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爱过歌词有部小说叫什么我忘了就知道他是一名军人他有很多老婆开头有一孩子

您没有登录或者您没有权限访问此页面,可能有如下几个原因
1、本版块为正规版块,只有注册会员才能进入!
2、您还不是站点会员,请先登录站点
登录&& 使用QQ账号登录
还没有帐号?
使用合作网站帐号登录:【周德东恐怖小说合集】二
作品:蓝袍子
  作者:周德东
  一。朝朝朝前走?那地方叫齐哈日格乌图。?那地方一半沙漠一半草原,地理学上叫戈壁草原。你们一辈子也到不了。?那一年,我在齐哈日格乌图放羊。那段时光,戈壁占据了我记忆的辽阔空间。?一些感伤的往事,经过多年的沉淀,会变成一种美好的东西;一些美好的往事,经过多年的沉淀,会变成一种感伤的东西。?而一段恐怖的经历,时间越久远越觉得恐怖。?那一年,我赶着148只肮脏的羊,慢吞吞向前走,向前走。?我穿着军服,肩章上一粗一细两道黄杠杠,中士军衔。?一片黄沙土,无边无际,生着半青半黄的寸草。天地间一片燥热。?不远处,有一具惨白的骷髅,比牛小,比羊大,我瞅了好半天,都不知道是什么。它的姿势好像活着一样,趴在草原上,两个空洞看着我。一群很大的苍蝇围着它飞。?这里与世隔绝,没有电话,没有报纸,没有树,没有电,没有互联网,没有人烟&&除了天就是地。?中间是孤零零的我,还有一群羊。刚才我说了,148只。?我担心自己渐渐被羊同化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点忘记了母语,不再会说话&&因此,我就经常大声和我的羊交谈。?比如我说:你们睡得好吗??羊说:咩&&我说:你们吃饱了吗??羊说:咩&&我有点生气,说:你们只会这一种叫法吗??羊说:咩&&?羊呆头呆脑,是最缺乏灵气的动物。我就属羊。我经历的故事多如繁星,以致许多人不敢轻易相信,认为我是在编造。?作为一个作家,我几乎没有想象力。?小时候,我的父母很苦恼,他们认为我的未来一定像土地一样沉重。?比如,他们指着天上的月亮问我的哥哥姐姐:那是什么??哥哥会说:那是黑天的太阳。?姐姐会跟随哥哥毫不费力地说:那是太阳的妹妹。?问最小的我,我就说:是球。?父母又摇头又叹气,半晌又提示我:你看哥哥姐姐回答的多好,你再想想,它像不像一个白色的盘了?什么东西是白色的呢?比如白银&&你说,它是什么??我不想再纠缠不休,把脑袋一扭,固执地说:是球。然后,我就再不肯回答他们的任何提问了。?父亲就说:这孩子不开窍。?母亲就说:日后肯定没出息。?不开窍又没出息的我20岁的时候,赶着羊群在戈壁上走。?狐狸有仙风,黄鼠狼有鬼气,狗通人性&&我们经常听说,大难来临,连蚂蚁都有预感。而我的羊无欲无望,只知道啃草。它们跟我一样缺乏想象力。?地气颤颤地飘升,透过它,一切都微微晃动起来,显得有点不真实。远方更远了。?我没有武器,或者再准确一点说,我手无寸铁。我只有一架光学素质极为优良的俄罗斯望远镜,上面有前苏联国旗。?我把它举起来,东南西北看了一圈,没有一个蒙古包。?原来,这附近好像有一户人家,不知为什么,他们迁移了。?这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静得像史前。?你害怕吗?我问自己。?不。我对自己说。?中午的时候,起风了,那风浩浩荡荡,它吹动着我的军服,梳理着我的短发。我和戈壁一起躺着,我和时间一起淌着。?我的躯体一点点消融了,我变成了一团散漫的雾,尽情变换着形体,随意改变着方向,飘飘悠悠,清清淡淡&&?本来,我是开车的司机,但是我犯了一个错误,被赶出了驾驶室。接着,一连之长发给我一根羊鞭子,那是一根粗壮的羊鞭子&&?我爬起来,发现我的羊群不见了。我急忙举起望远镜搜寻,还是不见它们的踪影。?我的心一下缩紧了。?因为我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女人。
  二。望远镜中的女人?那女人穿着蒙古族的袍子,那袍子是蓝色的,好像有绿色花纹和金色花边,系着一条红腰带。她脚上穿着一双黑靴子。?她坐在戈壁草原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她侧着脸,我看不清她的面目。?一片干燥的戈壁草原,一个异族女人,这画面无声无息,在我手里颤动着&&太远了,我拿不稳我的望远镜。?我把眼睛从望远镜上移开,连天的沙土在正午的阳光下金黄刺目,没有一个人影儿。?我又端起望远镜看她。?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偷窥的乐趣。?突然,她转头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慌忙把头扭开,马上想到她是看不见我的,便又把眼睛贴到望远镜上,继续看。?她在朝着我望,好像看见了望远镜后我的一双贼溜溜的眼。?我的心猛跳起来。?她不像在牧羊,她身边没有羊,也没有马。?她住在哪里?她怎么突然出现在没有人烟的戈壁草原上?她坐在那里干什么?我觉得有点怪。?如果半夜里害怕,可以等待太阳。如果光天化日害怕,那就没有希望了。?我和她似对视非对视,过了好半天,最后是我先败下阵来。我把望远镜从她的身上移开,四下转动,终于看见我的羊群从一个大坡下走出来。?我长舒一口气&&你当连长不会,杀敌人不会,如果连羊都看不住,那怎么向这庄严的帽徽交代呢??我再举起望远镜看那个神秘的女人&&没有了。?她是蜃景?幻觉?
  三。梦历?过了很多天,一直没有再见到那个女人。?夜里,我躺在破旧的木床上,透过窗户上的几根木橛子,望着天边最遥远最黯淡的那颗星发呆&&?我住的是一座干打垒的土房子,旁边就是羊圈。那羊圈很大,散发着浓郁的腥臊味。我就在那气味里吃饭、睡觉、想心事。?我的连队位于格日傲都公社,离我三里远。连队有一辆勒勒车,一周来一次,给我送粮食,蔬菜,珍贵的信。?我给远方的朋友写信,说: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欢唱&&?其实,这里连燕子都没有。它们没有力量背着那么大的春天,再飞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来。?那时候我还小,我很想家,可是那戈壁草原一万年也走不出去。在那样的荒凉之地,寂寞之地,惊恐之地,任何人都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悲凉的情绪顺着星光流淌下来,压迫我单薄的心灵。?我经常想,有一天我会死的。按照我们汉族人的习惯,我死后,应该在头顶点一盏长明灯。我没有。不过,我的骨殖会燃起磷火,那就是我的长明灯了。我自己烧自己。您见了,千万别害怕。?我走不动了,我在戈壁草原上倒下来。经过很多年之后,我渐渐就变成了那个比牛小比羊大的骷髅,两个有眼无珠的空洞,冷冷观望着路过的马群。时光之河从我身边潺潺流过,而我躺在岸上,它不会再带走我了。?某年某月某日,另一个流浪的汉人路经于此,远远看见蓝色的磷火一闪一烁,一定以为,那就是星光了&&?星光被夜里的大风刮得无影无踪。?戈壁草原的风出乎你的想象,那是一万个恶魔在狂呼。?我梦见了她,蓝袍子。?她说,她根本不存在,她就在我的望远镜里。或者说,我的望远镜是个放映机。?她说,她甚至不在我的望远镜里,就在我的眼睛里,我把她投影到了望远镜里。?她说,其实,她是在我心里&&?最后,她笑嘻嘻地说:&这片草原就是你的心。因此你会遇见我。&
  四。野路?戈壁草原上有一条宽不盈尺的小路,弯弯曲曲,时隐时现,像一个垂朽的老人追忆童年的思路,迟钝,艰涩。?我刚放羊的时候,以为这是皮毛贩子的摩托车压出来的。有一天,我看见一群牛首尾相衔,慢悠悠顺着这条小路走向远方。它们有的黑有的白有的花。?我尾随其后,想找到答案。?走出了很很很远,我感到极其疲惫,水壶里的水也干了,我在对水的渴盼中感到生命的美好。?这群牛究竟是干什么去呢?这疑问牵引着我。?终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水洼。那水十分清澈,盛着一穹湛蓝的天。水畔拥挤着茂盛的草,羼杂着枯荣自演的野花,一阵风吹来,它们小气地摇动着。还有叫不出名的鸟儿,飞来飞去。?我突然明白,这小路是牛寻找水踩出来的啊。?是哪群牛踩的呢?永远无人知晓。?也许就是我眼前的这一群,也许是别的一群,也许是眼前这一群的前辈,也许是别的一群的前辈,也许是几代牛几群牛共同完成的&&?圆圆的天圆圆的地不能给牛一点方位的提示,小路就带领着它们去喝水。这些牛死后,它们的子孙又继续接受小路的牵引,直到这泡水干涸,它们再去寻找&&
