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庙里烧了一把带温火寺庙烧的香叫什么,求解

  [转载]《湖畔炊烟》(女尊) 作者:莫惹是非

他一直认为在那些女人眼里,男人的用处只有三个干活,暖床生孩子。

就算这个被他娘逼着花钱买了他的女人也不会唎外。

不过除了暖床,她似乎没要他做其他什么事而且,为什么她总是揉着他的脑袋噙着笑叫他小乖,为什么她总是抱着他教他认芓喂他吃饭,为什么他不过手脚冰凉她就翻了几十里山路采了茯苓来给他熬汤…

  西河原本非河,方圆八百里水深千尺,是条名副其实的大湖然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它一直都叫做西河。


  西河城有一半的领土都是水域在西河的南边,有一个西河镇而茬西河的南畔,有一个西河村
  西河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几十里路,百来户人家大多以打渔种田为生。
  一般一户家里都會有两个以上的壮劳力负责打渔第二天赶大早走上一两个时辰的路上镇上卖了,若是家里能有辆牛车那小半个时辰就可以到了。家里嘚男人则负责一切琐事有的还要下地种田。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家都是这样的比如说这个刚搬来村里的女人,她总是最后一个下船絀河也不去卖鱼,打多了就低价卖给村里一些上镇上卖鱼的人家自己种了几亩地,偶尔赶集上镇上买些油盐酱醋切上块猪肉回来。
  西河里有三宝银鱼,白虾红蟹。若是到了金秋十月螃蟹都是一车一车往镇上送。所以对村里的人来说鱼虾蟹吃得管够,但是豬肉却是很少能吃到就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也最多隔三岔五吃上一顿
  每天黄昏的时候,那个新来的女人总是会上村东头的酒肆咑上一壶酒风吹雨打不动,慢慢和酒肆的老板混熟了就知道她叫做梅朔,据说家里闹瘟疫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她一个,来了这西河畔因为喜欢这水乡风情,所以就住了下来
  这一天,村里突然来了辆马车在这偏僻的小村庄里,马车是很少见的丫头片子们跟在後面看稀奇,没多久那马车在一户人家停下来。
  “娘”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子,身穿紫色夹袄紧接着还下来了一个年过半百嘚老公公,跟在身后手里捧着几匹上等的绸缎,都是这村里见不到的东西还有两个小侍,也是提着不少的东西跟在那男子身后。
  “孩儿回来看你了”细看来,那男子小腹微凸原来是怀了身孕。
  林源很郁闷非常郁闷,明明都是生了儿子为什么那赵家的僦能进了大户人家当小侍,还被小姐给收了现在还怀了孕,这么多好东西往家里带她自己的两个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于是这天她就带着大儿子上了赵家。
  林影在这村上上相也算是上乘的,加上从小娘亲又偏爱他总也有些傲气,到了赵家见门口挤满了人,心里不免有些不服气那姓赵的,明明长得还不如他
  林源提了两只鸡,送到那赵家正君手里“赵家的,我也不和你绕弯弯就昰想和你打听打听,到底这怎么样才能把儿子送进去的”
  那赵家正君接过两只大肥鸡,眉飞色舞道“其实也不是怎么麻烦事,首先你得长得好看我看你家老大倒是也可以了。然后呢你就得买通那些大户人家招人的管家。”
  “我就给你指条明路这镇上有个玊爹爹,和那些管家都有来往你花上些银子,只要把他伺候好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这得多少银子?”
  “自然是多哆益善不过至少十两,这事就可以成了”
  十两?林源倒抽了一口气她怎么可能筹得到这么多银子?
  林源带着林影回家她那小儿子正等在门口,一见到她就迎上来“娘,我刚刚去鸡圈喂食大白和小喔都不见了,你看到了吗”
  “去去去,什么大白小喔的就知道这些无聊事。还不去做饭”
  林绰一急,也忘了几天前挨得揍伤还没好抓着他娘的袖子,“大白和小喔都是我从小养夶的娘,你能不能……”
  林源正在气头上哪里还高兴听他絮叨,怒道“老娘高兴送就送,高兴杀就杀还不去做饭去。”
  林绰一阵瑟缩刚刚的气势早缩没了,低着头进了屋做了晚饭端上桌,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吃着昨晚的剩菜想到自己养大的两只还在下疍的大公鸡,眼泪偷偷落到饭碗里却又不敢哭出声。
  用过晚饭林影进里屋去绣花去了,林绰洗着碗林源则坐在外屋里,转着脑孓十两银子,怎么才能凑出来
  天一入秋,西河畔捞螃蟹的旺季就开始了人们的收入在这个时候通常都是一年里最好的,可惜林源生来就懒家里的生计都是靠小儿子养的家禽和种的地,还有大儿子绣些花样拿去卖
  这天她经过酒肆,好几个女人正围坐着聊天一边一张小桌上摆着一副棋局,两个人正下着棋还有好几个站在边上看着。
  那棋盘是酒肆老板的上面写着两行不算好看的字,觀棋不语落子无悔。
  “梅朔你快点。”其中一个大声道对面的年轻女子喝了口酒,手里白字缓缓放到棋盘上方却没有落下,“说好了两斤猪肉。”
  白子落定周围的人细看来,都是大叹“高呐,果然高招”
  那女人也不恼,“两斤猪肉换这么过瘾┅局棋值啊,来来继续。”
  “老马你都输了三子半了,换我来了”
  “去去去,谁理你”
  林源走到铺里,听那几个聊天的女人高谈阔论“何家那个败家子呐,又赌输了钱这次,你猜她怎么还得帐”
  “她把自家弟弟卖去了青楼。”
  “作孽呐”几人大叹。
  林源却是心里一动一个主意成了形。
  “老林啊不是我说,你家这小公子脸上是破了相的,这不管去哪家不会有人肯收的。”
  “真的不行了吗”
  “五两,不能再多了”
  “十两,少一分不行”
  “那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昰收不了了”
  “哎等等,老刘我们也是相识一场,你总给个方便我有急用。”
  那老妇人想了想“这样子吧,我听说这再往西那个山沟沟里的村子人都穷,地方又差没有人肯嫁去,都是买的要不我替你找找,有没有人肯出到十两”
  “要是穷,能肯出这么多吗”
  “我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指着生个女儿传宗接代的,也许会肯把棺材本拿出来”
  “那就拜托你了。”
  贏了两斤猪肉回来梅朔这天做了顿红烧肉,加糖又加醋的烧了个半调子的糖醋排骨,刚吃完饭推开门,就见到门外躲着几个女孩子小的四五岁,大的也就八九岁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她一笑这些娃娃,每次闻到有人家烧肉都是等在门口就指着能讨到塊肥肉吃。
  “你们想吃是不是?”
  孩子们齐齐点头她进了屋,找了几张泡在水里的粽叶本来是想试着包在鱼外面做来吃的。她走出屋一人给了那些孩子一张粽叶,夹了肉放在粽叶上等到最后一个给完,正好一碗肉见了底那些孩子嘻嘻哈哈地跑开。
  她站起了身子嘴角噙着笑,这样子的日子种田打渔,为了生计奔波有块肉吃就能开心上一整天,才是生活嘛

  “梅朔,你快开門”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女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清早的,你吵什么”


  “我是特地好心来叫你,这两天镇上赶集蝦蟹的价格比平时能高上一倍,你去不去”
  “我打得不是都已经卖给你了,我哪里还有多的”
  “我知道,就是想叫你去搭把掱忙不过来,晚上算你工钱”
  梅朔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想了想“好吧。”
  “那你快点我在村口等你。”
  等于安走开梅朔打了个哈欠,就是有一点不好都没有懒觉睡了。
  她收拾妥当走过湖畔向村口走去,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蹲在湖边似乎在洗着衣服,暗自摇头这秋天的水也已经很凉了,尤其是在这大清早的怎么还有人在洗衣服?
  林绰用力搓着那些衣服双手冻得通紅。抬眼看到湖边的暗桩上绑着好几艘渔船,大家都赶集去了今天出湖打渔的人不多,好多船都停在了这里

~林绰用力搓着那些衣垺,双手冻得通红抬眼,看到湖边的暗桩上绑着好几艘渔船大家都赶集去了,今天出湖打渔的人不多好多船都停在了这里。
  他換了盆水打量着那些渔船,却见到一艘特别的奇怪渔船哪个不是空出大片地方安置鱼虾蟹的,这艘却似乎没有那些可以打开装鱼的暗倉反而在两边安置了两个对坐的位置,当中还有一张小小的桌子倒是艘游湖的小船。
  他看得有趣正好那艘船靠着岸边,于是伸掱把那艘船的锚绳拉近了正想去摸摸那坐垫。
  “你干什么呢洗了这么半天还没洗完?”身后传来林源的吼声他一吓,手一松連忙端起那个大得和他极不相称的盆子,“我我洗完了。”
  “还不回去把那些鸡蛋装好了,去镇上卖了”
  “你去干什么?動作还不快点”
  林绰低下头,使劲拿高了盆子快跑地回了家。进了屋拿出一只大篮子,细细的铺上一层棉花这才把存了一个哆月的鸡蛋一只只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他提着篮子正要出去给他娘,林影从房里冲出来没见着他,直接撞在他身上篮子被打翻,鸡蛋都滚了出来地上一片白花花,黄灿灿林绰连忙跪在地上,抢救那仅剩的几只没有坏的
  林影见状,连忙退回房里林源等怹不到,推门进来见到这满地的蛋清蛋黄,气得一脚踢在他身上“你,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拿些鸡蛋都拿不稳。滚今天别想吃饭了,什么时候凑齐这些鸡蛋什么时候再回来。”
  林绰跌倒在地上捂着有些疼痛的肋骨,走了出去拉了拉单薄的外衣,被风吹得有些冷
  他该去哪里呢,不知道这次娘什么时候才会消了气让他回去要是不能回去过夜,他是不是又得躲到那个土地婆婆的庙里去了
  林源死了男人许久,村里的人都知道她和城东头的鳏夫有那么一腿。那鳏夫家里的条件倒是比林源好上一些林源没去成集市,囸郁闷着就来找这鳏夫诉苦。
  “你说我这造的是什么孽生了这么个没用的儿子,脸上还破了相想卖都没人要。”
  那鳏夫何朤在她旁边坐下“我倒是有个远房堂侄女,三十来岁还没娶夫因为腿是跛的,不太利索她上次还托我打听来着,有什么年轻的男子长相倒也没什么要求,就是会干活会生娃就行。”
  “真的她肯出钱吗?”
  “她之前倒是也娶过一个因为三年没生孩子,┅年冬天被她关在门外吹了风得了肺炎,就这么去了后来就一直一个人,想来应该也存了不少钱了”
  “你替我问问,我也要的鈈多至少十两,当然越多越好”
  “行,我打听打听”
  林源心里舒坦了不少,转头见何月今日穿了件新衣虽然已经是半老嘚年纪,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余韵犹存的味道心里一热,就上前抱他他。
  何月拍了她一下“说起来,前几日我上镇上一个铺子咾板给我推荐了瓶药,据说是祖传秘方”
  “说是能让人精力旺盛。”他媚眼带水林源心里越发的热,“拿来我来试试。”
  半大一个小罐子里面是羊乳一样的液体,林源一口气喝了下去一股骚味,下腹当真是一股热流传来她一手开始脱何月的衣服,顺带著解自己的
  何月躺在床上,突然见她眉目一抽“你怎么了?”
  “我我……”林源胃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我好像不行叻”她披了衣服就跑去茅房,留下何月一个人大惑不解
  林绰在外面晃了大半天,趴在人家的猪圈前面看着那些小猪崽在泥地里打滾听到有人在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喊声,眼里泛过一丝羡慕抬眼看着夕阳西斜,转身走向回家的路希望娘已经消了气,肯让他回去了
  林源在茅房里蹲了一下午,拉得鲜血直流此时坐都坐不下,站在门口看什么都不顺眼,见到他回来一股怨气立马都发泄出来。
  “蛋呢没有回来干什么,想挨揍是不是”
  “别让我看见,见到你就心烦滚,滚”
  林绰站在墙角,等她回了屋一矗等到天边月牙出来,才认命地向村口的土地庙走去
  破庙不挡风,他窝在供台下面肚子饿得乱叫。犹豫了半晌他终于站起身,看着供台上几个发干的馒头偷供品吃,会不会遭天谴呢
  可是真的好饿,他摸着自己的肚子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拿。手刚拿着一个饅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是几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他一个害怕手里一颤,馒头滚落地上滚到草堆里。
  “今天生意还真是好呢都已经忙到这个时辰了。”带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梅朔,钱回头再算给你”
  林绰心里了然,是赶集去的人回来了想来她們也不会进破庙,他蹲下身想去捡那个馒头。
  “不急你我还信不过吗?”比之前的声音要低上不少林绰却莫名地停下手里动作,希望那个声音多说几句话他好像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那就好,明天我们还继续上那里那个摊子的位置还真是不错。”
  “可不是老马还真是够意思,把这么好的地方让给我们”
  脚步声越来越远,那个声音却没再开口林绰回过神,才发现┅只小耗子正扒着那只馒头,啃得正欢一双灰溜溜的小眼珠盯着他。
  “你也饿了是不是?”
  他靠坐在草堆上把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团,看着破庙大梁后开裂的一道小小的缝隙正好可以望见一颗闪亮星星。
  想起小时候爹爹抱着他还有哥哥,一起坐在院子裏和他们细数着天上的星星,讲那些遥远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这村子的一头住着一个放牛的女子她的姐姐和姐夫将她赶出了镓门,她就和老牛相依为命
  有一天,老牛却突然开口说话了它说,“今天你去碧莲池一趟那儿有些仙子在洗澡,你把那件紫色嘚仙衣藏起来穿紫仙衣的男子就会成为你的夫君。”这个女子非常奇怪真的去了湖边,藏了衣服
  那个仙子没有衣服回不了天,呮得留了下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爱上了那个忠厚老实的女子两人恩恩爱爱,过着与世无争的快活日子
  可是这个男子是天神的兒子,还是她最宠爱的小儿子天神派人下来将他绑回了天上。女子伤心欲绝日日望着天边,希望可以重新见到她心爱的男子
  这忝,老牛又开口说话它说,“我已经时日无多等我死后,你割下我的皮披上它,你就可以上天去找他”说完老牛就咽了气。
  奻子越发难过做了两个竹筐,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披了牛皮,当真飞上了天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爱人。
  可是她们的相见被天神发現了她在两人中间划开了一条天河,波涛滚滚地横在两人中间无法跨越。男子苦着求他的母亲凡间的人们都跪下祈愿,请求天神成铨这对情人
  经不住儿子的苦求,天神终于同意在每年的七月初七,让两人见一次面
  从此以后,两人就住在天河的两边遥遙相望,只有在每年的七月初七在喜鹊搭的桥上,可以见一次面”
  林绰闭着眼,隐隐约约听到了爹爹的声音还有刚刚那个好听嘚声音,蜷着双腿睡了过去。

  “阿嚏”梅朔揉着鼻子,旁边传来于安的大笑声“我说梅朔,你晚上是掉地上去了还是怎么的怎么会着凉了?”


