚修好的石头房子,瓦片房顶,木头窗子,书桌是长方形条石搭成,凳子也是石头的。冬天时,石桌石凳非常冰冷,不少同学便从家里提来烘笼(一种瓦钵,里面放有炭火,外面用竹篾条编裹)和草蒲团,借以暖和身子。打霜落雪天气,大家冷得抖抖瑟瑟,烘笼也不顶用。下了课便在教室外的石壁上,一大群孩子挤在一起,你推我,我挤你,号称“挤油渣”。那时,很多同学整个冬天都穿着“刷巴裤儿”(单层薄裤),打着光脚板,脚趾头长满了冻疮。    我从读一年级起,学习成绩都不赖,先后当上了学习委员、副班长、班长。读小学时,只要你成绩好,老师就会让你当班干部。但我毫无组织能力,且性格内向,和同学一打架,就会哭鼻子。因此,徐老师每学期都在我操行评语上写着:“学习认真,热爱劳动,性格老实,但有些小气。”  
  晚上拜读
  读起来很温暖
  作者:明晓的 回复日期: 19:55:25 
    晚上拜读       作者:甘武进 回复日期: 21:10:52 
    读起来很温暖      _______________    谢谢二位文友!
  十四、1976年的大雪    毛主席死的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到处白皑皑的,连田野小路也被厚厚积雪覆盖着。    大人们说,以前很少看到这么大的雪,大概是老天为毛主席下的吧。小时候,我们那一带比较迷信,经常流传一些荒诞的传说。比如,有同学在学校夸口,说某天某天,看见巨大的人影在天上像云一样飘过,他们是毛主席、周总理,还有朱德。又有人说,某天某天,毛主席的像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出现过。在神权时代,这样的无稽之谈流布于小民之口,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除了蒙昧和敬畏,什么也不知道。    那场大雪似乎持续了十几天。晚上,我和妹妹、弟弟挤在一起,冷得直打哆嗦。那年,我妹妹三岁,弟弟才一岁多。母亲很辛苦,她要冒着大雪去挑水,拔萝卜,洗红苕,为我们煮饭。每年冬天,母亲的手上都裂开一道道口子,叫“皱口”;脚上则长着“肥疙瘩”(一种皮肤病,很痒,且不容易好),那是由于经常赤脚下地,土地有寄生虫的缘故。当我们透着牛肋窗,依稀看见母亲披着蓑衣回来时,便兴奋地呼喊起来。因为只有母亲回来,灶里才会冒烟,热腾腾的红苕饭才会端到我们手上。    在那样的大雪天,能吃上一碗红苕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队里许多家都揭不开锅了。就在下大雪的次日,听说又抓到了一个偷生产队粮食的人,队里要开批斗会。原来,他把偷来的粮食藏在屋外地窖里,为掩人耳目,用蔑席盖住洞口,还在上面铺上泥巴,种上萝卜秧。谁知,一场大雪压塌了蔑席,露出洞口,正好被雪中查访的队干部发现……  那场大雪正赶上我们放寒假。领通知书那天,老师们发完通知书,都赶回家了。一些同学还留在学校“挤油渣”,从一年级到初中班的人都有。渐渐地,高年级的学生表现出野性来,他们像大人开批斗会一样,疯狂地跳着、嚷着,把我们班的木窗砸烂,掰下木格子,堆在地上烤火。不一会儿,教室六个窗口的窗户全部被砸烂,留下空荡荡的窗口,北风呼呼穿过,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进教室,铺满了我们坐过的石桌子、石凳子。    后来,我们教室一直就这个样子,没有窗户,到外透风,夏天还将就,冬天则冷得难受。还好,以后几年都没有下过大雪。  
  喜欢这样直白的叙述,没有过多的修饰,朴实,淡定,就像我们四川话说的“摆龙门阵”,60 70年代的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多有过这样的 经历,那时的苦,在现在想来或许很是怀念,谢谢你再次让我回到了那个年代。。。。回忆中。。。。
  你是真切的把农村生活描述出,让我们回忆着小时候。
  作者:dezhougushi 回复日期: 13:51:47 