  五。永远的距离?这天,我又在望远镜里看见了她,蓝袍子。?她坐在草原上,好像在看我,又好像没看我。这次她离我近了些,不过,我无论怎样调焦,还是看不清她的眉眼。?我和她就这样远远地相对。?我放下望远镜,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豆粒大的影子都看不见。?我有点恐惧,索性赶着羊朝她的方向走过去。?不知道走出了多远,我实在走不动了,可是,用肉眼仍然看不见那个女人。我坐下来,双肘支膝,当支架,用望远镜望她,她还在。?她在朝后退?她不可能看见我呀。?突然,我的视线被白色的云团充满,我移开望远镜,原来是我的羊群挡在了前面。?我起身把它们赶跑,再用望远镜看远方,她已经不见了。?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神秘的女人。?女人因为神秘才吸引人,哪怕她的神秘已经达到恐怖。女人本身就是让人着魔的动物&&?我的羊也走累了,它们纷纷在草地上趴下来。?我跟它们一起卧在草地上。天上的云朵静静看着我,亮得刺眼。我就闭上了眼睛,暖洋洋地幻想&&?她长得很漂亮,叫萨日高娃,或者叫乌兰花之类。有一天,她走到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
  &你家在什么地方?&?&绝伦帝。&?&很远吗?&?我指了指天边最远的一朵云:&也许那下边才是。&?&哦。&?&我退伍之后,你跟我去吧。&?&我不去。&?&为什么?&?&马跑到那儿就累死了。&?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因为除了茫茫黄沙土,没有一个人影。我甚至不敢断定她是不是存在。?一只蜥蜴在草丛里诡异地看我。这世界很热,可是蜥蜴很凉。
  六。天堂所见所闻?二连浩特是一个边防城市,只有巴掌大。它坐落于戈壁草原腹地,坐直升飞机都找不到它。
  在我的心中,二连浩特就是天堂。因为那里有女人。?我两年没有外出了。这一天,连长准了假,批准我到天堂去。?天堂当然很难到达。?那辆破旧的卡车像一只笨重的甲壳虫,在黄沙土上缓缓爬行,引擎声惊天动地(我混得好的时候,曾经驾驶过它。我知道,它是1976年出厂的,早该报废了。我几乎是坐着一堆破铜烂铁爬行)。?路光秃秃,车轮光秃秃,我的心情光秃秃。?颠簸了十几个钟头,我终于来到二连浩特。?我没有带我的望远镜,因为这里不需要,抬头就能看见。?我在那里呆了一天,我无所事事,一直坐在路边看。女人的大腿和高跟鞋,在我眼前晃动。
  我觉得我微贱的生命和她们的鞋跟一般高。?我请假的借口是,买日用品。其实我什么都不买。我有吃有喝,我需要的不是日用品。?那是一条干净的街道。正午时,有一个穿蓝袍子的蒙古女人走过来,她的轮廓很像望远镜里的那个女人。?她没有注意我,慢悠悠地走过去。?我站起来,悄悄跟踪她。?她走进了一家百货商店。我至今还记得,那商店门口有一个英雄骏马的雕塑,马的前蹄高高扬起来,惊心动魄。我跟了进去。?她停在卖望远镜的柜台前。我凑到离她很近的地方,也假装买望远镜。那些望远镜没一个比我那个好。?接近之后,我觉得她长得很面熟。她是谁呢??我陡然想起,她很像我小学时候的一个同学。她叫安春红,满族,不爱说话,她跟我同桌,又是好朋友。她的肤色很白嫩,害羞的时候,真像秋天的苹果。她的学习成绩经常和我并列第一。?我们在一起只有几个月,后来她家就搬走了,不知搬到了哪里。老师说,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蓝袍子和售货员说的是蒙语,我听不懂。最后,她挑了一个,付了钱,走了。?我喊了一声:&安春红!&?她没有回头。?不是。不可能是。?次日,我返回。又是十几个钟头的颠簸。半路车坏了两次,最后一次怎么都修不好了。?我们一共三个人:我,司机,炊事班长。我们都被抛弃在戈壁草原上。?天黑下来。戈壁草原昼夜温差大,天黑下来后,很冷。?在那片没有一星灯火的戈壁草原上,我听见有马头琴声。?那声音低沉,嘶哑,悲凄,哀怨,像一个男人在哭。哭天,哭地,哭不尽那孤独那恐慌那冷清那凄惶。?如果是一个女人在哭,就不会那样揪人心,因为会有一个男人走近她,把她抚慰,把她疼爱&&而那是一个男人的哭声呵,撕心裂肺。?我觉得那是另一个我。?马头琴是用马的命做的。我感到那马还活着。?我静静地听,满怀感动&&这琴声是城市的音乐会演奏不出来的。?月亮升起来,那是戈壁草原惟一有水分的东西,也是戈壁草原和外界惟一共同的东西。月亮如水,琴声如水。?绝望的司机惊喜地叫起来:&有人!&他终于听见了&&有人拉马头琴,就说明附近有蒙古包,那我们就得救了。?他们的耳朵有问题。对于哭的声音,我的灵魂比他们灵敏一百倍。?那天,我们住到了那个蒙古人的家。?清早,那个会拉马头琴的蒙古人开着四轮拖拉机,把我们送回了格日傲都公社(三天后,那台抛锚的车被另一台更爱抛锚的车拖了回来)。?四轮拖拉机的声音震天响。四周除了沙土还是沙土,除了骆驼刺还是骆驼刺,不见一缕女人的红纱巾。?那段日子,我固执地认为,女人的颜色就是红。?红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颜色,不信你就用一块红布蒙住眼睛,时间久了,你可能兴奋得想呼喊,可能痛苦得想流泪,可能幸福得想醉,可能绝望得想死&&?可能有一万个,一万个可能都是极端,每一个极端都会使你的生命有滋有味。?天蓝,地黄,中间再加一点红,就成全了三原色。?而这里看不到女人。于是,有许多许多的颜色给损失掉了。?而那个望远镜里的蓝袍子,她好像与红无关。
  七。望远镜看见望远镜?我继续放羊。?在空旷的戈壁草原上,我对羊喊口令:一二一,一二一。羊四条腿,步伐无法一致,一片混乱。?我一个人笑起来,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不过,这里没有人。我多盼望有同类出现啊,哪怕是一个敌人。?可是什么事都不绝对,不能说这里没有人,也许那人就跟在我身后。?&&你也一样,不论什么事,如果你认为神不知鬼不觉,都一定是错的。所谓隔墙有耳,就是这个意思。?一只高大的公羊低沉地叫着,爬到一只最漂亮的母羊身上。那只母羊守身如玉,决不驯从,一边怒吼,一边反抗。?公羊百折不挠,终于得手了。它幸福地抽动着阳具,高亢地叫&&?戈壁草原无故事。?两只羊做爱,一个人旁观,这成了戈壁草原惟一的故事。?很快,那母羊的尾部就肿得高高。它呻吟着,回头舔,却舔不着。?我愤愤地踢了那只公羊一脚,骂道:&混帐!&?公羊一颠儿一颠儿地跑开了。?我举起望远镜,又看见了她!?她这次更近了一些。我调整焦距,一点点拉近了她的脸。尽管很模糊,我还是看见她长得挺周正,甚至有点漂亮。这让我更加怀疑她的真实性了。也许,她被我的想象美化了??戈壁草原见不到女人,更见不到漂亮的女人。因此,那只被强奸的母羊都把漂亮一词给占用了。?她正朝我望,她好像就看着我的眼睛。?我离开望远镜,视野里除了半青半黄的草,仍然空无所有。我凑近望远镜,她就历历在目了,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我忽而镜里忽而镜外地望她。?她忽隐忽现。?我觉得她在勾引我。?她在勾引我!&&这假想让我很激动,因为这证实了我的存在。?那只不正经的公羊又打那只漂亮的母羊主意了。?它跑到它的身边,&咩咩&地说着什么。我想那无非是在表白:我很寂寞,我的寂寞就像这无边无际的沙土,你就是海。那些母羊我根本都看不上,你却深深打动了我。你的眼睛是那样善良,你的胡子是那样美丽&&?当我举起望远镜的时候,我吓呆了&&我看见两片闪闪发光的东西&&她正拿着望远镜,朝我望。?我无比惊恐,心狂跳起来,不知道该继续看,还是该把望远镜放下来。?如果继续看,她就会发现我在偷窥她;如果放下望远镜,那我就会一直被她偷窥。?
  她和我对峙。最后,是我先把望远镜放下了。?接下来,我的表情极不自然。我挺了挺身子,尽量使自己的姿态更端正一些,使自己的神态更磊落一些。这不见人烟的戈壁草原上,有人在偷窥我!?我感到极其恐怖。?我感到,这个女人很诡怪。我甚至想,这件事该不该向组织上汇报。?又一想,有什么可怕的呢?草原上很多的蒙古人都有望远镜,那是为了寻找他们的骆驼或者羊群。
  八。绿幽幽的光?