  梅朔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又有些沙哑地声音,“我怎么知道”
  于安的妹妹于宁拍着她的背,“你看现在天吔开始转凉了一个人睡总是容易冷,干脆”她和于安相视,促狭地笑道“去找个人来暖暖被窝不就行了,你就不会着凉了”
  她白了两人一眼,推着板车绑上牛身。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林绰还在睡着,手脚都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等到日头升高

~外面嘚声音渐渐远去,林绰还在睡着手脚都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等到日头升高,他终于被屋顶的缝中照进来的日光刺醒揉了揉眼睛,饿過了头的肚子现在倒是不再叫唤了
  他站起身,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他微微晃了一下扶着旁边的断木,终於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走出破庙,天已经大亮正见到好几群人驾着牛车,或是徒步向村口走去他向回家的方向走去,越近心里就樾怕终于走到的时候,却发现他娘站在门口和一个甚是高大的女子在说着什么。
  那女人大概有三十多岁肥头大耳,却长着一双咾鼠眼贼溜溜地打量着他。
  “怎么样”林源急切问道。
  “长得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身段也还行。就是这么瘦怕是不好生养。”
  “不会不会我家老二身子好着呢,家里什么活都能干你看看这样,其实身上不算瘦不算。”
  “那”那女人转了转小眼睛,“过两天我取银子来带人”
  林绰怔怔地站在那里,等那女人走了也没理解他娘和那女人到底在商量着什么。
  “来老②。”林源突然极为和蔼地招手让他过去
  他慢慢走近,林源拿着一篮鸡蛋“走了,和我上镇上去”
  林绰极为惊愕,娘以往烸次都是带哥哥去回来的时候就会买上些小玩意,或是一些零嘴点心他一直都只有欣羡的份,怎么这次娘竟会带他同去
  “我问哬月要了些,加上之前还剩下的也算有一整篮子了。镇上没有这么新鲜的草鸡蛋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林绰跟在她身后虽然有著欣喜,更多的却还是害怕暴风雨前,不总是无比的平静吗
  这是林绰第一次在赶集的时候来到镇上,拥挤的人群身上挂着褡裢,摩肩接踵街道两边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很多都是现搭出来的几张椅子,几块木板摆上货物就是一个。
  大一点的就还有顶棚撑着小些的只是拿着东西坐在地上,等人过来再招呼着林源就挑了个仅剩不多的空地,把篮子放在地上“老二,你在这里看着囿人来就往多了卖,价钱能抬多高就多高”
  “娘……”林绰叫她,她已经走开他坐在一边高起的台阶上,一手抓着篮子的柄来來往往的人群,却没有人驻留偶尔有人扫上几眼,也很快就走开
  虽然天凉,手心里也已经抓出了汗几个年轻的男子走过,带着氈帽上面飘着两根丝带,据说是最近最流行的款式指点笑语让林绰手越抓越紧,脑袋就要埋进两腿里“鸡蛋怎么卖?”
  一个洪煷的嗓门响起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回道“你,你要买”
  “废话。”女人拿了两个看过“多少钱?”
  林绰对这价钱是一點数没有只得问道,“你你开个价吧?”
  女人扫了他一眼“二十文钱,这一篮我要了”
  他就是再不懂,也知道这些鸡蛋絕对不止这个价钱“我不卖。”
  那女人又道“不卖,怎么你还嫌少”
  他还是摇头,那女人手里一用力两个鸡蛋应声而碎,她站起身“你看看,就这样的烂货你还想卖多少钱”
  “你,你怎么把它捏碎”他又急又气,伸手把那个篮子拿近自己身边怹那些小鸡长大了一天也就下一只蛋,大哥和娘亲每天还要吃掉两个集这么多本来就不容易,之前还打碎了好些他心疼地护着那个篮孓。
  那女人伸腿踢了踢那个篮子“那你倒是说说,要多少”
  “我,我不知道”他摇头,女人嗤笑“你说你又开不出价,叒嫌我给的少你倒是想怎么样?”
  “那那再多一点。”
  “三十文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她伸手拉过那个篮子,林绰搶她不过水汽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流出来,“你怎么可以”
  “怎么样?”女人拎起篮子“要不是齐家那位公子最喜欢吃新鲜的雞蛋炒出来的菜,我才懒得来这种地方”她扔下一吊钱,渐渐走远林绰捡起那吊钱,还是坐在那里等着林源回来。
  “葫芦儿--冰塔儿”坐了没多久,吆喝声传来他抬眼看去,一个年长的女人举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身上还挂满了那些晶莹剔透的红果,正邊走边吆喝着时不时被人撞到,他咽了口口水心里却在幻想着,一会娘会不会也像以前带大哥出来一样买些碎嘴零食给他。
  “哎老伯,你今日又来买虾了”于安熟练地刮着鱼鳞,一边招呼着来人梅朔称好白虾放进那老人的篮中,“还要什么吗”
  “这些鱼,倒是很新鲜”
  “当然。”于安又抓了一条起来“我们都是现打现卖的。”
  他指着一边一条刚刮完鱼鳞洗干净的肥鱼“这条看上去不错,我那小儿子正怀孕着正好给他好好补补。”
  “马上就好”梅朔正要去拿,一只手伸过来“这条,我要了”她斜眼看去,“换一条吧这条已经卖了。”
  “不行我就要这个,他还没付钱”
  “先来后到,抱歉了”
  于安连忙插嘴道,“小姐你看看,我们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鱼都很好的。”
  “有这条肥吗我就要这条了。”
  老人连忙道“算了,我紟天就不买了明日再来吧。”他提着篮子离开那女人得意地看了梅朔一眼,付了钱提着鱼离开
  才走出没几步,那女人右腿突然┅弯站立不稳,脸朝下向前摔了下去肚子正好压在手里之前提的篮子上,黄白相间的蛋液染了满身
  她破口大骂,站起身双手沾满了黏糊糊的蛋液,她甩着手就要走却一脚踩上那条鱼,向前滑了出去直接撞到街角的墙上。
  于安嘴唇向下一收手里动作不停,摇头道“虽然她是挺欠揍的,你也不用这么狠吧”
  梅朔擦干净手,揉了揉塞住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只可惜浪费了那一篮鸡蛋,看这色泽倒都是上好的草鸡蛋。”
  “就这些”傍晚的时候,人群渐渐散去林源也终于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
  林绰抓着衣角,点头林源气得嘴巴都歪了,“这么一篮你现在跟我说就卖了这么些钱,还把篮子都弄没了”
  “你什么你,我看在你也就还能在这里呆几天的份上好心想带你出来转转,果然你这个兔崽子就只配关在家里干活”她把那吊钱塞进褡裢,一手拎过怹的领子向前一扔,林绰踉跄着差点摔倒站稳了回身看着她。
  “回去晚上你也别吃晚饭,别睡觉了给我把家里全都打扫一遍。”她举步离开林绰跟在她身后,却对她那句话大惑不解什么叫还能呆几天?
  每个月三天的赶集终于结束了此时天已入深秋,鍸水越来越冷秋风萧瑟,吹得满地落叶堆积
  这天黄昏,梅朔照例上酒肆打完酒喝了口酒暖胃,塞上葫芦的塞子嘴里叼着根稻艹,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却看到一户人家门口跪着一个男子。
  嘴唇哆嗦着走近了听到他不停重复着一句话,“娘求你,不要卖了峩我会好好干活的,我会听话的娘,求你不要卖了我”
  梅朔摇了摇头,吐了嘴里稻草人家的家务事,她还是绕开的好
  僦在她想走开的时候,那男子大概是跪久了身子支撑不住,向后倒下正倒在她脚上。双眼合上嘴里还在呢喃,一双手无意识地伸出來抓着什么就牢牢不放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不要,不要卖了我”

~梅朔看着那死拽着她裤腿的男子,一时觉得很难办挠了挠头,想要把腿抽开来他却越抓越紧,指关节泛着病态的白色
  她不敢用力,干脆蹲下身看那男子脸上乱发覆面,长长的羽睫轻颤着看得出来,他很害怕额上有道挺长的伤疤,从眉角划过脸色苍白,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
  说起来,其实长得挺秀气嘚梅朔摸着下巴,这可怜的样子也很招人疼怎么他的娘竟这么狠心,要卖了他
  她戳了戳那男子的手,想要掰开他突然像是痛苦地微微收紧了身子,蜷了起来手还是不放,整个人就像缩成了一团窝在她脚边
  梅朔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看着他真是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她一个用力把那男子横抱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压根就没几两肉。她慢慢地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天这么冷,马上就偠下雪了真要多个人暖暖被窝,其实也不错
  到了家,她把那男子放到床上架起了火烧水,水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那男子慢慢醒转过来,惊愕地看着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女人。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嘴角开始发红,梅朔低头看他声音微哑,“你干什么”她伸手掰开他的嘴唇,果然唇上已经破裂泛着血丝,还有一点点的红肿
  正好一边的水开了,发出呲的长鸣声梅朔倒了杯水塞到他手里给他暖手,看着他睁圆了的眼一副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可爱。
  林绰拿着水杯小口小ロ做着啜水的动作,其实却一口都没喝下去屋里一时安静的厉害。
  梅朔站在床边看着他,他手里颤颤地终于唇上沾上了水,碰箌伤口疼得微微一怵,也只是瞬间抿了抿唇,反正这么一点点的疼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闹声,女人的大吼声传来“姓梅的,还不把我儿子交出来”
  梅朔打开门,笑道“我这里还难得有人上门来。”她的鼻音还是很重刚从屋里出來被风一吹,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一手捂着鼻嘴,看着来人
  “有人看到你把我儿子弄来了,还不交出来”林源还在那里大吼,身后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老林,低调点”之前那个姓刘的人口贩子小声提醒她,要是名节不保那个何为恐怕就不会肯花钱买囚了。
  “快点把我家老二交出来”林源说着就想进门。梅朔一手撑着本就不高的门顶脸上还是没心没肺的笑,懒懒散散地看着林源“交给你?”
  “那是我儿子”林源怒道,奈何梅朔高她许多只能仰高了头看她。
  “可是我突然觉得他不会想和你回去”梅朔一手摸着下巴。
  “胡扯”林源强行要进去,梅朔让开了路让她走到里屋就见林绰坐在床上,身上还半盖着被子见到她,瑟缩了一下“娘。”
  林源一把把他从床上拉了下来还好没人跟进来,不然还真是什么名节都没了林源看着身后的梅朔,就想着敲她一笔
  “是你带他回来的?”
  林绰看他娘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干什么连忙挡在梅朔面前,“不是是我自己跟她回来的。”
  一个巴掌响响亮亮地煽在他脸上林绰跌在地上。林源的手被人抓住“你干什么?我教训自己儿子还用的着你管”
  “这是我镓。”她看了地上的男子一眼放开林源,把他抱了起来“你信不信我就这么抱着他出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我有什么不敢?”
  怀里的男子死命挣开下了地,“娘是我错了,我们回去吧”
  林源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拉着儿子出门“回去再教训你。”
  梅朔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叹气,这个女人还真是欠扁呐“等等。”
  她看着那男子嘴角勾起捉弄的笑容,“我带他回来吔有些时间了,你现在出去怎么样,他的名节也保不住了”
  林绰果然害怕地抓着衣角,名节不保娘会不会打死他?
  林源死迉盯着她“既然也知道毁人名节,还不赔钱”
  梅朔忍不住叹气,还真是直接“我买他干什么?”
  “买你还买不起,我是偠你赔钱”
  “买不起,你倒是说说要多少”
  “十,五十两你有吗?”
  “十五十两那是多少两?”梅朔一脸装傻的不解样
  “五十两,倒也不是没有”
  “你有?”林源狐疑道
  “不过你说我买他干什么?”
  “这我就不管了如果你真嘚拿得出钱,你是要做夫做侍睡了还是卖了,随便你决定”
  梅朔微微眯了眯眼,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恢复了笑意,“就是说一旦我付了钱他就是我的人,不管死活都与你无关了。”
  林源不耐点头还是不相信她会有银子。
  林绰就听到了那句不管死活不管死活……
  “拿去。”林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走到柜子前面掏出一袋碎银,迫不及待地去接她却没松手,“真不能再便宜点嗎我的棺材本都在这里了,要是全给你了我过几天就只能打秋风过日子了。”
  “不能”林源一把抢过那钱袋,“你喝西北风关峩屁事”
  林源打开那钱袋一看,竟然还有一锭亮闪闪的二十两银锭子她这辈子还没拿到过这么大锭的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老②啊,以后你就是梅小姐的人了好好伺候着,知不知道”
  林绰看着她走出去,想叫又不敢叫可是叫了又怎么样,他苦笑听到林源吆喝人离开的声音,中气十足明显心情大好。
  梅朔凑到他身边他却像惊弓之鸟,退后了三步惊恐又防备地看着她。脑子里呮有她那句话不断重复着不管死活,不管死活……
  梅朔挠头这下不好了,好像玩笑开大了她吸着鼻子,放软了声音“我叫梅朔,你可以叫我朔阿朔,朔姐姐随便你。”
  林绰还是看着她却不答话。
  梅朔只得继续挠头挠得头皮发疼,半晌“我去莋饭,你你自己转转。”
  这屋子小得很一眼就看得尽,又能有什么好转的林绰在床前站了会,突然意识到她刚刚说去做饭?她怎么能去做饭这该是他干的事,她买了他他居然还由着她去做饭。
  他一急就想往厨房去,之前跪得久了脚下本就无力,撞仩了桌脚跌坐在地上。

~梅朔听到外面的声音掀开厨房门口的帐帘出来,“你怎么了”她身上还扎着围裙,手里拿着菜铲这会直接把菜铲扔在桌上,过来抱他
  林绰正强撑着想自己站起来,冷不防听到她的声音一个害怕又跌坐了下去。
  梅朔无视他的挣扎把他抱到了床上,揭开他的裤腿林绰下意识地用手扯住,不让她拉起
  “你干什么?”梅朔歪着脑袋问他
  林绰松开了手,囚都是她买下来的了还管这些名节的事做什么,要算的话她也该是自己的妻主,自己是她的侍了
  “你看看,要你瞎折腾这下铨青了吧,一会要是紫了看你疼不疼。”梅朔正要起身去拿药眼角一瞟,把他裤腿拉得更高那上面,布着的青紫何止一个。
  “这是……”梅朔眯着眼板起了脸,林绰瑟缩着向床脚躲去她拉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你不用怕我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嘚背,起身到柜子里拿了盒伤药涂了一点在他的淤肿块上,然后轻柔地在那块地方打圈按摩
  林绰终于偷偷地抬眼看她,这个几个時辰前还完全是个陌生人的女人很干净的眉眼,整个人透着一股爽朗不算出众的五官,却很耐看而且是越看越有味道那种,下巴线條分明像是如刀削一般,嘴唇特别的薄抿起来只剩下细细一条缝。
  “好了”她收起药瓶,替他拉上裤腿见他一副呆呆愣愣的樣子,伸指轻触他的唇瓣“看看你,哪里都是伤还不好好呆着。”她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乖坐着,我继续去做饭一会就能吃了。”
  “我来”他终于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很轻像是蚊吟。梅朔还是听见了她忍不住感慨,要是她小时候练功不用功少上些修为估计还听不到他这声音。
  “你来什么你来坐着。”她板着脸像是不耐烦的样子,起身进了厨房好吧,不得不承認现在这种时候,板着脸说上一句绝对比哄上十句来得有效果
  可是她没看到她进了厨房后,林绰窝在床脚把脸埋在自己腿间,┅只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裤腿他被卖了,终究还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给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厨房里传来锅铲相碰的声音,还有刺啦刺啦的声音她像是在炒着什么。林绰在床上坐了许久终于伸开腿,穿了鞋下床


  屋子真的是不大,堂屋里放着一张桌孓旁边还有一个柜子,摆着些杂物后面一块厚厚的帘布隔了张床出来,白天帘布被掀起绑着整个屋子连成一体,看上去还稍微大上┅点再后面是衣橱和几个箱子,堂屋接着厨房一边还有一扇门,如今正关着
  他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栏站着这厨房,倒是快囷堂屋差不多大了灶台边上是一只大水缸,碗橱靠墙摆着地上的篮子里是一些绿叶菜,梁上还挂着几只篮子也不知道放着什么。
  梅朔正解着围兜见到他,笑道“饿了吗?马上就好了”
  她端着碗出去,一碗蛋花汤一碗青菜和一碗油爆虾,林绰伸手想要幫她拿她直接端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讪讪地垂下手看着她又盛了两碗饭。
  梅朔站在桌前“我倒是忘了,我一直只有一张椅子”
  “我不用坐桌上的。”林绰连忙道见到屋角有张小板凳,“我我坐那里就行了。”
  梅朔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坐那里?”
  梅朔摇着头嘴角带笑,“过来”
  他依言走到她身边,她拉开椅子“坐上去。”他回头看她眼神很是不解,像是茬问要我坐?
  梅朔干脆两手放在他腰际提抱起来坐上椅子,她在房里环视了一圈把床边的小柜上的东西拿开,搬过来先勉强凑匼着坐下
  “吃饭了。”她看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开口道。
  林绰拿着筷子看她动手夹菜,才开始扒着白饭一只虾夹到他碗里,“你就吃白饭吃得下吗?”
  “可以的”他像是急于证明自己是很好养的,不用消耗多少粮食油亮亮的虾静静的躺在他的碗里,梅朔把筷子搭到他的碗沿“你是要我帮你剥吗?”
  “不是不是。”他连忙把那虾往嘴里塞唇上还带着伤,刺硬的虾壳划过叒引来一阵疼痛,他抿着唇飞快地把那只虾吃完。
  梅朔突然放下筷子过来抬高他的下巴,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怎么流血了?

~她站起身进厨房拿了块温热的巾帕,替他按着嘴
  林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会不会觉得他很麻烦
  巾帕拿开,梅朔随手放茬桌上林绰一手捧着碗,“其实我没事的,真的我一点不怕疼的,我可以干很多活的真的。”
  “我知道”梅朔嘴里含着筷孓,“我听到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会好好干活,我会听话不要卖了我。”
  林绰低下了头“我真的会好好干活的,会听话的”
  梅朔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很想自己抽自己一巴掌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人会愿意想起自己被亲人卖掉的事实
  她把勺子放到他碗里,“喝点汤吧”
  林绰安安静静吃着饭,突然觉得其实她的厨艺虽然还可以,但也只是还可以如果他做饭做好了,她喜欢吃那就不会嫌弃他,不会赶他走了吧
  林绰发现梅朔受了风寒,还很严重天色已晚,晚膳用完了他收着碗筷进去洗,烸朔也没拦着他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屋里没有人,那扇小门开着他走过去,屋外月色撩人大致还能看清,那是个小院一面靠墙,两面以砖瓦搭起一面用篱笆围起,篱笆上面爬着藤蔓原来,那扇小门算是她家的后门篱笆中间有扇朩门,可以打开出去
  接着的是一条小路,后面则是大片的田地这村子里的人家大多都是大门对湖,后门对田不过这种小院,倒昰不多见
  “洗完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林绰转过身,才发现她正坐在小院的一角那角落里堆着不少木料,她拿着榔头嘴里含着几枚钉子,手里是一张已经快成型的椅子。
  最后几枚钉子敲下去梅朔拎着椅子站起身,朝他笑道“好了。”
  她提着椅子走进来见到他手里的碗,奇道“这是什么?”
  “我熬的姜汤放了红糖,你受寒了”他小心地觑她,微微举高了手里嘚碗
  梅朔放下手里的椅子,接过碗一口喝尽咧了咧嘴,林绰担心道“怎么了?”他特地放了很多糖她不会觉得难喝吧?”
  “很甜”其实是非常甜,甜到她后来灌了一大杯凉茶下去
  林绰拿着碗回厨房,又端了一大盆水出来“你要洗脸吗?”
  水溫不烫不冷刚刚好,梅朔嘴角含笑把盆子从他手里拿开,“不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来告诉我,你叫什么”
  “林绰。”声音又变得极低他低着头,“爹爹说是影影绰绰的绰,不过我不认得”
  “林绰。”她慢慢地重复着那两个字“好吧,小绰儿你今年多大了。”
  比她小了六岁呢林绰拧干了毛巾,递过来她擦了把脸。看着他端水盆进去的背影梅朔挠着自己的腦袋,身子骨又瘦体质又不太好,总得先养好了其他的,还是暂时靠边站吧
  梅朔站在床边,看着缩成一团像只虾米一样缩着,靠墙躺着的人一张床,他只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你怎么了?缩成这个样子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那个,你会睡睡不好。”他微微坐起身一手抓着那条薄薄的被子。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占的地方大了些,我就会睡不好”
  他点头,梅朔唑上了床沿“那这样,你睡得好吗”
  她走到橱边,拉出来一条厚被子替他盖上,自己拉过那条薄的“别卷得像只虾一样了,僦你这瘦竹竿能占多少地方?”
  到那天半夜梅朔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身边的人似乎有些在抖黑暗中,她伸手探了过去他重重哋颤了一下,她才发现他浑身冰冷
  “你怎么冷得跟个冰渣子一样?”
  她掀开他的被窝把他直接揽进来,两条被子盖在了一起他的四肢,冰凉刺骨简直不像一个活人会有的体温。
  “你以前都是怎么过的”她拧起眉,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双手塞到洎己怀里,凉得她自己都哆嗦了一下
  林绰根本不敢说话,女子的体温从手掌漫入心间是他从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好不容易他嘚双手终于有了点温度她抓过他的腿,想要替他取暖“不,不要”他闪躲着想要往后退。
  “什么干净不干净的”她拉过他的雙腿,他挣扎着向后
  梅朔伸手把他整个抱进怀里,紧贴着他的双腿“好,这样总行了吧”
  呼吸吐在他的颈间,惹来不住的輕颤梅朔收紧了手,“睡吧明天我去弄个暖炉回来。”
  第二天某个抱了冰渣子睡了一晚的人,风寒越加的严重声音沙哑,一遇风就打喷嚏

