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房子东低西高中间有条小路有什么影响吗?在线等急急急

  头顶是楼上邻居家的孩子在蹦跶。何夕仿佛能看到这双脚轻盈地跳跃腾空,又重重地落到地板上,产生的乒里乓啷的震动声从孩子的脚底顺着天花板一直往下掉,传输到她家的墙壁,再传到她的床上,直到她的身体和大脑都能清楚感知。

  从楼上传来的噪音,是从2017年开始,一点点侵蚀何夕生活的——起初是偶有物件掉落在地的响动,她并没有很在意。后来是半夜传来的篮球声,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噪音每次在她快睡着或者已经睡着的时候,冷不丁地来袭,她的心脏跟着狂跳。

  “就好像你旁边有个巨大的鼓,你无法预知什么时候鼓声会响起来。”漆黑当中,已经被吵醒过无数次的何夕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死盯着天花板。因为噪音,她失眠,精神萎靡不振,曾经多次濒临崩溃边缘。

  她感到无可奈何。住在家里,却被邻居主宅了本该安宁自由的区域,“就好像你还在上学时期,你有室友,你们住在一个房子里。他们下班回家开门、做饭剁菜板、开关卧室门摔门、东西掉在地上,所有声音都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可能遭遇邻里噪音。根据《2021年中国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报告》显示,社会生活噪声投诉举报最多。2020年,“全国生态环境信访投诉举报管理平台”共接到公众举报44万余件,其中噪声扰民问题占41.2%,仅次于大气污染。

  〓 噪音会引发强烈的压力反应

  “安静之家”创办人傅岳记得,前年有位北大教授,住在自己买的房子里,因为被楼上吵到卖房搬家;还有一位某省政协高官进了微信群,问了震楼器的淘宝链接,又很快退群了。饱受噪音困扰后的2020年4月,傅岳建立“反噪音联盟”公众号,后又更名为“安静之家”。

  今年6月5日,新《噪声法》正式颁布实施,对于夜间施工噪声、机动车轰鸣疾驶噪声、娱乐健身音响音量大、邻居宠物噪声扰民等问题都作出了相应规定——这让很多饱受噪音之苦的人,有了些许盼头。

  抱团取暖的“安静之家”微信群在这几年人数猛增,目前已经有9个群。因为疫情,刚建群时武汉的群友最多,他们被隔离在家,饱受噪音之苦。这两年逐渐扩展到北上广深、全国各地。“城市人口增加,住宅楼嘈杂拥挤,再加上新冠病毒、隔离政策、失业浪潮,放大了人们的生活压力。各种矛盾充斥在一套小小的房子里,最终爆发,成为噪音。”傅岳说。

  降噪耳机和耳塞,是多数人第一时间的救命稻草。此外还有人做隔音吊顶、买睡眠舱——钻进这个如坟墓般、散发异味的器皿。也有人找物业、房东、社区,统统没用后,再报警、起诉……当所有沟通都失效时,人们只能砸天花板宣泄愤怒,买来共振音响、震楼器,以暴制暴。

  但噪音并没有因为吵架和拳头就消失。

  在何夕失眠、焦虑、心跳不止的那段时间,家在苏州的傅岳也受到了同样困扰。

  傅岳的家,曾经是安静舒适的休息场所,是他在一天忙碌工作后,唯一能躺下安眠的地方。但从2018年开始,这样的生活就结束了——那年春节后,楼上居住多年的老夫妻搬走,房子卖给一个外地来的家庭,家里有两个老人、一对夫妻、两个孩子。

  傅岳所在小区是学区房,楼上邻居为了赶在5月份给孩子上学报名,3月份开始对房子进行简单装修。因为时间紧张,他们没有遵守小区“上午9点到下午5点装修”的规定,直到晚上也还在敲敲打打。傅岳投诉给物业后,邻居终于改为白天装修。

  噩梦在楼上一家人入住后才真正开始。晚上十一二点,傅岳家的天花板经常传来小孩子跑来跑去、推车的声音。以前,傅岳的作息是晚上十一点睡觉,每天睡够八小时,楼上邻居搬来之后,他要到凌晨一两点才能勉强入睡,早上六七点又被楼上老人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吵醒。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失眠,每天能睡5小时就已满足。

  性格温和的他开始变得易怒、精神紧绷。

  这种状态下,傅岳对楼上的一举一动愈发敏感,好像在陪着楼上一家人生活——他的卧室边上就是厨房,他能听到老人早上六七点进厨房叮叮咚咚,做完饭又去阳台上洗衣服、抖衣服。甚至摇动晾衣杆的齿轮声,都传入他的耳朵。

