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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苏东坡十梦朝云(八)
梦 生河有澄清日，人有转运时。冤情盼昭雪，还我清白人。&在遇赦北归的这段日子里，是东坡人生放松心情，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的黄金岁月。旅途奔波劳碌，应接不断，尽管如此辛劳，但东坡心里头很是幸福欢乐的。每到一处新的寓所，东坡第一件要做的事，依然是先把朝云画像拿出来，端端正正的挂在墙壁上，然后合手膜拜，鞠躬致敬。这是他自朝云仙逝后生活中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也是他的精神支柱所在，是他对朝云偶像的一种个人崇敬。贬谪海南之初，东坡精神情绪十分低落，已作好客死他乡的思想准备，先备棺材，后买墓地。在这个人生转折的关键时刻里，他在梦境中见到朝云，朝云给他一番刻骨铭心的安慰，让他振作精神，走出困境，积极面对人生，顶过了形形色色的艰难险阻，终于迎来了北归的春天，安全返回到大陆上来。真是河清海晏，时来运转了。这日无事，东坡照例又坐在朝云的画像前沉思起来，不久就开始打盹，梦幻之中，只见朝云迈着轻盈的脚步，轻手轻脚来到他的面前。东坡见到朝云，忙说：“朝云，你来得正好，我暂时闲着无事可做，正想要你来指点迷津，让我头脑好清醒起来哩！”“先生，您不是活得好好的，心态也很平和，怎么需要我来指点迷津。这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朝云故弄玄虚地说。“哎呀，你不知道，你已羽化成仙，仙女呀，不同凡人，能预卜过去未来，高瞻远瞩。瞧，没有你的指点，我恐怕也活不到今时今日。你说是吗？”东坡装出一副老懵懂的神态。朝云说：“其实您是大学士，天文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晓，您什么都应比我懂。但为什么您又会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这不奇怪，因为您现在还是世俗中人，世俗人里的一切劣根、偏见，在您的身上都会时不时地反映出来，这就是人世间所说的私心杂念。心无杂念，一切坦然，无往而不胜。我如今在天国里，摒弃一切凡念，真的是超凡脱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以洞察人间世道。仅此而已。”东坡说：“你居高临下，能清楚地洞察人间世道，这就可以助我头脑清醒，迷途知返，使我的生命之路能继续延伸下去。这就足够了。”朝云说：“生命对于每个活着的人是弥足珍贵的。您大难不死想必还有福倚。活着就要好好地活着，别患得患失。过去这些年您身上的种种莫须有的罪名是无辜的。下来要‘还我清白人’，应该努力争取。您的问题我估计会很快得以解决，会恢复原来的名誉。当然，您的年岁也大，知得自谅才成，也别太苛求官复原职，知足常乐是真。”东坡说：“朝云，你刚才说的‘还我清白人’，那我今后应该怎样去争取呢？”朝云继续说：“大赦之后，朝廷会有新的举措，为您洗涤历史的污秽，还您一个清白身，不再背着贬官的包袱，让您走向新生。这是最关紧要的。那您应该把握好这个机遇，再创新的业绩，同时注意保持身心健康，颐养天年，让生命延长。”东坡问：“据你估算，那我的生命能再活多久？”“这个呀，暂时天机不可泄露。”朝云神秘一笑，悠忽又隐去了。东坡抬起头来，望着墙上的朝云画像，自言自语地说：“朝云你这又在我面前卖弄关子了。”此后，东坡就对苏过说：“据我猜测，我这个‘迁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虚头衔，下来可能还会有变化。你要腿脚勤快些，多往府衙那边探听消息，如有福音，及早告知老父。”苏过说：“老爸，北归之后你能挂上这个团练副使，算是人家给面子你了，还想要回朝廷当皇帝才成。不要紧，有吃自然会到来。”东坡解释着：“我的要求倒不是很高。最根本一点，我想是自己过去的冤屈能平反昭雪，还我清白之身的本来面目，我就心满意足了。”苏过说：“那我就照你说的做，会多向府衙那边走，一有消息，马上会向你报告。”东坡说：“那就成了。”果然，过了不到一个月，也就是元符三年十一月初，一个令东坡兴奋的消息终于传来：“阅朝廷邸报，东坡复职，为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不必赴任，可择地而居。”东坡双手捧着邸报，迷着双眼反复地细读了好几遍，欣喜若狂。苏过见状也为之高兴不已。他立即跑出去到街上买回两瓶米酒和一包熟牛肉，带回到驿站与东坡一齐痛饮起来。