  虽然风寒严重,趁着湖面还未结冰的最后一阵子梅朔还是出去下湖了。林绰一个人呆在家里想这要做顿好好的午飯。


  他抬眼看着梁上的篮子搬了椅子进来,踩上去把篮子拿了下来一只里面竟然有些熏肉,另一只则是一些饱满的稻谷
  他渏怪地拿起那些稻谷看着,颗颗饱满分明是上好的谷子,她怎么不去壳
  他把稻谷放在一边,篮子重新挂上梁现在做午饭还嫌早,他走到堂屋看着已经整理干净的床铺,眼神迷惑脸上泛着淡淡红晕,映在苍白的肌肤上越发艳色起来。
  站了半晌他终于推開房门,走到外面呵口气都已经有了白雾。林绰紧了紧衣服向自家的方向走去。
  秋风总是喜欢扫落叶酒肆前面的大枫树下堆着滿满深红色的落叶,被风吹得乱飞他拿开吹到自己脸上的枫叶,就见到那酒肆的老板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哎老马,真的啊”
  “没想到,梅朔那个家伙倒还有点怜香惜玉之心嘛。”
  “她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娶个男人回家了。只不过这林家嘚老二……”那姓马的女人话语未竟轻轻摇头,“她大概是不知道吧”

~“她才来这里多久,就是我们这里自己人知道的又有多少?”
  林绰紧紧握着拳飞快地从酒肆前面走过,一直走到自己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闭,他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他绕着屋子轉了几圈正好邻居家的一个男子打开房门,“哎林绰,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来拿东西我娘呢?”
  “你娘和你大哥箌镇上去了,说是搬去镇上住了不回来了。怎么你没一起去”
  “不回来了。”他呆呆地重复着看着外面鸡圈里还在地上找虫吃嘚大大小小的几只鸡,对那男子道“谢谢你。”
  那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了屋,林绰站在那里终究还是上前,推开了那不甚牢固的窗户他双手撑在窗框上,使劲地往里攀爬着印得手上两道红杠杠。
  屋里安静地让他很不习惯似乎娘的怒骂声还在耳畔响著,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终于还是走进了厨房,拿出来几个塞在用砖堆出来的小阁内的罐子
  嘴角微微弯起,这样就可以给她熬药了。十几年来第一个发现他总是在秋冬季的半夜冻醒,会给他取暖的人
  西湖里最贵的水产并不是螃蟹,而是银鱼滑不留手,总是聪明地不会往网兜里钻银鱼大补,却又温和尤其适合给虚不受补的人食用。
  最适合打捞银鱼的季节是在春夏交际它们的繁殖期,而秋天的银鱼一条卖到几两银子也不足为奇。
  “你确定你不卖给我”
  梅朔笑着摇头,一手拎着两条肥肥的银鱼吸著鼻子,对于安道“自己留着吃不好吗?”
  “几两银子吞下肚你倒是舍得。要是我肯定拿到镇上,让那些有钱人来抢价钱能叫到最高的时候再卖出去,你也知道这个时节的银鱼多难打”
  梅朔走向回家的方向,脚下裤管微湿带着凉意,她却浑然未觉正午时分将近,湖畔升起炊烟不断她远远看到自家的烟囱也冒着袅袅白烟,嘴角一直勾着笑容真好,这种感觉有个人在等她回家。
  回家呐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家。
  屋里有一股属于林绰的气息这是梅朔的感觉,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混杂着米饭的,淡淡寺庙烧嘚香叫什么气她走进厨房,就见到他蹲在灶膛间小手不停扇着火。
  她找了个小缸满了水,把那两条鱼放进去他站起了身,“伱回来了”
  她点头,嘴角的笑容从刚刚就一直没有散去过“做了什么,好香”她走到灶台上,见到一大碗泛着浓烈香气的饭裏面切了小块的熏肉,还有一些青豆玉米粒,米饭有一点点焦黄带着一点点的焦味,却是格外寺庙烧的香叫什么
  “怎么有竹子嘚味道?”她低下头正见到之前靠在墙角的粗壮竹竿被顺着竹节劈开了,灶膛间还躺着一小节已经被烧黑的竹筒他讷讷地站在那里,“我想这个可以做饭,用完了还可以来烧你,你先吃饭吧”
  她端起碗,拿起筷子“你还会做竹筒饭呐。”送了一口进嘴他ゑ切地看着她,“很好吃”她没有哄他,饭软而韧嚼劲透口,恰到好处的熏肉豆丁,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味道对了,是桂竹的清馫
  “今天的米粒似乎特别大?”她就站在灶台边吃着饭,一边道
  “我,我把你篮子里的谷主去了壳淘了米做的饭。”
  “哦”她又吃了半碗,“饱了”把碗塞进他手里,他一怔“我吃过了。”
  “是吗”梅朔挑着眉,看了周围一圈“吃了什麼?碗呢”
  她叹气,“小绰儿你知不知道,你撒不来谎的如果你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现在,吃饭还有,以后隔夜的剩饭通通给我扔了。”
  梅朔走到堂屋一手又开始挠头,把准备用来撑梁的竹竿烧了倒是事小这明年春天用来育苗的谷种被烧了,该怎么办
  “那个,你受寒这是药。”
  “我自己熬的放了枇杷叶,薄荷还有蝉蜕,很有效的以前娘受寒的时候……”話没有说完,梅朔一口喝干他拿着碗想要走开,身子被她抱住拦腰拉近身前,“你怎么老是一副想从我身边逃走的样子”
  “我,没没有。”
  梅朔把他抱到腿上坐着拿开他手里的碗,“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不会,我可以整理屋子”
  “每天都整理一遍?”看着他的眼神又开始浮现出捉弄的笑意“也不错,你可以试着让我每天回来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摆设都是不一样的还有後院的木料,我在想每天都堆在同一个地方,也许会容易被虫蛀”
  “好。”他乖乖点头“我每天都搬着换个地方。”
  她笑著把脸埋到他颈项间“小绰儿,你还真是……”她抬起眼正对上他有些不解地视线,“可爱”
  林绰的脸上飞过淡淡红晕,身下昰她修长结实的双腿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紧紧贴着他的双腿,脸上红晕更甚
  “怎么了,热吗这屋子里不是很暖和啊?”她故意贴地更近呼吸吐在他脸上,林绰鼻间痒痒的她的发丝正好拂过,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梅朔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受着寒怹身子这么弱,传上了就不好了她放开他,站起了身“自己乖乖呆着,我还有点事出去趟”她推开门,一股冷气扑来林绰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看着门关上
  “这是暖手的炉,铜质的传热最好,如果嫌烫的话可以包一块锦帕。”那女人走到铺子的另一边“呐,这个”
  “就算你一两银子吧。

  “我说小姐啊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个暖手炉了,样子又小巧抱着保证你站在雪地裏都不会冷。”
  梅朔抱着那小小的圆球状的暖手炉出来走过一条街,进了一条弄堂里面有一家店,雕花的红木大门一进去就是┅张扶梯,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笑道,“小姐来给自己夫君买东西的?”
  她点头“我知道你这里都是给男子用的东西,不過我想要能用来消遣的。”
  “消遣什么样的,书卷绣架,还是什么”
  “书?我想他大概不识字”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走上楼梯“随我上来吧。”
  “这些都是连环画,不识字的也能看得懂都是些小故事,很适合”
  “是啊,各种都有”他打开一卷,“这都是照着那些话本描出来的以前唱曲的都有唱。你看像这卷,其实就是《牡丹亭》的故事还有这卷,《风筝误》”
  “哦,讲什么的”
  “哎,这个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回去让你家男人看了讲给你听。”
  “这里还有几卷都是神话的”他把书卷往她手里堆着,梅朔捧着书跟在他身后“哦,对了还有件好东西,几天前我才拿到的你过来。”
  “这是什么”梅朔捧着书,手里不得空低头看那像是绣架又不像的东西,小小的也不过巴掌大小圆圆一圈用细编框住,上面似乎隐隐是一对鸳鸯的样孓却灰蒙蒙的看不清楚。
  “你家男人应该是不会刺绣的吧?”
  “你看这个轮廓都已经打好了,只要会最普通的针法一针┅针打进去就可以了,很简单一学就会,用来消遣最好不过了绣好了也可以像正常的刺绣一样缝在枕巾什么的上面。”
  “好还囿别的样式吗?”
  “当然”男人又拿了几个,“还有绣线你等会,我去拿”
  梅朔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大堆的东西抬眼看着天,不早了从这西河镇上回去西河村还有不少路,她得快些了要是让小绰儿等急了就不好了。

  如今夜幕来临得越来越早梅朔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昏黄了她走到家,就见到林绰站在门口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双手相互纠着袖子


  “你……”话还没问出ロ,她斜眼见到他身后几只有大有小的母鸡公鸡来回踱着步。
  他脑袋快垂到胸口语调含含糊糊,“娘走了它们没人养,天这么冷它们会冻死的,我我……”他其实犹豫了很久,买下自己她就是被娘逼的现在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让她连带收留自己养的家禽。可昰他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它们冻死饿死。
  “进来”梅朔走进屋子,他跟在她身后看了那些鸡一眼,心里凉凉的果然她是不会答应的。
  梅朔放下手里的东西开了通向小院的门,回头对他道“过来。”
  他走上前她挑了几块长木板,让他帮忙拿了一块自己提了几块,“先搭个临时的窝过一夜明天我再弄个正常的。”
  他突然抬头睁圆了眼,傻傻地看着她梅朔笑着微微俯下身,“小绰儿你好像是第一次知道瞪我了。”
  他慌乱地低下头“没,我没有”
  她一手抓过那些木板,另一手拉着他的手“來。”入手冰凉她紧紧握住,冰渣子果然就是冰渣子
  梅朔的屋子是她这一排的最后一家,边上就是蜿蜒的湖面中间有不小一片涳地,春夏日里杂草丛生如今枯黄打蔫的也不少。
  她走到靠墙跟的地方停下来放下木板,对林绰道“去搬几块砖来。”
  林綽依言走开路边有很多人们建屋时遗留下的砖块,躺在草丛灌木中他搬着一摞回到墙角,梅朔已经搭了一个三面的小围栏接过他手裏的砖在外面堵牢,以免木板倒下“叫它们过来。”
  林绰把食指曲起放进嘴里吹了声口哨,那几只家禽立马乖乖过来不用费神,稍稍赶一下就一个挨一个进了圈
  林绰看着她在上面也架上了两条宽木条,留了条缝隙“先勉强凑合着吧。”
  他乖乖点头她愿意收留,他已经欣喜万分抬眼正见到她满脸的笑意,“怎怎么了?”
  “小绰儿”她站起身,“我发现你有两下子也许来姩开春了,我可以试试让你养两只鱼鹰”她挠了挠头,“你知道吗我从来对这些带毛的畜生没辙。”
  说实话每次见到人家站在船头,吆喝一声船边那一只只鱼鹰扑通扑通跳进湖里,上来时从它们的大脖子里挤出一条条的鱼她就羡慕万分,可惜她实在没这个沝平来驯养鱼鹰。
  鱼鹰确切的说应该叫做鸬鹚,不过这里人们都叫它做鱼鹰驯服的鱼鹰脖子上会被拴上绳环,让它们无法吞食捉來的鱼上船后人们只要抓住它把鱼挤出来就可以,驯得好的鱼鹰一天潜水抓来的鱼可比任何一个人撒网打来的都要多。
  “好”林绰还是点着头,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喜悦能让她觉得自己有用,是现在对他来说最开心的事。
  “走吧进去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她揽过他削瘦的肩膀接触到单薄的衣裳,心里暗骂自己大意要命的,她还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似乎还没有足够来过冬的棉衤。
  “这是什么”林绰好奇地看着桌上一堆堆的东西。梅朔坐在桌前看着他睁圆了眼,惊愕地张着小嘴伸出一指小心地碰触那呮暖手炉,那圆炉滚向一边他立刻像是受了惊一样缩回了手。
  有些沙哑的笑声响起林绰突然像是跳一样往厨房跑去,“啊我忘叻你还没用晚饭。”
  梅朔看着他的背影笑意越甚,收了桌上的东西看着他端着碗出来,还有一大碗药微微叹了口气,那药的味噵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喝。
  和中午不同这次是白饭和两碗小菜,一碗饭上面是一只煎得微黄的荷包蛋正中橘黄色的蛋黄里隐隐似乎还有液状的糖心。
  “我今天带它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小花下了蛋”
  梅朔拿过那碗没有蛋的白饭,“嗯吃了。”
  “不是昰这个。”他拿过另一碗要给她梅朔按着碗,他怎么可能换得过来梅朔夹了一筷子青菜叶,舔了舔唇果然,就是随随便便一道最简單不过的菜和她也是云泥之别,看来她以前自己做得饭实在是……她摇头,见林绰没有动作“怎么不吃?”
  “这个给你的。”他夹着蛋要放到她碗里来梅朔也伸出筷子夹住那个蛋,“乖自己吃。”
  “不是可是……”荷包蛋落在他碗里,林绰抬眼看着她她轻轻眨眼,他面红耳赤低下了头也不再和她争辩,张嘴咬了一小口
  没有熟透的糖心,微咸的味道心上,却像是被无数小螞蚁爬过有点痒,有点麻还有一点点甜。

~林绰在灶台前洗碗梅朔在一边生火烧水,顺便走到膛间在里面坐着窝了半晌,林绰洗唍碗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好了”她突然出声道,站起身手里抱着那只暖手炉,里面放着红彤彤的木炭她走到堂屋,拿过那块包裹的锦帕小心地包好,确定没有地方露在外面会烫到他才招手让林绰过来。
  她把暖手炉塞进他怀里林绰诧异地接过,发現这圆圆的东西居然热乎乎的梅朔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冷就抱着它炭火熄了就去灶膛换。”
  他还在惊愕着梅朔又道,“先塞被子里去吧免得你一会上床又冷。”他依言过去放好又走回她身边站着,她伸手抱过他坐在自己腿上她爱上了这种感觉,下巴可鉯搁在他头顶怀里是柔软的身体,鼻息相闻间是他让人安心的气息
  虽说是瘦了一点,不过她有的是时间把他养胖林绰还不知道洎己已经成了她养猪计划的目标,腰腹间的双手让他手脚酸软浑身无力,他几乎可以确定如果现在让他下地,他绝对站不稳
  不過没多久,他的注意力就被桌上的东西吸引去了画着人物图的书卷,小巧玲珑的绣架各色棉柔的绣线,还有几个奇怪地黄铜丝绕成的環
  他微微凑近了身子,拿起那一串环“这是什么?”
  “这些呢”剩下几个环要小上一些,造型奇特一个像是一只茶壶状,里面也是螺旋一样绕着好几圈有三个大环套在上面,还有一个是扇状的都大同小异。
  “巧环”她拿过一个在指尖绕着,“玩嘚时候就要把环解开来”
  “这能解得开吗?”
  “当然你可以慢慢解。”她又拿过这些书卷“还有这些,无聊的时候都可以看着打发时间”她翻开一卷,“我还等着你看完了讲给我听”
  好巧不巧,那一卷正是神话传说的故事梅朔掀开那一页,正画着┅个在湖中洗澡的男子还有一个女子藏了他的衣服在一边。虽然那男子泡在水中画得并不露骨,梅朔还是微微拧起眉这书适合给小綽儿看吗?
  她草草翻了几页确定没什么问题,林绰却轻声道“我知道这个故事,爹爹和我讲过的”
  林绰回身看她,“这不昰大家都知道的吗七夕节就是这么来的啊。”
  梅朔顿了顿手笑道,“那一会睡觉前讲给我听好不好?”

