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的妃子提词斗楠介景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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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凤英――并非传奇的传奇(第十七章)
  红 与 黑
  福兮祸之所伏
  ――老子
  黄梅调有个很大的特点,演(或写)皇帝不像皇帝,将军不像将军,知识分子不像知识分子。有的戏最后要请示皇帝,皇帝不上场,在幕后讲话。这叫“搭架子”。只有一出《丝罗带》,乾隆皇帝下苏州,那不得不上场。然而很不成体统,大唱三皇五帝、封神榜、东周列国、楚汉相争、王莽篡位、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千里送京娘、竟然也站在汉族立场骂“元鞑子”,然后唱朱洪武、刘伯温、崇祯皇帝、李闯王,再唱到本朝。很有点像鲁迅笔下贤良女学校的历史教员高尔础老夫子,只会讲桃园三结义和秦琼卖马一样,在台上胡诌起二十四史来。这大概是哪位想拍皇帝马屁的,又无皇帝的生活,所以漏洞百出,不伦不类。小民们的舞台上经常可看到这种场面:
  包 拯:“臣,包公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问他:“陈州放粮,你可趱?”
  包拯就说:“只要不贴盘缠,哪个不趱都是老丈人!”
  黄梅调呢,更为文人认为“鄙俚不足道”了。的确是农叟渔父,柳阴豆棚之下,说话演唱的下里巴人。那么,也只能唱他们所熟悉的,所理解的,所关心的,想象到的。不唱荆刘拜杀,不唱水浒三国,不唱帝王将相,不唱骚人墨客。黄梅调号称的三十六本大戏,七十二本小戏,有个很大特点,女人写得好――拿现代话讲,就是女人的心理活动写得细,女人的动作性强,女人主动。一类是男人落难,女人来搭救,甚至牺牲自己生命,化为鬼魂,也要为夫伸冤昭雪,像《告漕》、《乌金记》、《卖花记》、《吐绒记》、《岳州渡》……等。一类是鼓励男人奋发图强,不惜历尽艰险,甚至死里还阳,救得最后美满的结局,像《毛洪记》、《金钗记》、《血掌记》、《双合镜》、《花亭会》、《罗裙宝》、《双救主》……等。一类是另有特点的爱情,即女的主动追求男的,爱男的,像众所周知的《天仙配》,其它像《送香茶》、《桃花洞》、《鹦哥记》、《私情记》、《大辞店》、《小辞店》……等。还有一类是同情女的被诬被害、蒙冤受屈的悲惨命运,歌颂他们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坚强性格,像《鱼网会母》、《双插柳》、《罗裙记》、《白布楼》、《葵花井》、《青风岭》、《牌环记》、《罗帕记》、《锁阳城》……等。也还有一类,写了女阴谋家、女凶手的,像《花针记》、《鸡血记》、《菜刀记》……等等。
  特别是一个花旦一个男人的“两小戏”,或是一个花旦两个男人的“三小戏”,更令圣人的门徒如丧考妣,咬牙切齿了!“男女猥亵”,“淫荡秽乱”,判为“花鼓淫戏”,禁而芟之,以示自己的“圣洁”。
  所以,尽管郑鸿霞的戏好,观众也爱看,但是挨的骂也多,总觉得应该低人一等。还有的把另外的戏班子在台上表演色情的帐也一股脑儿算到他头上,那就认了“低级下流”的命,罪有应得了!
  郑鸿霞有一折拿手戏叫“小辞店”,是《菜刀记》中的一折。疯魔过不少人,特别是嫂子媳妇老太太。听说演《小辞店》,就特意多带两块手帕,赶来洒几把同情之泪――这是何道理?
  全本《菜刀记》写了清朝末年一个商贩的命运、爱情和心灵。蔡鸣凤是个贩翠花卖丝绸的青年商人。他有个燕尔新婚的年轻美丽的妻子朱莲。他离开这个新婚的妻子出外做生意。而这个妻子却是个好虚荣、“只爱钱财不认人”的女人。丈夫一走,她就被杀猪的陈大雷用金钱引诱,做了他的情妇。
  蔡鸣凤到了下江,住时了刘凤英开的小饭店。刘凤英年轻,貌美,引得好多客人对她垂涎三尺,“奴店中来往的客人山人海,哪一个不想我,除非是个痴呆!”她有个丈夫,“每日里贪赌博嬉耍在外,丢下我刘凤英当座招牌。”“他不问奴店房是好是歹,他不问奴店房开是不开;他不问奴店房油盐小菜,他不问奴店房缺米少柴。”然而这种虚伪的、冷酷的、没有爱情的、扼杀人性的婚姻,在封建礼法下,被认为是最高尚的最合法的婚姻。
  刘凤英只有把自己的命运和终身放在封建礼法的车轮下,和这个徒有虚名的丈夫同归于尽――但是,男人在那社会里,又有各种各样的特权和自由。这就是受人称赞和维护的“道德”!