  〓 邻居高声聚会、聊天,狗吠,小孩蹦跳,都可能成为噪音源头

  噪声污染已成为世界公害之一。2020年,全国生态环境、公安、住房和城乡建设等部门受理的环境噪声投诉举报事件总共约为202万件,其中,社会生活噪声投诉最多,占一半以上。《中国城市居住噪音指数白皮书》对一二线城市居民进行调研,结果显示,九成居民会受到环境噪音的干扰。噪音来源排名前三的分别是开关门声、地板踩踏和厕所浴室排水声。

  “这种事情跟没有经历过的人讲啊,他们不了解的。我妈也说,哎,楼上有小孩很正常的,你不要这么小心眼。”上海的唐女士对傅岳的经历很能共情。她家楼上住着一家五口,噪音源是一个喜欢跑、跳、砸的八岁孩子。后来,她能感知到的噪音发展到楼上的各种声音:大声讲话聊天,在家里聚餐聚会,拖拉椅子,掉东西,锅碗瓢盆的撞击,打电话大声喧哗,硬底拖鞋哒哒哒走。

  〓 唐女士记录某日楼上邻居发出的踩踏蹦跳的噪音频次

  很多受噪音困扰的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失眠紧张、神经衰弱。根据《中国城市居住噪音指数白皮书》,42.3%居民表示噪音对生活造成一定困扰,5.4%表示噪音已经严重影响正常生活。在各项身心影响中,除了失眠问题,还有超过一半的人因为噪音而心神不宁、莫名烦躁,接近一半的人工作学习时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们的家不再是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庇护港湾,噪音如阴云般吞噬这里的宁静和温馨。

  何夕自从去年6月搬到现在的房子之后,晚上常被楼下发出的噪音所惊醒,最后只能反复确认楼下已经睡了,自己才敢去睡,但早上又常被惊醒。楼下住着一对年轻人,作息时间不太规律,她每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休息,也无法安排自己的生活。

  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被噪音惊扰,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经常需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鼓励自己从崩溃中振作起来,勉强去工作和生活。有时走在路上,甚至正在过马路时,都感觉头晕头痛,马上就要晕倒。工作受到了很大影响的她,每月还要还沉重的房贷。

  被噪音侵扰的那段时间,傅岳在下班之后宁愿在办公室里坐着,也不想回家。晚上九十点,实在困了,他就去车里睡一会。但是苏州的夏天闷热,空间狭窄的车里要一直开着冷气,费用昂贵,不可能在车里过夜。于是他只得回家,一进门就戴上耳塞,直到第二天出门才摘掉。

  〓 噪音污染已成为继空气污染之后人类公共健康的第二大“杀手”

  然而戴耳塞解决不了问题。不论是傅岳还是何夕,几乎买过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耳塞,但效果甚微。一方面,耳塞只能隔绝少部分的低频噪音,对于跑跳、摔门等震动声无效;另一方面,耳塞戴久了都是汗,甚至会得中耳炎。

  一段时间后,傅岳找物业投诉楼上的噪音,但物业说,业主刚搬过来,让他们先适应一下。傅岳只好自己上去敲门,老太太开门了,她听不懂普通话或苏州方言。傅岳手脚比划地表达,“让小孩子不要在家里乱跑”,老太太连忙摆手说没有跑。但透过她身后半掩着的门,傅岳明明看到男孩正在跑跳,不好当面戳破,他只好悻悻离开。

  忍耐半个月后,傅岳又在一个深夜被楼上急促的脚步声吵醒。他找上去,开小超市的男主人开了门。“现在很晚,应该休息了,我们邻居只是来提醒一下,小孩不要跑不要扔东西。”穿着睡衣的傅岳,站在门口客客气气地说。对方显得有些尴尬,只说“知道知道”,就关门了。此后他再去找,邻居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说家里没有噪音,“是你自己的问题”。

  傅岳想过报警。但一位在社区当片警的朋友告诉他,报警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因为对方的做法并没有违法,如果要公事公办就是无所作为。

  〓 耳塞只能阻挡部分噪音,对于跑跳砸之类的震动音都无用,但报警和找物业也没用

  此时正在租房的何夕经历过报警无用的全过程。她先是上门沟通过三次,对方不但没有正面回应噪音问题,还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僵持之下,何夕报警。警察来了,楼上的户主当面答应会在家里铺软垫子,但是没有兑现。又一次,社区片警来了,孩子的爷爷辩解说小孩天性喜欢跑跳,还对着屋里的孩子说,跳得好,再跳高一点。片警也无可奈何。