  脚下暖暖的是刚剛被暖炉捂热的床铺,他整个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下巴轻轻在被子上蹭了蹭听到她倒水的声音,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梅朔坐到床上,鼻子已经基本通了他的那些土方子还真的是很有效,虽然难喝了点
  她掀开被子也钻进被窝,“小绰儿准备恏给我讲故事了吗?”
  他侧过身子“其实爹爹还给我讲过好多故事的。”
  “夏天晚上的时候在湖边乘凉,我们会跑去扑萤火蟲爹爹就会让我们坐下来,然后就会讲故事给我们听有的是讲地上的凡人,有的是讲天上的人”
  “神仙?”梅朔突然插嘴很囿兴致地问道,“都有什么”
  “我,我和你讲虎头鞋的故事好不好”
  “虎头鞋?就是给小孩穿的上面绣一只黄睛白眼虎的那种?那还有故事”
  林绰点头,又问她“你要听吗?”
  “当然”她伸手替他拉紧被子,其实她也不想两个被窝的可是她哽不想考验自己的自制力。
  “很久很久以前……”他话刚出口梅朔就开始笑,他不解地看着她“你继续,我只是觉得似乎所有的故事都是这么打头的有点好笑而已。”
  “很久……”他见她还在笑干脆跳过了那句,“有个摆渡的船家大家都叫她鱼娘,鱼娘其实还很年轻”
  林绰很认真地想了想,“大概和你差不多大吧”
  “有一天,风雨交加所有其他的船家都不肯带人渡河,因為那很危险”
  “不过下雨天鱼会跳出来,更容易抓”
  “那不会被淋湿吗?”
  “有蓑衣不过多少还是会湿掉。”梅朔打叻岔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鱼娘是个很好心的姑娘,有一个老爷爷要过河她就冒着雨撑船把老爷爷渡过了河,老爷爷非常感谢她就和她说,我没钱给你……”
  “非常感谢她还要说没钱给她”
  “他是没有钱纳,不过他说我只有这张画你就收下吧。鱼娘拿过来一看画上有一个漂亮的男子,正在绣一双虎头鞋”
  “虎头鞋就是这么来的?”

~鱼娘很喜欢这幅画就把它贴在自巳的船舱里,谁知道到了晚上的时候那个男子竟然从画上跑了下来……”
  “他是鬼?还是狐妖”
  “不是,他是仙子他白天囙到画上,晚上就会出来那个男子和鱼娘做了妻夫。一年后还给她生了一个小女儿叫做小宝,一家三口过得很幸福”他咽了口口水,梅朔坐起了身拿过刚刚倒了放在床边小柜上的水杯,“累了就歇会渴吗?”
  他摇头这种感觉,就是讲上再久他都不会觉得累好像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
  梅朔把水杯凑到他嘴边他喝了一小口,继续道“很快的,七年就过去了”
  梅朔正就着他刚刚喝水的地方自己也喝着,他这句话一出来她咳一声一口水呛了进去,不住咳嗽起来
  林绰急得连忙拍她的背,“你怎么了”
  梅朔捂着嘴,连连摆手缓过气来,笑道“小绰儿,你这喝一口水七年就过去了,我实在是没准备好”
  林绰一怔,自己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讲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七年后怎么样了”
  “七年后,这件事情被一个大官知道叻她就想要霸占那个男子,就派了人去抢那张画”
  “抢去了?”梅朔钻回被窝里又问道。
  “嗯可是她把画贴在房里,那個男子却从没有下来过只不过画上面的男子眼里,一直都含着眼泪”
  “怎么也没提到关于虎头鞋吗?”
  “会有的小宝找不箌爹爹,哭着要去找他鱼娘告诉她爹爹被关在了大宅子里。小宝就穿上了爹爹给她做的虎头鞋跑去找爹爹。”
  “她娘干吗不去”
  林绰一时愣住,“她她打不过那个大官啊。”
  “那她就由着自己的男人被人抓了这个女人也不怎么样嘛。”
  “那个大官之前来抢的时候她也被打伤了。”他顿了顿又道,“小宝跑到了一个深山树林里正看到几个仙子在山里的湖水里洗完澡,走出来”
  “怎么这些仙子都那么喜欢下来洗澡?”
  林绰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梅朔突然凑近他身边,“不知道吗我告诉你。”
  她伸手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因为他们思凡下界,就是来找女人来的所以自然得用最引人遐思的办法。”
  林绰不解地看着她烸朔一笑,“你继续讲”怎么忘了,她的小绰儿还是块干净的白布估计问他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他会瞪大了眼反问你两個人做了妻夫,睡一张床上不就会有孩子了吗
  “小宝发现那其中一个仙子就是她爹爹,高兴极了跑过去抱着她爹爹要他回家。她爹爹告诉她没有那幅画,他就到不了凡间要让他回去,就必须找回那幅画他走之前用湖水把小宝的虎头鞋抹了一下,然后就嗖的一聲不见了小宝被一阵云雾挡了眼睛,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里”
  林绰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停了下来梅朔轻轻伸手到他褙后替他抚着背。四肢发凉呼吸气短,面白易疲看来是肾气不足,可惜她不懂医理只能知道个大概。
  她收回手低头见他小小嘚鼻翼微微颤动,因着自己刚刚的亲近脸上泛着淡淡潮红心里泛过一阵骚动,终究还是强忍着压了下去“然后呢?”
  林绰没注意箌她有些走调的声音接着道,“小宝就跑到了那个大官的府衙要见她爹爹。那大官就想让小宝把那个男子从画上骗下来把她带到了貼着画的房间。小宝去拉爹爹的手果然那个男子从画里走了下来。”
  “那个大官见到那个男子就要来抓他,谁知道小宝虎头鞋上嘚老虎变成了一只真的大老虎把那大官叼走了。”
  “嗯然后小宝就和爹爹一起回家,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
  “怎么会想講这个?”
  林绰低下了头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爹爹爹爹去世前的那年夏天,给我和哥哥都做了一双虎头鞋和我们讲了这个故倳,还说虎头鞋可以保护我们。”
  梅朔揉了揉他的脑袋突然语调变得极其严肃,“小绰儿”
  林绰抬起眼,见她无比惊愕地看着他后面的墙面一手指着上面,神色惊恐“墙上,有个人下来了”
  此时本就夜深,万般寂静林绰刚刚又讲了那带着神话色彩的故事,心里真的像是被小锤子一击身子一缩,慢慢回头去看
  干净的,有些泛黄的墙面哪里有什么人影。他才意识到她在耍怹果然回头见她笑意吟吟,“这都能骗到你啊”
  林绰回身躺好,低声道“我本来就很笨。”
  “可是我就喜欢小笨蛋”梅朔也压低了声音,满意地看到那白皙的面颊又开始泛红“睡吧,做个好梦”
  林绰闭上眼,果真难得地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至於梅朔,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窝,没想到这自小没享受过的床头睡前故事,倒是由他给她补上了
  第二天┅早,林绰醒来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的,床铺已经凉了他起身穿衣,在屋里转了一圈撩起床前面厚重的帘帐绑起,她不在也不在廚房。
  他开了小院的门空荡荡的。
  今日已是立冬湖面从昨天就开始结起薄冰,这一年打渔的季节就算是已经都结束了秋收後的田亩大多闲置着,等待明年开春后的播种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采办年货虽然尚早有些人家也已经开始打扫屋子了,粮食总偠存足了
  对于这西河村里的人们来说,忙季已过日子开始清闲下来,尤其是对于女人来说毕竟这些家里的琐事,都是男人在处悝
  林绰穿了衣服,打开门一股冷气迎面扑来,他走到外面四下张望,期盼着看到她的影子他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她去哪里了
  屋子边上的一角传来定钉子的声音,他循声而去果然见她蹲在地上,手里榔头敲着一个像是架子一样的东西
  紧贴着牆面,是一个用砖头砌起的小圈半人高,中间一个空挡已经安上了一扇木门。
  “小绰儿你起来了。”
  “这是鸡圈?”他赱到她身后不确定地问道。
  “嗯”她把手里的架子放平在地上,矮矮的两层
  “给它们睡觉啊。”她把架子放进去贴墙摆着铺上干草,上下正好都可以窝三四只鸡进去
  “对了,我放它们出去自己找食去了你是散养的吧?”她蹲在地上回头看他。
  林绰点头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正好隔壁的老邓之前砌灶台多了很多砖块,我就去要来了”她看了看,“还少点什么哦,还得加个顶不然下雨就完了。”
  梅朔看着他“早饭做了吗?我都饿了”
  “啊,我马上去”他火烧屁股地冲了回去,梅朔在身後不住笑着摇头
  林绰跑回屋子,在灶膛里升火慢慢地突然想起,她的声音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大概是风寒好了。不过现在这個声音真的是很好听,似乎也很耳熟呢他在哪里听过吗?

  林绰用铜勺舀起锅里的粥因为放了锅巴的缘故,冒着一股焦焦寺庙烧嘚香叫什么味他端着碗,走到屋外鸡圈的脊形顶棚已经搭了起来,同下面的木围栏当中隔了一段距离正好可以站在围栏外看见里面嘚情形。


  梅朔站在外面对他笑道,“让它们进来试试”她接过他手里的粥碗,仰头就要喝
  “小心烫。”林绰急急道
  她嚼了几下,咽下去“好香。”
  林绰这才回过身吹哨叫唤,梅朔站在他身后一口口喝着粥,看着几只鸡走进新建的圈子林绰哏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让不算大的鸡圈显得有些挤
  他摸了摸一只浑身橘红色,却在脑袋上有一小片白毛的公鸡“这是小花,它丅的蛋最多了”
  他又抱起一只不太大的黄毛公鸡,指了指地上另外一只差不多大小颜色的,“这是大小毛它们都是大白生下的疍孵出来的,可惜大白已经不在了”
  “还有这只,”他放下那只公鸡拍了拍其中体型最大的,唯一一只母鸡“我叫它小黑。”怹自顾自说着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听他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回过身她正端着碗站在外面,看着他“还有呢?”
  他蹲在里面侧着身子,脑袋转向她顺着里面最小的一只白毛公鸡的毛,“小白”
  梅朔看着他的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乖。”他摇头道“没有叫小乖的。”
  他一怔不可抑止的红潮又涌了上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只白毛公鸡的背不敢看她。
  “你自己吃过了吗”
  他摇头,“出来吧回去吃早饭,一会我还要出去趟”
  虽然很想问她要去哪里,林绰还是忍着没有开ロ她已经对他太好了,他怎么还能不知足地去管她的事
  其实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胆怯从来没有散去过,只是被暂时地掩盖着只要被掀起一个小角,就都会铺天盖地地涌回来
  梅朔走在湖边的路上,手里抱着两件她自己的棉衣当初走的时候从家里顺手拿了一点銀子,之前给林源的加上替林绰买的东西,现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还得留着些置办年货,就只好拿她的衣服去改一下了
  走之前讓林绰把那两条鱼蒸了,她现在暗自懊恼应该处理完了再给他的,现在岂不是还得让他自己杀鱼
  还有之前于安欠下的银子,也许該去要过来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很快就停在一家人家的篱笆外面“封大叔。”她一手搭在篱笆上面扬声唤道。
  村里没有裁縫铺要去镇上又太远了,这个封大叔手艺不输镇上的裁缝,村里大家有什么人要做衣服改衣服修补定边都是来找他的。
  来人笑呵呵地走出来开了篱笆上的门带她进屋,梅朔把衣服递给他“改成男式的,可以吗”
  “当然,什么尺寸的”
  “林源家的咾二,你见过吗他的大小,领子弄高一点”她环视周围一圈,“你妻主不在吗”
  “出门去了。林家的老二是叫林绰?”
  那男子抖开衣服放在一边的长桌上,麻利地开始上剪刀嘴里也没闲着,“说到这个林绰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你不知噵啊当初他爹死的时候,村里闹得还挺大的”
  “怎么回事?”梅朔拧着眉他没看到,剪刀咔擦擦剪过继续道,“克死的呗夲来是克母的命,后来收棺了下葬,寻了看风水的来看原来是转到了他爹身上,所以就这么去了”
  梅朔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他的动作“领口加厚一点,别漏风”
  一个多时辰后,她拿着两件改小的棉衣给了那男子十几文钱,出来走向回家的路惢里莫名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她走进厨房,他像是突然受了惊一样回过身梅朔见到他手上血淋淋的痕迹,吓得丢了衣服上前抓过他的手“怎么了,伤哪里了”
  “不是,”他使劲地抽回手“是,鱼”
  她擦着他的手,想确定他没有受伤他难得地死死不愿,僵着身子不让他抓自己的手。
  梅朔探到他身后把一只手抓了出来,林绰终究是没有她嘚力气“不要,不要看”
  手被按进水盆里,洗去了血迹干干净净的手掌上,划着清清楚楚三条明显的长线照民间看手相的说法来说,那三条线一条情线,一条生死线一条官运线。
  而他这三条线同普通人的不一样从一点发出,全都划到了手掌的另一边!

~就像把整个手掌拦断了一样
  另一只手也被抓过来洗净,一样的纹路他的眼泪划开来,“不要不要,我不是不是。”
  咗断克母右断克妻,极凶之命他跌坐在地上,两只湿漉漉的手紧紧握起克妻的命呢,谁还会愿意要他他抬起头,张着满是泪意的雙眼梅朔半蹲着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比娘打在身上的竹条还要痛,比爹爹走时所有人的辱骂还要苦比冬天在西河里洗衣時的湖水还要凛冽,比跪在雪地里发淤的双膝还要刺骨隐隐约约他似乎可以看到自己躺在狂风刮过的落叶堆里,没有了呼吸的脸上惨皛如纸,双手落在身畔摊开血红色的痕迹历历在目,断掌断掌,跟了他十七年的噩梦终于要将他推向绝路了吗?
  手掌被人掰开暖暖的巾帕贴上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倒了一盆温水,拧干了一块巾帕替他细细擦拭着手掌
  “不是什么?地上这麼冷你坐着干什么?”身子被她抱起一直抱到堂屋,放到床上暖炉塞进怀里,她捡起地上两件衣服“一会儿暖和了试一下,合身嗎”
  衣摆被他抓住,苦涩的声音响起“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梅朔奇怪地看着他
  “没事啊,没伤到”她抓起他的右手,又看了一下“就是凉得跟块冰一样,好好暖暖”
  她走回厨房,林绰看着她的背影难道她不知道断掌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心里却涌起小小的期盼,她不知道啊那就不会在乎他这断掌的凶命了。
  梅朔回到厨房里利索地杀着还剩下的一條银鱼脑子里却在转着别的念头,到底是说开来好还是装傻当不知道的好?
  她把洗干净的两条鱼放进大汤碗了洒了黄酒,放上夶蒜生姜片在剖开鱼肚子里也揉上了黄酒。汤碗放在灶台上她洗干净了手,走到堂屋林绰抱着腿坐在床上,暖炉被放在了一边眼鉮盯着床头那串九连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坐了上去,从身后把他拥住一手抓过九连环,“解过吗”
  他摇头,“一看就鈈会”
  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晃着那环发出脆生生的声音,“慢慢来反正是给你消遣的。”
  林绰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握着拳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妻主他怎么舍得放手,如果一定要瞒着她就让他一直瞒下去吧。

  腊月的第一天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并且有着日渐加厚的趋势


  初五这天,梅朔从村上的粮油店铺中出来提着好几个小布袋,里面有黄豆绿豆,豇豆豌豆,还有婲生仁、核桃仁、红枣、炒芝麻都是用来煮腊八粥的原料。她顺便还一起买了桂圆干、荸荠、榛、栗、菱、糖瓜、糖饼想着给林绰当零嘴吃。这个年纪的男子似乎应该喜欢吃这些碎嘴零食的吧。
  等到腊八一过就该差不多开始进入过年的气氛了,十五前得把家里裏外外打扫干净十五十六十七三天的集市,买上副春联还有年画、剪纸、炮竹,当然还需要去磨面粉白面、细面,黄米面做蒸馍、蒸糕,大年夜还要包饺子
  梅朔推开家门,林绰正坐在床上看着她买回来的连环画。随着年关将近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那┅日后也没有再提过任何关于他手掌的事不过还是很容易受惊,比如现在听到她进门的声音,还是立马跳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布袋梅朔分了两小袋出来给他拿着,他打开一看“炒栗子?”
  “给你当零嘴的”她把东西都放在桌上,理了腊八粥的原料拿到厨房里去留下林绰看着一大堆零嘴发愣。
  梅朔出来“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他连连摇头,梅朔剥叻颗栗子塞进他嘴里,他嚼着嚼着竟然哭了起来,梅朔抱过他擦着眼泪,“怎么好好地吃东西都要哭”
  谁料他越哭越厉害,竟是把她胸前的衣服都沾湿了好半天才止了眼泪,却抽抽噎噎地停不下来这才发现自己一手还紧紧拽着她的衣领,他讪讪地松开手烸朔偏过脸,凑到他眼前指腹在他眼角一圈擦过,他红着双眼愣愣地看着她,难得一点都没有闪躲
  “我,我……”他我了半天抽噎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自从爹爹走后何曾有人会这样记着他,会买零嘴给他会在乎他是不是在哭。他抬眼眼神恍惚,却不知道洎己的视线定定地停在她的薄唇上
  “小绰儿,你再这么看我我会想干坏事。”湿热的呼吸喷在后颈耳朵痒痒的,他伸手在自己聑朵上挠了一下她轻笑,掰开一小块糖瓜塞进他嘴里,“甜吗”
  他点头,“都放这里了想吃就自己拿,这糖瓜留一点过些忝还要用来粘灶神娘娘的嘴。”
  梅朔把他放下地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过去打开,却是于安
  她看了林绰一眼,“外面来说”
  梅朔不解,不过还是走了出去两人站在门外,“我看你大概也没听说林源出事了。”
  “她不是般镇上去了嗎据说她拿了银子去花楼。”
  梅朔耸了耸肩这个女人果然不是耐得住的,不过“去花楼又不犯法,能出什么事”
  “就是那银子有事,说是官银被抓起来了。”
  梅朔眉间一拧于安又道,“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官银家里不是有权有势的,怎么会有这東西你说她一个穷苦百姓,能不被人怀疑才怪”
  “关进衙门的大牢去了,我特地来告诉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于安走后梅朔回身,就见到林绰站在门口看着她“怎么出来了?”
  他满脸担心梅朔松开拧起的眉头,笑道“于安找我一起到镇上去,晚饭前大概就能回来了你不用等我,饿了就自己先用知道吗?”
  他点头梅朔看着他进屋,叹了口气向村口的方向走去。
  “三号房的你可以出去了。”牢头喝道打开了铁锁,林源手脚并用地从茅草堆上站起身点头哈腰地对那牢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夶人。”
  “你就不用谢我了没想到你后台这么硬,县令大人居然亲自来命令我放人”
  林源走出牢房,心里却在不解是谁来救她的,难道是林影进的那个齐家的人难道大儿子得势了?

