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常人生 奈良美智,天道好还这八个字求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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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好还的意思:
【成语】: 天道好还
【拼音】: tiān
【解释】: 天道:天理;好:常常会;还:回报别人。旧指天可主持公道,善恶终有报应。
【出处】: 《老子》第三十章:“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
【举例造句】: 如寄,人心公论难违。 ★明?王士桢《鸣凤记?献首祭告》
【拼音代码】: tdhh
【近义词】:
【反义词】:
【歇后语】:
【灯谜】:
【用法】: 作谓语、分句;用于劝诫人
【英文】: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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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外传_3
充国学教授,能教学生进入真正的国学之门吗?
我说:黄钟毁弃,自然是瓦釜雷鸣矣!
流沙河又告诉我说,有位名人,你也是很熟的,在一次讨论成都文化特色时,他信口开河,因是同辈,不便当面指出,他说,这位仁兄说这“蜀”字,加一个犬旁,就是独,成都人的特点,就是独特、独立、独…流沙河笑他不知道这独字,左边的犬旁,是本义,右边的蜀字是声符,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解释“独”是不合群的狗呵!这“默”字解释为沉默咬人的狗,而“突”字则是钻狗洞的狗,古人是不许狗由大门出入呢。还嘱我私下转告这位才气横溢的名人,他能接受吗?
到处是伪国学在应时而出,会瞎吹胡诌的多,真正做学问有学识的有几?这国学热能热出多少学人与学问,值得忧虑。他感慨,国学在五四以后,也未断绝,胡适是改良文学倡导新文化的开山祖师,也曾整理国故。清华大学是洋人办的预备留学的洋大学,也设国学研究院,集中了一批通中西文化的国学大师如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与吴宓等,别说这些大师,他们的学问,还在执教时,就不准其传授了,还有传人吗?弄国学,必须从小学( 许慎的《说文解字》) 打基础,谁去下过这种功夫?自从大学中文系的国学被废弃,由现代文学传授代替,国学的学脉已断几十年了,突然冒出一些国学教授与专家,不仅是些伪国学,很可能还会继续残废与歪曲国学呢。我说,也许人家是从发扬民族主义目的出发,以国学做做样子,就别那么认真了,什么国学呵,在有人心中,他们心里藏着最实用的国学是《三国演义》或“三十六计”那类谋略文化呢。流沙河很赞同这观点,且发挥得比我更详尽与系统。                    
简朴日子里的快乐                    
寒素文人家庭出身的流沙河,年少时,就经历的供给性军事共产制生活,供给吃与穿外,就只一点钱买牙膏手纸之用了。刚实行薪金制两年,他就打成右派,只领糊口的一点生活费,撵他回老家去做粗重的木匠活儿,戴着右派帽子的木匠,只能获得同等劳动者报酬的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一,有一年妻子怀孕了,实在无法,想到在成都机关里那位诗人,曾借过自己五十块钱,便让妻子去索讨,竟失望而还,足见生活之艰难了。改正回作协,恢复的工薪仍是被打成右派前那几十元的月薪,要养儿女与老母,就只能过比贫穷略宽绰一点的生活,这种经历造就流沙河寒素文人的生活习惯,对物质的索取极低,只想做拥有丰富精神财富的富翁。
他复出文坛这20多年,很难见到他添制一件新衣,或买一样新款家具,不是前两年迁新居,他那些由金堂土制的箱柜与床椅,还不肯撤换,有不短年月,他依然睡在书房里那张土制沙发上,这沙发比人体短了一截,睡下后他的脚要伸在高一截的扶手上,不以为苦,且调侃地对我说,身体倚着软的沙发靠背上好似靠在一个胖婆娘身上,这沙发比床还舒服,直到现在,他还睡在睡了几十年的旧床上,但是,他的书柜换成崭新的高档的了,为他藏书换新居,就慷慨了。打书柜花的钱超过一屋家具的钱,这位自称书蠹的人,宁肯给书造广厦,却不肯给自己买一架有现代的席梦思床垫的床,那瘦骨嶙峋的身体,还是躺在一张老式木板床上,他认为这就很舒服。这位精神境界中的人,对物质享受有如苦行僧,对精神要求至善至美的性格,竟不允许有半点掺假或打折扣。若他这种简朴生活的书生,往往以不修边幅为潇洒,不拘小节为名士,这位老兄恰相反,他有洁癖,穿得老式朴素却很干净,书案整洁得一尘不染,读他那手稿,便信服此人很爱洁美,且将这习惯扩伸到他的藏书,搬家了,迁到有两站公交车路程的大慈寺路,那一室的书打成捆或装进塑袋纸箱,交搬家公司的汽车就省多少事,这位老兄不放心自己的书,怕野蛮装卸将自己的书弄污或弄损,他利用晚饭后散步,背着书向新居转运,如蚂蚁搬家一般,以老迈之躯完成了他书的转移,他的邻居见了,写成新闻,到处散播,看来,年青时他被劳动改造练的功夫,到了老年,仍有余力再做苦力了。却是愉快的自由劳动。这是节省运输费用吗?能节省多少呢?而是书生诊爱书籍的至情了。
流沙河崇尚简朴,他的钱包,几十年不变,是半截牛皮纸信封做的,每次见到物质资源浪费,他总要感叹:这是暴殄天物呵!就是社会上流行消费主义,他始终坚持低消费,厌恶奢华与浪费,一双凉鞋,从八十年代穿到九十年代,现在仍新崭崭地在他足上,这种成本极低的文人书生,何其价廉物美,在流沙河这一代之后,还有人继承这传统文人优点吗?