    喜欢这样直白的叙述,没有过多的修饰,朴实,淡定,就像我们四川话说的“摆龙门阵”,60 70年代的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多有过这样的 经历,那时的苦,在现在想来或许很是怀念,谢谢你再次让我回到了那个年代。。。。回忆中。。。。       作者:kangaroo_ldc 回复日期: 14:11:08 
    你是真切的把农村生活描述出,让我们回忆着小时候。    
    作者:dezhougushi 回复日期: 13:51:47        喜欢这样直白的叙述,没有过多的修饰,朴实,淡定,就像我们四川话说的“摆龙门阵”,60 70年代的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多有过这样的 经历,那时的苦,在现在想来或许很是怀念,谢谢你再次让我回到了那个年代。。。。回忆中。。。。             作者:kangaroo_ldc 回复日期: 14:11:08        你是真切的把农村生活描述出,让我们回忆着小时候。    ________________    谢谢一读,一代人的记忆是共同的  
  十五、打倒杨生贵    “报告!徐老师,他要打倒杨班长!”    正上自习课时,坐在后排的同学周某某突然站起来,手里拿着那张我写的“打倒杨生贵”的纸,指着我,大声武气地向徐老师揭发。顿时,全班同学的眼光都向我射来,我无地自容。    徐老师走到我们身边,把那张纸看了一下,没有生气,只轻轻对我说了一句:“不要乱写这些东西,你们还是小学生!”又继续改作业去了。    这是发生在小学二年级(1977年)时的一件事。那年,杨生贵刚到我们班,由于他留了一个级,成绩还不错,就接替原来一个姓余的女同学,当上了班长。我好像是学习委员。杨生贵为人很老实,从不沾惹他人,但既然是班长,就少不了几个“狗腿子”同学(“狗腿子”一词,来源于当时的课文和电影)。周某某和他坐在一排,成绩不好,经常抄他的作业,所以是他的铁杆“狗腿子”。我和杨生贵关系其实不错, 那堂自习课,我闲着无聊,就写下了这几个字,和他闹着玩,谁知周某某告了密。杨生贵只当了一年班长,成绩不断下滑,最终班长职务被我取而代之。我真的把他“打倒”了。他似乎没考上初中,不知后来命运如何。    每当我想起“打倒杨生贵”这件往事,就不断反省自己:当年我不过一个小学生,为什么语言会那么暴力?也许是拜那个时代的特色斗争文化所赐。    我虽出生在“文革”中,但年纪太小,对“文革”的印象十分模糊。我们那一带又是穷乡僻壤,开批斗会,人们也说不出个高深的政治理论,只把地主或偷东西的人绑来臭骂、痛打一番。除此之外,我记忆深刻的,就是那些刷在墙壁、岩石和过水天桥上的标语,什么“打倒刘少奇”、“打倒林彪、孔老二”、“打倒邓小平”,后来,又是“打倒‘四人帮’”,等等。“打倒”成了一个常用词。我们小孩子之间有了矛盾,要发泄一下,往往高吼几句:“打倒某某某!”    其实,小孩子之间的“打倒”,只是一种文斗,真正厉害的是打架。几乎每一个农村男孩子都打过架。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大多是在玩耍中惹毛了,便拳脚相向。打架时,程度轻一点的,就“按腰子”(摔跤),把对方死死压在身上,直至对方屈服作罢;重一点的,就“甩碇砣子”(用拳头打),把对方打哭作罢,一般不像大人那样打得头破血流。有时,也打泥巴和石子仗,动作笨一点的人,头上常被打个青包。    我性格比较胆小,很少主动挑衅别人,遇到别人欺负时,常常因落败而哭鼻子。有一个傍晚,我放学后到八大队供销店打煤油(小时候,家里照煤油灯),遇到了高我两年级、外号叫“麻布口袋”的学生。“麻布口袋”也姓杨,个子很矮,身上总穿着烂襟襟衣裳。我和“麻布口袋”个人之间并没有仇,但他们杨家院子的小孩经常和我们另一伙小孩打群架。打群架时,我看见“麻布口袋”和我一样,总是往旁边梭,看来也是个胆小鬼。    