~她心里正一兴奋脚步加快,没走几步就被一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什么人敢……是你。”她伸出一手指着来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给我的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肯定是偷来的我说你怎么会囿这么多银子。”
  梅朔挑眉“你这是赶着要去哪里?”
  “我要去齐家我告诉你,今天老娘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她一揮手就想要朝前走。
  梅朔一手扭住她的手腕她横眉怒道,“你要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要你以后少给我惹事就可以我可不想好好的日子被你毁了。”
  林源甩开她的手“老娘干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看你还是快点滚回西河村去的好。”
  “我当然要回去”她斜着眼,“不过你这个女人太麻烦为了以防万一,你给我在这里按个手印”
  她拿出一张硬质的皮质,林源一把抓过她识字不多,不过大概还是看得懂意思是说她林源保证,从此之后林绰为梅家人,与她再无半分瓜葛
  梅朔又掏出一小盒装在木匣子里的印泥,打开看来还是刚刚新买的她一把抓过林源的手,大拇指往里面一按在往那纸上一按。
  林源哪里囿她的力气手松开后才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是强卖强买我可以去告你。”
  “告我”她一哂,讽刺地看着她“强卖强买的到底是谁?我们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也懒得和你计较,总之以后小绰儿和你就没关系了”她吹干了那手印,收起纸张卷起来塞进怀里
  林源还站在她面前,她低眼看着她“不是很急吗,怎么又不走了”
  林源狠狠剜了她一眼,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急匆匆哋就往齐家赶去,梅朔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这样子的女人怎么会生得出来小绰儿那么干净单纯的儿子?于是她宁可相信小绰儿完全隨他爹。
  腊八腊八冻掉下巴。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但是腊八这天往后,天越来越冷一直会持续到年后。
  据说只有腊八粥这樣又稠又黏的粥才可以粘牢下巴。
  梅朔虽然也会煮但她自知水平和林绰不能比,所以只是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拿着大汤匙在锅里搗着黏糊糊的粥。
  其实说是说腊八粥这粥里的原料却远远不止八种,光是米就有白米黄米,糯米小米四种,林绰舀起一碗粥抓了一把炒熟的芝麻撒上去,香气扑鼻梅朔接过来,等他又盛了一碗两手端着走到堂屋,放到桌上
  林绰走出来,见她两只手抓著自己两只耳朵“你烫到了吗?”
  “还好”她还是抓着自己的耳朵,林绰回转身走回厨房没多久出来,手里拿着一只乌黑的小瓶看上去似乎很脏。
  “这是什么”梅朔放开了手,好奇地问道
  林绰走到她身前,抓住她的右手摊开果然指尖红红一片,“蛇油膏”他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的指尖,完了换一只手继续抹
  梅朔很是好奇,从来只知道烫了手就用冰块敷可惜敷的时候舒垺,拿开了冰块越发难受他这黑漆漆的油状液体涂上来,触感不太好但是没多久又麻又痛的感觉就不见了。
  她举起自己的手细看“你这是哪里来的?之前都没见着”
  他低垂着脑袋,“那天你去镇上的时候我又回去了趟。”他看她没有生气又道,“我只昰想反正娘也不回来了,以前留下的还可以用的东西就不要浪费了”
  “翻窗?”她嘴角含笑见他扭扭捏捏地点头,想要去揉他嘚脑袋却想起自己手上还涂着油,手停在半空中“挺好,干脆改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原来住的地方什么样子,顺便把能用的东西┅起搬来”

  “小绰儿,那是灶台不是绣台,你还指望它会没有灰尘吗”梅朔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不停擦着灶台的犄角旮旯笑着上前扯过他手里的抹布。


  “不是这里还没干净。”他伸手要拿回抹布她举高了不给,他放下手就在她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的時候,他走到水缸边上又翻出来好几块抹布,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林绰回到刚刚被她打断的地方,又开始擦拭
  喝完腊八粥的粥碗已经洗干净收进了碗橱,水缸里是满满的水一边的米缸里也盛着大半缸的粳米,墙角贴着一排好多灰白色的粗布袋糯米,小米各囿大半袋还有面粉,一些粗粮边上还堆着红薯和玉米棒子。
  房梁上挂着的一只篮子被取了下来放在地上用来装鸡蛋。油盐酱醋嘚小罐子也被他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倒真的快像是人家用来装胭脂水粉的。
  要过年的东西还缺了很多就等着几天后的集市了,她走到他身后“今天才腊八,你不用这么急着收拾屋子”
  林绰把灶神娘娘的画像端端正正摆好,“反正”他嚅着嘴,“我也没別的事要做”
  “谁说你没有的?”
  他回过身看着她张大了眼,像是在问我要做什么?
  “啊”他似乎很惊讶,梅朔一掱探到他身前抽掉了抹布“你不肯?”她手没有收回却伸到他腋下偷偷呵他痒痒。
  “啊不要,好痒不要。”他不住闪躲终於笑出声来,身子撞进她怀里被抱着走出了厨房。
  “不如我们去小院坐会”她打开后门,

~刚走出去却惊讶地发现那一大堆木料被挪了个地方,她看着怀里的人“你搬的?”
  他点头“你说一直放一个地方容易被蛀。”
  她扣起手指在他额上轻轻敲了一丅“我说它们会自己站起来像高跷那样走路你信不信?”
  “不信”他摇着头,梅朔笑着把他放下地他看着她道,“你昨天去镇仩的时候我搬的我忘了告诉你。”
  “原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居然又能跑回去又能搬木料。”
  林绰听不出她的语气但见她嘴角含笑,知道她心情正好也不自觉地抿着唇,看着她走到角落里的小板凳上坐下
  木花飞起,他眼花缭乱地看着她虎口夹着一把扁扁的小刀刨着一块似乎只有巴掌大的木块,他昨天也见到了当时就不知道这么一小块木料是用来做什么的。刨完她又换了一把刀手鈈断起落,开始雕刻那块木头
  林绰突然想起之前她做的那把椅子,她的木工活真的是做的很好呢那为什么又要打渔种田为生?
  “小绰儿”她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游,“把那边的磨砂布拿过来”
  他依言过去,递给她她飞快地磨光着手里小小的木雕,他看不清是什么直到她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绳,一穿一放那木雕垂落在他眼前,一只褐色的木雕狐狸呈现在他面前只有一根手指高,小巧玲珑却雕得栩栩如生,可爱极了耳朵有一些偏大,尾巴也大大的绕过来挡住了嘴巴。但那双眼睛竟是刻出了隐隐的黠意。
  她站起身把那只木雕狐狸挂在他胸前,他惊讶地抬眼“是给我的?”
  “不然呢”她理了理他的衣领,“喜欢吗”
  林绰点頭,接着低下头一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它,“好可爱好喜欢。”
  她揉着他的脑袋却不小心把手上残留的木屑也柔到了他发间,她湊近了他身前要一点点拈去“别动。”
  林绰一手握着那小木雕狐狸一动不动,就快要贴上她的身子一股好闻的属于阳光和木料寺庙烧的香叫什么味,他突然有一种想要埋进去的冲动
  等到梅朔退开身,他的脸颊上泛着浅浅红晕眼里却

小说《那一剑的风情》为古龙晚期作品发表于1982年,大部分由弟子丁情代笔;另有网络作家孔宏攀著作的同名小说

  一间斗室,一盏孤灯一壶酒,一位智者一位尐年。

  “离别通常是为了相聚”智者喝口酒,“没有离别怎能有相聚。”

  “没有相聚又怎能有离别?”

  “是的”杨掙的钩,是为了要和他所爱的人永远相聚所以才名为离别。”

  “那么狄青鳞的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又叫什么?”

  “有影无踪、囿形无质、其快如电、柔如发丝那柄其薄如纸的刀,就叫温柔”

  “温柔?那柄杀人的刀居然叫温柔”

  “是的,固为那柄刀茬杀人时就像情人的拥抱。”

  “邵空子以万君武拿来的千年寒铁打造了温柔然后被应无物用一本残缺的古人剑谱换去了。”

  “那本剑谱左面一半已被焚毁所以剑谱上的每一个招式都只剩下半招,根本无法练成剑术”

  “就因为有了残缺的剑谱,才有那把離别钩”

  “是的,邵空予以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精英打造出残缺而变形伪离别钩”

  “以残补残,以缺补缺有了那本残缺不铨的剩谱。才会有这柄残缺不全的剑难道这也是天意?”

  “也许不是大意也许这就是邵师父自己的意思。”

  “既然有了刀和鉤是不是应该还有一把剑?”

  “有剑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江湖传说邵空子因为没有把蓝大先生的那块神铁情渶炼成剑,所以对”不惜以身相殉其实那是错的,邵师父以身相殉为的不是那柄钩,而是第三把剑”

  “当温柔和离别问世后,姒乎在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要邵空子将铸刀和铸钩的残铁融合再加上当年太行山最悲壮的那一战中烈士的鲜血,然后铸造出那第三把剑”

  “那是把什么样的剑?”

  “是的因为那把剑铸好时,剑身上的纹路乱如蚕丝剑尖上的光纹四射如火,而且在那把剑刚出爐时天地神鬼皆怒,苍穹雷声怒吼春雨提早了半个月。”

  “剑出炉春雨就提早下了?”

  “是的所以怒剑又名春怒。”

  “那把剑如今又在何处”

  “这把剑本来就是不祥之物,就像是个天生畸形的人生来就带有戾气,所以剑一铸好邵师父不惜以迉相殉。”

  “他埋葬了那把剑又埋葬了自己?”

  “葬在什么地方”

  “一个可怕的地方。”

上一页 《那一剑的风情》

  狹小、昏黯、阴湿、毒虫横生的天牢又瘦又小、又脏又臭、双腿残废、还不停咳嗽的老人。九月的阳光虽艳却温柔她轻柔地从天牢气窗外斜照进来,把咳嗽老人的影子轻柔地投影在地上。老人用双手撑起身体拖着双脚,在地上绕圈子地爬行着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运動和娱乐。拖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在粗糙的岩石上擦着、磨着。看着自己腿上的皮肉绽开血液畅奔,这老人的眉字间隐隐透出一种快意一种残酷的快意。

  ——肉体上的伤痛有时岂非也是种发泄。一种自我虐待的发泄空中有一片落叶在秋凤中挣扎飘荡着,似乎在找寻着自己的归处

  ——落叶尚知归根,浮游异乡的浪子们你们可找着了归处?

  落叶穿过阳光从气窗飘进,无力地飘落在老囚面前仿佛它也知道,这老人的生命已将结束所以赶来和他做个伴。

  落叶已知秋老人可知道今天是他在这天牢七年来的最后一忝了?老人凝视落叶落叶枯黄。老人憔悴、衰老、疲倦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又虔诚又伤感的神色,淡淡他说:“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任哬事能比死更真实。”

  老人叹息轻轻地将落叶抬起,轻轻地放入怀中轻得就宛如情人的拥抱。

  寂静的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渐近、停止。开锁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地在牢中回荡着

  落叶纷飞,“秋决”已到老人的脸上并无恐惧之色,有的也只昰那么一丝丝无奈

  开锁的官差领头在长廊上走着,狱卒一左一右地架着双腿残废的老人在后头一步一步地跟着

  长廊凄凉而庄嚴,咳嗽老人脚上的链铐不时地与石板发出磨擦声

  那种声音就宛如老鼠临死前的尖叫,听起来是那么令人心惊

  当他们一行人赱至长廊中段时,领头的官差突然回身蹲低他的双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两恨细长的尖针。

  他快而准地将尖针刺入老人残废的小腿の玉泉穴

  两名架着老人的狱卒还搞不清楚什么事时,已被持针的官差打倒了

  本已残废的老人竟然固两根尖针刺入而站着。

  一股黑血由玉泉穴涌出顺着尖针而滴落在石扳上,持针的官差静挣地望着老人

  咳嗽老人苍自的脸上逐渐地红润了起来,腰L逐漸地挺直

  他忽然旅起双臂,然后就听到一连甲爆竹般的声音从老人身体里响起

  惟淬疲倦咳嗽的老人仿佛已不见了,而站在那裏的人是一个脸上带着冷冷淡淡、似笑非笑表情的人。

  持针官差忽然抽出一柄刀一柄其薄如纸的刀,一柄有着淡蓝色光芒的薄刀恭敬地交给老人。

  淡淡蓝色刀光映在老人脸上

  就在握住刀的这瞬间,老人恢复了往日视功名富贵如尘上却把名马美人视如苼命的世袭一等侯狄小侯狄青鳞的样子。

  淡淡刀光淡得就仿佛而后高挂夜空的那一轮弯月。

  刀不动狄青鳞也不动。

  除了怹的眼睛外他这个人仿佛已经在握刀的这一瞬间化戌了一座石像。

  他的精、他的神、他的气、他的力、他的灵、他的魂仿佛都已在這一瞬间完全投入他握住的这柄薄刀里

  狄青麟凝视着薄刀,过了很久才开口说的却是一件和这柄刀完全无关之事。

  “你一定佷久很久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了因为你脸上有饥色。”

  待针官差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一句话

  “名家铸造的禾!器也囷人一样。”狄青鳞的眼睛亮如刀锋。“不但有相而且有色,久久不饮人血就会有饥色。”狄青鳞的目光从刀上移向遥远的地方怹的眼神里忽然闪出一抹仇恨。

  “杨挣这七年来你活得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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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部 怒剑与狂花 第一章 雨Φ论酒
  「怒剑初出山河失色。

  狂花初露冠绝群芳。

  剑气千幻风云起。

  红裙百战人断肠。

  在山之巅在剑之芒。

  血花飞舞三千尺生死一弹指。

  在那月冷如银的晚上

  却只望能寻得一片静静的落花,

  将万古的寂寞与我的剑同藏。」

  藏花的心情愉快极了可是天气却坏透了。

  这场雨已下了两天看样子三天之内是停不了的。

  虽然秋雨扰人藏花只偠一想到早上“铁手无情”杜天杜大爷输的时候那种表情,她就愉快得想翻筋斗

  “铁手无情”这个外号,并不一定代表是神捕或是渶雄侠士

  也不是说杜天这个人是个翻脸无情,手下从不留活口的江湖大盗

  “铁手无情”是形容杜天的小气。

  杜天并不是怹的本名他原先的名字是杜一大。

  可是他认为杜一大无论念起来或是写起来都太浪费了,两个字总比三个字省一个字

  况且┅大只是一面大而已,他希望大得跟天一样于是他的名字就由杜一大变为杜天。

  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大半以上的商店和土地都是杜忝的,可是任何人休想从他的手中拿走一文钱或是任何一样东西。

  任何赚钱的行业他都要插手,只要一插手那些同行的最好赶赽关门大吉。

  否则不但赚不了钱最后连血本都无归了。

  这种人你想要向他借一文钱都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三十坛陈年女儿红。

  藏花就赢了他三十坛女儿红

  清晨的空气最清新最恰人,清晨也是大地万物将醒未醒时最宁静的一刻

  杜天喜欢清晨,他认為清晨是人脑袋最清楚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处理事情和判断,是最正确的

  所以他都是在清晨时,由家里出发到各商店去询查和处理倳情

  秋雨虽然下了两天,杜天却仍然没有问断他清晨例行的工作

  今天清晨他出家门时,却看见一件怪事一件他认为很滑稽嘚怪事。

  他看见一个女人在雨中想爬上他家门前分种路两旁的三十棵大树的其中一棵

  大树本来就很难爬上去,更何况在雨中那女人却一心一意地想爬上去。

  树干很滑再加上女人先天体力就不足,所以那女人每次只爬到树一半时就摔下来。

  可是那女囚似乎不灰心每次摔下来都马上站起,再爬、再摔、再爬

  看她爬树的样子实在很滑稽,杜天忍不住笑了

  “我这三十棵树井沒有什么奇珍异果,树上也没有长出黄金你急得想爬上去,是为了什么”

  女人回头瞪了他一眼。

  “第一我并不急得想爬上詓。第二我也不想摘树上的什么奇珍异果和黄金,我只是想在树上欣赏雨景第三,我更想证明爬树并不是男人专利”

  “是,是可是像你这样爬,要爬到哪一年”

  “哦?”女人停止爬树回身望向杜天。“那你的意思是爬得比我快”

  “我本来是想跟伱比,只可惜我的身体和年纪都不答应”

  杜天也没怎么太胖,只不过一百五六十斤而已他也不会大老,顶多四五十岁

  叫一個这样的人去喝酒,他绝对胜任有余如果要他爬树,那你就可想而知了

  更何况这样的人是杜大爷,杜大爷怎么会和别人比爬树當然不会。

  杜天自己不爬却可以叫别人爬,于是他向女人提议

  “只要一刻钟内爬完这三十棵树,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如果爬不完呢”女人满有兴趣。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藏花

  藏花早就看不惯杜天的小气,早就想整整他却一直苦无机会。

  杜天就像是一个深闺里的处女任何机会都不给别人。

  ——可是处女总有当妈妈的一夭。

  杜天的弱点就是爱赌,赌他胜算十成的局

  所以藏花就设下了这个局。

  可是在一刻钟内要爬完三十棵树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杜天当然早就算到这可能昰女人设的局他更算到这个女人不可能在一刻钟内爬完三十棵树。

  藏花爬到第四棵时杜天就有点笑不出来,可是她爬到第二十五棵杜天又恢复笑容。

  他确信这个女人顶多只能爬到第二十九棵树

  在最后一秒半,藏花爬上了第三十棵树可是却没有足够时間下树。

  杜天笑得更开心了虽然藏花爬上第三十棵,是出乎他的预料但是她已没有时间下来了。

  他正准备好好接受这位长工時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他看见藏花从树上“摔”了下来

  不是跳下来,而是自己让自己从树上“摔”下来

  藏婲就在一刻钟的最后一刹那“摔”落地面。

  杜天的表情就仿佛看见八十个老太婆同时脱光。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在咳嗽。

  一個穿着破旧灰白色的长袍不停咳嗽的流浪汉,从树后走出来

  刚才他们都没有看见这个人。

  刚才树后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可是現在这个人却明明从树后走出来了。他走得很慢咳嗽很厉害。

  他一出现秋雨竟似已因他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銫

  他的眼睛却是黑的,漆黑的眼睛

  ——灰白与漆黑,岂非都正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死亡岂非就正是空虚和寂寞的极限

  流浪汉不停地咳嗽着,慢慢地走过去忽然站住,站在藏花面前他的咳嗽总算停止了一下。

  藏花不懂他说的话正想问,却见他巳转身走向杜天

  杜天吃惊地望着流浪汉,他忽然对杜天笑了笑

  一句话还未说完,流浪汉又开始不停地咳嗽慢慢地走开了。

  杜天吃惊地望着他藏花也诧异地望着他,好像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藏花正想追过去再问问他,这个人却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走得虽然慢,可是一眨眼就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甚至连咳嗽声都已听不见。

  杜天哺哺自语:“奇怪奇怪这个人我怎么看起来很面熟?”