  刘凤英虽然美丽,虽然开的饭店,接触四面八方来的各类男人,但是她“就是那真君子奴也不爱,纵然是富豪客小奴也不贪财”。她热情接待了蔡鸣凤,看他外表忠厚,不自觉地做了封建礼教的叛逆,爱上了这个年轻的商人,把希望和命运寄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没想到三年一过蔡鸣凤要告辞回家,因为家中还有一个妻子!本来,没有希望就谈不上失望。遇见蔡鸣凤后,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烈火,有了希望反而换来了绝望。“小辞店”就是描写蔡鸣凤决心辞别刘凤英时,刘凤英惊愕,忿懑,痛苦,后悔,爱恋和绝望的细腻的感情和内心活动。这一场戏可成为扣人心弦的独立的折子戏。大段的对唱和独唱,刘凤英一人就要唱三百多句“平词”,而这三百多句平词要唱得既有变化,又悦耳动听,要表达喜怒哀乐不同的感情,才能抓住观众打动人心。这折戏只有蔡鸣凤和刘凤英两个人物,没有说白,全凭唱。按老的唱法,要唱一个多小时,而刘凤英的又最多。所以黄梅调班子流传一句话“女怕辞店”,就是这个道理。
  蔡鸣凤回家后,被朱莲唆使情夫陈大雷杀死,被小偷魏大蒜窥见。朱莲竟诬告自己的父亲朱茂青谋财害命,魏大蒜出首,才澄清这个凶杀案。
  后来又有人续了个《柳凤英修书》,刘凤英改姓了柳。她思念蔡鸣凤,竟梦见了他的鬼魂,告知已遭杀身之祸!她派人打听,果是事实,悲恸投河,殉情而死。
  这个戏不仅塑造了敢于追求幸福而被封建礼教所扼杀的刘凤英,也塑造了“重利轻别离”的蔡鸣凤。
  蔡鸣凤的岳父朱茂青,写得很有特色,很有阿Q的那种不懂装懂的愚昧精神。玩世不恭的小偷魏大蒜是别的剧种舞台上很少见的形象。
  据说这是清末发生在湖风黄冈的一件真事。六○年到黄冈,当地人说新华书店后面的房子就是蔡鸣凤的家。四十年代初到肥东的三河,那里不许唱“小辞店”,因为“刘凤英”真人乃是三河胡家祠堂的胡二姐,为了避讳,姓也改了,三河也改成苏州。蔡鸣凤在湖北花鼓戏里是“贩白米来到苏州”。黄梅戏则是“贩翠花带卖丝绸”。按理蔡鸣凤应是个米商,因为芜湖是世界四大米市之一,无为、三河出的米集中到芜湖去卖。现在巢湖还有一条漕河通大江到芜湖的。为了避讳,货也改了;黄冈也改成浠水。
  戏里写了妓院、饭店、官府,又是真人真事,就多少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面貌,揭露了那个社会的弊病。
  令人感兴趣的是刘凤项在爱情上的不幸遭遇,和她的悲惨命运,使我们马上联想到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她们的悲剧是多么的相似!真值得搞比较文学研究的专家们,研究一番。
  然而我们刘凤英的名声没有安娜?卡列尼娜那样好,《小辞店》是和诲盗诲淫划上等号的,就连唱《小辞店》的人,也被视作下流,低人一等。有道是,道家唱情,僧家唱性,儒家唱理。那皇上的宝座就是靠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等封建道德和“理”支撑起来的,这样的戏唱开了,岂不天下大乱?我们五千年的文明古国,有三千年的封建传统,很善于把这种资产阶级萌芽状态的东西,扼杀于摇篮之中。
  所以尽管郑鸿霞的《小辞店》唱得好,在社会上却得不到地位,在青史上也不见经传。然而令正人君子切齿痛恨的是媳妇嫂子老太太就爱看他的《小辞店》。
  不争气的筱鸿绿也爱上了《小辞店》,这就成了她后来被批判的丑史之一。说实在的,她之所以喜爱《小辞店》,并没有多少高明的见解,什么“叛逆的女性”一类新派的名词,她还没有接触到。本性然也。她的思维神经受封建礼教的洗礼比较少,在封建道德方面她可说是个未开化者,或者说愚昧得很。不过觉得刘凤英这个人物好像见过面。开饭店,自己的奶奶也开过饭店,都是在江湖上熬过来的人。因此有同病相怜的亲切感。她觉得刘凤英心肠好,为人善良,简直把她当作了圣人,就像耶稣说娼妓可以先入天堂,莫泊桑的羊脂球把那些高贵者反衬得那样丑恶卑鄙。  另一点就是,她喜欢郑鸿霞的唱,三百二三十句平词,若照一般唱法,一句上一句下,反复地“倒粪”(王老按:翻来复去说那些话,唱那样的调&旋律&,黄梅调艺人叫“倒粪”),就像坐火车,老听那车轮“嘁里卡嚓,嘁里卡嚓”的单调声音,准像催眠曲把你催入梦乡。催眠曲的秘诀在没有什么变化的旋律,和没有什么变化的节奏。郑鸿霞的三百多句平词妙就妙在旋律依然没有多大变化,而节奏变化得细致入微,而这节奏又完全由心理节奏所左右。旋律变化不大,艺术手法上反复地反复,就容易给人一个完整的深刻的印象,大有不把这曲子钻进你脑子誓不罢休之意。节奏的变化,把人物心灵的颤动抖落了出来,吸引着你的心灵和人物一起颤动。
  鸿绿爱看《小辞店》,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感情,就是看到刘凤英的悲惨命运,在洒同情之泪时,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和痛快。在第一个男人那里得不到女人的幸福,第二个男人那里依然得不到女人的幸福。绝望的世道给女人带来绝望的结果。而绝望的结果又反映了这绝望的世道。于是,在她混沌的心灵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欲望,非把这戏学下来、演出来不可!
  可是郑鸿霞硬是不教,左搪右塞婉言谢绝。
  “么戏不好学?学《小辞店!”郑鸿霞说。
  “你为么事唱?”鸿绿想不通,“你能唱――我就能学!”