但是,唯独花钱买书,他就不讲节省了。
当他才从金堂返成都,一切从零开始,他有诗文在港澳报刊发表,托咐友人将稿费留下不往成都寄。稿费却购成图书寄来,因此,封闭几十年的大陆,一讲开放,他最迫切的是文化的输入而非物质的满足。文化大革命中洗白的脑袋,他比许多人更感精神饥饿,当别人热衷于海外各类洋电器时,他输入的是萨特、庞德、波特莱尔等人的著作,赶着汲收超现实主义、意象派、现代主义等艺术流派作参照,对台海那边的文学流派他是大陆最早探索的作家,不仅台岛上的众多诗人,他了如指掌,当我与他话及岛上散文名家除余光中外,还有陈之藩、王鼎钧等名家时,对这些人的作品也十分熟悉,才知道早在八十年代前期,对台岛文学与文化,他就广收博览了。
一天,他指着才买回的多卷本《太平广记》说,这是好几百元呢。不久,《太平御览》又出版了,价格更昂,他仍急匆匆购回家来,饶有兴趣地阅读,往往读得眼睛有干涩感觉,才肯歇下来,他说这大臣选给皇帝御览的书,都是有趣味性的。有知识性的,内容很丰富。
凡是穷困的文友,流沙河的节约习惯一变为慷慨疏财,出手就是数千,这些年,我见他不只接济过二、三朋友。他也念旧情,前妻的母亲病逝,他见由海外来奔丧的蝉女身边没带钱给外婆治丧,他出手就给两万,友人中多不知他这简省中更有情义重于钱财的时候。                    
友情、冤情与世情                    
年纪轻轻就受沉重打击,总是铭心刻骨的,一同遭受这次反右风暴蒙冤的友人与同侪,永远在他心里存活着、怀念着,有的人冤死几十年了,还在他口里追思与念叨。
他最惋惜不已的是那邱原,有笔名邱漾,有才气、有胆气、有侠气,且是个讲孝悌的忠厚汉子,其弟邱仲彭上四川音乐学院,也是他在省文联工作的那点工资省出来资助的。我说自己认识这位老兄,真是个全才之人,他还在四川大学任文工团长时,就看过他导的演的戏剧,读过他写的小说与诗,也读过他写的电影剧本,那张圆脸上一对总含笑意的大眼睛,还清晰地刻印在我心上。流沙河说,这仁兄真算一条好汉,成了右派,从省文联机关清除到社会,却多才多艺,生存能力极强,任压力如何加大,都能谋生,还特别关怀右派中生存困危的弱者,见我成天以瘦弱之躯拉着千斤重载的车子,精神萎靡,还叫我到茶馆喝茶,鼓励我要坚强,担心我粮票不够吃,还多次接济我粮票,后来,我被撵回城厢镇做苦活,他又多次来信说,在家乡若活得困难,可到成都来同他一起干,他有一碗饭,流沙河也有。我告诉流沙河,邱原在成都盐市口开了一家油印店,给人家食堂印饭票,给学校印讲义,给商店印发票等,许多开除机关学校的右派,生活无着落,他都收容,南充师专那个院刊编辑,铁路文工团被开除的编剧,四川师范学院一个姓李的右派学生,他们困窘时,都受到邱原的同情与帮助,他开那个小印制作坊,既有救助性,又有慈善性,堪称为民政局解决了社会问题,帮公安局解决了安定稳定问题,可是,在阶级斗争白热化的年月,却认为这一伙属反动的右派结成一团,臭味相投,一定会图谋不轨,邱原是个有侠肝义胆的书生,是一种乞丐还怜恤相公的道德勇气促他帮助这些生活困难的右派同难者,他的道德意识蒙蔽了自己的自保意识,在省文联就不知保护自己,被划入另册在贱民行列了,还是不知保护自己,他何来江湖侠士的能力去济贫济难呵!就是有,不正是当局要铲除消灭的吗?流沙河一拍桌子说,就是这天真与心胸胆荡害了他,我比他胆小,他多次叫我去成都,自己都忍着性子拉着锯子钉着包装箱子苟活乱世算了。邱原自信这种在社会谋生很正当,却不知早成了被监视的对象,平时,不理睬你,运动来了,有打击阶级敌人的任务下达了,邱原那一伙右派就被视为反革命集团了,他还成了为首的首犯了。见势不好,他一度向偏僻山区逃亡,以走乡窜镇组织火把剧团求生,已是闹翻天的文化大革命中了,全国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邱原逃得脱吗?往往是选好目标与对象,抓捕起来用逼、供、信那一套方法,弄出些口供来造出罪名,在邱原口里掏不出什么,就在他的友朋中去收集,经不住呵哄赫诈的一些手段,有精神脆弱的就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问到邱原向阿坝州逃亡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求一条糊口的活命生路,却迎合着逼供者尽往坏处诱供的目的,把邱原出走阿坝说成是有逃往苏联的意向,显然是胡诌的,可是,正合乎挖暗藏阶级敌人的镇压目的,给邱原构成一个顽抗到底的罪名,既然划成右派,还敢网络一伙有敌意的右派分子组成反革命集团,阴谋败露后,还出走去投敌叛国,邱原囚在成都宁夏街大狱,把他的“罪行”公开在革命群众中讨论,风传至狱中,邱原听说已提出对他死刑的处理,他在绝望中,用吃饭的竹筷磨尖后,戳入自己动脉血管自杀于狱中,这位才子加孝子与汉子,在四川大学那些精英学生中的精英,在省文联那众多才子中拔萃的才子,很年青就冤死了。
流沙河向我每次忆念到邱原之死时,总是眼中噙着泪水,而且不只一次向我感慨邱原生前帮助过的那些右派朋友,这些年缄口不提邱原,将邱原送上断头台来开脱自己的人,就更沉默不言了。那个在官场里钻营的邱原之弟,邱原生前他就断绝了手足之情,死后就更不愿这血缘历史来影响自己升官发财了。流沙河并非佛教居士,我见他到庙中为亡故的亲故超度做法事时,邱原也在列,这未必能使亡灵心安,流沙河却认为这可使自己获得心神宁静。邱原死后周年,流沙河还作诗吊念,这首诗在文化大革命中第三次或四次抄家时查到,发现他记下的作诗时间是九、一三,这时间正是林彪坠机温都尔汗的时间,不管诗中内涵,便认为流沙河为林彪招魂,囚他入狱,这事件惊动了省公安厅,派人来取走原诗,发现有两句显然不关林彪,流沙河才放回家中,几十年来,他并不像有的人把邱原视为灾星,既装着不认识且缄口不言,而是一生心中之伤痛。
当年一同受辱受苦的同侪,还能话语相通,思想相融与情趣相投者,唯长他近20岁的车辐老!这位很像捷克作家哈谢克写的好兵帅克式的喜剧人物,虽然坐在国民党的牢里,也能快活地弄夫妻肺片入牢来吃,流沙河说当年车辐与他同拉一车东西行在大街,别人都埋着头,车辐却在街上满脸堆笑向熟人招呼,毫不在意自己是斯文扫地。流沙河称他是不可救药的老天真,他写文章也这么自命哩!这位被黄宗江、黄宗英兄妹称为大侠哥的已过米寿的老头,真是一位九流皆通三教尽熟入雅出俗的成都地道文人,他到北京,出入于吴祖光、黄苗子、丁聪家,到上海却交游郑拾风、陈白尘、唐振常之类,同时,成都荣乐园的大厨、茶馆里卖唱的艺人、川菜馆的跑堂,也是他的朋友。流沙河在金堂落难时,还未改正,仅在金堂文化馆做馆员,很感动有年过六旬的车辐骑着自行车跑90多里去看望他,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流沙河偕文友饮茶锦江之滨,座中就常有车辐,有他在座,谈话凭添诙谐,话题扩展到古今,这位以喜剧角色游戏人间一生的人,爱惜流沙河,他也受到流沙河的尊重。车辐见流沙河托不过情面,被利用去做些不愿做的事,这老头也能直言批评说:你不要人对了,就事对了呵!