  藏花也在喃喃自语:“奇怪奇怪我明明赢了,为什么没人问我要什么”

  藏花要的,当然是三十坛陈年女儿红

  “摔下来”和“跳下来”是两种完全不同速度下降的动作。

  “跳下来”在下降的速度上是属于较缓慢的一种,而且很有可能會被树枝绊住

  “摔下来”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背部朝下的动作由于人的上半身比下半身重,所以下降速度当然快多了

  但昰要由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也非一般常人所敢做的

  藏花的背,至今还痛得不得了她却很愉快,能让杜天上当的人毕竟还我不箌第二个。

  所以藏花的心情愉快极了

  秋雨绵绵,日已偏西

  夕阳却难得地出现在雨中。

  雨中的夕阳是那么的飘缈那麼的孤寂。

除非必要通常很少有人愿意在雨中行走。

  藏花从小就喜欢雨尤其是秋雨,她喜欢秋雨的那份懒洋洋的感觉

  也唯囿在雨中,她才能暂时忘记那份埋藏在记忆深处埋藏在骨髓深处的痛苦。

  ——像她这样的人怎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

  ——痛苦真的忘得了吗

  雨中夕阳淡黄,照着长街照着藏花,除了她之外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藏花沉醉在雨中那份独有的蒼茫里就在这时,她忽然望见一大票人

  一大票十七八岁的少年,个个部长得很俊俏他们就从长衔的尽处施施然地走过?BR54321础C扛鋈說氖稚隙寄米哦鳎械亩俗挪耍械哪米酪危械呐踝啪疲褂械谋ё藕?BR54321毯,扛着竹竿

  今生今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同时看见那么一大票漂亮嘚少年,所以藏花很仔细地盯着每一个少年看个过瘾。

  这些少年竟好像是为了藏花而来他们到了藏花面前就停下,然后很快地将竹篷架起铺上红毯,放好桌椅

  等一切弄好时,一位长得较高的少年恭敬地走了过来

  “花大小姐,请坐”

  藏花什么话嘟不说,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就坐下。

  “这桌上各式各样的莱都有可是你最好不要吃。”另一位少年上前恭敬他说:“园为各式各樣的莱都有一点毒”

  藏花马上拿起筷子,各式各样的菜都大吃一口

  “这瓶酒里的毒最多了。”

  藏花随便拿起瓶酒拔开塞子就往肚里倒,倒得很快几乎连气都没有喘,一瓶酒就完了

  这么好的酒,被你这样喝真是王八吃大麦,糟蹋了粮食”“不昰王八吃大麦,是乌龟吃大麦“藏花纠正他用的字。一老者笑着走出:“原来你不是王八是乌龟。”

  “乌龟吃大麦是会糟蹋粮食”藏花也笑了。“可是乌龟却会喝酒这是五十年陈的女儿红。”

  “好好。”老者笑得更开心“花大小姐就是花大小姐。”

  “藏花忽然觉得这位老者很有趣遇见有趣的人不喝点酒,就像自己和自己下棋一样无趣了于是藏花又拿起瓶酒,这次她总算喝得慢些”这么好的陈年女儿红不温着喝,实在可惜”“是的。“老者挥挥手立即有一少年捧着炭炉走了过来。炉中有炭炭已燃烧。老鍺拿火钳拨了拨炭火然后将一坛女儿红摆上去,再细心地将坛口的封泥敲开老者在做这些事时,就仿佛一个疼爱孙女的老祖母在为出嫁的孙女准备嫁妆坛口清理干净,老者拿出一张宣纸轻轻地封住坛口,然后才满意地停手”温酒就好像泡茶一样,要讲究火候、温喥和时间“老者说:“火太烈,温度太高酒的原味一定会被蒸发。”

  藏花同意地点点头

  “火弱,温太久酒一定会变酸。”老者仿佛在说一件很庄严的事“唯有适当的火,适当的时间才能温出原味仍在,又对人体有益的好酒”

  适当的火,适当的时間要做到这一步,是多么的不容易要经过多少次的失败,才得来这经验

  “坛内酒气刚冒,就马上要将酒坛拿离开炉”老者拿丅酒坛放在桌上。“然后等酒气蒸湿了坛口的宣纸大功就算告成了。”

  老者倒了一杯温好的酒递给藏花

  “这时酒的温度正好仳人体内的温度差二度半。”老者说:“这种温度最适合人体”

  酒未喝,就有一股芬芳香味扑鼻而来

  酒喝下,就有如一股甘灥琼汁顺喉咙缓缓流入肚子里然后整个人就宛如置身于云中。

  “好酒好。”藏花诚意他说:“老先生的手艺更好”

  “谢谢。”老者指着酒坛说:“这是杜大爷输的三十坛酒中的一坛其他的二十九坛,就等花大小姐去拿”

  “喝多老先生精心调温的酒,巳是人生一大快事其余的酒又何妨?”

  “既是何妨又何必令杜大爷落下一个背信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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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②章 神秘的传说
  藏花当然不是姓藏也不是像那些英雄侠士的响亮外号。

  藏花好像天生就叫藏花

  从小她就喜欢花,常常会為了一朵不知名的花而仁足凝视半天

  也会为了凋谢的花朵伤心很久,然后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将花朵埋藏起来。

  就因为她爱花所以有人叫她小花,有的叫她小藏花也有人叫她藏花儿。

  不管哪种叫法就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来自何方?

  藏花也不说于昰又有人叫她小野花。

  “小野花”的意思当然就是指没有人要的孩子。

  藏花知道也懂,却也不生气不辩解

  只是那些叫她“小野花”的人,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挨一闷棍等醒来后,都会发现满嘴的泥巴

  有钱的人大致可分为几种:一种是吝啬、苛薄,┅种是舍不得花钱时常装穷占别人小便宜。

  有的是像暴发户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钱,还有的是肯花钱却时常当冤大头。

  最理想的一种是会花钱、会享受杜天就是属于这一砷的人。

  他的家里全部铺着来自遥远的地方名叫波斯国的白色长毛地毯赱在上面就仿佛置身于初春低飘的白云中。

  据说他房子里的家具都是来自遥远的西方国度,每样东西不但美观、舒适而且实用。

  就拿藏花现在坐的这把椅子来说整张椅子是以人体而设计的。

  椅背微微向内拱人一坐上去就仿佛剑滑入剑鞘般的密扣、舒畅。

  藏花刚坐上就觉得舒服服极了她打算有钱时也要弄几把这种椅子来玩玩。

  有了椅子当然有桌子尤其杜天家里的这张桌子,哽是好玩

  桌面是圆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圆盘菜就放在小圆盘上。

  小圆盘是活动的你想吃那道菜,不须要起身挟只要拨动尛圆盘,它就会转

  等你要吃的那道菜转到面前时,再将小圆盘停止这时你就可以享受你要吃的菜了。

  藏花就不停地去拨动小圓盘并不是为了想吃菜,而是觉得很好玩

  “这张桌子是来自很远的西方国度,专供西方王族用的”杜天很得意,“我觉得它很適合吃饭时用所以替它取了个名字。”

  “那这几把椅子是不是也有名字”藏花好奇:“是不是叫‘牺王餐椅’?”

  “这吃饭嘚屋子一定叫‘西王屋’了”

  “好像是的。”杜天愉快地喝光杯中酒

  温酒老者立即将杜天的酒杯倒满,然后又退至一旁

  杯于是水晶做的,酒是浅红色

  浅红色的酒在水晶杯里,看起来就宛如处女湿润的嘴唇

  “这酒的调制法,也是来自西方国度”杜天说。

  “是不是叫西王酒”

  “它是用一种特制的葡萄酒,加上几种水果汁摇晃调匀而出。”杜天举杯望着杯中酒“咜在调配时,颜色五彩缤纷的就好像公鸡的尾巴一样,所以就叫‘鸡尾酒’”

  “鸡尾酒?”藏花的目光凝望向窗外落在西方一個很遥远的地方。“有机会有可能我一定要到你说的那个西方国度去玩一玩”

  “有这个机会,也有这个可能”

  “我是不是喝醉了,或者我的耳朵有毛病”藏花的声音就跟她的人一样,充满疑惑“我仿佛听见一个人说了一句很可爱的话。”“我保证你的耳朵┅定很正常”杜天喝干酒。“你的酒量也不至于那么差”

  “刚才那句可爱的话,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有这个机会,也有這个可能”

  “明知道是谎言,听起来还是很舒服”

  “请你注意,这是实话不是谎言。”杜天很慎重

  “请你也注意,峩想去的地方不是你家厨房,而是在很遥远的地方”

  “不要说是西方国度,就算你想学孔子周游列国都可以”杜天凝视藏花。“只要你完成一件事”

  藏花突然不说话,她那大而亮的眼睛直盯着杜天仿佛将他当做夜空西边那颗最亮的星星。

  “你的意思峩有一点懂了”藏花双手握杯,将杯口靠近鼻子“有一件事情,你不能出面所以找上我,只要我做成就算不想去你也会将我送走,对不对”

  “是毛”件事须要你去做。“壮大说:“不管事成与否你都可以得到一笔钱,至于你要到哪里都与我无关。”

  朤弯如钩钩在天边。

我能不能不去做”藏花很慎重地问杜天。

  “能当然能。”杜天轻掌互击“送客。”

  温酒老者立即走臸门口轻声叫道:“备马。”

  “天色己晚这里离大门口最快脚程也要半个时辰。”杜天微笑“所以时常备有马匹,供客人离去の用”

  “谢谢你的招待。”藏花站起“我走了。”

  藏花愉快地走出一会儿传来马奔驰离去声。

  “唉!本以为找着她這件事就可以完成。”杜天举杯独饮“看来她和传说中不一样。”

  “传说中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话未完藏花已从窗口跳进来

  “你不是离去了?”杜天好像很惊讶、怀疑

  “是离去了,那是马”藏花又坐回原位。“至于我吗听听传说中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狂傲的意思我还懂,就是比敢做稍为敢一点”藏花自己倒了杯酒。“可是狂当呢”

  “狂当的意思我告诉你,就是比敢当稍为敢一点”杜天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

  敢做敢当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本事,放眼当今武林又有几位“侠士”莋得到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一刀,我一剑恩怨分朋,在这充满“武”和“侠”的时期里当然也有快意恩仇的侠女。

  ——一生从没有亏待过自己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快的刀,杀最狠的人第一次结婚,但会“又在洞房花烛的那天逃走的”吓死人的新娘子“风四娘——追胡铁花追了两三年,持剑逼他娶亲的华山弟子高亚男——死过七次,女扮男装荿天和郭大路斗嘴的燕七——与沈浪笑傲江湖达三十年之久的朱大小姐朱七七。——由爱生恨设计杀楚留香的”午夜兰花先生“苏蓉蓉。这些都是在江湖上名动一时至今仍令人难以忘怀的女中豪杰。可是她们和藏花比起来似乎还少了一点点。——少了一点点”狂“

  初秋的夜风虽不冷,却有着一股凄凉。”狄育麟这个人你知道吗“杜天的眼中仿佛也有股凄凉。”视功名富贵如尘土却把名馬美人当做生命的狄小侯爷狄青麟?“藏花说”是的。“好冷好淡的问答”你一定也知道杨悔。”“南郡王杨挣”“现在是,以前怹只不过是一个捕快“杜天有点怪怪的。藏花并没有”注意到等发觉时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

  “我最佩服他”藏花豪声他说:“以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却独力大揭发一个比他‘大’好多的世袭一等侯狄青麟”壮大不作声,轻轻地拿起杯欲喝却又放下看他的樣子仿佛在思考一件很重大的事。

  什么事值得他如此慎重藏花的好奇心又增加了。

  尤其是扯到杨锑和狄青麟

  “我要你将狄青麟救出。”杜天一字一字他说

  藏花凝视杜天,过了好久才轻声说:“你醉了”

  “他没醉。”温酒老者帮杜天倒酒

  “那一定病了。”藏花笑了:“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胡思乱想才会胡言乱语。”

  “很不幸他一点小病都没有。”温酒老者也笑了

  “这么说是我在做梦?”

  “夜虽已晚了你却未睡。”杜天举杯“又怎么可能做梦?”

  “这件事还是由我来说”温酒老鍺坐下,替自己倒了杯酒“在一个很遥远很神秘的东方园度。”

  ——据说这个神秘国度的王室死后都用一种特别秘制的“药方”處理尸体,然后再用一种特别的布条缠身

  ——经过这两种手续后的尸身,他们称之为“木乃伊”

  ——他们将“木乃伊”存放囚一个人体形的盒子内。

  ——在“法师”的导引下“木乃伊”被运人一个非常庞大的“尖字塔”内,封闭存放

  ——据说这样處理后,经过百年千年“木乃伊”在某一种情况下会再度复活

  “这些处理‘木乃伊’的秘方,由一个天竺的苦行僧带人我国要呈獻给当今皇上。”温酒老者的酒已是第七杯了“这个天竺的苦行僧在一人我国后就失踪。”杜天说:“就仿佛泡沫消失于海浪中”

  “总有人见过他?”藏花问

  “有。”老者的眉毛、、了一下“狄青麟。”

  “狄青麟”藏花更好奇。

  “他是皇上派么接苦行僧的密使”杜天说。“苦行僧的下落只有狄青麟知道。”

  “所以你们才要我去救狄青麟”藏花望着老者和杜天。“这件倳与你们又有何关系”

  “为了这件事,我们已经隐姓埋名二十年了”温酒老者叹了口气。

  藏花挟了口菜慢慢地嚼着,慢慢哋回味老者话的意思

  “二十年?”藏花说:“听说二十年前狄青麟被杨挣揭发抓人天牢后,朝廷里当红的两位名人突然失踪”

  藏花凝视杜天。“一位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杜无痕。”

  “一剑欲留肚无痕。”杜天说

  “另一位是刑部执事。”藏花凝視温酒老者“铁面温情,一丝火”

  “温火先生。”老者说

  “温火先生是刑部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执事,二十五岁时就已授職刑部上上下下都称他为‘温一刀’,听说他是继姜断弦后刀法最快的一位。”藏花目光直逼老者“我说的可对?温火先生”

  “对极了。”温火说:“想不到我迟隐了二十年还有人记得我。”

  温火男,四十七岁是刑部年纪最轻的总执事,凡是有重大嘚红差上面都指派他去行刑,犯人的家属为了减轻被处死的人犯临刑时的痛苦也都会在私底下赠以一笔厚礼。

  令人想不到的是這位刑部的大红人,在二十七岁的时候就交卸了他的职务,飘然远去不知所终。

  灯光下的温火看起来远比他实际的年龄老得多叻。

  ——是什么原团使他老得如此快是不是因为杀人杀得大多了?

  “一剑挥出剑锋破空,腰断血喷肚无痕。”藏花望着让忝“腰已断,剑痕消是不是?杜无痕”剑花一抖,剑光掩盖了烛光杜无痕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剑。

  “这把剑已二十年未饮人血”杜无痕凝望剑身。“想不到还有人得”

  “为什么两位会在声名如日中天时,退隐离职”

  “狄青麟。”杜无痕说:“就昰为了狄青麟”

  他一落网,皇上立即命我们两个追问苦行僧的下落“温火说:“我们用尽了各种方法,整整逼问三个月他却连屁都没吭一声。”

  无法完成皇上的旨令是要砍头的。“杜无痕摸了摸脖子”皇上念我们有功在廷,死罪虽免却要我们自行卸职離去。“所以你们才会退隐到此地因为狄青麟就关在南郡王府的天牢。”藏花说:“有一点我想不通这件事已经与你们无关,为什么還要救狄青麟”

  “心愿未了,纵然苟且在世也是寝食难安。”杜无痕说

  “好像有点道理。”藏花点点头“以前都逼问不絀来,难道二十年后的今天就有办法”

  “无论多坚强的人,经过卞二十年的牢狱之灾都会变得软弱。”温火说

  “现在只有┅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不自己去救而要我出面?”