  “我唱,就驮人骂了!再教,真要断子绝孙了!”
  “那为么事?”鸿绿不相信有这大罪名。
  “嗨,你现在不懂。等你有了婆家,再教你――嗨,有了婆家就更不能教了!”
  鸿绿死七八赖地缠住郑鸿霞,郑鸿霞就给她出难题,要她先学会“新八折”,又叫她学《游春》的“菩萨调”。
  “新八折”是郑鸿霞自编自唱的一种唱腔,词也是他编的,唱腔节奏有些像西皮的流水,又有些像青阳腔的滚板,旋律则是黄梅调《打纸牌》之类的唱腔变化而成。唱词诙谐幽默,有些像后来的“古怪歌”:
  叫我说白就说白,
  六月炎天就下大雪。
  东边塘里冻死一汪鱼,
  西边塘里冻死了一鳖。
  鱼是鱼来鳖是鳖,
  磨子一冻两半截。
  …………
  旋律和唱词生动跳跃,能把看戏的唱得坐不住板凳,也想跟着跳起来。有些句子要一口气不换地唱出,又像顺口溜,又像绕口令,是锻炼口齿的极好教材。郑鸿霞就拿这难题来难她。
  可是鸿绿偏有那股子傻劲,学!并且偏要学好!一天到晚,走咱也是“冻死了鱼”,睡觉也是“冻死了鳖”。这种幼年暑期的口腔体育锻炼,产生了惊人的记忆力的效果。几天练下来,那奇妙的唱腔,那众多的唱词,几乎像流水一样,无需经过大脑,嘴一张,就能哗哗地淌了出来。
  郑鸿霞一见她学得又扎实,又好听,没想自己创的腔,经这女伢的嗓子一唱,比自己唱得更好听,好像那唱腔也更增加了光彩和生命,不免心中一惊,也暗自高兴。就叫她学“菩萨调”。
  “菩萨调”是《游春》中的一个花腔小调。赵翠花到郊外游春,遇到了书生吴三宝,一见钟情,还调换了手中的折扇作为表记。这是一段优美的情歌。
  赵翠花思念吴三宝,又没个介绍人,又不能通信,郁闷成疾,在家里就害起相思病来。王干妈来看望她,明知她是心病,却故意开些七扯八拉的“药方”,譬如叫她去烧香请菩萨,撇桃枝赶鬼,请医生治病……这乃是迂回作战的手法。赵翠花一听叫刀子请菩萨,就恹恹地唱道:
  那菩萨,儿也不请他,
  菩萨请到家,又要把香发。
  儿的王干妈呀,
  妈妈儿的娘,儿的妈,
  菩萨有嘴――妈也,
  说不出人间话――儿的妈!
  巧妙地开了菩萨一个大玩笑,这真是黄梅调前辈艺人的聪敏才智,这调子又动听,又迷人,即使和尚听了,也忘了提抗议。
  鸿绿喜欢极了,一口气就把它学了下来。这个“菩萨调”老辈人的唱法是这样的――
  (对不起大家,web页中不支持低音区下加点、高音区上加点及双下划线等简谱符号,故谱例略,此段唱腔很粗犷,不如现在常听到的细腻流畅,且音调偏低)
  老先生们的唱腔,有明显的古老色彩。尤其是后台的帮腔,更散发着浓郁的二高腔的风味。更是,老先生们是男人唱花旦,所以旋律多往下行。
  郑鸿霞虽然也是男人唱花旦,因为嗓子好,唱起来就有些变化。他把这曲子传给鸿绿,鸿绿是个女伢,嗓子又好,又会唱民歌,曲子到了她嘴里,又有了变化。变来变去,就变成这样了――
  (谱例略,此唱腔与现今流行的并没有什么差别。)
  郑鸿霞一听,曲子虽然是自己教的,但是鸿绿唱起来,又加了一些小拐弯,又好听又流畅,人家夸鸿绿,自己脸上也有光,好不高兴。就时不时地把一些好听的腔唱给鸿绿听,有的甚至干脆教给她。
  日子一长,也放松了提防,把《小辞店》里好听的腔也说给鸿绿听――但是,鸿绿要他教全部《小辞店》,依然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鸿绿原来在练潭时跟张守宽、汤纯志两位老先生学过《小辞店》,后来严松柏老先生也教过她。张守宽是桐城人,“天下文章在桐城”,那本子受文人各种影响,词句还是比较干净的。只是那时年小,还不懂,也没有演出过,没有一个完整的印象。现在看郑鸿霞的演出,略有些懂了,想学,郑鸿霞又不教!真好比看到玻璃柜中的陈列品,想摸又摸不着,想买又不卖,真正馋死人!
  不教,鸿绿也有办法学,在台角里偷看,在门帘后偷看。一招一式一腔一字都记在肚子里。人家睡了,她在月亮下照影子,权当照镜子,偷着练――这叫偷学。
  她跑到街上去,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找奶奶开的联升栈,想看看街上的小饭店,也想看看年轻的老板娘。
  联升栈的房子还在,虽然房主换了人,虽然相隔了十几年,但那门两边,爸爸小时写的“绅商学界,仕宦行台”八个大字,还清清楚楚地留在墙上。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奶奶,陡然变年轻了,变得比郑鸿霞扮的刘凤英还要年轻,还要婀娜多姿,好像奶奶就应该穿戏台上那样衣服,戴戏台上那样的花朵和首饰。
  奶奶和爹爹在年轻时该多么恩爱多么快活啊!想着想着奶奶年轻时的影子就出现在眼前。虽然奶奶年轻时什么样子,她没见过――她还不知在哪里呢!但是,一定很漂亮,走起路来,干起活来,一定又麻利又干净。她和刘凤英有一点一样,就是原来有过丈夫。然而又有点不一样,就是原来的丈夫被水淹死了!她从绝望里遇到了爹爹,该是多么高兴!她又升起了希望的烈火。起起路来一定是一阵风,水上飘!爹爹要回罗家岭,她该是多么不放心,多么心惊肉跳!然而她最担心的事竞成了事实,罗家岭还有位大奶奶,她心里多么难受!多么痛苦!