但这次在供销店,只有我们两个人,“麻布口袋”仗着比我大几岁,突然向我发动了攻击,揪住了我的双耳。我立刻反手,也揪住了他的双耳。我们两个就像《阿Q正传》中阿Q与小D打架一样,相互头顶头,死死揪着对方耳朵不放。相持中,我头冒金星,耳朵热辣辣的,像要被揪掉似的,“麻布口袋”体力和我差不多,他也被揪得很难受。我们一直僵持了十多分钟,筋疲力尽,谁也没“打倒”谁,他一松手,我也立即松开了手。虽然打成平手,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次难得的胜利。    那次打架,从动手到罢手,整个过程,我们之间居然没说一句话。我到现在也感到奇怪:为什么“麻布口袋”一定要攻击我,我们必须要打这一场沉默的架?也许,那时,不熟悉的孩子之间,打架是天经地义的事。    许多年后,我回乡听人谈起“麻布口袋”,说他在广州打工时,被一麻袋水泥砸死了。他是个孤儿,从小跟爷爷婆婆长大。  
  拜读中
  十六、“四个现代化”    “到2000年,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使我国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    读小学时,老师让我们把这段话抄好,贴在家门上,给家人宣传。每当我把这段话大声地读给母亲、妹妹、弟弟他们听后,就深深地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幸福地想象一下“四个现代化”的样子。    那时,对于七八岁的我来说,2000年像一个终极时代,在岁月遥远的那端等候着我们。我相信,到了2000年,我们要什么便有什么,比如,电灯、电话,坐汽车、火车、飞机……当然,我肯定不会再打猪草了,机器可以造猪肉,还可以造粮食,造衣服……想一想这些美好的事情,就对2000年有一种强烈的渴盼。“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学习”,是我们写作文时的流行语,放之任何一篇作文而皆准。    1978年左右,我们那一带出现了“机耕船”,让我对“四个现代化”有了一点更近距离的体验。“机耕船”,是一种样子既像船又像拖拉机的机械耕田设备,当它初次出现时,轰动整个乡野。全生产队的人都挤在田坎上看热闹,把庄稼踩倒了一大片。连队里的牛们也感到好奇,纳闷这个怪东西为啥取代了它们,能够在水田中来回犁田?“机耕船”的驾驶手更是得意非凡,接受着人们艳羡的注目礼,表情像一个干部。    这样的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老家是丘陵地带,梯田多,每块田的面积很小,且不规则,用“机耕船”耕田很不方便。梯田要开一个大口子,用泥巴填成斜坡状,“机耕船”才能开进来;在耕田时,“机耕船”只能直来直去,一些拐角地带无法耕挖。一些老农民看了几天,摇着头走了,抛下一句:“还不如用牛犁田好!”    我们大队那艘“机耕船”风光了一个冬天,便被扔在大队保管室旁。再隔几年,它就成了一堆废铁,只有船舱还完好,小孩子们就在船舱里爬来爬去,藏猫猫玩。后来,我路过其他地方的大队办公地点,也发现了一堆类似的破铁。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机耕船”一类东西,是“英明领袖华主席”在东欧参观后,被人家的机械化生产所震撼而引进的。当时,还提出1985年中国要实现“农业机械化”。     “机耕船”的没落,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尽管读初中时,我还对“四个现代化”抱有幻想,但随着年龄渐长,特别是到了1985年,“农业机械化”的一点影子也没有——我终于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梦。    在传说中的2000年终于到来时,我刚好而立之年,已在煤矿工作了十年,由于企业效益极差,为养家糊口,刚调到一家区县小报当编辑。也就是那一年,我们那个煤矿1万多工人因没有饭吃,起来闹事,把矿长、书记围困了一天多,并掀翻了10多辆警车。    那些工人肯定和我一样,曾经为“四个现代化”而激动过、憧憬过。  