  一天夜里,又刮大风。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戈壁草原没有人,怎么会有女人的哭声??那哭声更像是歇斯底里的嗥叫,极其悲凉,极其凄惨,就在我的窗外。女人就是被扒了皮,也哭不出那种声音来。?我毛骨悚然。?没有电话,我无法和连队联系。没有警察,没有邻居,呼救也没有用。没有武器,我只有一根放羊的鞭子。可那鞭子连羊都不怕。?这里,一切都靠自己。?我哆哆嗦嗦地走出去,打开手电筒,看见两束绿幽幽的光,直射我五脏六腑。那是一条毛烘烘的东西,它慢吞吞地走开了。我看见它断了一只耳朵。?它一点点消失在手电光达不到的地方,消失在夜的深处。
  九。敖包相会?次日,我出发时,天还晴得好好的,可当我和我的羊群走出十几里路之后,天却阴了,大雨像演电影一样落下来。?戈壁草原很少降雨,我毫无防备。?我赶着羊群奔跑起来,转眼全身就湿透了。我慌不择路,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在戈壁草原上,迷路最可怕,甚至会丧命。?我还担心自己跑出国,这里离国界线只有几十里路。我是一名军人,我觉得,无论什么原因,只要越了境,就是叛国。那事儿林彪才干呢。?跑着跑着,我看见空旷的荒原里有一个毡房!我立即赶着羊群奔过去。?那毡房后竖着电视天线。毡房旁是一个羊圈,空空的,没有一只羊。?最罕见的是,离毡房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用石块堆起来的敖包!&&那是爱情的象征。?几条狗突然狂叫着扑上来。我的羊群吓得挤成一团,不敢前进。?我傻傻地站着。?在这人迹罕至的地域,在狗的眼中,除了主人,都是可怕的异物。面对陌生人,它们实际上跟狼没任何区别。?几条狼眼看就扑到我的跟前了!我看见它们的眼睛果然闪着绿幽幽的光。?这时候,毡房那厚重的门帘子被掀起来,露出一个女人,她打了一个尖利的口哨,那几条狼悬崖勒马,&呜呜咿咿&地跑回去。?她站在毡房那黑洞洞的门里,静静看着我。?我冒着雨把羊群赶进那个空羊圈,然后,我钻进了毡房。?那女人穿着一件蓝色的袍子,有绿色的花纹和金色的花边,系一条红腰带,脚下穿一双黑靴子。?她长得很周正。奇怪的是,她的脸很白,是常年坐办公室的那种白,这在戈壁草原上很少见。?原来,我的脸也很白,那时候,见过我的牧人都把我当成贵族看待。可是我在戈壁草原放了几天羊之后,就变得又黑又红了。?我打了个寒颤。?她长得多像安春红啊,她多像我在二连浩特见到的那个女人啊,她多像望远镜里的那个女人啊。?我咧嘴朝她笑了笑,用仅会的一句蒙语说:&塞耨(你好)。&?她也咧嘴笑了笑,笑得跟羊似的:&塞塞耨(你好你好)。&?接着,我把军用挎包放在白色羊毛毯上,坐下来。?她用手抓起一块牛粪,塞进炉子里,又把奶茶放在火上。然后,她坐下来,毫不掩饰地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更冷。?我扫视了一圈。毡房里有一个画着红花绿草的柜子,上面有一台很小的电视机。毡房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画着金鱼和荷花。此外,还有炒米、酥油、乌拉草、畜牧书之类。?一只黑狗趴在她的身边,我进来后,它看都没看我一眼。它应该是一条和我一样爱想心事的不平凡的狗。?我没有看见男人的皮靴,更没有看见蒙古刀。我觉得这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冷冷的雨腥气从门帘子的缝隙钻进来。在这凄凉的天气里,奶茶的热气袅袅飘来,十分亲切。?我打着手势试图跟她交谈:&你是蒙族人吗?&?她笑着摇头。然后,她嘀咕了一句蒙语,我听不懂。?&我是解放军&&解,放,军。&我指着我的中士肩章,一字一顿地说。?她还是笑着摇头。?&我迷路了,我要到格日傲都公社去&&格,日,傲,都。&?&格日傲都&&&她笑着重复,还是摇头。这个地名是蒙语,她应该知道,而且应该指给我方向。?是我跑出太远了??抑或,她根本不是这片天地里的人??&你经常来草原吗?&我问。?她笑。?&我好像见过你。&?她还是笑。?&你见过我吗?&?问急了,她就低低地说:&塞耨&&&?看来她真的不懂我的意思。?我不问了。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静默一阵子,她起身给我倒了一碗奶茶。我冻透了,奶茶可以让我很快暖过来。可我觉得,这奶茶和我在其他蒙古人家里喝的味道不一样,怪怪的。我甚至怀疑我真的跑到了毗邻的那个国。?她把电视打开了。蒙语台。?戈壁草原上的毡房都是风力发电,有电瓶。?那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很小的屏幕里,出现一个魁梧的蒙古族男人,他举着望远镜朝远方张望。背景音乐是那首我们熟悉的曲子:?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她。?她静静地看电视。?她感觉我在看她,就转过头,看了看我。?她好像刚刚注意到我胸前的望远镜,好奇地用手指了指它。?我把望远镜摘下来递给她。?她把它接过去,前后倒置,大头对着她的眼睛,小头对着我看。在她眼中,我应该很远。看了一会儿,她嘿嘿地笑起来。?我感到她的样子很可怕&&她在草原上生活,不应该把望远镜拿倒。?我故作轻松地对她笑了笑。?她把望远镜拿下来,并没有还给我,而是把它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我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向她要。也许,她想把这个望远镜留下当一个纪念,或者当成我避雨的报酬&&?外面的雨似乎小了,水声稀稀拉拉,像羊在撒尿。?我和她一起看电视,屏幕上出现蒙语新闻。我一句都听不懂,什么都看不进去。?天快黑了。但是她没有点灯,毡房里只有电视屏幕那一闪一烁的光亮。她的脸更白。?我怎么看她都像安春红&&准确地说,像小学一年级的安春红。但是,她离满族,离东北,离我的童年,十万八千里远,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不死心,想试试她,就掏出笔来,悄悄在手心上写了三个汉字:安春红。然后我把手伸向她。?她看了看,突然警觉地问:&谁?&?我的心一下充满惊恐&&她会汉语!?&你会汉语?&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闪了闪,大声问。我一下觉得她十分深邃,她含着不见底的秘密。?没有电话。没有警察。没有邻居。没有武器&&?方圆一万里,只有我和她。?她看着我,嘴里又冒出一串蒙语。?我疑惑了,难道她刚才说&谁&这个音不是汉语?我不知道这个音在蒙语里是什么意思。?可是,刚才从她的表情看,她确实是在问我:&谁?&?我觉得她在伪装,我觉得她刚才是失言了。?我说不出话来,我瞟了一眼门帘子,看看它离我有多远。?我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我低低地说:&我该走?了&&&?这一次,我没有打手势,我觉得她是听得懂的。?她突然笑起来,笑得就像那条断了一只耳朵的狼。?我紧紧盯着她的脸,不知她要干什么。?她笑着站了起来,麻利地换了一个台。汉语新闻。然后,她坐下来笑笑地看。?我一下惊恐至极。?她怎么看汉语台?她不是不懂汉语吗??我哆嗦起来。想走,却不敢起身。?这时候,外面的狗突然狂叫起来,好像受到了什么进攻。?她站起身,笑着从我身前走过去,走向毡房外&&那脏兮兮的门帘子把她的身子挡住了。?我哆哆嗦嗦地等待。?好长时间过去了,她没回来。?那电视还开着,毡房里的光线忽明忽暗。?我偶尔看见那红花绿草的柜子上,有一个类似影集的本子。我伸手拿起来,翻开,看见里边有一张照片,是一个穿蓝袍子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照的。她扶着他的肩,站在戈壁草原上,阳光很好,她幸福地笑着。她的脚下还有几朵野花绽开。?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有点像安春红,有点像我在二连浩特遇见的那个女人,有点像望远镜里的那个神秘女人,有点像刚刚走出去的这个女人&&?那个男人搂着她的腰。?奇怪的是,那个男人的脸被挖掉了,只剩下帽子、衣服、裤子、鞋。那是一身军装,他扛的肩章跟我一样是中士军衔。?我十分恐惧,甚至想:这个人不会是我吧??我贼溜溜地抬起头,看了看那个门帘子&&她还没有回来。我手忙脚乱地把这张照片抽出来,塞进了军用挎包里。?接着,我站起来,如履薄冰地走出去,想看看她到底干什么去了。?雨停了,戈壁草原一片漆黑,不见她的影子。那几条狗也不见了。?我想,她会不会把我的羊偷走呢?我警惕地来到羊圈前,看见我的羊都乖乖地趴在里面。空气湿漉漉的,腥臊味更加刺鼻。?她去哪儿了??我围着毡房转了一圈,不见她的踪影。?突然我听见毡房的门帘子好像有响动&&她进去了?她在和我捉迷藏??我急忙走进毡房,发现电视关掉了,一片漆黑。**在哈那杆上,屏息听了听,毡房里好像没有人。?我弯腰摸到自己的军用挎包,掀起门帘子,猛地跑出去。?我肯定不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夜了。我也不想再等她回来。我走出毡房,打开羊圈门,把我的羊放出来,然后,我赶着它们迅速逃离。?我宁可在戈壁草原上奔走一夜,也不愿意掉进她那没有底的秘密里,粉身碎骨。?戈壁草原黑沉沉,我感觉她就在不远处,就那样坐着,朝我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中闪烁。??我凭着感觉,在戈壁草原上奔走,奔走,奔走。我一直走到后半夜,竟然看见远方出现了几点细碎的灯火,简直像奇迹一般!?我知道,那是我的连队,那是战备值班室的灯光。当时,我突然感到又饿又渴,极度疲惫。
  我双膝一软,差点瘫在地上&&?我这种文人个性,平时和纪律严明的连队总是相抵触。?尽管我不是那种爱抱怨的人(我讨厌满嘴牢骚的人),但是我的心里确实不喜欢这个条条框框的集体,于是,最后我去放了羊。?这种放牧生活我行我素,时间由我自己掌握,不用出早操,不用站队列,不用唱军歌,只要我把羊喂饱就行了&&?可是,在那荒凉的黑夜里,在那惊恐而无望的奔走中,中士望见了连队的灯火,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十。多了一只羊?第二天清早,我把羊圈木门裂开一条窄窄的通道,只能通过一只羊,然后我点数。我想知道昨天在暴雨中有没有丢羊。?我数了一遍,没少,反而数多了一只。?这不可能。我把已经跑到草原上的羊又赶进羊圈,重新数,还是149只!?平时,假如多了一只羊,我会很高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增加了国家财产。可这一次,我感到事情很蹊跷。?我数了三遍,还是149只。?&&我赶着羊走在戈壁草原上,仔细打量这一群呆头呆脑的动物。?我不可能分辨出哪一只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只。每只羊都像,都不像。?我觉得这事情跟那个毡房里的女人有关系。?我举头四望,天高地远。没有了望远镜,戈壁草原更加无边无际。没有了望远镜,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我变成了瞎子。?而她时时刻刻都可能在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包括我撒尿。?我必须要撒尿。我解开裤子,不知道该面朝哪个方向。她在四面八方。?恐怖就像天上那朵诡秘的云,定定地跟着我。我看不见它走,可我怎么都甩不开它。它的阴影硕大无比,覆盖了三分之一的戈壁草原。?我永远也不可能再看见她了。?我有些后悔,假如我还有一个机会见到她,我不会那样草率地离开她。我要和她做一次男人和女人。我想,只要接触她的身体,就会打破她的秘密。
  十一。凉凉的幻觉?