  哦!难怪她常把我搂在怀里,讲那枫树湾,讲那发大水,讲那和爹爹相遇,讲那联升客栈……就像把一页一页的历史的历史画面一张一张地深深印在我心里!想在我心里找一个栖身之所!
  啊!爹爹和蔡鸣凤不同,他不是存心欺骗奶奶的呀!他以为大奶奶也淹死了!大奶奶和朱莲就更不同!大奶奶可真是个好奶奶,吃了多少苦啊!守着个破茅棚就为了等爹爹!她也有些像刘凤英,都是苦命人……
  想着想着,好像自己就系起围兜开起饭店起来.她一会儿卟哧一笑,一会儿又吁声叹气,一会儿又五心烦躁,一会儿鞋底像抹了油,走起路来滑来飘去,一会儿又把地板跺得通通直响,把墙壁都震得发抖.大家说这丫头“着了魔”、“疯疯傻傻”。
  观众爱看郑鸿霞的《小辞店》,就老点他的《小辞店》,他的嗓子也不是铁打的,一唱就是三百多句,句句都要表达出心里的感情,喜怒哀乐,特别是心酸流泪,最哽嗓子,最坏嗓子。郑鸿霞没有办法,只有从药店买些甘草、胖大海泡茶喝。那也只是精神治疗法,哪经得住这种“疲劳轰炸”,嗓子最后举手投降,不能唱了。
  然而观众还是要点郑鸿霞的《小辞店》,怎么办?班主正在犯难。鸿绿瞅准了这机会,讲自己能演。
  “绍周”,班主喊着郑鸿霞的名字,“《小辞店》你教过?”
  “没有。”
  “我学过!”鸿绿马上接上话头。
  “跟哪个学的?”
  “郑先生!”
  “我?”郑鸿霞也愣住了,“我么时教过你?”
  “你在台上唱,我在台下学。”
  “那只是漂学,不归功的。”郑鸿霞很不放心这种学法。
  “你还教过我几句!”
  “几句怎么行?三百二十多句呀!”
  “老早,张先生,汤先生,严先生都教过我。”
  “那也没有从头至尾帮你捋一遍呀!”
  “你帮我捋!”鸿绿用那几乎点得着火的两眼,乞求着郑鸿霞。
  郑鸿霞就更不放心了。“那也来不及了!再说,你记性就那么好?记得住?”
  前台的争着来找班主,“到底唱不唱《小辞店》,今天一张票还没卖呢!”
  班主也急得一头汗,把眼睛朝鸿绿、鸿霞身上扫射一番,又闭目五秒钟,像诸葛亮斩马谡一样,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唱!”
  鸿绿高兴得脚直跺,鸿霞急得真跺脚:“这太冒险了!”
  “是有点冒险,”班主也在暗自盘算,“不碰铁扇公主,就借不到芭蕉扇,就过不了火焰山……这样吧,大家多操一点心……”他一一安排,就像鸿绿“打泡”一样,前台后台大家又跟着泡上了。
  这一回跟刚来安庆的三天泡戏还有点不同,一来这是郑鸿霞的拿手戏,大家都想看他的;二来硬碰硬一口气要唱三百二十多句,又没有舞蹈身段又没有插科打诨来凑凑热闹;戏呢,又是那样平平稳稳老老实实,没有什么惊险曲折的情节。有一类戏是“戏保人”情节性强,戏可抓住观众而保住演员。另一类戏是“人保戏”,没有什么离奇的情节,全靠演员精彩的表演和唱做抓住观众,从而保住戏。《小辞店》就是“人保戏”的戏。这小伢,能保得下来吗?大家都捏着一把汗。不求财源茂盛,只求莫鸡飞蛋打,首先要鸿绿反这三百二十多句太平无事地在台上顺顺当当地背下来,也就阿弥陀佛了!于是大家帮她提词,背词,一直到包了大头,穿上彩鞋,还包围着她嘀嘀咕咕。
  班主呢,也不是不是急,他只有一点老本,就是筱鸿绿自三天泡戏后,也就一炮打响了,也小有名气,她也有她的一部分观众。再者这伢子就像是为舞台而生的,一上台,百般的担心都化为乌有了。理说,究竟还是个伢子,年幼,哪有那么挑剔,在伢子身上过不去的?闯江湖就要铤而走险,铤而走险虽然会翻船,但是也许能爆个冷门出来。他就抱着上赌场押宝的心情,忐忐忑忑地孤注一掷。
  这一回又出新花样,师兄张云风说,唱这么重头戏,还叫“筱鸿绿”不好听,这还是乳名,唱《打猪草》、《小放牛》,扮小女伢或奶生还可以,如今演刘凤英,就像虼蚤掀被条,顶不起来。
  “你再帮我起一个!”鸿绿对名字看得不那么认真,随便人改什么都行。
  “好主意,给她改一个!”班主和大家都觉得名字就是招牌,和生意好坏大有关系,所以就催他快改一个。
  班子里没有白衣秀才,张云风刻过毛笔杆,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一手好毛笔字,是班子里唯一识字断文的书生了。每天出海报,就派他写,可多分两厘帐。
  张云风在大家的催促下,几乎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说:“你姓严,干脆叫严凤英好了!”