东坡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大口地喝进肚里，情绪激动，对着苏过说：“邸报上面说我复职，是恢复我的名誉，这就证明原来朝廷对我的处理不当嘛。现在，是给我落实政策，说明过去错判，还我原来清白，这就公平合理，让我心里舒服。考虑到我年老体弱，要我不去赴任，可以选择其他地方居住下来。这就太好啦，我可以与一大家人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苏过见东坡兴冲冲的样子，也端起酒杯，与东坡碰杯，说：“祝老爸今日行好运，心想事成，目的达到，来干一杯！”东坡端着酒杯，说：“老爸能走到今日，也十分多得过儿的相伴相随，吃苦在前，也多不容易才挺过来呀。为我今日新生，干杯！”两人相互碰杯，然后一饮而尽，接着又尽兴地边吃肉菜边互相倾诉着，一直持续到深夜，才各自睡去。第三天，东坡又带着苏过赶往湖南永州去度假旅游。他们是从广州启程前往永州的。两人走了几天水陆兼程后，到达了粤北英州驿站。七年前，东坡被贬岭南惠州时，曾沿途路过英州，在这里逗留过几天，与爱妾朝云一起，游览过这里的风景名胜，享受了初到岭南的愉悦。那时在东坡的心目中，英州是个小地方，城廓不大，一道河流穿城而过，晴天时河水不会很涨，没有渡船，河上有座木板桥连通两岸。可这里常闹山洪，大雨降下来，暴涨的河水常常把那不牢固的木桥冲坏冲垮，给当地老百姓生活带来诸多不便。这次东坡又路过英州，旧地重游，勾起熟悉的往事来。此时他才发现河上的木板桥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全新的，由花岗石砌成的大石桥。这让东坡心里感到由衷高兴。向来关注民生的他面对全新的大石板桥，内心里发出一声赞叹：“这下不管洪涝，英州人民可免无桥过河之苦了，可谓是功德无量。”刚进驿站安顿下来没多久，英州太守何智甫获悉苏东坡到来，十分高兴，立即派随员李书办带上礼物，前往东坡下榻的驿站登门拜访。李书办见到东坡，先作了自我介绍。当东坡知道他是何太守亲自派来慰问的情况后，也十分高兴，连声感谢何太守的一片热心。寒暄过后，李书办向东坡作情况介绍，说：“何太守是一位百姓喜爱的父母官。他来这里走马上任后，就深入到民众中间，访贫问苦，倾听百姓呼声。当他得知英州民众一直在为过桥一事伤透脑筋时，就下决心要在英州河上建座大石桥，用以替代原来那座破旧不堪，摇摇欲坠的木板桥。这个消息传开后，英州百姓拍手称快，积极响应，主动捐款捐物。经过一年多时间的努力，这座大石桥终于在近日峻工验收。”东坡听了介绍之后，觉得何太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举措深得民心。这与他自己昔日的为官之道是不谋而合的。虽然他不认识这何太守，但一想起刚到这里见到的这座大石桥，那庄重稳固、质地坚硬的宏伟造型，立即对何太守产生了一股敬佩之情。连声赞美着：“何太守顶呱呱！建了这么好的一座桥，让百姓得实惠。”这时，李书办又说：“苏副使，是这样，我州的何太守已久仰学士大名，崇敬之余，对学士诗文字画视如珍宝。今日巧逢学士驾临，让英州敝地蓬毕生辉。何太守喜悦之余，嘱我前来索取墨宝，给刚刚竣工的英州大石桥写诗留念和书题桥名。”东坡一听，不加考虑就立即表态：“太守有示，我愿为之，举手之劳，这个我能做到。你们为英州民众办了一件好事，修桥铺路，造福后世，也值得一赞。今天我们过来，从远处眺望了一下新建的大石桥，确实壮观雄伟，但要为它写诗题名，还得要亲临现场看看。”李书办见东坡满口答应下来，很是喜悦，便说：“要到桥上走走看看，这个不难。稍等一会何太守会赶过来，陪你前往大石桥一睹庐山真面目。”过了不久，何太守驾车来到驿站接上东坡，一齐前往大石桥参观。何太守见到东坡，赶紧陪礼道歉着说：“苏学士，对不起！先前下官正忙着处理一宗诉讼案子，故只好委派李书办前来接洽，不便之处，请多包涵。”东坡说：“太守别客气。我到贵地能得到太守相陪，也真受宠若惊！太守关注民生，卓有成效，令我钦佩，此行是来取经学习的。”何太守说：“别过奖啦！好的，眼下就劳驾学士齐同前往一睹吧。”何太守陪同苏东坡大学士参观大石桥的消息一经传出去，英州百姓全城倾动，纷纷涌上街头夹道欢迎，不断地挥手向东坡致意。载着东坡和何太守的驾车慢慢地走着，走着，不一会，前面的街道却被欢呼的人群堵住了，驾车夫左右吆喝着，人群不愿散去。有的人高兴地伸出手来与东坡握手问好，东坡也伸出手来与他们一一致意。这样热闹了好一阵，才让驾车驶上大石桥。何太守热情地搀扶东坡下了车，在桥面上两人并肩缓步而行。他边走边向东坡详细地介绍了建桥的有关事宜，东坡晓有兴味地边听边点着头，一股愉悦之情洋溢在脸上。