  有一天,我在半梦半醒中看见了嫦娥。?那可怜的女子,她的肌肤跟月亮一样白,因此,凡人就看不见她。我看见她在月宫里洗着衣裳。?天空地旷,草冷风硬,一个孤男,一个寡女&&?我自作多情地想,我和她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于是,我朝着1988年的那轮月亮祈祷:嫦娥,嫦娥,你下来吧&&?嫦娥真的飘飘悠悠地飞下来了。她身披无缝天衣,脸上含着羞赧的微笑,无声地落在我寂寞的生命旁。?她轻轻把手伸向我。?我抓紧了她。她的手微微有些凉,那是月亮的一部分。?茫茫六合是一个大房子。那只玉兔跳来跳去,点缀着我们的爱情&&?回想起来,那就是我真正的初恋了。我的初恋有一点特别。?后来,我先后和几个女孩子谈恋爱,她们都说我太挑剔,我想这肯定跟那次似真似幻的经历有关系。?它将影响我一生。?我偶尔对一些朋友说起我的那次初恋,他们都笑我:嫦娥是你的吗?嫦娥怎么是你的呢??在这拥挤的都市里,房上有房,人上有人,纯情成了笑话。在这里,月亮成了芸芸众生公共的餐盘,嫦娥成了衮衮诸公共同的梦中情人&&?不过,我固执地认为嫦娥曾经属于我一个人。不信就算了。
  十二。另一个中士?
  这天,连队的文书赶着勒勒车来了,他来给我送食物。?他走进我的房子,看了一眼我的床,坏坏地笑了。他是老兵,十年了,他什么都经历过。他摇头晃脑地对我唱:&跑马溜溜的床上,一朵溜溜的云哟&&&?话题自然而然扯到了女人。?我问他:&这附近有没有一个蒙古族女人?&?&想了?&?&我遇见了。&?他板起脸,很负责地说:&你可别胡来。&?&怎么了?&?&土木尔连队,有个放羊的兵,也是你们东北的,他就不收敛,结果&&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他认识了一个放羊的女人,蒙古族的,那女人对他特别好,最后竟然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不知道。后来,他调到了塞汉拉连队,悄悄就溜了。那个女人寻他不见,找到连队来&&那个兵因此被处分了。他闹情绪,跑掉了。咱们团派人到处找他,半年后,终于在他的老家把他找到了。最后,他被开除了军籍。听说,不久后那个女人自杀了,工具是一把锋利的剔骨刀&&&?一股凉气爬上我的脊梁。
  (周德东恐怖小说。未完&&)
  十三。蓝 袍 子?吃饱喝得,我赶着羊群走在戈壁草原上。?天蓝蓝的,月亮无影无踪。?我一直觉得那个神秘的女人存在着,她坐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躲在望远镜后面。她夺去了我的望远镜,就是挖去了我的眼睛。只许她看我。?太阳毒辣辣的,可是我的脊梁一直凉着。?走着走着,我突然看见远方出现了一个爱情的象征,它不高也不低。?我赶着羊群朝它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走近了它。?敖包的旁边,不见了那个毡房&&她拨了木桩,收起哈那杆,卷起毡布,迁走了?
  可是我在草地上看不到一点遗迹。好像这里根本不曾有过什么毡房。?我木木地站着。?天上的白云朝远方的远方飘去。?一只灰色的跳鼠在草丛中跑过,那笔直的尾巴竖起来,顶着一绺毛,颠颠晃晃,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根桅杆。?我失魂落魄地赶着羊群离开那个敖包,走了。?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
  ?走出一段路,我又看见了那具骷髅,比牛小,比羊大,它趴在草地上,那两个空洞在看着我。?它的身上披着一件蓝色的袍子,有绿色花纹和金色花边。一条红腰带随风朝一个方向飘动,好像在指引什么。?戈壁草原是黄色的,可那具骷髅下面的沙土却是褐色的。?我知道,我是一个男人,不应该草木皆兵,应该兵皆草木。?我可以说我不害怕,但是我无法制止我双腿的颤抖。?我抬起颤抖的腿,猛地踏在那具骷髅上。?那骨头很酥脆,一下就碎了。??那一年,我退伍了。?有新兵接我的班。他也是一个爱想心事的男孩子。?在无边无际的戈壁草原上,在浩浩荡荡的风中,中士郑重地把那根羊鞭子交给上等兵,并对他说:&你要像爱女人一样爱它们。&
  (周德东恐怖小说。未完&&)
  十四。对证?我的胸前挂着大红花,光荣地回到家乡。?从此,我永远离开了那片戈壁草原,永远离开了那个美好的年龄。?我一直没有把那张奇怪的照片丢弃。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谜底,但是我至少要把谜面带着。
  ?我回到东北老家之后,被分配在啤酒厂工作,当秘书。?一次,厂里的车去榆树县送啤酒,我搭车去了。那个被开除军籍的人就在那个县。?我很不容易找到了他。他已经结婚了,穷得叮叮当当。?我对他说,我和他曾经在一个团服役,我在齐哈日格乌图连队,也是放羊兵。?我把他约到外面,坐在一家冷饮亭里,和他聊起那片戈壁草原,聊起那些羊,聊起那个和他相好的蒙古族女人。?他很冷淡,似乎不太愿意说起那件事。?我把那张照片拿出来,说:&你看看这张照片,是不是她?&?他愣了。因为他在照片上看到了他自己。?&你怎么有我的照片?&?我低头看,发现那张照片已经变了&&那个女人只剩下了蒙古袍,脸被挖去了。而她身边的那个中士竟然有了脸,他笑吟吟地站在草原上。?他正是我面前的这个人。?难道,当时我慌里慌张,把照片抽错了??难道,谁在黑暗中把照片掉包了??&你说是谁?&他问。?我语塞了。?&这个女人怎么没有脸?&他又问。?我想了想,说:&这是你跟谁照的?&?&我跟好几个蒙古族女人照过相,我也不知道这个是哪个。&?看来,这件事永无对证了。?我又说:&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和她的故事?&?他叹口气,接着说了一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她最先出现在我的望远镜里。&?我打了个激灵。?他不再说了。?我问他:&她死了,你知道吗?&?他沉吟半晌才说:&我被处分后,并没有像你们想的那样跑回东北来,我从塞汉拉连队直接去了土木尔连队那片草原,探访她的下落&&&?&你看见她了?&我瞪大了眼睛。?&我只看见了一具骷髅,不知道是什么的骷髅,趴在草地上,挺吓人的。那骷髅的上面披着她穿过的那件蓝色蒙古袍,束着她那条红腰带。&?&这是什么意思?&?&她对我说过,只要我看见她的衣服,就说明她到更遥远的地方去了。&?更遥远的地方,在天边那朵云的下面。?天边那朵云的下面,有一个放羊的上等兵,他举着望远镜四下观望。现在,他的脸还很白净。?有一天,他突然在望远镜里看见了一个蒙古族女人,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袍子,有绿色的花纹和金色的花边,系一条红腰带&&
  作品:死亡之妆
  作者:周德东