  大家一听,几乎也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全票通过,没有一票反对,齐声说“好!”
  筱鸿绿呢,看大家都说“好”,也就没说“不好”。其实,叫她自己起个再好点的名字,她也起不出来。于是海报上就写上斗大的三个字:严凤英。下面打个括弧附注:“(即筱鸿绿)”。
  牌子一挂,马上就有了反响。
  “又来了个新角?”
  “你眼睛哪长在眉毛高头?你朝下看看,‘即筱鸿绿’!就是筱鸿绿!”
  “筱鸿绿唱小伢小姑娘行,唱《小辞店》也行吗?”
  “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好的还在后头哩!”
  “男怕《访友》,女怕《辞店》,小小年纪,未见得唱得下来!”
  “唱不下来还自找霉倒?安庆这码头是好惹的?”
  “说不定自找倒霉呢!”
  “我看唱得好!”
  “我看未见得!”
  “不信打个赌!”
  “打赌就打赌!”
  “输了票钱我付!”
  “输了票钱我包!”
  观众就抱着这种又信又不信的心情,花钱不多,看个稀奇,就买票来碰碰运气。居然票也卖满了。
  《小辞店》是蔡鸣凤先上场。他接到岳父朱茂青的来信,催他回去与妻子团聚。他回转店堂和刘凤英商议。他请店姐出来。
  门帘一掀,筱鸿绿即严凤英出场一个亮相,顺势把白抹布往肩上一搭,那个年轻美貌获得希望满心喜悦的劲头就了来了。观众眼睛不义之财,心就像被这块吸铁石吸了过去。
  接着她那几步水上飘的步子,把那麻利干红的店主兼跑堂的身份就飘了出来。台下也跟着飘起一阵营营的笑声――头一关总算通过了。
  头一句是平词的起板,她开口一唱:“花开花放花花世界”(谱略),接着王文治用高胡的碎弓拉出了一个长过门:(谱略),真像一阵春风,把观众心里的花蕾都吹开了,马上赢来一片掌声。
  这个写戏的,拿现代话讲“真有生活”,下面唱词就是:
  刘凤英在十字街做买做卖,
  有一位大方客送我一块招牌,
  上写着四个字:绅商学界,
  下写着四个字:仕宦行台。
  那年月,不管是大客栈还是小饭店,大门两边,或招牌之上,清一色地都写着“绅商学界,仕宦行台”八个样板字。也不管这八个字作何解释,也不管它们对仗是否工整,一看就知道是开饭店的,可以宿夜歇脚。一间破门面的小店,也可写上“行台”的,拿得出两文钱的穷汉也可照样住将进去,就凭这公式化的八个字。观众们当然一听就懂,一懂就会心地笑将起来,剧场的气氛就活跃了。
  我们中国民族戏曲演出的一个很大特点,就是演员的感情感染观众,观众反过来又用自己的感情来感染演员,来影响演员的表演,台上台下交流不息。和电影电视表演截然不同,那是无法交流,无法互相影响。观众的笑声掌声给鸿绿极大的力量,她越唱越有信心。
  有的人写戏,追求词意高深,不叫观众听不懂誓不罢休。黄梅调《小辞店》的作者恰恰相反,不叫观众听得懂也誓不罢休。鸿绿唱道:
  到春来宿的是芜湖南京上海,
  到夏来宿的是宿松望江石牌,
  到秋来宿的是桐城岳西一带,
  到冬来宿的是徽州屯溪石台。
  这几句,这些地名,只要是安徽人,就听得懂,就感到亲切,就感兴趣,这会发出共鸣的笑声。
  有的剧种演出,把舞台上的人和事,和观众拉得很远,让观众隔着远距离欣赏,赞叹。
  黄梅调的党政军民学出,则把舞台上的人和事,和观众拉得很近,将观众拉到实际生活中,获得快感与同情。
  大家笑了,唱一句笑一句,相信这个鸿绿即严凤英的,就是那精明能干接待四面八方过往客商的店主姐,而忘了她是个只会唱《打猪草》、《小放牛》的小女伢。
  有些男人演来夸张的表情和身段,这女伢演来,还不好意思,譬如:
  我店中来往的客人山人海,
  哪一个不想我,除非是个痴呆!