边走边看边听何太守的讲解，东坡对大石桥的全貌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印象：这座横跨大河两岸的大石桥是一座八拱花岗岩石砌成的石桥，长十多丈，宽一丈多，下有八孔，石墩全用硬石头砌起来，桥面的两边有石雕栏扶手，桥面全部是用石块铺就，平坦光滑，坚实美观，而连接石桥两头的街道，商铺鳞次节枇，商客如云，十分闹热。东坡认真仔细地观察一番之后，连声赞好：“真个是桥通路通财也通，英州百姓乐融融。”何太守听了东坡的赞扬，也喜形于色：“大学士点石成金，出口成诗，这回要劳驾你献墨宝了。哈哈哈。”“我回去立即挥毫。”东坡爽脆地说。回到寓所后，东坡又想起了朝云。当年他与朝云一齐来到英州时，两人曾一齐走过英州这座木板桥。当时桥板破旧不堪，人们踩在桥面上吱呀作响，很是让人提心吊胆，生怕一小心会掉进河里去。那时朝云就曾说过一句话：“这木板桥太破旧，能换上石板桥就方便了。”没想到朝云预言至今得以实现，其九泉有知，会倍感欣慰的。想到这里，东坡叫苏过取出纸笔，立即泼墨挥毫，书写了“英州大石桥”五个大字作为桥名。同时，还一气呵成写下四言长诗一首，题作《何公桥》，诗中有：“疏为玉虹，隐为金堤，直栏横槛，百贾所栖”等诗句，生动而细腻地描述了石桥之雄伟壮丽和桥头两旁街道的商业繁荣景象。读罢让人对大石桥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东坡的《何公桥》诗一经传出，不胫而走，万人吟读，振奋民心，让英州当地百姓记住了苏东坡大名，后人也把英州大石桥习惯称呼为《何公桥》。在政治上获得新生的东坡复职之后，依据朝廷“不必赴任，可择地而居”的宗旨，暂时留在永州告假。回想自己在凄风苦雨中漂泊了这些年，如今雨过天晴，迎来了人生转运时机，虽已暮年，仍满怀希望能多过几年安闲岁月，自由自在，享享清福，这得要有个好的身体才能多活长寿。谈起养生，东坡素来注意此道，很是讲究重视养生知识并付诸于实践的，眼下更有了条件有了时间，就应该更要把养生知识的实践坚持下来，继续下去。养生目的为了健康长寿，这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梦寐以求的。现在东坡生活条件逐渐好转，他决心利用休假机会继续着养生实践之乐。这段日子，东坡在养生方面仍是坚持了四个乐：第一乐是作诗。弟弟子由曾叮嘱过东坡要戒酒戒诗。东坡表面上应承下来，可他在现实中做不到。诗酒都是东坡的生命线，剥夺他的诗酒权利，无异乎剥夺其生命一样。他遇赦北归后，精神压力减轻，生命激情又勃发出来，故而他仍是常常有感而发，吟诗作文，诗酒相伴，手不离笔，是他晚年生活的写照。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东坡走出郊外散步。有一位身穿红衣的歌女打开柴门，频频招手向他挤眉弄眼，暗送秋波。这情景触发东坡对朝云的思念，立即到回家里饮了一杯酒，吟出一首诗来：“归来闭户坐，寸田且默耕。莫赴花月期，免为诗酒萦。”这里所言的诗酒，指的则是文人墨客的那种浪漫的婚外之情。此时东坡那颗心已转向佛道思维，佛道都在谋求养生长寿之诀。为克服内火过甚常发痔疮的毛病，他已不吃鱼肉，以素食为主。第二乐是梳头。每天早晨起来，他要走出门外去，面朝太阳站立着，不停地用双手梳理着那长长的头发。让晨曦阳光直射过来，从发根通入脑际，透进血管里去。在东坡的潜意识里，阳光是极其宝贵的。万物生长靠太阳。没有阳光，世间一切生命有可能都不存在。而对着阳光梳理头发，就好像植物每天都在迎接阳光雨露一样。也是通过阳光对头部穴位的最佳按摩，刺激大脑皮层，达到通筋络，活流血，强思维，让人耳聪目明，万窍通畅。这就达到强身健脑之目的。故而东坡天天坚持早晨梳理头发，从不间断。第三乐是午睡。人随着年岁增长，体力和脑力都会渐渐减退。一天之中能在中午期间睡觉片刻，能够改善人们智力活动和情绪，对恢复精神消除疲劳很有益处。能长此坚持午休，自然对身体保健有良好作用。这是医学常识。而东坡的午觉，却是这样进行的：他端坐在蒲团上，两膝盘起来，双肘搁在竹几上，闭上眼睛，脑里想着庄子笔下的至人，生活于“无何有”之乡。这时，他命令自己，让心去到“无何有”之乡。随着时间推移呼吸越来越慢，身心彻底放松，无欲无求，似蛇儿冬眠，安稳不动。似和尚坐禅，神态完全凝固。又像醉汉进入沉沉醉乡。这种午觉，是睡了呢，还是醒着呢，似是而非，有时连东坡自己也弄不明白。管它呢，达到休闲放松身心就成了。第四乐是晚上睡前热水洗足。东坡把晚上热水洗足作为养生功中重要一课。也是他每天生活中的一件必做的事。这种热水泡脚，实际上是中医称足疗法。中医认为，人体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失之均衡则内因而外现。常言道，树老根先枯，人老脚先衰，养生先养脚，养脚保长寿。春秋《礼记》称“足是人之根，足疗治全身”。