  1.停尸房里的男尸
  有一所医院,座落在市郊。医院四周有山有水,树木郁郁葱葱,到了晚上,风一刮起来,那些树木哗哗啦啦作响,有几分阴森。
  进了这个医院的大门,先是门诊楼,然后是住院部,最后是停尸房。停尸房位于医院大院的最后边,从住院部到停尸房,是一片空地。一条曲折的石径小道,四周生满了荒草。因为空旷,这里的风很大。
  这家医院很小,前来看病的人不多,停尸房也长年空着。它只有一间小窗,很潮很暗,有一股霉味。也没有专人看管。
  有一些日子,停尸房放进一具男尸,是个老头,死于癌。他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像深刻的蜘蛛网。
  这具尸体只在停尸房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要把他送到火葬场去,可是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老头毫无血色的嘴唇竟然涂了很红很红的口红,苍青的脸扑了厚厚的粉,眉毛也画了,弯弯的女人眉,还戴了长长的假睫毛。
  他的家人第一眼吓坏了。他们立即质问医院负责人,负责人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医院决定查一查。
  那天晚上,有一个值班男医生和一个值班女护士。男医生叫黄玉凤,性格很孤僻,不爱与人交流,没有人了解他。他头发很长,戴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后面总像还有一双眼睛。他上班下班总是不脱他的白大褂。
  他已经下班回家了,医院领导首先把他叫来。
  院长:&黄大夫,昨夜你值班,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啊?&
  他看着院长的眼睛,平静地说:&没有。&
  院长没有避开他的眼光,长时间地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问:&你最近是不是总失眠?&
  黄玉凤说:&没有。&
  院长问:&夜里有没有出去转一转?&
  院长的话音还没有落,他就冷静地否认了:&没有。&还是看着院长的眼睛。
  院长笑了笑问:&那你干什么了?&
  他淡淡地说:&看一部小说,推理的。&
  院长问:&你几点睡的?&
  黄玉凤医生:&我没睡。&
  院长:&你刚才还说你没有失眠呢。&
  黄玉凤医生:&我夜里很少睡觉。&
  院长:&那没听到一点动静?&
  黄玉凤医生说:&很多猫一直叫。&
  院长终于躲开他的眼神,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昨天我们医院发生了一点事情,你知道吗?&
  黄玉凤一点都不惊诧,他一直看着院长的眼睛,说:&不知道。&
  院长:&也没有多大的事。好吧,你去吧。&
  接着,院长又叫来那个值班女护士。她叫葛桐,正在热火朝天地谈恋爱,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子,快言快语,平时大家都喜欢她,把她当成单调工作中的调味剂。
  听了事件的经过,葛桐吓得脸都白了。她努力回忆昨夜的每一个细节:&我查了各个病房,然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再然后&&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请求院长:&领导,您饶了我吧,今后别安排我值夜班了,我这个人天生胆子就小,天黑都不敢看窗外。&
  院长说:&那怎么行呢?每个职工都要值夜班,这是制度。&
  葛桐想了想,说:&要不然您把我的班串一串。&
  院长:&为什么?&
  葛桐是个说话不绕弯的女孩子,她脆快地说:&黄医生怪怪的,我怕他。&
  院长说:&他就是那种性格,没什么。&
  他开导了葛桐一番,最后,葛桐撅着嘴走了。
  查不出结果,院长只好作罢。
  他分明地感觉出,如果是医院内部的人所干的事,那么百分之九十是黄玉凤医生所为。只是他拿不出直接的证据。
  从此,医院里的人对黄玉凤医生有了戒备。大家都在谈论这个死尸化妆的怪事,但没有人和黄玉凤谈论此事。
  黄玉凤和从前一样,见了谁都不说话。和病人说话也是很简单,简单得有时候话语都残缺不全。没有事的时候,他就拿一本推理书阅读。不烟不酒,不喜不怒,是个没有特征的人,是个没有表情的人。
  2.惊恐之途
  葛桐这个人不会表演,她要是见了黄玉凤医生,怎么都无法掩饰住对他的猜疑和害怕,所以她每次和他相遇,远远就躲开。
  有一个周末,葛桐下了班准备去城里,城里离医院大约有60里。长途车在这个镇郊医院围墙外有一站。吃过饭,她背着包要出发了。天快黑了,葛桐快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黄玉凤医生,她穿着白大褂,莫名其妙坐在大门口,不知道干什么,好像就是为了堵截她一样。他和葛桐这一天都不值班,周末除了值班的人都应该回家了。葛桐不敢从大门口走出去,她只好绕路走,翻墙出去了。
  她一路小跑来到公共车站牌前,正好上车,她气喘吁吁地在一个空位上坐定,一抬头,差点惊叫出来:穿着白大褂的黄玉凤医生脸色苍白地坐在她旁边,正看着她!
  葛桐惊恐地看着黄玉凤医生,半晌才说:&黄大夫,刚才&&我看见你坐在医院的大门口呀!&
  &不是我。&
  葛桐说:&那就是我看错了。&
  天要黑了。
  通往城里的公路空荡荡。
  黄玉凤医生也去城里,巧合?
  &呀,我忘了一件事&&&葛桐说。
  黄玉凤医生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有一件衣服晾在药房外面了。&她说得结结巴巴,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在撒谎。&我应该回去&&&
  就在这时候车开动了。
  &咳,算了。&她又不自然地说。
  车走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
  车上的人不多,都不说话。那种静默就像印象派电影。
  天快黑了。
  车偶尔经过一座村庄,节俭的人们还没有点灯,村庄暗淡。路边是北方常见的白杨树,高大,挺拔,胸怀坦荡。
  车上柴油味刺鼻。
  葛桐有点恶心。
  她先开口了:&黄大夫,你去城里干什么呀?&
  &没具体事。&
  葛桐:&我去我哥哥家。&
  黄玉凤医生敏感地转过头看着葛桐:&他接你吗?&
  葛桐:&是的,电话里说好了。&她说这句话又结巴了。
  黄渔凤医生不再接她的话头。
  天快黑了。
  车慢吞吞地停下来,到了第一站,是公路的一个大十字口。乘客陆续下车,竟然都下光了,只剩下葛桐和黄玉凤医生!