  本来那“我”字要指一下自己的鼻子,“除非是个”就指一下观众。“除非”前面有个省略了的“他”字,本意是“(他)除非是痴呆”,所以这一指,并非指的观众,而是指的旅客中的某个“他”。
  “痴”字板上,两手把腰一叉;“呆”字板上,用下巴颏朝观众一点――你看,先朝自己鼻子一指,再朝观众一指,两手腰一叉,下巴颏朝观众一点,唱的又是这样的词,再来一个飞眼,准能叫观众神魂颠倒魂飞魄散地叫起“好”来。但是那店主姐显得泼辣风骚,追求蔡鸣凤的动机就不太令人同情。
  鸿绿呢,朝自己鼻子的那一指,就没好意思用手来指,只是在心里朝自己指了一下。那朝观众的一指,指得也很害羞,刹那之间手就缩回去了。腰一叉,活像个美女。下巴颏那一点,点得只有自己察觉得到。那眼神完全陶醉在对自己青春美貌的自我欣赏,和意外燃起的希望之火的幸福感中,坦然而又甜蜜。观众的心灵像给圣水淋洗了一般,清净轻松起来。
  后来,好多人讲鸿绿的表演“有分寸”,“含蓄”,而“艺术贵在含蓄”呀……等等。其实鸿绿当时哪想到这么许多!三百二十多句唱词,忙着背还来不及呢!不过这些话也像圣水一样,反过来又使鸿绿的脑子清醒起来――啊!要有分寸,贵在含蓄……客观的评论引导着她一步一步进入上下求索的大门。
  即使原来把她党政军民学得泼辣风骚,也只是出场的一小段戏。那是欲擒故纵的手法,让她高兴欢乐到天之上,接着听到蔡鸣凤要告辞还乡,家乡还有个妻子,立刻就惊恐悲愤到地之下。以后便全都是悲剧,全写的是卖饭女的复杂的心情――她疑虑,她分懑,她绝望痛苦,最后还得含着热泪送他上路,被侮辱被欺骗的人,反过来安慰侮辱她欺骗她的人――因为在生活的大海里,这是她捞到的唯一的求生的稻草了!这才是最大的悲剧。而在这悲剧的高潮中,她没有任何怨天尤人,没有强人所难,而是细致的设身处地的叮嘱,行路宿店坐船过渡一应安全,处处都为蔡鸣凤考虑周到。常言说缠绵缠绵,这才真是缠在一起,绵在一堆,让希望的余烬再拖延片刻。由于鸿绿即严凤英这时的天真单纯,使得这人物虽卑贱渺小,而心灵却显得伟大而善良。这个没有出路的人物,却帮助鸿绿慢慢认识了这个没有出路的世道。她唱着唱着,恨不得大哭一场,恨不得把这饭店捣碎,招牌砸碎。
  那三百二十多句平词呢,张守宽教的,汤纯志教的,严松析教的,如今又是郑鸿霞的,她还学过丁老六的、丁翠霞的……各人的好腔,都学在她肚子里,再加上她自己琢磨出来的腔调,那真是东成西就,南通北达,左右逢源,应付自如了。
  《小辞店》,这黄梅调旦角的难关,总算闯过去了。一炮又打响了。以后提到《小辞店》,就想到严凤英,提到严凤英就想到她唱的《小辞店》。这是她在绝望的年代,在一个绝望的戏里,扮演的一个绝望的人物。这是她在这个时期的一个代表作。当然,一切都是不自觉的,主观上为了吃饭求生,客观上观众爱看,如此而已。老本子还有些封建的东西,甚至后面还唱“劝世文”(关照蔡鸣凤不要吃喝嫖赌抽大烟),蔡鸣凤也显得苍白。她多么希望这出戏能改好,再以新的面貌演出。这是后话了,以后再表。
  不少和鸿绿同过班子的讲,鸿绿改名严凤英,和她演《小辞店》的刘凤英(一作柳凤英)有关。我在以前的文章里就这样写了。这次向她师兄张云风核对,张云风讲,“名字是我改的,当时并没想到《小辞店》的刘凤英――那个角色,当时驮人骂,后来又投河死了,还不忌讳吗?叫我改,我也没多想,就起了严凤英三个字。不过,你写文章,艺术加工,可以那么写――不过,嗨,她的命比刘凤英更惨……”
  严凤英和《小辞店》红将起来。只要一挂牌,准是“客满”。红到同时在两个剧场“赶包”,老艺人陈月环回忆说:
  “那时我和王鑫泉、陈华轩在皖中剧场,丁老六、桂月娥在钱牌楼的剧场,严凤英在黄金大舞台。那时黄梅戏艺人义气为重,互相帮助互相支援。有时班子卖座情况不好,班主煮稀饭给大家充饥,开不了钱,就找严凤英商议,要她‘赶包’。她就赶包。譬如一晚上,三个戏院都有严凤英的《戏牡丹》,她在黄金唱了,不卸装,坐上黄包车,就赶到钱牌楼唱。钱牌楼唱了,又赶到皖中来唱。好像如今电影跑片一般,她是‘跑人’。这样一来,三个剧场都客满,大家日子也缓解一点了。”
  班主高兴,有了红角,营业就有了保障。
  班里人有的也高兴,有的也不那么高兴。郑鸿霞就沉默寡言了。以后叫他唱《小辞店》,他不是推头痛,就是说嗓哑。一概婉言谢绝。其实他的《小辞店》还有不少绝活,生姜还是老的辣。然而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演,谁也摸不清他是什么心事。
  一到上戏,戏院内挤满了人,戏院外还嚷着买票热火朝天,轰轰烈烈,班主好不快活。
  “列位!列位!今晚客满,明天欢迎早早光临!”他咧着笑脸,不住地朝拥挤着的买票的打拱作揖。
  “客满?老子站着看!”那是国民党的一伙伤兵老爷。
  “哎呀!站票也挤满了!”
  “什么?抗战八年,光荣负伤,不来慰问,花钱看戏还不让进?”说着说着就举起了拐杖。
  “哎呀!真是瞎了狗眼!请!请!”
  这些伤兵的伤,大多伤在臀部或后肩上,不误看戏和打人,他们捂着屁股,一拐一拐地闯进了剧场。
  “起来起来!”他们吆喝着那些坐着的观众。
  “我们买的是坐票呀!”
  “你有钱买票?老子不抗战,你有钱买票?揍你这亡国奴!”