  十七、春天的油菜花    我喜欢长滩寺河边的春天。春天一到,两岸村庄的杏花、梨花、桃花、李花和油菜花都开了。尽管早春的风依旧清寒,但那一缕缕花香,像美丽的爱情,在贫穷的大地上顽强而固执地荡漾着、飘溢着……    我家门前种有三株梨树,两株李树,一株刺槐树。后来,我打猪草时,又找到了一棵桃树苗,种在菜地边,两年后居然也长高了。每到春天,我坐在地坝的石头上做作业,洁白的梨花、李花和粉红的桃花会随着微风,轻轻飘落到我的身上、作业本上。那场景颇有诗意,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刺槐树(也叫洋槐树)开花晚一些,当它披散着一串串雪白的花瓣时,已经是暮春了,田里的秧苗开始返青,燕子在微风来回穿梭,布谷也在山岗上亮开了嗓子。长滩寺河边,有一处叫空滩子的地方,长满了刺槐树,它们的花瓣映着三月的春水,像一个清丽的梦境。    但老家最令我动心的,还是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它们的景致太盛大、太张扬了,那时,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从一座山岗到另一座山岗,从一条沟壑到另一条沟壑,到处是一片金黄色的海洋。那些色调浓烈、花事灿烂的油菜花,它们来到人间,似乎就是为了把贫瘠的山野打扮一番,让春天更像春天的样子。    当年,我们那一带种的是“胜利”油菜,植株很高大,差不多有一个人多高。一块油菜田,就像一个迷魂阵,人钻进去后,身影完全被密密麻麻的花叶所掩藏。如果打仗的话,南方的油菜田和北方的青纱帐一样,是很好的隐蔽场所。但那时无仗可打,油菜田里,偶尔会钻进一二青年男女,发生一点暧昧的故事。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油菜田最大的好处,是打猪草不用发愁。一场雨水过后,田里野草丰茂,清明菜、鹅儿肠、飞机草(毛茛)、侧耳根、泥鳅串(马兰)……各色各样的野草水灵灵的,一抓一大把,很快就装满了猪草背兜。顺便说一声,“打猪草”和“割牛草”是有区别的,因为牛几乎什么草都吃,所以见到野草只管用镰刀割;而猪则不一样,有些草(如茅根草、铁马鞭)纤维太粗,它绝不会吃,所以猪草要精挑细选。油菜田长的野草比较纤柔,正是上佳的猪饲料。    打猪草时,常常是我、妹妹、隔壁的小英姐姐、叫花娃、刘么娃几个在一块。我们钻进油菜田,不一会儿,就打好满满一背兜猪草,然后,蹲在油菜花下打牌。那时流行赌“十点半”,赌具是一把旧扑克,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赌注则是一把猪草。输了猪草的人,回家时往往落在后面,因为他要重新去打,否则会被大人痛骂一顿,吃不到饭。    读初中时,我喜欢在开满油菜花的田埂散步,温习功课,背背课文。有阳光的春日,油菜花散发着朴素的淡香,蜜蜂飞舞,斑鸠在竹林中鸣叫。若在田埂上美美睡上一觉,是一份难得的享受。    油菜花的花期比梨花、桃花、李花稍长,一般繁盛在惊蛰,萎谢在清明。当一夜风雨过后,漫天花瓣就悄然飘落在梯田深处,一丛丛竹林外,长滩寺河的流水开始变得响亮、活泛。汩汩波涛带着乡村的微薄红颜,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哀悯,默默流向远方。  
  自提一下
  market
  作者:婴儿天使 回复日期: 18:56:20 
    market    ____________    市场?销路?    这篇帖子好像没市场呵.    :)  
  记号下,吸毒
  作者:片刻妖娆 回复日期: 01:15:47 
    记号下,吸毒    ___________    :)
谢谢,吸毒是什么意思?