  最后一个人下车的时候,葛桐的神色更加惊慌。
  车&哐当&关了门,又慢吞吞地朝前走。
  其它的座位都空着,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坐在一起,他们在慢节奏对着话。
  葛桐不看黄玉凤医生的脸,她大声问:&黄医生,你是哪里人?&
  黄玉凤医生:&外省人。&
  葛桐:&很远吧?&
  黄玉凤医生:&关里。&
  葛桐:&怎么来这里工作了?&
  黄玉凤医生:&命。&
  葛桐:&你今年不到40吧?&
  黄玉凤医生:&快了。&
  葛桐:&没有,男人这时候正是干事业的时候。&
  黄玉凤医生:&我最大的愿望可不是医疗。&
  葛桐紧张地转头看了看黄玉凤医生:&那是&&&
  黄玉凤医生:&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很瘦,干巴巴的身子裹在白大褂里显得很可怜。
  葛桐一直在问,好像要尽可能地接近这个古怪的人。可是他的眼神却让人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停了停,葛桐:&你太太也是外省人吗?&
  黄玉凤医生:&本地人。&
  葛桐沉默半晌:&你们有孩子吗?&
  黄玉凤医生:&没有。&
  葛桐:&为什么还不要孩子?&
  黄玉凤医生:&我们早离婚了。&
  葛桐:&你一个人生活?&
  黄玉凤医生:&还有一只猫。&说到这里他奇怪地笑起来。
  葛桐显得很不自在:&你太太是干什么的?&
  黄玉凤医生想了想,慢吞吞地说:&美容。&
  葛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正前方。
  天快黑了,看什么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又经过村庄,村庄的灯亮起来。
  路还远。
  黑暗是一种压力,铺天盖地缓缓降落。车灯亮了,前途惨白。
  车颠簸起来。
  黄玉凤医生纹丝不动。
  葛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问:&黄医生,你喜欢美容吗?&
  黄玉凤医生平静地说:&不喜欢。&
  说完,他双眼闪亮地看着葛桐:&你怎么问这个?&
  葛桐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我随便问问。&
  葛桐问完这句话,黄玉凤就靠在椅子背上,慢慢闭上双眼,似乎不想再说话。
  整个车厢彻底静默,气氛沉重。
  葛桐没有睡,她一直警惕地睁着眼睛,她的余光严密地关注着身边的黄玉凤医生。他没有一点声息,似乎睡得很香。
  终于进城了,是一条很偏的街道,路灯昏黄,没有行人。
  车还在朝前走。
  假如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声音提示现在已经进了城。
  可是,就在这时候,黄玉凤医生冷静地睁开眼睛,抻了抻白大褂的领子,准备下车了&&看来他对一切了如指掌。
  车停了。
  葛桐坐的位置靠车门,她指着车外面一个陌生男子说:&黄医生,我下车了,我哥哥在那里。&
  黄玉凤医生抬头看了看,平静地说:&他不是。&
  葛桐十分惊诧和尴尬,掩饰说:&我这眼睛怎么了,总出错!我走啦,黄医生,再见。&
  &再见。&
  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告了别,大步朝前走。走了十几米,她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根本没有黄玉凤医生的影子。
  3.没有胆大的人
  一个月之后,又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了。
  葛桐又找院长了,请求换班。她快哭了,如果院长不为她换班,她就要辞职了。
  为了照顾小姑娘葛桐,院长决定再派一个男医生和黄玉凤医生一起值夜班。
  院长是个很有威力的院长,他虽然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工作作风更像一个村支书,但是他什么事都身先士卒,雷厉风行,大家都挺敬畏他,平时他说什么没有人不服从。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快下班的时候,院长叫来外科的田大夫,对他说:&你今夜和黄玉凤医生一起值夜班,串一串。&并没有多说什么。
  田大夫立即苦着脸说:&院长啊,我家的小孩高烧,正在家昏睡着,我老婆白天都想让我请假呢!&
  院长知道,平时田大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孩子发高烧,他今天肯定不会来上班。而且,院长今天见他很喜兴,中午休息还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牌,他那独子是他命根子,如果有病,他不会如此轻松,中午早骑车回家看望了。家属楼离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路。但是他把孩子拿出来当盾牌,院长又不好说什么,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院长沉吟片刻,说:&那好吧,你帮我叫一下李大夫。&
  不一会,内科的李大夫来了。
  院长说完值夜班的事,问:&你今晚有没有什么事情?&
  李大夫说:&没什么,只是今天是我和老婆结婚10周年的纪念日,当然要和老婆好好过一下。晚上老婆还在酒店定了几桌席,要宴请一些亲戚和朋友,闹一闹,图个喜庆呗,所以&&&
  李大夫这个理由更让院长无话可说。人家这是第二个婚礼,第二个洞房花烛夜,你让人家值班?其实院长心里明白,李大夫爱张扬的男人,如果真是他和老婆的结婚10年纪念日,他早就四处奔走相告了。连他小孩当了三好学生这样一件事,他在一天内就传遍了整个医院。上次他爸爸过五十九大寿,他一上班就各个房间广而告之了,害得大家每个人都送去一张钞票做贺礼。如果今天真的是他和他老婆结婚10周年纪念日,他这一天能不说?至少要请院长到场吧?
  院长说:&算了,你帮我叫一下秦大夫。&
  妇科的秦大夫还是个小伙子,刚刚毕业,在医院里年龄最小。院长想他不会遍什么谎话。一进门,院长就说:&秦大夫,你今夜和黄大夫值班,没问题吧?&
  秦大夫马上一脸惊慌,眼睛转了转,央求说:&院长,求求您,换别人吧,我胆小。&
  院长说:&有什么可怕的!&
  秦大夫说:&您让我打扫一年厕所都行,我就是不敢和他值夜班。求求您派别人吧&&&
  院长大声说:&你刚来就不服从领导,我处分你!&
  秦大夫的神情很难过,他说:&院长,您处分我&&我也不敢!&
  院长想了想,说:&听说黄大夫原来的老婆是搞美容的,你帮我打听一下关于她的情况,这总可以吧?&
  &好,没问题!&秦大夫立即满口答应。
  &你去吧。&
  &谢谢,谢谢院长!&秦大夫好像怕院长反悔似的,机敏地溜掉了。
  院长在考虑下一个人选。实在没有人,他甚至想自己留下来跟黄玉凤值班了。
  这时电话响起来,院长接起,里面缓慢地传出黄玉凤医生的声音:&院长,我今夜有个事,请个假。&
  院长说:&好吧。&
  放下电话,院长想:这事怎么这样巧?
  4.那个消失多年的美容女人
  院长一直在追问关于黄玉凤医生前妻的情况,秦大夫总是无奈地对院长说:多年前,黄大夫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听说他结过婚,更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搞美容的前妻。
  院长说:&这是他自己说的,没错。&
  秦大夫:&他对谁说的?&
  院长:&葛桐。&
  秦大夫:&也许他是在编造谎言。&
  院长:&编造这样的谎言有什么用?&
  秦大夫:&他怪怪的,谁能摸清他想什么!或许是幻想狂。&
  院长:&你还要打听,不能放弃。因为弄清楚这个搞美容的女人,很可能对我们调查前一段时间那件奇怪的事至关重要。&
  秦大夫:&调查那件事有什么意义啊?&
  院长:&出这样奇怪的事,严重影响了我们医院的形象。这是我们管理上的漏洞。我们要尊重患者,包括死去的患者,这是最基本的准则。&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大夫到市医院办事,回来,他兴冲冲地跑到院长的办公室来,他一进门就说:&院长,有消息了!&
  市医院碰巧有一个热心的医生,他和黄玉凤医生是大学同学。秦大夫和他聊起来。那个热心的医生说,那个年代黄玉凤医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人交流,同学们对他内心的了解,比现在你们医院里的同事多不了多少。但是他知道,黄玉凤医生原来在关里工作,结过婚,又离了。关于那个女人,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美容师,出奇的漂亮。除此再不知道其它了。
  当天,那个医生又给另一个更熟悉情况的老同学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又了解到了一点情况:那个女人的美容手法极其高超,在当地小有名气,社交活动很多。有一次,她在云南开一个美容座谈会,认识了一个东南亚的一个老板,那个人在全世界有很多美容连锁店,很富贵,不久她就跟他远走高飞了。她走了之后杳无音信。很多年过去,她突然回来了,虽然衣着华丽,只是被人毁容了,那张脸特别吓人。她见了黄玉凤医生泪流满面。她和他相拥而眠,只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投河了。和许多类似的故事一样,那个老板有老婆,有几个老婆,也有情人,有很多情人。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跟他到了东南亚,并不甘心情人之一的地位,她自不量力,不知深浅,跟那个老板闹事,跟他老婆争夺,终于被他老婆毁了容,用刀一下一下割的。他老婆的娘家势力更大,开的是挂皇家牌的轿车。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远在异国,无依无靠,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最后就走投无路,就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在离开人世之前只想看看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一眼&&
  说完,秦大夫说:&我想他是受了刺激。&
  院长陷入怔忡。
  5.那个日子又来了
  巧的是,又一次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夜班的这一天,停尸房又放进了一具男尸,他被人用刀刺进腹中,抢救无效,死了。
  整个医院骤然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这天,院长打电话叫来了三个男大夫。
  他们走进院长的办公室之前,还在小声谈论今夜,谈论那具死尸,谈论黄玉凤医生。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将面临一个大问题。
  他们刚刚坐定,院长就慢悠悠地对他们说:&今夜你们谁和黄大夫一起值班?&
  三个男大夫立即傻眼了。接着,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苦巴巴了,支支吾吾要推脱。
  还没等他们找理由,院长就说:&别编了,今天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院长继续说:&你们抓阄。&
  大老粗院长很快写了三个纸条。
  三个男大夫没办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抓凶吉。
  一个姓张的大夫打开纸条,脸色暗淡下来。
  一个幸运的男大夫得意地说:&张大夫,咱们三个人中你工资最高,你早应该主动把这个差事担下来!&
  另一个男大夫也开玩笑:&其实没什么,不就是让老婆休息一下吗?&