流沙河很感激这位老兄的箴言,通俗而能中肯綮。由于相交日久,:流沙河在文章与谈话中,常以车辐的喜剧故事去说当年的悲剧,如当年成都东郊大兴土木建设苏联援建的工厂,车辐振奋不已,常在星期日骑车去游览,归来将工厂标志在地图上。1955年机关内部肃反,这地图被揭发为特务的联络图,还抓车辐到省公安厅去押了几月,流沙河讲在嘴里写在文里,别人听了大笑,车辐也大笑不已。反精神污染时,车辐房里有著名古典画家安格尔的裸体油画,子女怕又反到老爷子头上,求他从壁上取下,车辐拿起毛笔在玻璃上给裸体画出一条裤子,诡笑说:这就不涉黄色了吧?流沙河写了,车辐不仅不生气,十分欢喜哩!但是,这些陈年旧事,流沙河有时在文中涉及,既无恶意,也不产生有损人格的客观效果,竟遭到有人寄给他的书面抗议,似乎有损其高、大、全的光彩。流沙河无奈,还向不满者致歉呢。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者,是好汉,也没听说耻谈当年受轻贱者,也就是雅士贵人吧?
流沙河重友情、怀旧情,我告诉他出身北大在北大助教岗位上入了右网那裴家麟( 裴斐)才60出头就被肺癌夺去性命。这也是邱原那类天份很高才气横溢的才子呵!我在华西坝与他高中同学,那时,他就能演能导曹禺的《雷雨》还办过一本《青年文艺》在成都学生中流行。流沙河说,我在省成中就是这《青年文艺( 〈成员,同裴家麟在祠堂街一家书店楼上还开过会。
去年,他已走进红星路87号的院子,没有见到我,没想到也英年早逝了。对教书做学问的裴家麟很惋惜,他也知道裴斐这些年竟出版那么多研究李白杜甫的专著,也许是绩劳成疾吧?我说,也是个烟鬼,他一拍桌子:幸喜我已戒几年了。他回一次金堂老家,总要感叹某少年同窗故世了,故人零落了。有时,想到有的人生活优越,且仕途顺畅者,也去世多年,却不如我等命舛运乖的人寿长,也奇怪人生的奥秘难测。那年,应是刚流行名片不久,他给我一张新印的名片,什么头衔都没有,空白处印着:人生无常,天道好还,看来,他历尽沧桑,沉浮人生,并不就成了虚无主义者,也不像某些文人沉入犬儒主义臭阴沟了。                    
身后文与身后名                    
流沙河复出这些年,己出版十多部著作,几乎尽是出版社找上门来约稿,较满意的还是北京、上海、广州的几家颇具出版文化积累的出版社。给他印出来的书,装帧雅致,编辑精美,且错讹极少,他用稿费购回一批,以备赠送文朋诗友。但是,毕竟他是个不谙市场的书斋文人,有的挂着出版社名号的书商,把流沙河当摇钱树使用,只求商人的利润扩大化,至于书的质量以及对作者读者的责任,毫不考虑,流沙河的文字落在这类出版商手里,印出的书籍,竟使流沙河拿不出手去送人的事,并非一两次。于是,这位老兄的稿件,也就不那么轻易交人去印刷了。这些年,那些只看重流沙河商业价值的人,忽视流沙河文化价值的出版商,一经被识破,也就不好再向他求率文稿了。
前年,山西一家既重文化也不忽略利润的出版社,历史也较悠久,名声也好,他们完全出于想出文化精品书的意图,想给流沙河出一部诗的全集,认为这几年作家出全集、文集成风,可能还未想到出《流沙河全诗》这点子,便派出编辑不远千里来到成都,登门约稿。
这编辑以为流沙河会欣然应约,出乎意外,竟被拒绝。
山西来的这位编辑认为50年前,流沙河就以诗名世,复出后,还出过多部诗集,探究诗学的著作也出版过多部,流沙河与诗是不可绝缘,便一再从各种角度去打动他,就是转向不写诗了,出一部《流沙河全诗》也是对诗创作进行一次总结。他不知道,当年国门封闭,海外任何诗风也难进入,那时,流沙河也许还自信那些诗作,当他从开放文化后,最早向海外汲收诗文化后,便惊异台湾诗人从痖弦到余光中这种学者诗人,从商禽到罗门这类军旅出身的诗人,他们既有中国传统诗艺的素养,且有五四新诗的哺育,还有西方诗文化的汲收,哪里像自己那些诗的拘谨与单薄,他认为诗是在绝对自由的时空中诞生,从那时起,便觉悟到自己的诗到底有多少诗的艺术与品质,这却是那山西编辑不明的底细。
这位编辑,第一天没说动流沙河,第二天又上门来游说,看来,去叩门请作家出书,作家不愿的事,这是他首次遇到。他知道以名和利去打动,当然会更遭流沙河拒绝,只能从文化积累与学术研究理由去怂恿出书,流沙河仍心如止水,不为所动。当然,即便诗中太多非诗的成分,出版留传下去,也可给后世研究诗歌史提供资料,而流沙河宁愿后世称他是作家与杂家,不愿说他是诗人。
第二天去动员无果,这位山西编辑颇有刘备那“三顾茅庐”的精神,第三天再上门去做工作。
不信流沙河是铁石心肠,果然,流沙河动摇了,托不过情面,同意出一本自选集,也可说是妥协。这山西编辑像攻下一个顽固堡垒一般高兴,他认为流沙河只要松了口,就好办了,协议正要签定时,这编辑先生又提出将流沙河未选上的诗,全部附于自选诗之后,流沙河一听,又不同意了,认为:岂不是仍是良莠不分依然是一部全诗吗?看来,编辑先生是抱着一个目的,要出一部《流沙河全诗》而入蜀的,遇上这位拗相公,严谨为文,严谨为人,也严谨出书,也算领教了坚持社会责任感的作家,还未绝种,崇尚诗是文学最高形式的人,依然存在。
我想,流沙河并非耻于少作的不成熟,只羞于自己复出后迷惘地造些宣传诗以惑世,且懊悔那些作品获得的虚荣。就像贝多芬写出《英雄交响乐》发现歌颂错误了,悔疚自己吧?这是约稿编辑不知的隐衷了。何况,这种严谨为文与为人的作家,岂忍心对今生后世不负责任,粗制滥造一些拙作去愚世惑众乎?                    