  十八、山湾的柏树被砍光了    大约是1980年左右,土地开始下放到户。最初,下放的是一些边角地、田坎地之类,叫“兼种地”(这个词是我母亲后来回忆起来的)。就是这一点“兼种地”,已使全生产队的人兴奋不已,看得比身家性命还要宝贵。    我家和冯二爷家分的田坎地毗邻。冯二爷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他在播种胡豆时,故意往我家的田坎地多挖几锄,大约占了一尺宽。母亲见了非常冒火,找冯二爷论理,与他翻天吵了一架,但冯二爷最终没有退出那一尺地来。有一段时间,田坎上到处都是吵架声,不外乎你占了我的地角,我挖了你的田坎。    次年,土地全部下放到户,队里的农具、种子等集体资产也逐一分配。那几条耕牛分没有,印象不很深。但田土里的树木,我是亲眼看到人们疯狂地砍伐一空的。我队“连儿院子”以西靠近六队的地方,有一个山湾叫柏树湾,长满了柏树。平时,我们打猪草喜欢在柏树湾里玩耍。这个山湾也是画眉、斑鸠等鸟儿的乐园,不少柏树上都有鸟巢。但现在,柏树湾的田土要分给私人,这些柏树是集体资产,不好继续保存,只能一砍了之。    灾难降临的那个下午,全生产队的人都拿着砍刀、锯子、斧头,来到柏树湾,开始分树。队干部把每一棵树都标上计号,按户分给大家。刚分完,众人便涌进树林,像风卷残云,一阵刀砍斧斫,所有树木,包括那些幼树甚至树苗,无一幸免。原本林木茂密的山湾,此刻光溜溜的,地上摆满了柏树的遗体,鸟儿在空中张皇失措地乱飞。    后来,我想起这一幕,感到很痛惜。本来,老家经过五十年代大炼钢铁,就几乎没有成片的森林,对这些残留的树丛,又何必大动斧钺呢?但那时大家认为,田土既然分了,这些树木即使不砍伐分给各家,也会被人盗伐掉的。那是一个刚刚“天下为家”的时代,人们的私欲突然被鼓励和激发了起来,看见什么都想分掉。莫说树木,就是坡上的石头,只要可能,也会被人扛回家的。我理解柏树湾的那一场劫难,那是迟早会发生的。    土地下放后,再也听不到集体出工的号子,也听不到生产队长大声训斥某某某偷懒的声音,人们像一只只辛勤的鸡,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拼命地刨着,比赛着起早摸黑、披星戴月……那年秋天,田里长满了金黄的水稻、大豆,田坎上立着红彤彤的高粱,确实是一个丰收年。就连我家这种缺少劳动力的家庭,靠母亲一个人努力,也打了两千多斤谷子。    人们终于吃饱了,谈吐间有了一些笑声。但满山的树木不见了,那些山头,就像一个个巨大的“癞子”,尴尬地站在村庄背后。  
  十九、“国”    长滩寺河从我家背后的山梁子绕过。由于附近有个“十一”水电站,将大部分河水引渠截走了,因此这一段河床显得空荡荡的,水流平缓,清浅见底,人们称之“空滩子”。    我家离空滩子大约两里路远。平时,村里的女人们经常到空滩子洗衣裳,夏天一旦干旱,井里的水没有了,人们便到空滩子挑河水吃。那时,长滩寺河的水很清洁,没见谁喝了生病。    空滩子有一石头,一丈见方,四周水稍深,可淹至大人肩膀。我们小孩很喜欢这块石头,把它叫做“国”(这个词非常形象,不知当时是谁首先叫的,估计是受战争片的影响),夏天经常在此洗澡,在“国”上争来推去,把对方挤入水中,谁最后留在“国”上,谁就是“国王”。我们把这种游戏叫作“争国”。一到夏天,一二十个孩子在“国”里一片混战,满河尽是我们的笑闹声。    