  张大夫叫张宇。他没有心情说什么,他一直脸色暗淡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院长对另两个男大夫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张大夫说几句话。&
  他们离开之后,院长低声叮嘱张宇医生:&今夜你要严密关注黄玉凤医生的动向,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张宇医生点点头,问了一句:&院长,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这时候,开了一半的门口突然闪出黄玉凤医生的脸,很白。
  他离院长和张宇医生很近,他应该很清楚地听见两个人说的话。只是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院长没有看到黄玉凤医生,他说:&什么武器,别大惊小怪!&
  张宇医生愣愣地看着黄玉凤医生的那张脸。
  那张脸一闪,离开了。
  张宇医生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院长说:&记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6.与怪人同室而寝
  过去,吃过晚饭,医院里有些职工还常常来医院溜达溜达,聚一聚,聊一聊,打打牌,下下棋。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大家都不到医院来了,躲都躲不及。下班后,医院里显得一天比一天冷清起来。
  吃过晚饭,张宇医生来到门诊部各个房间巡视了一番。
  他极其不愿意走进住院部二楼的那个值班室。
  住院部这几天没有一个病人。
  今夜又到黄玉凤医生动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张宇医生有些毛骨悚然。
  天黑下来。
  张宇医生终于慢慢地走向住院部,爬上二楼,走向值班室。
  二楼的楼道很长,灯都坏了,黑漆漆的。
  护士值班室在楼道顶头的那个房间,没有亮灯。葛桐一定很害怕,睡下了。
  而医生值班室有灯光,但里边没有一点声音。
  张宇医生在值班室门外站立,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甚至想一直在门外站下去,甚至想马上就给院长打电话,甚至想回家。
  想归想,他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黄玉凤医生竟然不在。
  张宇医生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又提起来。他脱掉衣裤,准备躺下。他想关掉房间灯,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关。他亮着灯钻进了被窝。
  窗外的风大起来,吹得窗户&啪啪&地响。山上像是有什么野动物在叫,叫声遥远而模糊。
  张宇医生的心跳得厉害。他在等着黄玉凤医生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想起了脚步声,很大的脚步声,有点慢,但是他向值班室走来。
  门&吱&地一声开了,张宇医生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脑袋。
  进来的正是黄玉凤医生。
  他认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张宇医生。张宇医生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他也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然后,黄玉凤医生&咔哒&把房间的灯关了,他走到他床边,把床头灯打开。他慢慢脱掉衣服,穿着毛衣半靠在床上看书。
  那床头灯很暗淡,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他慢悠悠地翻着书页,除此很静很静,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张宇医生心里很压抑,他想找个话题,和黄玉凤医生聊一聊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说什么。
  墙上的钟在走,&滴答滴答滴答&,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下撞到某一时刻上。
  黄玉凤医生的书一页一页地翻。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
  突然一阵巨响!张宇医生吓得差一点惊叫出来。
  黄玉凤医生一动没动,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翻他的那本书。
  是敲门声。
  &谁?!&张宇医生问,声调都变了。
  &是我!&是葛桐跑来了。
  张宇医生披衣下地开门,他看见葛桐瑟瑟地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看着张宇医生,欲言又止。张宇医生走出来,反手把门关上。
  &张医生,我害怕&&&她终于小声说。
  张宇医生回头从门缝往里看了看,也小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不用怕。有什么事的话你喊一声我就过去了。&
  &我不敢&&&葛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张宇医生硬撑着安慰她:&你都是20多岁的大姑娘了,而且是这里的值班人员,不能这样怯懦。不会有事的,天很快就亮了。&
  葛桐无助地看看张宇医生,最后,只好裹紧睡衣,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张宇医生进屋,关好门,躺下来。他有了一种被人依靠的感觉,胆子略微壮了些。他轻轻地说:&黄医生,你平时很爱看书吗?&
  黄玉凤医生淡淡地说:&夜里看。&
  张宇医生想说一点光明的事情,就问:&爱不爱看杂志?&
  黄玉凤仍然淡淡地说:&我看我父亲死前留下的旧书。他的旧书有几箱子,看也看不完。&
  风更大起来。门被穿堂风鼓动响了一下。
  别人说&生前&,他偏要说&死前&&&张宇医生的心缩紧了。
  墙上的钟敲了12下。
  张宇医生怕到了极点。
  他突然恼怒了,觉得这个怪兮兮的人要把自己弄崩溃!他索性豁出去了,用尽生命里全部的勇气,猛地坐起身子,直接刺向那个最敏感的话题:&黄医生,你说&&那个男尸到底是被谁涂的口红呢?&
  黄玉凤医生的态度令张宇医生无比意外,头都没有抬起来,冷淡地说:&也许是那个男尸自己。&
  张宇医生没话了。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缩下身子,把头裹进被角,一动不动了。
  他的心里更加惊惧。
  墙上的钟走得更慢,&滴答滴答滴答&。
  张宇医生再没有说话,他假装睡着了。
  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很响。
  张宇医生咬着牙下决心,明天就跟院长说,下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干这件事了。
  过了很久,黄玉凤医生仍然在翻书。他不像是在阅读,而是在书中寻找一个永远找不到的书签。
  7.他在看什么???
  终于,黄玉凤医生把床头灯关掉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张宇医生严密地聆听着他的一举一动。好像一直保持着那个倚在床头的姿势,没有脱毛衣钻进被窝。张宇医生感觉他正在黑暗中木木地看着自己。张宇医生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
  又过了很久,张宇医生听见黄玉凤医生好像轻轻轻轻地下了床,在找鞋。他的声音太小了,张宇医生甚至不敢判定是那声音是否真实,他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他的拳头攥紧了。一个黑影终于从他面前飘过去,轻轻拉开门,走了。
  张宇医生想跟出去,但是心里极其害怕。不过他很快又觉得一个人留在这个房子里等他回来更害怕!他最后披上外衣,轻轻从门缝探出脑袋,窥视黄玉凤医生到底要干什么。
  黄玉凤医生在狭窄的楼道里蹑手蹑脚地来到葛桐的窗外,从窗帘缝向里偷看。也许是葛桐不敢睡觉,她房子里的灯微微的亮着。那条缝里流出的光照在黄玉凤医生的脸上,有几分狰狞。他表情阴冷地看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回来了。
  张宇医生大惊,急忙钻回被窝里。黄玉凤医生进门,上床。这一次他脱了毛衣,进了被窝。
  他去看什么?他看见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宇医生假装起夜,披衣出门,也来到葛桐的窗前。
  他朝里一看,头发都竖起来了!
  葛桐坐在床边,神态怪异,双眼无神,她对着镜子,朝嘴上涂口红,涂得很厚很厚,像那具男尸的嘴一模一样。
  她描眉画眼之后,直直地站起来,木偶一样朝外走出来。张宇医生急忙躲进对门的卫生间,听着葛桐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走远,他才闪身出来,心&怦怦怦&地跳着,鬼使神差地尾随她的背影而去。
  葛桐走过黑暗的楼梯,走出楼门,右拐,在黑夜中朝楼后的停尸房方向走去。
  张宇医生远远地跟着她。住院部大楼和停尸房之间的空地上,风更大。他看着她飘然一闪进了停尸房。张宇医生蹲下来,再也不敢靠近一步了。过了一会儿,他看见葛桐背着那具男尸走出来,踉踉跄跄地朝住院部走去。
  张宇医生跟她进了楼,看着她背着男尸上楼梯。
  她的身体有些单薄,竟然把那具男尸一直背上二楼,背进护士值班室,放在床上,然后在幽暗的灯光下一边为他涂口红,一边嘟嘟囔囔地对他说着什么。化妆完毕,她又背起男尸,出门,下楼&&
  大约十几分钟后,她像木偶一样走回来,洗脸,刷牙,上床,关灯,睡觉。
  张宇医生回到他的值班室,黄玉凤医生的床头灯亮了,他又在一页一页地翻书。
  他淡淡地说:&张医生,你去厕所的时间真长啊。&
  张宇医生惊恐地说:&是她!是她&&&
  黄玉凤医生没什么反应,冷冷地说:&夜还长呢,睡吧。&
  次早,发现那具男尸的脸浓妆艳抹,整个医院又骚动起来。
  院长一上班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他带两个值班男医生和葛桐一起去停尸房查看。葛桐看了那具男尸的样子,吓得惊叫出声来,接着就呕吐不止。
  张宇医生轻蔑地说:&葛桐,别表演了,我昨天亲眼看见你把这具男尸背回来,为他化妆,又把他送回了停尸房!&
  院长睁大了嘴巴。黄玉凤医生面无表情。
  葛桐的脸色纸白,颤颤地指着张宇医生说:&张大夫,你血口喷人!肯定是你干的,却来诬陷我!&
  院长迷糊了。是张宇医生干的?不可能啊。是葛桐干的?越想越离奇&&院长想先稳住大家,就说:&这件事情很奇怪,但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找人把男尸的脸洗净就完了。大家回去吧。&
  事后,张宇医生指天发誓:就是葛桐!
  8.找朋友
  院长非要大事情搞个水落石出。
  半年后,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的时候,院长叫来两个院工,让他们假造一个尸体,然后放进停尸房。
  晚上,他埋伏在医院里没有回家。他藏身在汽车里,汽车停在住院部和停尸房之间的空地上。大约凌晨两点钟,他看见一个人木偶一样从楼角闪出,向停尸房走去。
  院长也倒吸一口凉气,他壮着胆走出车门,径直朝那个人影追去。
  正是她。她的脸涂了厚厚的粉,很白,在月光下有几分瘮人。
  院长的腿也抖起来,他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葛桐,你去哪儿?&
  她继续走,目视前方:&我去停尸房。&
  &去停尸房干什么?&
  &找朋友。&
  院长伸手拉她,却发现她的力气奇大!