  之后,何夕又多次报警,但警察再来的时候,不去找楼上制造噪音的人,而是站在她家门口,给她施压,让她放弃。“他们的逻辑是,楼上是一家人,小孩的问题是比较难解决的,所以他们要通过解决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上海的唐女士和邻居沟通过五次,都没有得到改善——前两次她都是听到噪音,立刻上楼“抓包”。后来再找上去,楼上邻居反怪她来找茬,说她害得孩子不敢正常走路。今年1月底,唐女士又给楼上发消息,提醒不要发出跑跳蹦的震动音。她截图《噪声污染防治法》关于噪音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规定,还警告邻居要报警了。一言不合,两家人开始在线上对骂。

  “嫌吵去住别墅呀!”吵架从线上延伸到线下,持续到唐女士带着警察上了楼。邻居理直气壮地拿出一个摄像头,录到孩子边看电视边跺脚、围绕着餐桌拖拉椅子的视频,全程无声。警察见状立刻说,房子隔音差,有点噪音很正常,法律也没有禁止拖拉椅子。后来,唐女士才知道录制无声视频是楼上故意留的“证据”。网上有很多“楼上反击楼下”的教程,录到的都是刻意安静的动作,摄像头之外则继续跑跳砸发出噪音。

  每个人身处自己的困境中,都想尽办法消除噪音——一位福建女孩楼上住着痴呆老人,白天睡觉,半夜在家里走来走去,拐杖砸在地板,发出“咚咚咚”闷响。她先和邻居打电话,对方承诺会给老人的拐杖包上海绵垫,但是没有实现。她又找上门,当面沟通也无效。最后不得不用共振音响,对方一吵就开机,两败俱伤。她对噪音越来越敏感,恶化到一睡觉就惴惴不安,反感窗外的猫狗叫声、摩托车声和蝉鸣声。

  一位家住天津的先生则替父母家反击。一年多前,父母家总传来硬物敲击墙面的声音。噪音从凌晨四五点开始,贯穿整天、不定时出现。一旦响起,全楼声控的灯都亮起来。他花了几个月寻找噪声来源,半夜两点在楼道里蹲守,最终追踪到顶层新搬来的住户。此后,整栋楼住户都试过反击,有人吵架、有人敲墙面制造噪音,还有人打110、12345。直到他用一次性钢丝锁把那家住户的门给锁上了,终于成功,第二天整栋楼都安静了。他还用A4纸留下一句话“做人不要太绝了”。

  傅岳曾经发起过一个问卷,发现五百人左右的群里至少有五六十个人在用共振音响或者震楼器,“这就意味着,每天晚上到点了,可能全国有几十万台震楼器在同时震动。”但这样的反向报复,往往只会导致更严重的互相攻击。

  〓 淘宝震楼器,经常会因为敏感而被下架,有网友使用震楼器播放电锯声,引来邻居报警

  和楼上沟通、找物业、报警都没用,何夕买了共振音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根杆子顶着一个音响,紧紧抵在天花板上,播放淘宝店家附送的各种噪音,高跟鞋走路、拍球、拖椅子……一打开音响,何夕自己倒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忐忑不安。一开始楼上没有反应,后来报复袭来,何夕能听到的跺脚声音更大了。

  近一年的抗争无效后,何夕选择起诉楼上邻居,要求楼上不再制造噪音和震动,排除妨害,消除影响,并进行书面道歉。她想用文明的规则去约束对方,而不是诉诸暴力或者逃离。

  可她陷入了另外的困境。法院认为,她提交的报警记录虽然可以证明楼上家中确有小孩因玩耍发出了声响,但不足以证明楼上是故意制造噪音和震动,来影响她的正常生活。案子走的简易程序,三个月后判决结果出来了,她败诉。

  因为噪音闹上法庭的,不是少数。裁判文书网上,以“邻里噪音”进行搜索,会发现有15起刑事案由、15起民事案由、1起行政案由。

  刑事案件中出现了伤人至死人的案例。2021年,山东淄博一男子与邻居因邻里噪音问题发生争执,将邻居面部打伤。2019年西安一男子因噪音与楼上邻居发生争吵、打斗,致二人受伤。2019年,郑州一男子因邻里噪音纠纷杀害楼上三名女孩。