小脚掌汇集了一个人全身一半经络，足部以下有六十余个穴位与五脏六腑有密切关联。故而“养树护根，养人护足”。热水泡脚这种简单易行，效果明显，无副作用的自我养生保健，对中老年人尤为合适。东坡谙熟中医理论，故而热衷此乐，坚持不懈。进行时，东坡把双脚泡于瓦瓮热水之中，水转冷时即加入热水，让水中始终保持适合的温度，直至泡到全身发热，微微出汗。而岭南天气炎热，湿气浓重，易发瘟疫，夏秋之交尤为严重。东坡认为，这种热水泡脚的好处，是让岭南瘴气不进自己体内，让自己身体既能顶得住北方的严寒，又能熬得过南方的酷暑，这样才有长寿的可能。晚上用热水泡脚，可以使脚部血管扩大畅通，防止脚面因气血不通而浮肿疼痛。这样瘴气就不易入侵入腿脚，保证了脚的健康。的确是保健养生之理。东坡还从中医学道理得知，人们应该顺应自然的变化，同世间万物一样，“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这个规律也是一种养生的哲学原理。自然界中春、夏、秋、冬四时变化，指的阳气变化，而人体上的阳气，则需要经过调和才能巩固其防护功能，否则会因阴阳失调招致病邪入侵。可以这样说，养护阳气是养生的根本。阳气兴旺可以使人身强体健增加免疫力，不受病邪侵害。身体没有毛病，人就活得舒服，精神佳心态好，食欲好，睡眠足，养精蓄锐，藏住了真气，就能让人健康地生活着。东坡在贬谪惠州时，曾就如何养生的问题写过一封信给弟弟子由。他用道家“龙虎铅汞说”的养生理论，同子由谈了自己的养生心得体会。东坡在信中说到：“我今年已六十岁，名声地位都破灭失败，兄弟之间隔绝，父子之间离散，身居南方蛮夷之地，北归中原遥遥无期，世俗人情冷暖，我早已领教悟透。若再不坚持修炼，荒废功夫，就真的不是人了。故而近日重新立下誓愿，比如古人在深山避难，或者到异国出使，吃着草根雪水，我就比如他们又怎样呢？我已叫人做一张禅榻、两只案几，放在窗下专心练此功。我又做了一百多只干饼，从二月初一开始，禁绝一切人事。饿了就吃干饼，不喝汤水，不吃别的东西。靠慢慢地咀嚼干饼，产生口水，只喝少量的酒。中午后，略为午睡一下。每晚则一更睡，三更就起来坐在床上，等待天明到来，有太阳采食太阳，有月亮采食月亮。其余时间不是数呼吸炼阴柔，就是按现今大家称做龙虎诀修炼。如此一百天，或许会成功。我准备将读书写作暂时放置一边，等待改日再说。我决心不再游山玩水，除了接待道士外，不会见客人，不参加宴会，这些都无好处，于身无益。我怕自己缺乏恒心，生性好动，不能修炼好这一功法。所以我先写信告诉你子由，生怕日后做不到，见了你都会觉得惭愧，因而我决不改变这个练龙虎诀的主意。……”自写此信后，东坡不论是在惠州，或是到了海南儋州，以及后来北归中原途中，都一直注意练功养生。东坡这些年所坚持的龙虎诀，具体功法步骤是：正坐、暝目、握固、调息、意守心神、气沉丹田、意念肾水上行、与心神交媾，中和、加温、烹煮、结丹、封固、丹成、还神返脑入泥丸、再入丹田，然后收功。东坡贬谪岭南期间，大体上坚持这一功法。在这段艰辛困顿的岁月里，东坡能够抵御住各种疾病的入侵，顽强地坚持下来，这与练功不无关系。还有，东坡在给朋友张安道的信中，以自己亲身体验，介绍了养生诀的要领。东坡在信中说：“每天夜子时以后，即三更至五更，披衣而坐（或在床上拥被而坐），面向东或南，盘腿，叩齿36次，握固（以两拇指握第三指，或以第四指握拇指，两手抵着腰），闭气（闭住气息，先须闭目静虑，扫灭一切杂念，使内心宁静清爽，没有任何杂念，自己感到呼吸出入均匀，此时即闭定口鼻），用意念内观五脏，像是看到自己的白色的肺，青色的肝，黄色的脾，赤红的心，黑色的肾。（最好找一幅人体五脏图，常挂在壁上，记住五脏六腑的形状）。你可以想象心脏有火光，光明通亮，能穿透脏腑，心火入于下丹中。等闭气到极顶，就慢慢吐气（别让自己听到）。待呼吸平静后，就用舌头搅动唇齿，转动舌头，内外漱练口水，暂不咽下。再按前面功法修练，如此三个回合，津液满口，即低头吞咽，以气送入丹田。又再依前法修练，共计闭息九次，咽津三口。然后以左右手乘热搓摩脚底心，以及肚脐下，腰脊之间，都要搓到发热（慢慢用力搓摩，直到微微出汗也不妨，但不要用力到喘气。）接着用手摸熨眼睛、脸、耳朵、颈项，都要搓到发热，再按捏鼻梁，左右各五至七次；再以手梳头，百余次后睡下，熟睡至天明。”以上办法简易可行，操作方便，关键是要勤学苦练，持之以恒，就有成效。此后，苏过亦按照父亲的养生诀，跟着练起养生功来。不过，他没有像父亲那样的迷恋及恒心，只是试着体验一下而已。东坡的晚年，已渐渐地把文人学士与道士两者的个性融合起来，既要面对现实生活，又无端看破滚滚红尘。这自然是由他长期的历练身世和纷繁复杂的处境决定的，看似矛盾，实则又是矛盾的统一。世事本来就是如此。他曾身居高位，也曾一落千丈跌进低谷，惟其如此入世和出世，才能让他压住满腔悲愤，忍辱负重，抛却权钱，放弃一切，安度晚年。