他口里赞赏的前贤新秀                    
十多年前,流沙河读罢钱钟书先生的《谈艺录》与《管锥篇》后,称道钱先生做学问真聪明,凭他的学力与学养,构建一种体系,构造一座大厦,绰绰有余,他却只构建众多部件、零件就像那些建筑部件材料,供别人去组装、配套、打磨与发展,这是智者为学,尤其在打通中西文化那功力,其造诣难出其右,若钱钟书要用那些学问,去叠房建屋,完全能建构出一座自己巍峨的学术殿堂,偏不走这众多前辈学人走过的路子,也是看见太多构建,一时过境迁,就被拆掉,他这么做,就使他完成的这些部件,有永恒的价值哩!
有幽默个性的流沙河,在他的书斋与厅房,钱钟书与其夫人杨绛先生的幽默,常是话题,也常被他引用与发挥,甚至颇受启迪。有人倡出一门“钱学”来,四处声张,钱钟书深知今日有些人打着钱学旗号,以博名利耳,哪里是做什么学问,乃婉言幽默说:自己已遗憾姓了一辈子的钱,还弄什么“钱学”呵!这话题还没冷,我见报纸上正有流沙河与钱氏幽默近似的小段幽默写着一一“丫先生替新成立的《资本论》研究会拉赞助,召集个体户老板说:”如果还有剩余价值,请让我们剥削一点。“
我发现这位老兄与钱钟书有气质相通之处。只是,钟书先生更多江南人的温婉,流沙河则富于蜀人的泼辣。再如钱钟书对召开他的学术讨论会反对说:“不要去弄些不明不白的钱,请些不三不四的人,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我说出来后,流沙河拍案叫好,这些年来,他的拒绝开会,就包括拒绝去说这类不痛不痒的话哩。某些作品讨论会,除了文格与人格均受到他尊重的作家,那些作品讨论会实是捧场会、宣传会,他从不参加。
前文提到流沙河游江南以文会友,漏说了他们夫妻还到沪上拜访杂文家何满子,何先生是成都女婿,夫人不仅与流沙河夫人同姓,名字也同一字,仿佛同出一门的姊妹,且何先生还是成都通,共同的成都情结,就更多共同活语,何况他们都是1957年同科呢。
流沙河几年前在《新民晚报》发表自己对传统诗歌韵律的私见,被何满子发文批评在同一报纸上,流沙河读后,认为自己见解偏颇,不只一次告我,何满子的观点才站得住脚,自己的是谬见。那时,流沙河也60多岁了,并不冥顽不化,也不认为伤了什么面子,能从善如流,也十分难得了。这次拜访何满子,还获得何先生赠的书法,且是旧作七绝,字好诗好,挂在他家客厅,我欣赏几年,这作品的字耐看诗耐品,忍不住让黄一龙给我也求来一帧,是何先生游山东战国鲁仲连隐居的锦秋湖之作,诗云:葭芦乍上满湖春,小艇如梭一篙轻。
义士归来天地暗,无人抵掌话连横。
敬重的何满子先生有诗与书进入我家,就凭添书卷气与书香气,战国先贤也供入厅室,不同流俗的诗意、诗境与诗品也若一柱馨香,荡涤心胸中的浊气与秽气,不亦快哉!
同辈中,流沙河心中地位最高的、志趣相投的、灵犀相通的应数北京的邵燕祥了。他们同崭露头角于四十年代少年,同以诗名斐声于五十代青年,又同罹祸于反右运动,复出后,燕祥在中国作协办《诗刊》,流沙河在四川作协办《星星诗刊》燕祥由新诗转入旧体诗时,流沙河惊异燕祥的诗功夫诗品格是难出其右的天才,给我书扇面时,也选燕祥的《六里桥·七律》八十年代中期,读到燕祥的《谁来检阅天安门》等妙文时,游篱老兄与我皆击节而叹,激励流沙河应学这种为文的深度与力度,无论从哪方面看,邵燕祥的文品与文风对流沙河有感染、鼓舞与鞭策意义。近年,燕祥将那右派挨斗挨批勒令写的交代与检讨全部付印出版,取名《人生败笔》,尤其继续问世的《找灵魂》,在思想界与文化界引起震动,对流沙河不只是震撼,也为交了这么一位中国知识分子脊梁与良心的朋友而自豪了。每有机会入京,他首先访问的必是燕祥,且从燕祥结识了当代精英文人如杨宪益这类学者丁聪这类画家,使蜀中文人流沙河也从京师文人中吸收更多的大气与大度。他带回来这些京华雅士的故事,遂成为我们的龙门阵,语及的品格与气象,有如读现代的《世说新语》了,如沭魏晋名士清风,不亦快哉!
但是,流沙河在文坛,恪守“君子同而不党”原则,决不效某些抱团结派的文人,蜀中有人受到批评,鼓动流沙河也参与笔斗,流沙河笑道:文人不宜学江湖上结伙相斗风气。
流沙河的文场是开放的,决不囿于友情小圈子,而是驰骋于思想大境界,他上交老一辈,下交小一辈,在成都,常与他对话思想交错的两位小字辈,便是年纪小他二分之一的冉云飞与龚明德,两人皆出生于边缘苦寒山区,却是当今稀有金属一般稀有的两位现代传统读书人,二人皆有专与博的文化素养,且同有淘书藏书的爱好,他们都是文化饕客,从八十年代文化开启封闭之门,启开他们的眼界、心胸与思路后,便在这求索之途从不歇步,更不像有的人略有所获,就用作脂粉与包装,去爬仕途,去钻利窟,而是提升自己的智识与胆识,且在独立探索与独立思考中去独立发现发掘,流沙河十分赞赏他们这做学问做学人的选择,老书生偏爱这两个小书生是自然的,一再著文向社会推荐他们,称云飞之随笔“以其胆识和戏谑,怵悸我,忻快我,乃知蜀中尚有人在焉。”他欣赏云飞进大城市求学川大供职省作协二十余年,犹保存酉阳山区土家族的野气,这野气既有为文的生气与豪情,又具今日文人缺少的胆识,流沙河感奋时给云飞赠联写着:龙潭放尿惊雾起,虎洞喝茶看云飞。
赞赏云飞通社会的阴暗诡谲的一面,堪称“世事洞明' 又认为他' 尚未”人情练达“不然又少一个读书种子了。且鼓励这年青的读书人,从作家向学者飞跃。