  〓 噪音导致的紧绷邻里矛盾,最终可能爆发为血腥事件

  后来,傅岳搬回老家住,虽然通勤时间变长,但他的睡眠终于回归。他加了楼上邻居的微信,开始慢慢地去了解对方。他得知,邻居一家以前住在农村宅基地的自建房,小孩在农村上学,不太熟悉城市的生活。傅岳向他们解释一些问题,包括小孩子上学的政策、小区乱停车要罚款,以及回家要换拖鞋。

  双方关系缓和后,邻居家里铺上爬行垫,用上拖鞋,孩子也终于上了学,大把时间在写作业。渐渐地,楼上基本不会在晚上发出噪音了。疫情之后,因为经常会被居家隔离,傅岳担心楼上孩子忍不住又开始跑跳,于是给家里两个卧室做了隔音吊顶。虽然用处不大,房间还显得压抑,但他安心了许多。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楼上的楼上,因为生了三胎,家里开始鸡飞狗跳,于是楼上邻居也成为噪音受害者,去物业投诉了。但据物业反馈,那家人不太好沟通。物业举了一个小例子,对方的价值观体现在,“生一个小孩用一次学区房,生三个就用三次,这个房子不就买值了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傅岳一样幸运地摆脱噪音,一些人只能不断逃离,又重复噩梦。2021年,傅岳做过“关于受邻里噪音影响人群困扰时长”的小调查,结果显示35%的人受困时间长达两年以上。

  何夕起诉之后,来自楼上的噪音不仅毫无改善,她还和楼上邻居发生了正面冲突。她的两个朋友想要上楼去帮她沟通,但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晚上,楼上两夫妻回来后,认为是何夕故意找人恐吓,于是在家里使劲跺脚、用重物砸地,制造出巨大的响动。户主甚至还打开窗户,在阳台上喊着何夕的名字,大声辱骂。

  整日生活在恐惧和焦虑中,何夕脾气变差、精神状态不好。她走出去散心,在公园里、街道上,只要听到类似楼上的噪音,比如小孩跑跳、尖叫,就会特别恐惧。她的情绪传染给了一直陪伴自己的猫咪,连猫也生病了。

  〓 受到噪音困扰的人们,通常会出现失眠、精神焦虑的症状

  姐姐看她精神状态差,劝她搬走,“有的东西一旦被破坏了之后,你要再想去重建,代价就大了。”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不愿意搬走。但犹豫许久,还是听了姐姐的话。搬家很仓促,电梯运送行李到底楼时,正好遇到楼上邻居回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搬出来后,何夕又继续租房。每次租房前她都对中介说,唯一的要求就是安静。

  她租过没有电梯的住宅楼的顶楼,想着老式砖混结构楼房的隔音效果比高层住宅楼好一些。但顶楼有天台,隔壁邻居在天台上搭菜棚子,老两口每天早上六七点就上天台劳动,小孩也在天台上跳绳。她和善地向他们提出异议,后来虽然安静了,但邻里关系也不再和气,开门打照面也不会打招呼。

  去年,何夕住进了自己买的房子。房子是顶楼的边户,朝向小区中庭,附近虽然有公路,但关上窗户是可以接受的白噪音程度。买房子之前,她专门去楼下了解了邻居的情况,一对年轻的上班族,没有小孩——她放心了。

  住进去之后,她发现楼下的年轻人日常生活中重手重脚,甚至会在家里跳绳,发出很大声响;有时会玩到凌晨两三点,摔门、东西撞击的响声顺着墙壁,传到楼上她的家里。她之前住的主卧,楼下邻居也住主卧,后来因为太吵,又搬到了小房间侧卧。因为两个卧室离得很近,听到的响动仍然很大。

  〓 很多人患上噪音敏感症后,甚至会对小孩跑跳、尖叫感到恐惧

  一切仿佛是历史重演,只不过这次她住到了楼上。有了先前的经验,何夕再也没有去找物业或者报警,她直接跟楼下邻居沟通,客气又小心翼翼,请他们吃火锅、在他们要求帮忙时有求必应、给他们买去门框防撞条……说过多次无用后,她甚至写了一封满是真情实感、“文明感召”的信,准备给楼下邻居送去。

  “我们就是普通人,做不到雷打不醒,但并不是神经过敏。我们平时都很注意,尽量不打扰别人。你们可能还没有感受过那种劳累了一天、却提心吊胆不敢去休息,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听到乒里乓啷,从梦中被惊醒,心脏狂跳,再难入睡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她在信中写出自己的感受,还给邻居提了一些关于减震防噪、生活习惯的实际建议。