  “因为老盖仙谁都不怕就怕你。”杜无痕说

  狄青麟明明在十三年前就已被人救出,为什么杜无痕和温火还要藏花去天牢救狄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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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又见杨铮
  秋雨初歇,树林厂阴暗而潮濕白天看不见太阳,晚上也看不见星辰就算是村里的人也不敢入林太深,因为只要一迷路就难走得出去

  他从小就喜欢在树林里亂跑,到了八丸岁时更是每天都要到这片树林里来逗留一两个时辰,有时连晚上都会偷偷地溜出去

  谁上不知道他在树林里干什么,他也从来不让任何人跟他在一起

  直到廿年前,为了要和狄青麟决斗他才将吕素文带到这里。

  走入密林里左拐右拐走了半個多时辰,走到一条隐藏在密林最深处的泉水旁就看到了一栋破旧简陋的小木屋。

  青梅子、黄竹马赤着脚在小溪里捉鱼虾,缩着脖子在雪地里堆雪人手拉着手奔跑过遍地落叶的秋林。

  多么愉快的童年:多少甜密的回忆!

  十几年来今天是杨铮第一次又回箌这里,小木屋依旧存在思念的人呢?

  木屋的小门上一把生了锈的大锁木屋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粗碗、一盏瓦灯和一个红苨的火炉,每样东西都积满了灰尘屋角蜘蛛密结,门前青苔厚绿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

  “以前有人住在这里时他的生活也一萣过得十分简朴、寂寞、艰昔。”吕素文忍不住问杨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因为以前我天天都到这里来”杨铮说:“有时候甚至一天来两次。”

  “什么人…杨铮沉默了很久,脸上又露出那种又尊敬又痛苦的表情又过了很久才一个芓一个字他说:“我是来看我父亲的。”杨铮轻捶着窗前的苔痕“他老人家临终前的那一年,每天都会站在这个窗口等我来看他。”

  杨锑还在褪褓中就迁入大林村他的母亲一直蠕居守寡,替人洗衣服做针线来养她的儿子

  吕素文从来不知道杨挣也有父亲,村囚也不知道

  她想问杨铮,他的父亲为什么要一个人独居在这密林里不见外人

  经过多年风尘岁月,她已经学会为别人着想替別人保守秘密,绝不去刺探别人的隐私绝不问别人不愿回答的问题。

  杨钵自己却说了出来

  ——虽然没有明媒正娶,但杨锋已將吕素文当作终身伴侣

  ——夫妻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

  “我的父亲脾气偏激,仇家遍布天下所以我出生之后,他老人家僦要我母亲带我躲到大林村”杨铮凄然道:“我八岁的时候,他老人家自己又受了很重的内伤也避到这里来疗伤,直到那时候我才看见他。”

  “他老人家的伤有没有治好”

  杨铮黯然摇头:“可是他避到达里来之后,他的仇人们找遍天下也没有找到他所以峩带你到这里来,日为我走了以后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夭暗了油灯却未点燃,杨铮在黑暗中默默地回忆着往事的一点一滴

  ——“我带你到这里来,因为我走了以后也绝对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杨铮的嘴唇忽然变得冰冷而颜抖但却还是勉强压淛着自己。

  击败了狄青麟杨铮高兴地奔回小木屋,然而在屋内等他的不是吕素文而是一张纸。

  你抓走狄青麟我带走吕素文。

  有月有星,有风

  月光穿过浓浓树叶,从窗口穿了进去映在杨铮的脸上,将他的脸分成光暗两面

  风在林中呼啸,将樹叶吹得“沙沙”作响

  夜凉如水,杨铮忽然觉得有一团热气从他的背后门外直逼而来。

  就在杨铮发觉热气时一束火柱从门外射入,就宛如一根烧红的铁棒直刺向杨铮

  火柱的强度和热力,足以瞬间将粗铁熔化掉更何况是人。

  火往未到热气已将杨錚烤得浑身是汗。他双手扶桌用力一按,四个桌脚立即断掉

  杨铮顺着桌面趴下,火柱由他的背部直射而过

  要不是从小训练絀来的特别感应力,此刻只怕已葬身火柱中

  虽然躲过火柱,但衣服已被热气烤焦背上也隐隐刺痛。

  火柱没中立即消失,但從窗外却又射入一条水柱其声势有如万马奔腾,击向杨铮

  杨铮跃身翻起,闪过水柱的攻击人在空中未落地时,那束消失的火柱叒出现射向空中的杨铮

  水柱也斜射而起,击向杨铮

  水火交错地攻向空中的杨铮,此时他已无退路已被逼入墙的死角。

  眼看火往和水柱已将吞噬杨铮

  杨铮和人决斗时,随时随地都会准备拼命他拼命的方法比任何人都不要命。

  他用的不是正统武功从来没有人看见他用过正统武功。与应无物对决时杨铮也是以不要命将应无物逼退?捉倪八也是一样

  可是这一次他却发觉没辦法拼命,因为这一次的对手不是人而是火柱和水柱。

  他怎能和没有生命的东西去挤命

他没有别人可以拼命,跟自己拼命总可以吧就在千钧一发时,杨铮忽然用脑袋撞向墙壁很用力地撞上去。

  不用力不行因为墙很厚,不用力是撞不破的

  “轰”的一聲,墙是破了但杨铮的头也肌也流血了,这总比被火烧死好

  杨铮从地上站起,苦笑地摸了摸头突听见一阵抬手声。

  “好恏,杨铮还是敢拼命”一身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一张苍白清秀的脸。

  杨铮一回头立刻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树下一个脸上总是带著冷冷淡淡的神情,带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的人

  一看见这个人,杨铮就仿佛置身于千年不化的雪山里

  那种冷冷淡淡的神情,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那一张苍自得几乎接近“死”的颜色的脸,没有人比杨铮还熟悉

  就因为这个人,他动用了离别钩

  就因為这个人,使他和吕素文离别

  这个人当然就是——狄青麟。

  “十二年七个月过十四天”狄青麟风采依旧。“这十几年来你過得可愉快?”

  “很愉快”杨铮压制怒意。“你呢”

  “虽然比在天牢里好过些,但我强迫自己每天与‘温柔’为伍”狄青麟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其薄如纸的刀。“因为我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会再碰面”刀身发出一道淡淡的蓝光,淡得就像是黎明时初现的那一抹曙色

  ——杀人的刀,居然名为温柔

  杨铮凝视着“温柔”,狄青麟注视杨铮

  “我的刀在,你呢”狄青麟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又浓了些。“你的离别钧呢”

  杨铮忽然说不出话,他发觉这十几年来手上握的已不是离别钩也不是刀、剑,而是杯、酒杯

  狄青麟手腕一转,“温柔”就消失了

  “二十年前你败了,并不是败在我的武功之下”杨铮注视狄青麟:“你败在你洎己太骄做,太没有把别人看在眼里狄青麟确实是个非常骄做的人,可是仙确实有他值得骄做的理由;他的武功确实不是杨铮所能对抗嘚他没有用应无物教的剑法来对付杨铮,他用的是那柄短短的薄刀温柔和杨铮的离别钩一样,是从同一个人的手里铸造出来的而且哃样是困为一柄剑铸造的错误才会有这柄钩和这柄刀。狄青麟使用这把刀的技巧已经进入了化境,进入了随心所欲的刀法巅峰他操纵這把刀就好像别人操纵自己的思想一样,要它到那里去它就到刀”里去,要它刺入一个人的心脏它也绝不会有半分偏差。

  刀光一閃刀锋刺入了杨铮时上的“曲池”穴,固为狄青麟本来就是要“温柔”刺在这个地方的

  他不想要杨铮死得太快,他也知道一个人嘚“曲池”穴被刺时半边身子就会立刻麻木,就完全没有抵抗还击的能力

  他的思想绝对正确,可惜他没有想到杨铮居然不闪反洏用力顶了上去。

  于是他的刀锋刺入曲池再刺人骨髓内,等到他想拔出刀时杨铮离别钩的寒光忽然到了狄青腆的咽喉处。

  ——骄者必败这句话无论任何人都应该永远记在心里。

  “骄者必败”狄青麟淡淡他说:“我已用二十年的时间来回味这句话。”

  月光照射着密林内的那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也同样照射在杨铮脸上。

  他的脸上忽然有了一种很怪的表情

  狄青麟虽然懒懒散散哋站在那里,却仿佛给他千万层的压力

  如果杨铮的身后现在有人,一定会发现他背上的衣衫都已湿透了

  狄青麟的刀虽已!次起,甚至连人都还没有走出来杨铮却已隐隐觉出他刀气的逼人。

  ——狄青麟整个人都像是已被磨炼成一把刀子全身都散发出逼人嘚杀气。

  杨铮想不到十几年后的狄青麟竞能在无形之间,变得如此锋利可怕

  夜凤吹过,将狄青瞬的衣衫吹得猎猎飞舞他的腳步始终未动,但杨铮却觉得他全身仿佛都在动

  只因狄青麟已将全身的精神气力,都化为一股刀气别人只能觉出他刀气的逼人,巳忘了他自身的存在

  他的人已和刀气溶而为一,充沛在天地问所以他未动的时候,也似在动在动的时候,却似未动

  夜凤雖然很强劲,但整个天地间都似已凝结

  杨铮只觉汗珠一滴滴沁了出来,天地万物却像是已静止不动了就连时间都似已停顿。

  怹只觉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扼住他的脖子。

  谁也无法想像杨铮此刻的感觉有多么难受但是,就在这时杨铮突然喘了口气,他驚讶地望向狄青麟

  就在这生死一发间时,那逼人的刀气忽然消失了

  狄青麟明明已可以将杨铮置于死地,他为什么会放弃这个機会

  杨铮茫然地望着狄青麟。

  “我记得十月初七是你和吕素文定情之日。”狄青麟说:“也是吕素文第一次到达间小木屋”

  杨铮的心仿佛被千百把针刺入。

  “今天是九月二十六再过几天,就是你和吕素文定情的甘周年之日”狄青麟的声音仿佛来洎遥远的地方。“你想不想见她”

  和思已是令人黯然消魂。

  不敢柏思又是种什么滋味

那是纵然有情也只有将它埋在骨里、藏茬骨里。

  如果“相思”是一把割心的刀那“不敢相思”就是一把刮骨钢刀了。

  它从你骨髓深处里一刀一刀地刮着,纵然你拿酒来麻醉那也只有更增加痛苦而已。

  杨铮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无论对什么事都看得开,无论相聚也好抑是离别也好,他一向嘟很看得开

  因为人生本已如此短促,相聚又能有多长离别又能有多长,既然来也匆匆既然去也匆匆,又何必看得那么严重但現在,他已知道错了

  有的人与人之间,就像是流星一般纵然是一瞬间的相遇,也会进发出令人眩目的火花

  火花虽然有熄灭嘚时候,但在蓦然所造成的影响和震动却是永远难以忘记的,有时甚至可以令你终生痛苦

  有时甚至可以毁了你。

  杨铮虽然看嘚开但却并不是无情的人。

  也许就因为伙的情大多、太浓一发就不可收拾,所以平时才总是要作出无情的样子

  ——但世上叒有谁能真的无情呢?

  吕素文的人虽然已不在了可是她的凤神、她的感情、她寺庙烧的香叫什么甜,却仿佛依旧还留在枕上留在桌旁,留在这小木屋的每一个角落里

  杨铮的心里、眼里、脑海里,依旧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虽然明知道她不可能回来,他依旧可以呼吸到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她。

  所以连寂寞的回忆都变成了种甜蜜的享受

  “你想不想见她?”

  杨铮凝注狄青麟並不是在怀疑他话的真实性,而是在打量他这活的用意

  狄青麟是青龙会的人,这早已是众所皆知

  吕素文是被青龙会带走的,狄青麟当然知道她的下落可是他为什么在此时此地问出这句话,“刚刚你可以看得出来我要杀你如吃青菜豆腐。”狄青麟的嘴角浮现絀一丝酷意:“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你已是为人父亲的人了。”这句恬如一把铁锤般地锤在杨铮脑袋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也充满了恐惧

  喜的是,吕素文没有死而且他还有了子女。

  恐惧的是他已隐隐约约猜到狄青麟的用意。

  密林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浓雾缓缓地飘过来。

  浓雾中仿佛有一条人影

  狄青麟嘴角那丝酷意又浓了些。

  杨铮注视着浓雾里的人影

  浓霧飘过来,笼罩了杨铮也笼罩了整个密林。

  雾中的人影施施然地出现

  她的眼波永远是清澈而柔和,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她的腰肢也是柔软的像是春风中的柳枝。

  她并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会冲动的女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男囚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

  现在她正慢慢地从雾中走了过来

  她绝不做作,但一举一动中都流露着一种清雅优美嘚凤韵。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飾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光采。

  无论多高贵的脂粉打扮也都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她就这样淡淡地出现在杨铮的眼前

  杨铮一看见她,差点脱口叫出——她多么像吕素文

  尤其是眼角的那抹倔强,多么像!

  雾中的星光朦胧她沐浴在星光下。

  她的手纤细柔美她的脸雪自如星光。

  她的身上只穿着件白罗衫很轻、很薄。凤吹过罗衫轻飘。

  凤中的轻罗就像是一层淡淡的雾

  她的美已不是世上的言语所能形容,那是一种接近完美的美

  一种令人心醉、心碎的美。

  她柔柔地凝望杨铮眼波Φ仿佛有?着一抹哀怨

  杨铮的心碎了,他想冲过去抱住她但是他没有,因为在他们两人之间还有一道墙

  一道狄青麟所筑的牆。

  “她姓花叫舞语。”狄青麟说

  姓花?难道不是我女儿可是为什么那么像吕素文?杨铮疑惑地望向狄青麟

  “她本應该姓杨,可是她母亲怕别人笑她是没有父亲的小孩”狄青麟说:“所以在她未出生时,就嫁给了花错”

  舞语眸中的哀怨又浓了些,浓得就像林中的雾

  杨铮不敢看她,他怕自己会崩溃更不敢问她母亲现在何处,他只有压住自己内心深处那千百条的蚕丝

  “什年前,你本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没有。”狄青麟注视杨铮:“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女儿回去,一年后带着你的离别钩,此时此地再会”

  话声未完,狄青麟的人就消失在浓雾里

  密林里只剩下杨铮和舞语。

  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等他再佽望向她时,所有逝去的过去又回到了眼前。

  天呀!她多么像她

  杨铮的心再次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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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㈣章 藏花的荒谬
  油灯昏黄火小未灭。

  炉火并不旺老盖仙正用一把小铁叉叉着条鱼在火上烤,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鱼上塗着作料。

  他似乎已将全副精神全部放在手里这条鱼上别人简直无法想像老盖仙也有如此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时候。

  藏花进來时老盖仙也不知道。

  在他烤鱼的时候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管无论有什么事发生,他也要等鱼烤好了再说

  香气越来越濃了,藏花忍不住地吸了口气

  “我看你这条鱼大概已经烤好了吧?”藏花问

  “再烤会不会焦?”

  “唉!被你一打岔一汾心,这条色的滋味一定不对了”老盖仙叹了口气:“就给你吃吧!”

  老盖仙将鱼连着铁叉子送过去,哺哺说:“性急的人怎能吃到好东西?”

  “性急的人至少还有东西可吃”藏花提着两坛酒,笑嘻嘻地望着老盖仙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厚脸皮。”老盖仙又又上一条鱼边烤边叹气:“碰上你,谁的措”

  藏花也真不客气,盘膝坐下烤鱼送口,咬着吃了

  “你吃的速度,还真鈈是普通的快”老盖仙边烤边说:“像这佯,十个人烤也来不及你吃

  藏花不理,更加努力地吃吃完了,眼睛直盯着老盖仙叉上嘚烤鱼

  “好了吗?”藏花吞了口口水“桌上还有一些酒菜,花大小姐为何不留点肚子去吃”老盖仙不停地在烤鱼。

  “世上哪有一样菜能比得上你的烤鱼美味”藏花闭上眼睛,摇着头说“熊掌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若是老盖仙烤的鱼,舍熊掌而食鱼矣”

  “想不到你的学问还真不是普通的好。”老盖仙说

  九月二十六,午后晴天,阳光普照虽然照不进这间狭窄潮湿阴暗的房间,多少总有点余光漏进来藏花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老盖仙他瞪大眼睛望着她。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白天呀!”“白天就开始喝酒,”“喝酒还看时候”藏花说:“白天不行,晚上才喝晴天不行,下雨天才喝初一十五不行,非得二四六才喝”老盖仙二话不说地拿起杯,一口喝光“这总可以了吧?花大小姐”

  “不行,喝三杯”藏花还真不讲理。

  “两杯半好不好”

  藏花伸出三个手指头。

  “上辈子我一定很会欺侮你”老盖仙倒酒。

  “想请我喝酒的人从这里可以排到城门。”藏花說:“好心拿酒请你喝你还噜哩噜嗦的。”

  “是是。”老盖仙说:“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请我喝”

  “不行,非请不可”藏婲坐下、望着桌上的菜,摇摇头

你没有老婆,没有子女没有兄弟姐妹,赚钱舍不得花留着干什么?”

  “就因为我没亲没戚的鈈留点老本,死后谁出钱帮我风光风光”

  “说的也是。”藏花挟了口菜“不过,你既然死了谁帮你主持葬礼?”“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孤陋寡闻”老盖仙也坐下。“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庙可以让人寄住?”

  “我知道”藏花说:“上了年纪的人,不想住家里就拿出一笔钱给庙里的人然后他就住进庙里过着悠闲的日子。””对那你知不知道还有另外一种叫寄办?”“寄办“藏花说:“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老盖仙得意“有些人怕儿女不孝顺,会把办丧事的钱拿去花掉所以在生前就预先将钱放到庙里,等死後庙里就会将丧事办得好好的。”

  “还有一种就像你这样孤家寡人的。”藏花说

  “对。”老盖仙说:“这就叫‘寄办’慬不懂?”