东坡还根据道教的宗旨，克服自心，归于宁静，放飞心灵，让其在恬静的空间里漫游，在广漠的宇宙中漫游，达到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境界中去。东坡的这些养生要诀，有其养生医学道理，也简单可行，随处可做，能坚持练下去必定会有成效。生命在于运动，是自然界之使然。晚年的东坡能继续为此而努力，是一种老年好心态的表现。真正从养生之道上看，东坡十分注意坚持做到两个字：和与安。和，是指事物变化是微小温和的，要学天道之变，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是渐变的，即由冷慢慢至热，又由热而慢慢至冷，而不是突然变化。人亦应以天道为楷模而避免大喜大悲，以温和为贵。安，是保持内心相对的独立性，不轻易受外界事物的影响，内心又很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之。这样既和又安，外轻而内顺，能顺应各种变化，达到“天人相应，顺应自然”的境界。那么，养生的道理就完备了。东坡在养生之道上坚持“和与安”，从他与章的个人恩怨上的态度和处理方法都可以得到明显的印证。东坡北归回到京口不久，这天，邮差给他送来一封信，拆开一看，是他门生章致平给他的来信。九年前，东坡在朝廷担任主考官，曾录取这个考分第一的得意门生，今天能看到他的来信，作为恩师的东坡心里自然高兴不已。当东坡看完信后，才知道学生章致平此举是有求于他，盼望他日后重新复职视事时，帮助他一把，对其父亲章给予宽恕谅解，留条生路给章走下去。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学生的来信让东坡回忆起四十年来的一些往事。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春，是时东坡在凤翔府担任签判。一天，他到陕西周至县视察，碰巧遇上时任商洛县令的章慕名前来拜访。这章县令富有才华，年轻有为，热情豪放，能说会道，一下子就引起东坡的注意。很快，两人便一见如故，称兄道弟，连手结成莫逆之交。过了不久，章相约东坡一齐同游南山仙游潭。这水潭瀑布自山顶飞泻而下，如白练挂空，潭水深不见底，上有独木桥横跨而过，供游人观赏，而独木桥对面是悬崖峭壁，高不可攀。两人边走边看，章一时兴致大发，提议要从独木桥上走过去。而东坡察看了一下，觉得独木桥岌岌可危，别在这儿把生命当赌注，执意不上独木桥。章见东坡不接受自己的建议，很是扫兴，就说：那我独自过去。说完，他只身走过独木桥，然后又找来一根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系在一棵松树上，缒绳而下，居然冒着生命危险吊在绝壁之上题写了“苏轼章来游”六个大字，写完毕后才将绳索解开，气定神闲地又从独木桥上走出来，洋洋自得着。刚才这吊着绳子在悬崖绝壁题字的惊险场面，让东坡看了不寒而栗。想着这个为题写几个字而胆大妄为视死如归的章县令，东坡既敬佩，又为他捏了一把汗。东坡拍着他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你的表演令我提心吊胆。做事情这么冲动，我看你终有一天会举刀杀人。”“为什么？”章听了不悦，反问道。“敢于拼命的人，也一定敢杀人的。”东坡笑笑回答。章听了，似乎不太高兴：“不见得吧！不过，如果遇上敌人，那也难说，人总是自私的，为了自身安全，紧急关头会不顾一切。”东坡一听，觉得这章县令敢说敢做，人也有点怪脾气。自从以后，东坡章两人各干各的事，难得见面，话不投机半句多，交情就此打住，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年）春夏之交，鸿运当头的章居然跃上宰相的宝座。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东坡当年的说笑之谈，居然变成残酷的现实。章得志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大清洗，拉帮结派，排斥异类，打击报复，不少正真善良的官臣惨遭迫害致死，无所不用其极端，就连曾是当年老友的东坡，也不放过。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先是将东坡贬谪英州，在东坡被放逐途中，又连发贬令，最终将东坡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实质上就是流放。这还没有完结。东坡贬到惠州不久，章又施诡计，指派了与东坡有积怨已绝交42年之久的程正辅专程南下广州任职。