龚明德不同于冉云飞的是,继承的清代乾嘉学派考据学风,老老实实地在自己选定命题内,像一个钻探者深掘深探,做着一种求真剔伪的功夫,在他那本《新文学散札》与近著《昨日书香》中,将他读书细致入微看到的破绽、漏洞、矛盾挑出来,穷追不舍地寻出真象,使汪静之《蕙的风》李霁野译《简爱》做的手足蒙了读者,沈从文被鲁迅误会的原因,重现并大白于天下,这是下苦功夫,做硬功夫,还会开罪别人且无什么利益的笨事,龚明德竟乐此不倦,流沙河称他是“谨悫廉洁的书呆”且还有几分堂吉诃德精神,越挫折越勇往直前。分析龚明德做考证工作是以一柄解剖刀,刀锋过处,脓血出焉,常为讳疾者所不喜。而龚明德在做这种学问是很孤独的寂寞的,必须挣出名利之囿,又往往引来逐名好利者的谣言诋毁,流沙河总是站出来,以读书人对读书人的理解与同情,为他(game.mihua.net)辨诬。也是不忍心这读书人种子,巳稀少得难见了,再被摧折绝种呵!这种老书生的人文情怀,常使年轻书生感动不已。影响我也著文《文坛傻雄》去感叹这异类英雄的龚明德了。                    
执著逃会、逃宴的逃世者                    
在四川省作家协会这单位里,老、中、青的各类文人,都知道流沙河不喜欢开会,拒绝开会,退休后,几乎禁绝了会议。他的名言是:懒人最爱开会。认为自己当右派时,浪费了那么多青春时光,要利用余下的岁月,多读点书,多充些电或多著几篇有益人性与人生的文章,再也赔不起时间了。
在有人的观念中,参加会议是一种政治待遇,流沙河认为是一种受罪。
在有人的意念里,参加会议是一种社会礼仪,流沙河认为是一种演出。
在有人的理念里,参加会议才表示自己存在,流沙河存在只求民间与书斋。
用请柬去请,他不理睬,打电话去催促,他永远有不去开会的理由与借口,我发现单位里的头面人物登门躬请,他也常是婉言谢绝。有时北京来了什么重量级人物,邀他出场,他拒绝,有时,由上级领导机关出面邀他去作陪什么客人或要人,他也拒做陪客。还在改革开放初期,从国外来了一位有名文人,作协一批人像去朝圣一般郑重,集体到锦江宾馆拜见,因客人提出要见流沙河,流沙河很烦这种低三下四的样子,拒绝前往,为此还发生龃龉,结果,流沙河没有前往,从那时起,这位拗相公的痹气,人们就领教过了。因此,流沙河拒绝会议以致若反潮流精神,使大小会迷们只好对他妥协,他的罢会历史颇长,名声颇远。
但是,也不尽然,如中国作家协会的代表会与理事会,他不能也不愿拒绝了,到那里可见到旧友新知,也可走出夔门剑门,开放视野,尤其见到自己敬重的前辈与契友,如与山西的西戎叙旧,与安徽的公刘言欢,归来时还告我,会上见到吴祖光,他还致鞠躬礼,以示对吴公文格与人格的敬仰,他是从祖光先生为官商搜身事件凌辱两女青年打抱不平,而更尊敬这前辈了。那时,正有文人为讨好权贵,站在权贵立场,去批评吴先生把事件扩大化、国际化……
流沙河当众行礼,乃是表示与某些文人对吴先生持不同的观点与立场。在全国作家代表会议上,他认为也有作家展示风骨显示人格的机会。
九十年代初,成都一批民间文人,在作家贺星寒倡导和组织下,借图书馆与文化馆场地,发起一个周四读书讨论会,每周设置一文化题目,由主题发言人略作提示性的推出见解,便由参会者议论风生,心得阐述,观点争论。这种会,流沙河不仅积极参加,且常是中心发言人,他纠正别人见解的偏颇,有时,别人也挑战他的观点,思想交锋又思想交流,相互汲收又相互修正,流沙河在这里既享受着平民学人在现代开放式民间沙龙中的平等与民主,也仿佛重现战国时齐国稷下学宫中知识分子的学术交流了,每周四下午,流沙河必准时莅会,谁说流沙河对一切形式的集会都拒绝呢?他拒绝的是浪费时间与生命的那些会议耳!
与集会相似又不似的三、五友朋,聚会茶馆闲话,流沙河也是有兴趣而且有癖好,他认为1949年以前,成都几十万人即有茶馆1600余家,这茶馆里的摆龙门阵,是成都人信息交流扩充知识的场地,人们在这里既提升了智慧,还锻炼了口才,成都人的口才是各地公认的,就因这茶馆是成都人天然的口才学院,也是流沙河经常出入开放自己的社会,还是他接待外地友人的客厅,就在这茶馆,他就接待过北京来的文友邵燕祥、牛汉等,中国社科院的史学家王春瑜与青年作家伍立杨来蓉,见他也在大慈寺茶馆。有中央电视台上家中来录像和采访,他总是相约于茶馆。茶馆,聚谈之地,不也是流沙河亚集会之地,说流沙河拒绝一切集会活动,却不尽然,也是只看表面获得错觉罢了。
反公费吃喝,许多人只反在书面上、谈话中,流沙河却反在行动上,而且几十年不变私衷,有时,人们认为他固执到不近人情的程度,过份的洁癖,也许他那洁身自好的坚守近乎迂阔,或者是心理障碍了,其实,他那公私分明的严格,出自他的道德自律,在他早期的《丫先生语录》里,用丫先生的口,就说出了他的理念,当丫先生在公费宴席上吃饱喝足后,甩给门外伸手乞丐一个虾仁包子,乞丐连连道谢,丫先生说,别谢我,我俩都是白吃!把吃公款宴席的人与乞丐看作一类了。这20多年,我见他拒绝开会,其中就有拒绝公费吃喝的因素,甚至与鲁迅的《狂人日记》中那吃人宴席产生联想,岂非对社会人生观察的深入吗?由于在吃字上的公私界线分明,常常参加有些不能不参加的什么会议,总是会议一散,任你再高档的宴席,他都退避。最近,成都大慈寺方丈请他书写佛经的碑刻经文,不辞酷暑,他在家挥汗写了几天,完卷后,庙里酬以金钱,肯定他不会受,便请高厨做一桌高档素席酬谢,这是菩萨的请吃了,他也逃避了哩!