  藏花点点头忽然问:“犯人死后,丧事谁办”

  “官方办呀!”老盖仙说:“不过一定马马虎虎。”

  “像你是牢身狱头死后丧事官方会不会帮你办?”

  “甭想蚜!”老盖仙拉长音调“不过,南王爷会他很爱护部下。”

  “他对待部下嘟一视同仁赏罚分明。”老盖仙佩服他说

  “据说他扑年前一人独自揭发世袭一等侯狄青鳞的阴谋?”藏花问

  “提起这档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老盖仙说:“那时候王爷也只不过是县城里的捕快头头而已,他不畏艰苦不畏恶势力地去抵抗………

  关于楊铮的种种英勇事迹、传奇性的故事,藏花不知早已听过多少遍可是每听一次,她的热血就澎湃一次她认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都应該学杨铮有着一颗无畏、热诚、真实的心。

  ——在某些方面来说藏花的作风跟杨铮很相似。“像狄青麟那种罪行早就应该处决,为什么还关在牢里”藏花问。

  “这是上头的决定我们下面的人怎能知道?藏花扭头望向长廊尽处的牢房。“要我在这种地方待廿年我不是疯掉,就是死了”

  “世上又有谁愿意进这种地方?”老盖仙感慨他说:“只要不犯法你就算是想进来住,门都没囿”

  “甘年前的狄青磷,风流潇洒”藏花哺哺自语:“不知七”年后的今天,他已成什么模样”“这就不知道了。”“怎么可能“藏花问:“他不是关在地牢第一号房?你夭天巡视一定会见到他。”

  “谁说他关在这儿”老盖仙瞪大眼睛。“如果他关在這里就不可能逃得了狱。”

  “你说什么他不关在这里?”

  “他早已逃狱了”

  “对呀!”老盖仙问:“这么大的消息,伱没听过”

  藏花伸手摸着鼻子。——每当遇到难题时她都喜欢摸鼻子。

  “他以前关在哪里什么时候逃狱?”

  “城西无婲山的岩石洞里”老盖仙说:“十三年前的秋天。”

  “无花山十三年前?”藏花思索着“那关在地牢第一号房的,又是谁”

  “毁天灭地,天下独尊钟毁灭”

  藏花举杯,缓缓地喝着

  狄青鳞从来不曾在这里关过,而且早在十三年前就已逃狱了这倳杜无痕和温火不知道吗?

  不可能一定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藏花来此救狄青鳞?

  “雪庐”有雪也有花,百花争豔

  现在是秋天,正是菊花开得最美丽的时节

  因景小蝶穿着她由扶桑带来的和服,细心地在“雪庐”里修剪着花朵

  什么樣的花,该在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什么时候剪枝没有人比因景小蝶还懂。

  从小受着父亲的熏陶、教导而使她能在“花鋶”里占了一席之地。

  “花流”是扶桑对于有关花卉的组织之名称它分为两大主流,一个是培养一个是插花。

  因景小蝶不但昰培养品种的专家插花也是一流的,所以杨铮才不惜重金地从扶桑将她请过来照顾“雪庐”

  秋天的夕阳虽艳却柔,余晖轻柔柔地灑在雪上洒在各色花朵上。

  黄昏是花卉浇水、修枝的最好时刻也是因景小蝶最忙的时间。

  通常也是南郡王杨铮赏花的时候

  “攻瑰象征女人,莲花象征纯洁梅花象征坚忍、做骨。”杨铮问小蝶:“你知道菊花象征什么”

  “寂寞。”小蝶头也不回他說

  “寂寞?”杨铮有点惊讶“为什么?”

  “菊花并不像其他的花卉一样是独枝而开数朵花”小蝶回头望杨铮。“它是一枝┅朵花”

  小蝶望向风中迎立的菊花,接着说:“菊花的枝干细而长花朵开在枝干的顶端。看它在风中做立的样子就访佛一个人經过了千辛万苦而爬上山峰,却发觉整个山之巅只有他一个人这时他才了解到成功的寂寞。”

  “成功的寂寞”杨铮品味着小蝶的話。

  寂寞是什么一个人独处,无人陪喝酒聊天寂寞得要命。

  心事无人知朋友虽然一大堆,却没有一人可以倾吐心曲的寂寞得要命。

  这不是寂寞这只是你感觉寂寞而已。

  真正的寂寞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一种令你发狂的空虚。

  纵然在欢乐声Φ也会感觉到内心的空虚、惆怅与沮丧。

  杨铮不但知道也了解因为这要命的寂寞正一点一点地啃着他的骨髓。

  “人逢喜事精鉮爽”小蝶凝注杨铮。“看来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并不适合”

  “哦?”杨铮笑笑:“为什么”

  “平白无故地跑出一个女儿来,人不但长得漂亮气质好,风采也佳”小蝶说:“这种女儿谁都想要一个。”

  舞语的确是个十分完美的女人进府不到一天的时間,就已跟上上下下的人相处得很融洽

  她待人和蔼可亲,并不会因为自己是王爷的千金而摆个架子。

  这种女儿的确是人人都想要一个杨铮呢,在毫无心理准备下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女儿,杨净不知道要以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如果舞语是个哇哇欲哭的小孩,还可以以时间来建立父女间的情感

  如果舞语是个男孩,那就更好办了酒菜一摆,三杯老酒下肚男人的豪气就会上涌。

  可昰舞语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已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

  记得在小木屋初见时她眼中的那抹幽怨,至今仍留在杨铮的脑海里

  她幽怨什么?怨他没做到父亲的责任

  舞语的温柔中带有倔强,凡事都放在心里不轻易说出这也是遗传吕素文的个性。

  杨錚真想问她吕素文的近况吕素文住在何处?

  问问她们离别廿年来的点点滴滴吕素文嫁给花错后,是否过得很愉快

  他想问的倳大多大多了,可是一碰到那对幽怨的眼睛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他为什么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夕阳仍在山头,凤却已停了

  雪地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五颜六色的看来就仿佛海洋深处里那些“热带鱼”,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充满了生命的瑰丽。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扁瓶拔开瓶塞,仰首喝了口“艳花醇酒美人,夫复何求”

  他将视线移向小蝶。“天寒地冻喝口酒会暖和血液,怎么样”

  “王爷赐酒,怎敢辞”

  小蝶接过小扁瓶,一喝就是一大口杨铮就是欣赏这种个性的人。

  通常遇到这种人他都会浮一大自。正当接回小扁瓶欲喝时杨铮突然听到一种声音。

  一种冰块破裂的声音

  积雪已化为坚冰,声音就从坚冰里发出的声音未消之前,积雪已崩裂纷飞

  飞舞的冰雪中,仿佛有两条人影从雪地里跃窜而起在空中一翻,随即撲向杨铮

  只见他们两人手上并无兵器,但杨铮却感到一阵逼人的刀气随着他们而来。

  就在杀手快接近杨铮时他忽然望见在離他们的手一尺半之处,有一道反光一闪而过

  ——手上没有兵器,为什么有反光

  本欲伸手挡住攻击的杨铮,忽然不挡扭身閃过。

  突如其来的刺杀并未将小蝶吓住她看见杀手们的手在离杨铮左臂三尺时,择动了一下迅速的一下。

  那种动作就像是刺愙手上握有一把刀而那个距离正好是刀锋划过手臂的距离。

  难道刺客不知道自己手上没有刀吗小蝶笑了,可是在她笑容还没有完铨绽开时却僵住了。

  她看见杨铮的左手臂已沁出了血她仿佛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眼望去

  在这一瞬间,杨铮的左手臂巳被鲜血染红了难道刺客的手上真育一把隐形的刀?

  一击虽中杀手们却没有再进攻,只冷冷地望着杨铮

  杨铮还是一副懒散嘚样子,脸上依旧是懒洋洋的笑容

  “若要冰刀手,赶快付冰钱”杨铮瞄向刺客手上。“杀人于无形但求冰中人。”

  “你是唯一能逃得过冰刀的人”杀手说。

  原来他们手上并不是没有刀他们拿的是冰刀。冰是透明无色的再加上在雪地里,真像是一把隱形的刀

  如果刚才杨铮判断错了,判断稍为慢了一点那么他的手就会和他的身体离别了。

  “冰刀二杀我已见过一杀,还有┅杀呢杨铮问。”从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见过第二杀“过花林,积雪一片片落了下来忽然间,一片片积雪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劲气震得粉未般四散飞扬接着刀光一闪,直取杨铮胸口

  这刀法非但来势奇快,而且无形无影刀气激荡,凌厉无比纵然只有一刀,也令囚难以抵挡何况是两把刀。

  杨铮身着重裘犹自觉得刀气贬人股骨,这时冰刀的寒芒已逼近杨铮。他若是向左闪避右胁就难免被冰刀洞穿,若是向右闪避左手就难免不见了。若是向东闪胸部就要多出两个窟窿,因为他无论如何闪避都不可能比这两把冰刀更赽。

  杨铮身经百战却从未遇见这么快这么奇诡的刀。“嗤”的一声一把冰刀已划入杨铮的貂裘。但杨铮的身子却已在这刹那间貼着刀锋滑开,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肌肤时,他只觉全身汗毛都惊傈起来杀手一把刀划空,似乎觉得更吃惊另一把冰刀一扭,横划過去刀锋更寒更快。

杨铮虽闪过第一把冰刀但这时他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第二把冰刀已迫在眉睫。

  小蝶在一旁看见此情形已冷汗直流,眼看杨铮已无法躲过这第二把冰刀就在这生死一发间,杨铮忽然将手中的小扁瓶射向第二把刀小扁瓶空中击中第二把冰刀,“锵”的一声冰刀破碎。

  杨铮虽然化解了第二把刀的攻势但破裂的冰刀碎块,就仿佛千百朵暗器般地继续迎向杨铮第二把冰刀已是奇诡无比,这一招的变化却更令人难以预料难以招架。

  杀手们已经得意地准备看杨铮死在这“第二杀”下那千百朵碎冰忽嘫奇迹般地掉了下去,就仿佛杨铮面前有着一道隐形的墙挡着再一看掉落雪地的每一块碎冰上,都附有一小瓣黄色的菊花花瓣

  “膤庐”拱门口不知何时已进来一位身穿华丽衣服的年轻人,他手上拿着一朵黄色的菊花”菊花的生命本已短暂。“杨铮望向年轻人”伱又何昔将它摘下?“年轻人救了他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怪人家摘下菊花这种事除了杨铮做得出来,还有谁做得出”菊花摘下还可鉯再长。“年轻人望着手中的菊花”人死了却什么都没有了。”“我正奇怪这两个小冰人如何躲过你的眼睛而藏到雪庐来。“杨铮笑著说:“看来是你怕我悠闲日子过太久而故意放他们进来陪我活动活动?”

  冰中人的脸上表情就仿佛看见八十只老虎忽然间变得很柔顺地在吃草般地惊吓怪异而扭曲

  他们本以为这次的暗杀行动很秘密,却只不过是人家故意放他们进来陪杨铮活动活动

  他们夲以为这次的暗杀计划已无懈可击,却抵挡不住人家一朵菊花

  行动失败就是死,这是江湖人千古不变的道理

  “你们走吧!”楊铮淡淡他说:“希望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们能够明白做人做事的道理”

  冰中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就这样放他们赱”小蝶诧异。

  “不放他作:走难道要我养他们一辈子?”杨铮笑笑“至于是何人主使?我更不想知道”

  杨铮望了望冰Φ人,接着说:“回去告诉你们后头那个老板他若不想过太平日子,就派些有用的人来”

  凡事冤有头,债有主底下的人只不过昰个傀儡而已,又何必为难他们

  这就是杨铮做人的原则。

  所以冰中人走了杨铮又听到一阵掌声。

  头一次听到掌声是在尛木屋,那一次是狄青麟鼓掌的这一次呢?

  “好好。杨铮不愧是杨铮”这一次鼓掌的人坐在围墙上,而民是个女的

  “女駭子爬墙已是不雅,更何况是爬别人家的墙”杨铮说。

  “只要我高兴管他雅不雅的。”这个女人当然是藏花“况且我爬的不是別人家的墙,而是你家的墙”

  “这有什么不同?”杨铮好奇地问

  “爬你家的墙,当然是为了要找你”藏花理直气壮。“客囚来了主人总不好意思将客人赶出去?”

  “那就要看是什么样的客人找主人有什么样的事?”年轻人还是一无表情

  “你是誰?”藏花问

  “我叫戴夭。”年轻人说:“是王爷的师爷”

  “哦!你就是那个被称为‘小老头’的戴夭。”藏花打量着戴天

  “你是谁?”戴夭反问

  “藏花就是我。”藏花指着鼻子说

  “哦!你就是那个被称为‘野人狂花,不藏也狂’的藏花”杨铮居然学藏花说话的腔调。

  “难道你见过第二个藏花吗”

  “幸好只你一家,别无分号”杨铮说:“你爬我家的墙来找我,有何贵干”

  “我想要你帮我。”藏花一字一字他说:“从你那地牢里将钟毁灭救出这是什么恬?这种话也只有藏花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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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情人的魅力

  雪花轻轻地酒在窗子上,宛如情人的细语

  长街如洗,积雪昨夜虽已被扫臸道旁但今晨雪花却又将覆盖上了。

  一块块粗糙的青石板在熹微的晨光中看来,仿佛一块块青玉远处已有人声传来,大地已渐漸延醒

  但天色还是暗得很,看来今天一定不会有阳光

  屋檐下,挂着一条条冰柱冷风自冰柱中吹进屋内,冷得就像是刀在這种天气里,实在谁也无法那么早地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

  但此刻,却有两个人彻夜未睡

  杜无痕举杯未喝,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远处桌上有菜,菜已因寒冷而结了一层薄薄的乳白色油冻温火却在吃着一碗热腾腾的呼拉面。在这天寒地冻里能有一碗这样的媔,的确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但温火脸上一点愉快的表情都没有,他不时地皱皱眉头就宛如这碗面很不好吃。

  “她真的能将钟毁灭救出来”温火问杜无痕。

  “别人或许不可能”杜无痕缓缓喝口酒。“藏花一定有办法”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要救的人是鍾毁灭?”温火说:“为什么要骗她”

  “如果告诉她,要救的人是钟毁灭她一定不肯救了。”

  “她到了地牢一定会知道我們在说谎,那不是更不肯救了”

  “会,一定会救”杜无痕说:“人都有好奇心,她一定会想我们为什么要骗她,骗她的动机是什么”杜无痕又倒了杯酒,接着说:“要想知道我们的动机是什么只有将计就计地救出锤毁灭,看看我们玩什么把戏”

  “可是哋牢里的那个老盖仙并不是省油的灯。”温火还是有点怀疑藏花

  “她不会从老盖仙那儿着手进行救钟毁灭。”

  “杨铮”温火微惊。“没有一个人能从杨铮手里救走人”

  “有。”杜无痕十分有把握“藏花一定能。”

  “多谢夸奖”藏花笑嘻嘻地走了進未。

  “很好”杜无痕也笑了。“省得我再从头说一次”

  “你的确很了解我。”藏花坐下倒了杯酒,一口仰干“将我的個性及想法,算得准准的”

  “可是我却没有算到体会一个人来。”

  “人的个性和想法有时候也会别扭一下。”藏花注视杜无痕“你既然将我的个性摸得那么透,就应该想到我会那么听话吗”

  “下次一定改进。”壮无痕说

  “知错能改,孺子可教也”藏花笑着说。

  “知错的孺子不知有没有奖品?”“那就要看孺于说的话能不能满足我,”秋未深却已残了

  凤未定,凤Φ夹带着远山传来的落叶枯黄味

  白天,屋内却点着灯杜无痕凝望着灯火,仿佛在沉思

  温火又拿出炭炉,专心地温着酒仿佛这事与他全无关连。

  藏花悠闲地啜了口酒她一点都不着急,她知道杜无痕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灯火如豆,三人就这樣默默无语也不知过了多久,壮无痕才开口但目光仍停留在灯火处。

  “夭竺苦行僧带来‘木乃伊’的秘密那是真的。”杜无痕嘚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东方:“最主要的他负有一个下人的秘密任务。”

  “什么秘密任务”

  “他带来了一个名字。”

一个卖國贼的名字”杜无痕说,“廿年前朝廷里某一个人勾结大竺国里的某一个将军,两人欲图合谋造反”

  杜无痕将目光转向藏花。“苦行憎带来的就是朝廷里某一个人的名字。”

  有关于朝廷方面的事藏花好像满有兴趣。

  “在狄青鳞末和苦行僧碰面之前峩们已经先接触了。”

  “就是你和温火先生”

  “是的,”温火抬头望藏花“可是等我们见到苦行僧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叻”

  “有人比我们早一步。”杜无痕说“我们在约好的时间到达碰面地点,只见苦行僧趴在地上用自己的鼻子沾着自己流的血,在地上写字”

  “他难道忘记字是用手写的?”藏花问

  “他没忘记,只是他已无法用手写了”温火说:“他的双手双脚都巳被砍掉。”

  对于这种残酷的行为藏花最为愤怒。

  “杀他的人以为他死了”杜无痕说:“却不知苦行僧练的本就是磨练身体,磨练求生意志的功夫”

  “但他也只拖到写完两个字就死了。”温火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的恐惧。”

  ——他恐惧的是杀他的人还是恐惧死亡?

  “或是恐惧另外一件不可知的事”杜无痕叹了口气。“这个秘密已随着他而去了”

  “有时一个字就可以泄露很多秘密。”藏花说:“他留下了哪两个字”“无罪。”杜无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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