他想利用程正辅与东坡的积怨，挑拨离间，继续对东坡施加压力，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可幸程正辅看出章的阴谋，并未对东坡施加压力，反而通过书信往来和相会谈心得到和解，两人消除积怨，重归于好。以后东坡还利用与程正辅的关系，为惠州百姓办了几件好事，受到惠州老百姓的好评。章知悉后心又不平，遂将程正辅调开。当东坡熟悉了惠州生活习惯，打算“不辞长作岭南人”而在白鹤峰建起新居时，章知道后又在咬牙切齿：“你东坡活得好潇洒，又吃荔枝又造屋，我看你能在新屋里住上几多天？”利用手中权力，大笔一挥，又将东坡贬往更加遥远更加荒凉的海南儋州。初到儋州，东坡在当地官员的关照下住在官舍里，还帮他住地修葺一新，好让东坡有个舒心的栖宿地。可章派亲信跟踪得知情况后，又下令将东坡逐出官舍，住进一座破庙里。幸好当地黎民百姓爱戴同情他，帮他在桄榔林里建起五间茅屋作为安身之地……可以说，东坡这些年来所经历的种种磨难，都是章之流一手造成的。他的这些所作所为，对东坡这样一个昔日的好友，是要利用手中的权力置他死地而后快，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对此，东坡始终还是忍耐着，以“和与安”的宗旨面对人生，和气地善待自己的处境。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面对现实，面对各种困难，他都能坚定执着地前行，也都一一顶过来。“回首向来潇洒处，也无风雨也无晴”。东坡胸怀坦荡，禁不住发出这样的慨叹。从历史上看，在中国的官场里，权力越高越集中，而所能给予的官位也越少，这就引发争权夺利的残酷性。在权力舞台上排斥异己打击异己剪除异己已成为必要的恶举。不下这种狠心，你得到的权位也许随时随地让他人夺去。东坡自然深知这官场潜规则。但东坡不是那种为达到自己野心而置他人死地而不顾的混帐官僚。他有自己的为人处世准则和最起码的人性良心。所以，他对章所作所为，奉行着“宁可负我，切莫负人”的信条，一直是包容着，忍耐着，等待其觉悟，决不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之伎俩。世事难以预料，人生福祸无常。章以为他官高禄厚，不可一世，滥用权柄，扼杀政敌，达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物极必反。章的衰运开始降临到他头上来。一年前，章的胡作非为开罪了当朝皇帝宗徽宗，也重踏当年东坡被贬蛮荒之路抵达雷州。而此间他的儿子章致平正是要赶往雷州去探望他。章致平一路风尘，刚到京口，就了解到恩师东坡已平反复职北归，一路上受到各级官宦和老百姓的热烈欢迎。坊间还不断传出东坡会到回朝廷再度当政。章致平想，如果是这样，那我父亲章肯定会受到报复，说不准也会在岭南死去。这些年东坡受了这么多苦难，九死一生，都是我父亲一手造成的。如今他返回朝廷重新掌权，他会放过我父亲吗？想了许久后，他决定利用自己曾是东坡得意门生这层关系，写了这封700多字的信。信中坦言自己因父亲章的关系，不便直接登门拜访，恳求恩师坡公日后腾达果真有辅佐皇上之时，盼能宽宏大量，给负罪之身的父亲放条生路。自然，章致平此举也出于其父子之情的良苦用心。他以为东坡会像父亲章一样，有权在手，胡作非为，打击报复，致人死地。恩师东坡才不是像他父亲的那类人。实际上，东坡对章遭贬之事早已知晓，并因此给章的女婿黄实去信一封，说到“轼与丞相定交40余年，虽中间出处稍异，交情因无所增损也”。还说到自己曾为此而惊叹不已，忧虑得吃不下饭，也的确想帮点忙，但不知从哪儿做起好。信中还称章为老友。信的最后请黄实代转给章一番慰勉之言：雷州虽远，而瘴疫并不严重。自己的弟弟子由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并无大碍。万一真的遇上瘴疫流行，应如何注意储药养生保护身体云云。从这番恳切护人的言词中，东坡的确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邪心。东坡对章的友情，始终如一没变。至于章，他为什么把当年的好友东坡搞到如此寒碜的地步呢？这除了因政治见解不同引起党派力量纷争外，恐怕与章狭隘妒嫉的心理素质有关。论威信才学，他绝对比不上东坡。人们都认为，皇上器重东坡，信任东坡，东坡随时都有晋升的可能。故而章视东坡为政治劲敌，一山不藏二虎。不把东坡排挤在朝廷之外，章的位子难以稳住。故而他要千方百计找借口，给东坡披上种种罪衣，让他无出头之日。然而，斗转星移，章今日苦果自尝，落得比东坡更可悲的下场。但东坡却没有因此而落井下石，仍是宽大为怀，与人为善。大赦之后获得新生的东坡，肚大能容，笑口常开，阅尽人间悲欢事，在迎接着金色晚霞的到来。