但是,流沙河拒吃公,却不拒绝吃私,凡是朋友相邀的私宴或家宴,他仍出席,书崇要显示他的厨艺,他去品过,魏明伦掏钱请他吃新味,他也去尝过。更多时间,我发现他也懂得吾国宴客的礼仪,八十年代,他家中难张罗出一桌像样的饭莱,往往招待京沪来的文朋诗友,在成都的中档餐馆,常由食不厌精的老成都通车轴帮忙选点,流沙河尊敬的著名杂文家严秀( 曾彦修) 牧惠偕邵燕祥来蓉开会,他也设宴蜀风园向他们致敬。台湾著名学者余光中教授来四川大学讲学,他与余先生神交、文交多年,敬其才与学,乃设素朴家宴请光中先生与范我存夫人。在饮食方面,流沙河的另一面与他拒绝公费吃喝结合,方看出完整的流沙河哩!于是,在当今人们血脂血醣普遍偏高的现象中,流沙河长期偏低,医生也惊异,认为他这种像饥荒年月的血脂血醣现象,是今日少见的独特。                    
幽默人的幽默话                    
流沙河读《庄子》,吸取庄子的幽默,是他幽默的源头与活水,且由他著的《庄子现代版》的解读庄子,有了继承与发挥。10多年前,他向我感叹说,刘义庆在《世说新语》中以简约文字写下魏晋人士的幽默,邵燕祥也在呼吁要拯救哩!结果,文风、世风已难生长《世说新语》那种雅风,因为人在鄙俗化呢。几个文人模仿为文,却讽谕多于幽默,这就是他与文友辑成的那本《高级笑话》,欲雅反而俗了。这才悟到1600年前文人的功力与审美能力,并非轻易就超越或企及呢。流沙河还有一种俗得很直白的幽默,典型的是那篇《市美轩题壁》,这家老号物美价廉的川菜馆,由成都著名语文教师文百川之子经理,这文经理由于父亲打成右派,他当知青回城安排于饮食公司,仍勤学厨艺达到特级厨师,被任为经理,流沙河有怜惜文化后裔之意,乃书成一种民间顺口溜式与打油体结合的韵文,且手书刻于壁,有台湾食客见到,愿出重金购买,被文经理拒绝,此打油体中有这样的句子:“鸡丁说宫保,豆腐话淮南,锅巴烩肉片,炸响满堂欢。嗟彼千金宴,凤牝配龙鞭,宴毕肚未饱,花些冤枉钱。”
这种题壁,提升这餐馆的文化品位,难怪有人看中它了。流沙河这种俗文化功夫,应追溯到他做右派之前和写诗出那本《告别火星》之前,他做《四川群众》编辑和通俗报纸副刊编辑,写过不少唱词、鼓词、快板之类的宣传品,且以笔名“刘萨和”发表,今日年轻人也许要笑流沙河那么忠实积极做各项运动的宣传工具,不惜屈文降格,为何仍然被打成右派?颇难理谕,却不知道从英国讲学归来的大作家老舍,也以他熟悉下层市井文化,写过许多大鼓词、数来宝、快板词,勤奋得不怕身份掉价地做宣传运动的工具,逃脱了反右运动,没逃出文化革命哩!那时,讲为政治服务为运动呐喊,文学界有谁敢说自己不做文化工具吗?
如果,观察流沙河在八十年代回归文学界,此时,文学也在回归文学自身的品性,流沙河的作品,突出的是提升了自己的文学品位,谈诗歌艺术的如《诗三柱》,他就构成诗的三项基本要素提出归纳性的见解,已能在世界汉学家集会上博得好评。再如《锯齿啮痕录》以文学笔触文史融铸出右派的苦难历史。也高出于那时的伤痕文学。但是,早年做宣传工具的那类写作,仍然有残留,这既是他九十年代初反顾自己创作时,产生的内疚与懊悔,也是他弃诗从文的一个原因。他的这种悟觉性的改变笔耕形式,获得一次思想的解放与个性的张扬,集中地表现在他于1990年开始发表的《丫先生语录》中,这种简语式的短制,引起社会雅俗同赏同赞同乐,乃是流沙河个性闪亮的亮点,文笔璀灿开出的串串花朵,也是他写作与那些宣传品遗风彻底决裂,回归到人性与人生写作的一次飞跃。请看他写到:(106)Y先生谑西方两党政治,曰:“两个小人互相监督,逼得双方扮演君子。”
(25)友人经商,财大气粗,请Y 先生出个点子,既要玩得雅,又要吃得欢。
Y 先生说:“快下雪了,最好是炖狗肉赏梅花。”
(117) 我问:“何谓严肃文学?何谓通俗文学?”
Y 先生答:“不脱,不打,就是你们的严肃了。脱了,打了,便是通俗。至于你们的文学在哪里,我尚未看见。”
(130)Y先生说:“杀绝文化,有二法焉。一是硬杀,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二是软杀,把什么东西都当成文化,例如饮食文化、酒文化、茶文化、醋文化、火锅文化、筷子文化、厕所文化、舞厅文化、服装文化等等。上次硬杀,远未进行到底,老九们已经呼天喊地了。
至今人还在,心不死,想倒算。后果不好,影响很坏。看来还是软杀要好些吧。“
略引几则,可窥此著与流沙河以往文风迥然不同,他那放开笔墨去嘻笑怒骂,他那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超前敏感地表现了,作家所应具有的良知与良心,也在这些微言碎语中,有直率的迂回的表白,不少作家在虚拟世界去玩弄词藻给读者什么美的享受,流沙河却沉入现实世界去痛苦真的变假、美的变丑了。不也是知识分子的一种灭不掉的社会责任感吗?年青时,流沙河在《草木篇》卷首引的白香山两句诗:“寄言立身者,勿学柔弱苗,”读他的《Y 先生语录》似乎是当年两句警悟之言的一次实践与恪守。
尽管这些简约的点到为止的文字,如思想与生活撞出一闪的火花,也许其思想价值高于文学价值,在当今文学尽量蒸发掉思想的风气下,是否也是对这种风气的抗衡与逆反呢。尤其大量以滑稽冒充或代替幽默,以搞笑来麻醉人们怠于思考的潮流中,流沙河这种个性化的幽默,还加些蜀人的辛辣味,也是他有益的尝试与大胆地突破自己了。
别看他这些语录体的余墨,任何一小段,在某些人手里,就会学猪肉注水方式那么去注些水,完全可以演变为小说,流沙河在文字中提纯挤掉一切水份给读者干货与精货,岂不是对衰蔽文风的一种不屑与矫正吗?