我六岁前水性很差,有一次在家门前的堰塘洗澡,差点淹死。后来,经常和刘么娃、周恒娃、苏小娃他们在空滩子“争国”,很快就学会游泳了,从最初的狗刨骚,到后来的蹬仰猫(仰泳)、凫排水(自由泳,排读去声)、瓮密子(潜泳),基本都会,虽然技术不太好。我们那群孩子中,有一个王二娃子,水性特别好,长滩寺河涨大水时,他敢一个人从“国”上顺水而漂(本来有一个方言词,但我一时想不起了),一直漂到下游两公里处的“十一”水电站。    我们小孩子“争国”,一般是下午时间。一到黄昏,在地里劳作了一天的男人们,便两两三三来到“国”里洗澡。有一个夏日傍晚,我的一位远房表叔——是个光棍——带我来到“国”里,碰到队里另一个光棍冯么娃也在洗澡。两个光棍汉都年近三十,洗着洗着,就聊到了队里女人偷汉子的事,丝毫不顾忌旁边有个五六岁的我。从他们的聊天中,我知道了一点少儿不宜的乡村秘密,譬如,队里有个女人,为了一袋米,就与别的男人在田头睡过觉。    两个光棍在“国”上讲得唾沫横飞,两眼发直。若干年后,他们幸而都脱离了光棍行列,冯么娃当了小砖窑主,找了个年轻女子,我那个远房表叔则娶了邻村一个智障女人。    他们留在“国”上的那一席谈话,成了长滩寺河最隐秘的一部分往事。  
    二十、远方的诱惑      童年所谓的远方,就是坐在家门前,望见那些低矮起伏的浅丘陵。  在我家的西南方,是八大队的一个台地,有五个台,层层累上去,很有意思。我们就把它叫做“五台山”。“五台山”旁边有几户人家,我一位小学同学的家就在那里。“五台山”离我家不过四五里地,但我一直没能走到那方去,只是天天在家门前看见它。    晴朗的天气,站在家背后的山梁上,可以看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向东望去,是双星乡方向,有一个山冈样子很奇特,上大下小,像一个大碗,叫“斗碗寨”,据说是个粮站,还有石寨子。我后来曾路过“斗碗寨”,发现石寨子已经毁了。向西望去,是旧县乡方向,有一个山冈叫“马军寨”(后来听说是一重要军事堡垒),山形有点险,但不算太高。我们到沿口赶场,经常路过“马军寨”,不过没看见什么寨子。向北望去,是罗家坝(中滩乡)方向,地势很平,都是些浅丘和村庄,我将在那里读初中。    真正让我神往的,是向南望去的一座山峰,很高很挺拔,附近没有其他山,它直直地耸立在重重叠叠的浅丘陵之中,显得鹤立鸡群。有时,甚至能望见山上的云雾,神秘不已。大人说,那座山叫小尖山,是合川的地盘。小尖山离我家大概六七十里路,童年时,它就像一根魔棒,一直诱惑着我,使我对远方充满了神奇的梦想。直到1988年,我在龙庭乡教书,有一次从重庆返校,路过小尖山(在合川钱塘境内),发现它其实并不高,很普通的一座山,也没有什么云雾缭绕的仙境。    对我而言,童年就像一颗石子,被长滩寺河的水冲到那个叫空滩子的地方,就一直在那里默默地守候、等待。远方,其实就是咫尺的天涯,就是让我惊奇或胆怯的另一个村庄、另一条小河、另一座山冈。    “远方啊,除了遥远一无所有”(海子)。长大后,当我见惯了渝黔一带的崇山峻岭,甚至见过一些更加高大、更加著名的山峦,我想起了童年的小尖山,它好像还耸立在我视线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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