如今，朝廷给了东坡一个宽松的政策，官复原职，可异地安置，这让他晚年生活有了保障。眼下他觉得应该着手考虑到哪儿安身定居的事情了。一开始，东坡曾想到回山清水秀的家乡眉山去。这是他父亲苏洵在遗嘱里说到的，而且在苏洵墓穴旁留着两个位置给东坡兄弟。东坡曾给朋友郑靖写过一封信，谈过告老还乡之事。信中说到，我东坡已经须发都全白了，但精神尚佳，体力不减当年，估计一时不会死去。这多得皇上大恩，给我大赦，让我回归农家，可以在月下挥锄耕耘，也可以秉烛挑灯夜读，回归田园生活。我的本意是想解甲归田，但不知现实的愿望能否如愿以偿。总之，叶落归根，返回四川眉山老家曾是东坡的首选之地。若回不了四川眉山，东坡考虑第二个方案是杭州。杭州西湖甲天下。这里又是东坡先后两次在此为官的地方，并在这里邂逅了让他终生难忘的钱塘歌女王朝云，初收为侍女，长大后纳为侍妾。这段难忘之恋一直延伸到如今，痴情仍不减当年。可见东坡对杭州会有怎样的依恋情愫。他在杭州第二次离任时，杭州百姓流淌着热泪夹道相送，难分难舍，这也是他想选择杭州定居的原由。后来转念又想到，杭州的确好，但买房及生活费用开支太高。东坡不会理财，一生贫困，又乐善好施，家庭人口多，毫无积蓄，怎敢向杭州靠拢呢！不久，弟弟子由来信邀请东坡到河南许昌定居，他考虑了许久，由于上述的一些原因，犹豫不决，徘徊观望，思前想后，始终拿不不定主意。元符四年春天，东坡带领着长子苏迈一家人和幼子苏过一家人，连同婢仆大小30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江西境内的虔州，在这里住下来，一呆就40余天。这里气候不好，又适逢瘟疫盛行，仆婢之中先后有六人死于疫病。这让东坡提心吊胆，心急如焚，埋怨这儿不是安居乐业的地方，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到哪儿去呢？究竟是回四川眉山，还是去杭州，或是去许昌，花多乱了眼。堂堂东坡此时心里乱纷纷的，到底要朝哪个方向走，心中没有一个谱。思绪凌乱，情急之下，东坡相信起命学来，便请相士算命。相士仔细地看了东坡之后，给了一条签语：“凭君为算行年看，便数生时到死时。”东坡此时又名声大振，相士看风驶舵，自然不会给他说坏话。东坡问及谶语意思，相士只是笑而不答。这让东坡心情更为狂躁不安起来。此时，虔州人久闻东坡大名，得知大学士来到自己身边，于是天天有人慕名登门拜访，向东坡拜师请教和索求字画诗文。开始东坡婉言谢绝，后经受不住盛情难却，只好动手动笔应付着，累得一天到晚写画不停。有时写小字无法对付，改为只写大字送人，求得自己不致于太辛苦而累倒。有这么多人仰慕东坡，崇敬东坡，这对东坡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虽苦尤乐。东坡也不向人家收润笔费。他留下来的这些墨宝，后来都成了珍贵的艺术品，价格不断上涨，不少人都以收藏到东坡作品为荣耀，争相拍卖抢购。这个时候，东坡的弟弟子由也已退休，在颖州置有田产，并在那里定居养老。子由比较善于理财，有些积累，经济条件比东坡宽裕，几个子女都已成家立业，生活也都过得去。经过再三考虑，东坡认为投靠子由比较适合。而且这段时间他对子由骨肉之情思念日重，北归后一直未能与他会面，挂记在心，于是他决定携一家大小北行投靠子由。然而东坡得到京都传来的消息：东坡若去颖昌，意在靠近京城，便于进京，这样一来，会有新的惩罚加于苏氏兄弟。只好又写信告诉子由，不能往颖昌近地而居，决定改为迁居常州，并已借得朋友一套住宅暂住。这个定居计划举棋不定，一改再改，回想起来，连东坡自己也觉得可笑。不久，东坡一家人终于辗转来到常州，借了顾塘桥好友孙家住宅暂住下来。逗留数天后，东坡很快喜欢上常州这座江南水乡古城，便有心打算在这里找个落脚点，定居下来安度晚年。过了一段时间，东坡的学生邵民瞻四处打听，帮他找到一所合适的房子，可以购买过来住宿。这是一座四合院式老宅，共有十几间房子砖墙瓦面都比较陈旧，略加修缮一下即可住人，卖价不高。院落周围有好些荒地，屋后有个小果园，种有一些零星果树和花草。这令东坡觉得满意，可以在这里躬耕养老，欢度晚年。于是他花光了身边所有的钱，又东移西借才凑足银子，将住宅买下来，并立即请工人进场修葺一新，择日搬进了居所。东坡搬进居所的第一件事，依然还是先把朝云画像挂在墙上。常言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东坡离开家乡眉山出来，靠科举进入官场，但仕途坷坎，起起落落。为了实现居者有其屋的愿望，他一贬黄州时修建了雪堂；二贬惠州时修建了白鹤峰新居；三贬海南时修建了桄榔庵，可惜都未能住上多久，又要移师他处。这回常州买房，该是度过余生的最后一站了。东坡曾这么想：大赦之后如今获得了新生，要注重养生，争取达到长生。对此，他心安理得，美滋滋地憧憬着，等待着，满怀希望在明天。