流沙河很尊重幽默前辈与古人,可说是广读博涉,平时,从他口里,可听到他讲两千年前中国幽默大师淳于髡、东方朔的故事与传说,也能听到他讲蜀中民国时期著名幽默先生李宗吾、刘师亮的轶闻趣话,林语堂的文人幽默,他欣赏,丰子恺的略带诗意的幽默漫画,就更倾慕了。而国外萧伯纳的故事卓别林的逸闻,更是熟悉。就是上世纪初捷克的幽默大师哈谢克对普鲁士军事独裁统治的幽默,他也念念不忘,十多年前,他问我,见到书店里再版几十年前萧乾译的哈谢克那部《好兵帅克》吗?太妙了,我说当年《世界文学》发表时,就一读难忘,我赶去书店买回来,又读一遍。我发现流沙河的幽默性格,也受过文化包括中外古今幽默文化的营养,那些“耍贫嘴”式的搞笑,也是缺文化的反映吧?粮食饥荒年代,用瓜菜代替粮食,当今的低俗搞笑噱头,未必不是缺乏精神粮食的代替品吗?这么看来,流沙河的幽默作品的意义,又是吾国短缺的幽默文化之继绝学了。                    
冷眼斜睨出国热                    
20多年前,改革开放之初,商品经济、市场、竞争等理念,还视为资本主义祸水时,流沙河的思想已突破自我的禁锢,从欣赏台湾诗歌,把自己的触角伸到海外,去汲收那些中西文化孕育的诗美精华,由此而参照自己那些追流行风的粗制,逐政治潮的滥作,有了自我反思的推动力。他是最早向大陆推荐台湾诗歌的诗评家,早在1981年,今天,大陆反复吟诵与传唱那首余光中的《乡愁》,也是他最早发现与点评到大陆,不久,他就以《台湾诗人十二家》、《隔海说诗》、《台湾中年诗人十二家》、《余光中诗一百首点评》等著作,开始了文化开放的拓荒者耕耘,在成都,台商还不见踪影,他就引来台湾的诗人与作家,这些人纷纷来成都叩访流沙河,不仅多次与余光中交流艺术见解,还会晤了商禽、洛夫、及罗青等,甚至激起台湾也开放大陆文化的渡海,岛上也有评介大陆诗人的《大陆诗人十二家》等著作问世,两岸的几十年隔绝,被他用诗突破变为交流与勾通,流沙河应是张骞式的文化使者,但是,台湾文化界知道他后,有些人来交流,却遭到他的冷淡与闭门羹,这种人多是有“台独”
身份或倾向的诗人与作家。“台独”这个名词,我是最早从流沙河口里听到。那时,还未见于大陆媒体。
那时,大陆某些自诩革命左派的文人,著文旁敲侧击,攻击流沙河对台湾诗人的评介有偏见,说台湾的左倾革命诗人被他抹煞。流沙河一笑置之,闲话时告诉我,攻击者推举的台湾那些貌似激进的诗人作家,其“台独”背景,他们是不知呢,还是佯装不知呢?
当海峡两岸开始来往时,流沙河多次收到那边的邀请,他一次也未应邀,我说,这也是开眼界之旅,别人出一切费用呢,许多不三不四的人都去访问了呀!他依然对此冷淡。而香港回归之前,有多次文化性活动邀他入港,且儿子也是入港定居身份了,他还是不愿出行。别人弄出一个世界华人诗歌协会的活动在香港,把他选入理事中,他也拒绝,认为某些文化搭台名利唱戏的活动,最好不沾。单位里,当年有人以批他《草木篇》走红,后来红得已快有高级的官帽加冕头上了,出了问题受挫,反精神污染那一阵子,又想用批流沙河捞点什么,却很快运动夭折,六四风波期间,欲东山再起,老皇历老手法不管用了。乃出走大洋彼岸,侥幸获一绿卡,归来到处示人骄人,似乎左派文人摇身一变,做了洋籍华人,也是高等华人了。
流沙河看在眼里,不置一辞,只是齿冷,有时忍不住了,也要喟叹道:历史中,最会应时应机而变者,就是这类人,我们就冷眼旁观看他们变脸吧!这百年见得太多了,还是阿o那灵魂难死,有老戏翻新在演呢,就活着瞧吧!人家把美洲、欧洲玩遍了,他从来没有羡意,认为读历史是穿越时空观赏古代风景,读西方文化精粹,更是从文化与文明深入欧美人的心灵。
其乐也,岂那些声色之娱可比乎?                    
杂而博的学者型作家                    
鲁迅有句名言:“博学家多浅。专门家多悖。”流沙河这位既杂且专的老书生,恰是避免了这浅与悖的通透人物,虽然在有些小节上显出迂阔,在小事上还表现出天真,却是个“世事洞明”的聪颖人,只是不屑于做“人情练达”的老奸巨滑人而已。流沙河的魅力,不仅在于他那只笔,有精纯的文字与绚缦的文化,更在于他那既博且专的文化素养,他长于人文知识,却并不陌生今日走红的科技知识,时下,某些很悖的科技专门家闹出的人文知识笑话,错在何处,流沙河就能条分缕析鞭辟入里说得明明白白,令人信服和惊讶。
在他那腹中,藏着国典与洋典,若一座流氏“天一阁”,信手拈来,就是雅话。
1988年奥运会在韩国开幕后,他问我,看过开幕式的演出吗?答曰:看啦,很好呀!他说,当韩国人着一色白衣表演时,他惊讶了,这是殷文化的象征呵!殷人尚白,周武王灭殷商后,有一部份殷人,就发配到朝鲜半岛,三千年了殷人爱白色还展现在我们眼前,说着,他眼里已噙着泪水,我的心也沉重起来,想到我们那点文化遗传基因,早在“破旧立新”与追赶时尚中破灭殆尽了。于是,我俩又从两位著名的古殷人的故事说开去,对伯夷、叔齐耻食周粟宁肯饿死首阳山那顽强,去看韩国人在足球场上的顽强,感慨某些优质精神不能以功利价值去任意脱胎换骨呵!由此,我发现流沙河知识博得可爱且专得可信。这种对传统文化与民族精神的珍惜与热爱,就今日对某些传统的追求与怀旧看,可谓有预见性与超前性了。
那年,我还梓遇家父学生锺定义先生,垂垂老矣!我对他说,你的一手赵体行书,写在我家下厅的窗棂中,有辛词苏诗,至今还烙印在心中十分鲜明,锺先生说,学生授业老师,给老师家窗棂写点字也是继续呈上作业呢,你父亲还买大白鹅来酬谢,真不好意思。流沙河听了我说这老一辈师生关系,问我,你知道送鹅的典故吗?这是王羲之以字换鹅的故事,老一辈很讲古礼。随意一个话题,流沙河总能作文化的铨释。
有一天,他说自己正读《圣经》上那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寻找自由土地的故事,这是人类可歌可泣的一次长征,摩西身上所激扬出来的优秀素质,今人太少了。他不是在读讲神谕的宗教书而是读人类创世时的苦难与艰辛,去感受人类那原生性的人性就有神性。而我们今天把人性中这可贵的神性与灵气恣意消弭,甚至往兽性沉沦呢。