  接着就是“噼啪”的耳光声,叫骂声,哭喊声。院子进而像挨了颗炸弹,炸膛了。
  “前头的戏不要唱了!老子还要回去养伤!唱《小辞店》!唱《小辞店》!”
  台上的演员吓得赶紧朝后钻。班主急得跑到台口又是拱手作揖:
  “列位!列位!《小辞店》还在后头,现在妆还没扮好……”
  “没扮好就不能唱?好大架子!叫她出来!”
  “出来!出来!”伤兵们拄着拐杖就朝台上闯。板凳砸碎了、汽灯也砸烂了。
  班里人急忙拖过一条被单,叫严凤英顶在头上,从后门逃走。
  伤兵砸院子,戏不能唱,班子里揭不开锅,只得一天一人发一把黄豆充饥,吃了上顿愁下顿。没有办法,只好去找当官的。
  当官的一听,也气急败坏义愤填膺:“太不像话!打起仗来往后跑,对老百姓有使不完的威风!这还了得!我派人去弹压!”
  他说到就做到,第二天就派人荷枪实弹来弹压了。他亲自也来弹压。
  “呀!这小丫头唱得不错嘛!长得也好!怪不得伤兵要打架!”他喝着班主奉上来的香茶,十二万分地关心:“不找个靠山,怎能顶得住这些牛头马面?今天是我在场,没有闹事……”
  “是啊,托你老人家的福!”班主提心吊胆地酬答着。
  “我要不来呢!我公务在身,也不能天天来呀!”
  “你老人家只要分那么小指头的心,赏我们一碗饭吃,就功德无量了!”班主诚惶诚恐地哀求着。
  “嗨,我也是个绿林出身,讲的就是江湖义气!妈的,谁叫我心肠太软哩!”他好像费了一番脑子,作了重大牺牲,“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收她做干女儿!”
  “啊!”班主像吞进一只苍蝇。
  “明早叫她到我府里,拜见太太,认认干娘!”
  鸿绿到他家一看,言来语去,哪里是做干女儿,是逼她做第三房姨太太呢!
  那大老婆说着说着,把茶碗一掼,对着丈夫嚷道:“拜我做干娘?哼!你尾巴一翘,我就晓得你要放什么屁!一个黄毛丫头,莫糟践人了!”
  两口子就闹将起来,动起武来。当官的噼呖啪啦朝老婆腮帮上开火,老婆用脑袋向丈夫肚皮上猛烈进攻。后来索性躺在地上放赖,四脚朝天地大喊大叫:“你打吧!你打吧!我怕你!你几斤几两怕老娘不知道!弹压弹压,哪里有狐狸精,你就到哪里去弹压!找你司令评理去!”
  有气没处出,一把揪住鸿绿的头毛就朝墙上擂!“打死你这个臭唱戏的!把我男人都勾引坏了!”
  鸿绿挣扎着,咬开了她的双手,朝房里跑去,“嘣”地一下把房门紧紧关住。
  当官的死命地擂门,她顶住门,硬是不开。
  “开门!开门!”老头子叫着。
  “开门做么事?你怕饿死了她?”老婆子骂道。
  “开门!开门!有事好说嘛!”老头子慈善的腔调。
  “你还跟她好说?!”两个人又战斗起来。
  “吵么事!”那当官的耍起绿林大王的威风来。果然,那老婆也被镇住了!“我这不是为了你吗?你不要个丫头侍候侍候?有个贴心的丫头不比外头窑子里的好?你看这丫头,就凭这俊俏眉眼,在江湖上还不晓得混到什么可怜的下场!这不是大慈大悲的事吗?我这是又为国又为家嘛!你呀,头发长见识短,吵!吵!吵!传将出去,不是给党国脸上抹屎吗?”
  那女人一听,也暂时降了温:“你要是宠了她,偏了老娘,看我不一刀将她宰了!”
  “嘿嘿,”那老头陪着笑脸,“千刀万剐也行!”
  句句话像钢针扎在鸿绿心上,她浑身发冷直哆嗦,她找窗户,找洞,找出路……
  “开门吧!”那慈悲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跑不了啦!进了这房的,没有一个跑了的!窗户钉着钱条呢……哈哈……”
  鸿绿干脆坐在床上发呆,那红漆的家具,那绣花的被褥,全变成了黑牢里的枷锁镣铐!没有路了!没有指望了!走南闯北东奔西逃,逃来逃去逃进这巴掌大的小地方,像罩进笼子里的麻雀,就等着人家伸出五指来抓了!她用什么办法来反抗?用什么办法来斗争?――这是到了二十多看后的六十年代的伟大运动需要回答的“罪行”呀!她哪想得那么多!……
  “开门!开门!不开门老子就毙了你!”
  鸿绿看着那山摇地动的门,嘴发干,两眼冒着金花……她又看到――
  《乌金记》中那坠着白纸条,拖着甩发的发的女鬼在叫:“死在阴曹抓你的魂!”“死在阴曹抓你的魂!”……
  她看到金东甲老先生从瓦砾里挑起那把烧弯了的剑:“弯了,还有锋!”……
  她看到严云高老先生在讲,祖师爷尚且要中暗箭的,遭五马分尸的……
  她看到目连戏的牛头马面,吊死鬼、无常鬼、净罗王……
  她看到九华山的老师太在说,她的弟子妙真……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总之,她看到的全是明白人认为值得狠狠批判而不值得肯定的东西……
  那当官的听得房里没有动静,又使出了绿林大王的威风,一脚把门踹开――啊!筱鸿绿吊在屋梁上。
  他颇有这方面的经验,叫大老婆小老婆都来帮忙,又是揉喉管,又是踹肩膀,又是朝耳朵吹气,又是叫勤务兵逮老公鸡刺血,朝嘴里滴,又是屈手又是伸脚,忙得不亦乐乎……总算时间不长,绳子也没割,身子本来还没冷,就缓过气来了――不哭也不笑,什么话都不说,就像个木头人。
  “嗨,累得一头汗!”那当官的喝着酒压着惊,“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小河沟里倒翻了船!”