  家人知道后,告诉她这完全没用,“对不文明的人,你跟他说你影响到我了,我很痛苦,他们没有感觉。只有如实告诉他们,你已经快被逼疯了,事情可能会失控,最后两败俱伤,他们就有感觉了。”最后她的表哥按照这个思路,去楼下帮忙沟通。邻居收敛了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楼下的响动又开始渐渐回来了。

  何夕越来越觉得,所谓“邻里噪音”的问题,关键不在谁住楼上、谁住楼下,比的其实是谁更不道德。人们对于噪音的敏感也不限于噪音本身,而是怕自己失去对生活的掌控,“那种恐惧感会让你觉得,你的生活是被别人把控的,他们如果吵闹,你就没法好好睡觉。”

  从自己的经历出发,傅岳开始系统性地研究邻里噪音的问题,希望找到其根源、探索解决方法,也进入相关的贴吧、社群,发布一些科普类的文章。

  越来越多的人加他,几乎每天都有人入群。两年多时间,“安静之家”已经有9个微信群、4000多人。他记得2020年的时候,武汉的群友是最多的,“一个群刚开始两三百人,武汉就占五六十个”,他们抱怨在家待得时间久,听到很严重的噪音。到了2021年,北上广乃至全国的群友也多了起来。北京尤其严重,前来采访他的几位北京记者都深受其害。

  人们在群里把网名改成各式各样的“诅咒楼上噪音”——“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宁静是愿望”、“楼上住着斜眼噪音狗”……有人宣泄自己对楼上的仇恨,也有人分享反击的方法,还有人潜水沉默着……这里就像一个树洞,让情绪焦虑、神经紧绷的人得以宣泄,有时候傅岳一天没看群,从早到晚能有成千上万条未读消息。

  〓 安静之家群聊截图

  傅岳理解大家是在抱团取暖,在这里获得理解和共情。但是他也很清醒地知道,骂人只能是一种发泄自己情绪的方式,没有真正地解决现实问题。

  这两年,傅岳和群友一直在行动。每年的“两会”,他们都会提交邻里噪音的提案,向各个政府部门寄出自己的科学调研、诉求。去年,共有33项法律草案完成面向社会公众征求意见,其中《噪声污染防治法(草案)》意见条数排名第三,意见条数达到3068条,其中很多是“安静之家”群友的贡献。

  今年6月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噪声污染防治法》颁布。新法明确噪声污染内涵,增加防治对象,强调法律规范的对象是人为噪声,如城市轨道交通、机动车“炸街”、高音广播喇叭、工业噪声等噪声扰民行为。新法还将噪声污染防治范围,由城市拓宽到涵盖农村地区。针对市民群众关切的娱乐场所噪声扰民、机动车炸街、广场舞等问题提供解决措施。

  同时,傅岳也收到很多法律难以解决的、充满争议的案例。

  一位周六日值班的夜班医生,晚上8点离家去上班,次日中午12点回家睡觉,睡到晚上7点。正好这个时间段,邻居小孩弹钢琴,扰得他无法入眠。夜班医生的工作时间显然是特殊的,但在时间灵活的周六日,可否让邻居小孩调整一下弹琴时间?邻居不愿意,说少数应该服从多数,医生很无奈。

  傅岳在网上针对这个案例发起了投票,绝大多数人居然是支持医生的需求。但他知道,多数人群理解少数的需求,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

  还有一个北京姑娘,楼上租户开了一个麻将馆,来往的人多是流氓气很重的小混混。她不堪其扰,联系过市民热线12345、居委会、社区街道,也报警、找律师,但所有人都跟她说,“姑娘你千万别惹他们,你惹不起,赶紧搬家。”她想不通,明明是楼上的问题,为什么每个人都是在劝她“忍”?

  何夕则因为噪音,联想到了生活更多的面向。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曾经能让她获得安定感——客厅中间有一面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架,整齐地摆满她热爱的书籍,都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宝贝。书架前平铺着蓝色的地毯和灰色的沙发,没事的时候,她靠在垫子上看看书。四岁大的猫咪一会儿卧在她脚边睡觉,一会儿又跑到窗台上,面对城市凹凸起伏的天际线发呆。远处是暖洋洋的橘色夕阳,这样的日子“岁月静好”,一天过去了。

  但是最近几年与噪音相关的经历,让她不再那么崇信曾经的“踏实”了。比起买房,她突然决定,也许租房会更好——很灵活,可以选择邻居、寻找安静的环境。她计划着,过几年,在不亏本的情况下,把现在的房子卖了,继续租房住。

  (何夕、傅岳为化名)

  者丨张楠茜编辑丨雪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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