有一个夜晚，月色明朗，天色暖和。学生邵民瞻过来约东坡外出散步闲聊，东坡欣然同意。两人漫步边走边谈，不觉来到城郊一个小村落。这时满天星斗，皎月挂空，照得乡村夜景迷人。正当两人沉浸在谈兴正浓时，邵民瞻转过头，望着东坡，说：“苏老师，这回你选择常州定居，应该说是没错了吧！”东坡说：“我很喜欢常州的山水园林，定居在这里是选择对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学生问。“很简单，还是以休闲养生为主，平时在书房里玩点诗文字画，哈哈，都是老习惯了，足够我安度晚年的啦！”东坡很是俏皮着说。“房子住得还舒适么？”学生又问。“感谢你，介绍我买的这套住房很满意，住得舒适还不说，主要优点是前后都有院落，留在余地，可栽花种树，很是幽静。”东坡仍是很高兴。“那你满意就好咯。”学生安慰一番。正当两人继续往前边走边谈时，路旁不远的一间小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凄凉悲苦的哭诉声，听着令人揪心抓肺。“莫非谁家有亲人死去？”向来关注民生问题的东坡，被这哭诉声惊扰着，心里不是滋味，便拉着邵民瞻向小屋走近。推开半掩着的竹筏门，在渗淡的油灯下，只见屋内空荡荡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坐在矮凳上痛哭流涕，令人心寒。东坡上前问道：“大娘，家里发生什么事？”老妪抬起头，见到慈祥和蔼的东坡，伸手抹着眼泪，哭啼着说：“怨家门不幸呀，出了一个逆子，整天不务正业，沉迷打牌赌博。为了抵偿赌债，竟将祖传老屋整幢变卖出去。这叫我以后怎么生活下去呀……没有办法，现借了亲戚的这间小房暂住下来。那座百年祖屋，世代相传，周围环境又好，我住了几十年都不想走。现在抵偿赌债，这叫我住到哪里去呀！”说完，她又失声痛哭起来。“大娘，你的祖屋在哪儿，卖给谁呢？”邵民瞻插话问。“我家那栋祖屋就在城内荆溪河岸边，单家独院，有围墙包着，屋后有个花园，种了几棵杨梅和桃子……”老妪鸣咽着回答。东坡和学生两人一听，不禁都惊愕起来。原来老妪说的祖屋，正是东坡刚刚买来住下不久的这套住宅。目睹老大娘哭得可怜，东坡心里十分难过。心想，不孝儿子将房子变卖偿还赌债，这太不像话。而碰巧买家又是自己，这笔买房钱自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足的呀！如果把房子退回给她，原来的房款已全部让她儿子抵押赌债，那肯定要不回来。若不给回房子她，这老妪孤苦零丁，有可能会让其儿子白白气死。考虑再三，东坡下定决心将房产退还给老妪。于是，东坡立即叫学生到回去帮他把买房屋契取来，安慰着老妪，说：“大娘，别难过，我来帮你处理好房屋的事。这是你儿子写的卖房屋契，我把它烧掉，房屋退回给你们，你明天就搬回去住吧！”说完，东坡将买房屋契当着老妪的面，点火焚烧掉。老妪仔细地看着东坡的举动，又惊又疑起来，心存顾虑：“房屋给回我家，可我没钱还给你啊！”东坡安慰着：“大娘，钱别提啦，你老人家好好安享晚年就成了。”老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怎么也想不到祖屋怎会失而复得。但亲眼看见卖房契烧成灰烬，又望着眼前两位好心人。她相信这是现实，不是在做梦，顿时心情激动起来，立即向东坡下跪谢道：“大恩人呀，你真是佛子转世菩萨心肠的大好人哟！”东坡伸手把老妪扶起来，亲切地说：“这点小事，别太挂记，你能快乐起来，不再为儿子而伤心就成了。”老妪说：“那你即是为我儿子还了赌债，我们怎么过意得去呀！”东坡说：“你家现有难处，能帮则帮，小意思。”东坡说完，拉着学生一齐向老妪告辞，到回家去。第二天上午，东坡叫邵民瞻把老妪的儿子找来，要他马上把老母亲接回祖屋居住。东坡趁机向老妪的儿子进行一番规劝。东坡说：“你为人子，不好好劳动，懒散无为，迷沉赌博，债台高筑，变卖祖屋。你这样做，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父母吗？对得起兄弟叔侄吗？赌海无涯，回头才是岸。现在我把房屋归还给你，钱就不用你退了。以后一定要从这次卖屋中吸取教训，远离赌博，踏踏实实地做人，侍奉好生你养你的老母亲，再别让她为你发愁了，懂吗？”老妪的儿子被东坡一番话打动着，低下头流着泪，连连点头表示从今以后要吸取教训，自食其力，不再参赌，孝敬老娘。没几天，常州坊间就传出东坡买屋烧契，资助赌徒偿还赌债的新闻。人们互相传颂，发出啧啧的赞叹声，都为东坡助人为乐的高尚情操而深深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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