  第二天上司也找他谈话:“做这种事你也不看看地主,看看时辰!如今国共正在谈判,安徽大学,高中,那些大学生二学生天天闹学潮,就想钻我们的空子!你也不怕给人抓住小尾巴?”
  那当官的落和十分无味,回到家中,叫鸿绿出来。
  鸿绿依然像个木头人,站在那里。
  那当官的掏出了驳壳枪,拉了一下枪栓,把枪口顶住鸿绿的眉心:
  “老子开恩放了你!第一,不许你唱戏!第二,不许你嫁人!两条犯了一条,老子毙了你!滚!”
  鸿绿又饥又饿,魂呢还在奈何桥上没附到身上来呢!像散了架子的风筝任那肃杀的寒风吹过来飘过去,不知不觉飘回了戏班子,只有这里才是亲人啦!
  她要吃,要喝,要找个被条焐焐身子她想闭闭眼睛松驰地睡一下。
  班里人围住她,端茶的,拿水的,下面条的,流泪的,安慰的……她没有劲回答,甚至没有劲听,甚至泪都没有劲淌……她想睡,就像死过去那样,无忧无虑地睡!她太紧张!太疲乏了!
  班里人忙着清床铺,抱被条……
  可是,这时师管区的来了一个副官,带来一张二指长的纸,说道,严凤英经过四牌楼时,和师管区的一个科长擦肩而过,没有向他打招呼,“蔑视国军,着予驱逐出境!”
  什么叫“蔑视国军”?她不民生。擦肩而过?科长?没想到,不认识,那时出窍的灵魂还没回窍哩!“驱逐出境”?是什么罪?归十殿阎罗哪一殿?九华山的地藏王菩萨也没弘扬过……
  “驱逐出境,就是叫你滚出安庆!如若不然,就把你抓起来!”那副官脖子一扬就走了。
  滚出安庆?滚到里去?回罗家岭?那祠堂更要判玷辱祖先的罪!搭别的戏班子?那当官的说要再唱戏就毙了你!
  一个画相的崔大哥,会拉京胡,也爱和班子的演员交朋友。这时他出了个主意,有个专门给戏班子卖夜宵、做锅贴饺子的徐东成师傅,天天挑担子来,又卖饺子又看戏,他最爱看筱鸿绿的戏,他家很穷,全家老小只住一间破房。但是,房顶上搭了几块木板,堆放破旧东西,那里可以藏人。假若躲到徐师傅那房顶的木板上,谁做梦也想不到。
  徐师傅哩,站起来就那么高,躺下就那么一堆,穷透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再说,他也确实喜欢这女伢,巴不得把她接到家里来住。
  于是,偷偷摸摸地把那木板清了一清,把破被单一围,正好躲下一个人来,权当“阁楼”。吃饭哩,不添米也不添菜,就添一副碗和筷。卖饺子有的是碗和筷。卖剩下的饺子水,也留给鸿绿吃。鸿绿吓掉的魂,才慢慢返回身上来。
  这才是绝处逢生啊!那小小的“阁楼”,可成了转世投胎的宝地呀!那温暖的饭,温暖的汤真把那颗冰透了的心又暖活了过来。她望着徐师傅这一家人,想着《花亭会》,张美蓉落难,走投无路,遇到救命恩人――开饭店的王妈妈;《送香茶》,张保童落难,在桑园里上吊,遇到救命恩人――养蚕的陈氏母女;《云楼会》,陈妙婵落难,被恶人抢去做“夺寨夫人”,后来逃出山寨,遇到救命恩人――砍柴的张思老汉……如今我严凤英落难,遇到画相的,卖饺子的――那都是救命恩人啦!想着想丰就流下眼泪来――说老实话,这还是头一回落眼泪哩!那驳壳枪的枪口顶着自己的眉心,也没落过泪呀!相反,面对这热腾腾的饺子汤,泪珠倒扑簌簌淌下来了!
  崔大哥不时来下碗饺子吃,其实是给她送个情报,传递消息。
  提心吊胆的不觉两个月过去了,那个科长听说调到别处高升去了,风声也慢慢缓了下来,班里人也敢偷偷到这儿来买饺子,实际上也是来看看她。郑鸿霞也来了。
  郑鸿霞一见面,把她手紧紧一攥,泪水就哗哗地淌了下来。
  “我不该让你唱《小辞店》……你一红,我就料到要出事……人怕出名猪怕壮,何况你还是个女伢!……都怪我!……”
  “不,不怪你……都怪我……”鸿绿也陪着他哭。
  过了一阵,鸿绿也敢回戏班了。虽说不给唱戏,不给嫁人,干个哑巴活,混碗饭吃,总得要活下去!
  一天,她慌慌张张地拉住丁奶奶,又羞又怕,脸一阵白一阵红。人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丁奶奶是过来人,叫男人们都出去……
  “造孽啊!真是个伢子哟!没有亲娘在身边,什么都不懂……恭喜你,总算熬成个大人了……”
  丁妈妈揉了揉那湿润的眼眶。
来源:《严凤英――并非传奇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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