我说,我们很年轻的少年时期,就接受了唯物主义哲学思想,甚至在高中的课堂听几何课时,竟然有人在座位上悄悄说,讲半天还不是讲的形式逻辑,真正的学问己是辩证逻辑了,受了这些理念的影响,才16岁就去啃黑格尔的辩证法与《小逻辑》,囫囵了一些哲学名词就四处炫耀,后来,打成右派了,全国焚书之前,偶然读到英国大主教贝克莱那本唯心主义的经典著作,竟惊奇其逻辑体系之严密,自己带着一种批判的立场去辩析,唯物主义那些批判武器却很难驳倒他,今天看来,哲学已走出唯心与唯物对立的老命题,就我们民族历史文化看,缺乏宗教信仰,蔡元培也认为是缺陷,意图臆造个美神信仰来弥补。而有知情者告我,今天高层也在研究宗教信仰对安定团结的意义呢。流沙河听了,笑一笑说,我也从唯物主义转为倾向唯心主义,想一想有句教谕:“唯物主义是无所畏惧的”这句话的通俗版便是“秃子打伞,无发( 法) 无天,”人还是应有所畏惧才好,有畏惧,,才有自律,孔子不是也说:“君子有三畏”吗?就是君主,他也要他们畏天命呵!老一代的人,也是惧做坏事恶事要报应,说头上三尺有神明,你看,现在的人无所畏惧,用严刑峻法也难制约,用功利价值代替善恶判断,怎么不使贪婪的物欲如洪水泛滥呢?人,还是应有畏惧才正常,这样,才是野性向理性的回归呵!他那忡忡忧心在脸上也堆起绉纹了。流沙河腹笥中的杂学,不似有的人是个杂货铺,杂七杂八地堆了一些陈古什物,用吊点书袋去充学富,卖点旧货去充古典,他是通透古与今、虚与实的读书人,不似某些冬烘先生拾点不入流的《四言杂志》或《幼学琼林》就去充国学学者呢。
流沙河这一代作家,志士型、革命型较多,相比之下,他更文化型。在文化型作家中,又多知识单一型,如流沙河这么博杂型者,则更少了,他通翰墨,又知稼穑,亦知工技,人文知识面宽,自然知识也通,使我惊异的是他最嘉年华在劳苦中牺牲了,还积累了不少中西方的天文知识,许多星座与天象,了如指掌。在他口里,经常会流露出这样的语言:那杜诗中写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那两颗永不相遇的星,哪颗星在何时最亮,夏天出现在何方位,冬天又在何方位。哪一彗星在哪一次出现,其周期性多长,回归线、黄道这些名词的内涵,陨石、潮汐这些现象的规律,虽不是专攻,称他业余天文爱好者,也不为过,而这种广泛兴趣,还可以从他有不短时间对天空中飞碟现象的观察与研究,再获证明,他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也写过这方面的文章,在这位作家的履历表中,还可写上:曾经是飞碟探究者。这也是当代作家中的独特。
有的读书人,生吞活剥了一些知识在腹中,把自己只变为一个大书橱,流沙河的长处是广收博汲于头脑,进行分析、消化组成自己的文化软件,却能结构出有自己特色与个性的文化作品、学术文字,当年(1959 年) 掀起过一次又红又专的运动,流沙河已剔除这革命化加专业化对象的队伍,打入另册,也许正是这另册中人,才成全了他走自己又博又专的路子,岂非“
塞翁失马“之获吗?                    
洁癖人的洁白操守                    
我家太太总要以流沙河的干净衣着来对我批评,总说:你看人家的衣裳没一点污垢,鞋上,没积一点灰尘,人老了,也要活得精神点呀!我说,你还没有看到他的书桌,也是整齐清洁得一尘不染,哪像我这乱七八糟,这是个性,更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老了,就只好任性而活,改起来,困难了。话这么说,心里还嘀咕着:你只是直观其外表,若深入其内在,就更要批评我了,流沙河的爱洁,内在比外表更甚。
在这方面,流沙河的太太茂华常是他的内助了。有一个低文化的女人,写一封信也错别字一串一串,发了点财,请个枪手弄出一点文字,再花一笔钱,买一个书号,从流沙河那里弄走一篇短序,就八方张扬是沙河老师的学生,竟拿着这种出版物申请进了作家协会会员册,甚至欲以这文化包装去牟取更大利益,她抱着一摞摞礼物来上流沙河的门时,被太太茂华给她甩出门去,她又买来金手饰和野人参上门,也拒绝了,知识分子的与人为善,有人认为可利用,某些书呆子气可利用,还以为清贫也可利用时,而流沙河夫妇恰是欢喜这清贫来保护自己的清白,在当今这“沧浪之水浊兮”的世道,如此贞守清白者,巳是稀有族了。岂只出乎这女人之意料,就是在知识分子群体中,也有人认为流沙河夫妇太固执不符合与时俱进了吧?
10多年前,我出差遇了一点小麻烦,县政府里一位小官员不辞辛劳帮我排解了,闭话时说到他喜好书法,问我认识流沙河吗?知我与他很熟后提出要流沙河的字,我就慨然答应了。
回到成都,我向这老兄提出此求时,他默然,很快我就理解了,他不愿自己的字挂在官员家,是担心这是个不干净的官,岂不有损自己的清白吗?于是,懊悔自己这么失去警惕了。当然,以钱买字,他不会拒绝,1990年他著文《不如去卖字》就公布了,我能掏钱去为难他吗?
但是却有人奉出一笔润笔钱,开出一个名单,请他题款,他也写了。想到四十年代大书家谢无量与于右任莅蓉,不是也这么卖字么?后来,他发现这名单尽是有权的官吏,人家买字去讨好或贿赂呢,自己不是做了贿赂的工具吗?这类人再来买字时,他就不轻率就范,总是拒绝了。一位附庸文艺书法界的官员,到处题词,别人抬举是书法家了,便也自负起来,闲话到当今书法,我说,吴丈蜀看见我家在成都早有名的一位人物的笔墨在墙上,叹息这不是书法,不过是从前商号管帐先生的水准,要我取下,他给我另书一幅。流沙河也自惭,认为自己的字也欠水平,只是比有些人悄多些功力略显个性而已。但是,那位自负的书法家提出与他交换书法,他仍然拒绝,不与任何官吏交往。坚守文人的布衣性与民间性。也是一种自信与自傲。
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这头衔在流沙河的名字上挂了10几年,许多文学会议上给他设的座位,常是虚设,以后,率性取销,知道他不愿去这么亮相于电视荧屏,只愿以作品奉献于读者。
张名扬名他拒绝,也就由他了。某些利益,不仅他不去争,应该获到的,他也放弃。省作协有一车库的汽车,常是一些有行政职务也是官职者专用,管事的乃向流沙河说,有事用车,打一个招呼就行了,流沙河却从不去要车,有事宁愿掏钱坐出租车。一次,他的胃病发了,痛得呼天呛地,亲属开来一辆车,他坚持不上,他担心这车与某贪官有沾哩!如此一尘不染的洁癖,也许有的人认为可笑,有的人却认为可贵呢。
退休后,作协的宿舍大院,流沙河是最勤的笔耕者,散碎银子的稿费也是最多者,院里的人不仅见他去邮局领稿费,还见他去邮局投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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