  她一把揪住院长:&你是朋友?&
  院长的魂都吓散了,他拼命挣开她的手,闪开几步,大吼道:&你梦游!&
  葛桐听了这句话,骤然瘫倒在地&&
  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对梦游一无所知。
  有一天,院长找她聊天,听她讲她过去的故事。院长筛选出了这样一件事:她读小学的时候,见过一次死人,那时候她在农村,死者是个女性,死者家属为她画了口红,那场面令她无比恐惧,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
  被院长震醒之后,葛桐不再梦游了。
  又一次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天黑后,黄玉凤医生走进葛桐的房子,他第一次笑得这样明朗。他对葛桐说:&葛桐啊,上次我们一起坐车,你不是问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现在我告诉你吧。&
  黄玉凤医生麻利地打开他的皮包,里面竟然都是美容工具和化妆用品!他抽出一把锋利的剪子,突然不笑了,紧紧盯着葛桐的眼睛说:&我的最大愿望就是给死人美容。&
  葛桐吓傻了。
  他一步步走近葛桐,他手中的剪子已经逼近了葛桐的喉管:&你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周德东恐怖小说☆
  这个作家死了,算他杀,算自杀?
  孤店。
  ■周德东
  1.这个梦不是梦有一个人,他跟我一样,是专门写恐怖故事的,我的才华比不上他。他和我都是东北人,都是黑龙江省人,都是依安县人,都是绝伦帝小镇人,他和我甚至是邻居(隔3家)。
  他叫彭彭乐。
  一般人会以为,彭彭乐是受我影响,其实错了,他是第一个写恐怖小说的人,他的退稿一麻袋,还曾经有一个报纸千里迢迢来采访他。当时我在老家无业,就开始效仿他,天天也写恐怖故事。
  有意思的是,彭彭乐的胆子特别小,只敢在白天写作,晚上早早就钻进被窝睡了。早上,他把窗子打开,让充足的阳光射进来,然后打开电脑敲字。他的电脑桌横于屋子的一个旮旯,和两面墙合成三角形,他写作的时候,身子就缩在那个三角里,依靠两面墙。他的电脑摆放得很低,也就是说,整个房子都在他的眼睛里。他一边敲字,一边贼溜溜看四周。
  可是,他为什么还写恐怖故事呢?
  这就是爱好。
  比如我&&后来,我出息了,到大名鼎鼎的女友杂志社做主编,生活美好,前途无量,西装革履,人人赞颂&&可是,我一直惦记着我的恐怖事业,直到最后终于辞职专门写恐怖故事,干起体力活&&
  刚才我说彭彭乐的才华比我高,但是他的命运不如我。
  后来他就出了事。
  经常写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相关的古怪事。听我慢慢讲下去。
  后来,彭彭乐也调到了市里一个区文化馆工作。
  有一天,彭彭乐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梦,那个梦很漫长,最后他惊恐至极,硬是挣扎着醒了,出了一身冷汗,被都湿透了。醒来之后,他把所有的灯打开,睁大眼睛,再不敢睡了。直到天下大白,他忽然想,这么可怕的梦不正是一个很好的素材吗?这个念头令他兴奋不已。为此,晚上他专门请来几个最要好的文学朋友,请他们到家里来喝酒,然后他把这个绝妙的故事构思对大家讲了,把大家吓得之后,他特别叮嘱:禁止外传。
  他怕什么呢?怕这个素材被别人先写出来。
  其实他最害怕被我知道,因为他知道我专门偷别人的故事。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梦呢?
  我一直在经营恐怖故事,可谓经多见广,但是他的梦确实让我不寒而栗:他并不是他所梦事件中的主角,他仅仅是观众,或者说他肉体的一切都不存在,无法反抗,无法逃遁,他只剩下一双观看的眼,好在事情似乎与他无关。
  那个梦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而是在夜里他睁开了一双奇异的眼,目睹一个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事件&&什么事件?
  &&在一个荒郊野外,有一座孤零零的旅馆。下着暴雨,有一个瘦小的路人低头急匆匆地赶路,他披着黑色的雨衣,穿着黑色的雨靴,看不清他的脸,偶尔有惊雷闪电,但是只能看见他的嘴,他的嘴很小。
  他终于走进了那家风雨中的旅馆。
  彭彭乐的心狂跳着。
  旅馆停电了,点着蜡烛。没有人,一片漆黑中,只有一个小窗里点着的蜡烛一闪一跳。
  那个人进门之后,脱掉雨衣,搭在胳臂上,他脸色苍白,他的嘴的确很小。
  那个瘦小的路人没有喊叫,而是四处寻找。终于从走廊尽头的黑暗处走来一个人,开始她只是一个影像,模模糊糊,这个瘦小的路人眯眼费力地看。她的脸越来越清晰,就要看清她的时候,蜡烛突然灭了,瘦小的路人吓得把雨衣掉在地上。
  一个声音说:&别怕,是风捣的鬼,我马上为你点灯,让你看清我。&
  火柴跳跃着亮了,点着蜡烛,彭彭乐乘机看清了那张脸&&那是一张很老很老的脸。头顶的毛发掉光了,牙也残缺不全。烛光映着她浑浊的眼睛,那双失水的眼睛麻木地看着那个路人的脸。
  瘦小的路人低头,掏钱,拿钥匙,找房间。
  彭彭乐的眼睛飘飘忽忽地随他进了那个简陋又狭小的房间,这个瘦小的路人把他的雨衣叠起来,打开,再叠起来,再打开&&他一直在干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他每次叠的雨衣都很难让自己满意。
  墙上有一个老座钟,它敲想了12下。午夜了。和我们传说的一样,午夜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这个瘦小的路人停止了叠雨衣,他一步步走向那个破旧的八仙桌,用力拉开抽屉,&吱呀呀吱呀呀&&&有人一定以为这时就发生了最恐怖的事情!没有,这个人不过是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就翻看起来,书上写到:一个雨夜,有一个单薄的路人走进了一家荒野旅馆,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夜电闪雷鸣,四周漆黑一片,他有点害怕,睡不着,墙上的老钟敲12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了一本发黄的书!&&
  彭彭乐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感到像被人扼住喉管一样窒息。
  那个书上接着写到:书上写到:一个夜晚,有一个宽下巴的路人,他走进了一家旅馆。这个地方没有一户人家,很偏僻,只有这个旅馆立在路边。这个宽下巴的路人在登记室遇见了一个很老很老的人,她的头发都快掉光了,牙也只剩几颗,她神色怪异,收了顾客的钱,给了他一把钥匙。宽下巴的路人住进了一个单人间。这天晚上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很阴森,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墙上的老钟敲12下的时候,他打开写字桌的抽屉,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书上写到:有个魁梧的人连夜赶路,天快黑了,他看见荒野中有一所房子,那竟是一个旅馆,虽然它很破旧,但是这个魁梧的人实在走累了,就走进去了。进了旅馆,有一个热情的女人接待了他,也没有看他身份证,收了很便宜的房钱,就给了他一把钥匙。这个魁梧的人胆子挺大,可是他进了那个房间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头,他一直坐在床上没有躺下,后来墙上的老钟敲了12下,他突然把目光对准了写字桌的抽屉,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那里不对头,他慢慢走过去,把那个抽屉拉开,竟然看见一本发黄的书&&
  书上写的是什么呢?书上说:半夜12点,你的门外会传来一个恐怖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恐怖的声音?
  魁梧的人的头发一下竖起来!&&
  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吓得一下就钻进了被窝!
  那个单薄的路人读到这里猛地把书合上,惊惶地四下张望!
  彭彭乐差点惊叫起来,他想闭上眼睛不看结果,可是他怎么也闭不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进入的是第几层面的故事了。(老实讲,我自己写到这里都有些糊涂,一直在努力弄清一层层故事的关系。偶尔迷失在这一层层的故事里的时候,我万分惊恐,生怕自己走不出来。)
  被我称做瘦小的路人的那个人好像没有害怕,他继续看下去:那个单薄的路人看了半天好像没什么动静,他紧张地又打开书,看下去:宽下巴的路人过了好半天慢慢从被窝里伸出头,想跑出去逃离这家神秘的旅馆,可是他却不敢拉开他的房门,他害怕再见到那个怪异的老太太,他就只有一分一秒地熬时间。他越不看那本书越觉得害怕,他终于又把它拿起来,那上面写到:魁梧的路人侧耳聆听,果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宽下巴的路人看到这里,觉得这书正是写给自己的,他吓得脸色铁青,再次把脑袋蒙进被窝里!可是他什么都躲不掉,他终于听见一阵恐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单薄的人看到这里,深刻地明白,书中写,宽下巴的路人觉得那书是写给他的,其实正是提示自己,你看的书就是写给你的,它将告诉你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果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恐怖的脚步声&&
  彭彭乐梦里的瘦小的路人看到这里,在书里放一个书签,把书合上,继续叠雨衣,一遍,一遍,一遍&&他等候那个声音的到来。他打算听到那个恐怖的脚步声之后,还要继续看书,因为他要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以及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家黑店。
  这个故事很长,彭彭乐梦了一整夜。故事中还有故事,故事中的故事中还有故事,一个套一个,讲起来很费力,我想打住了。而且再讲下去就会泄气。
  因为我主要想写的是彭彭乐,写他真实的经历。他设计了一个上面的故事,最后他走进了这个故事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真实恐怖。所以上面的故事我不能讲下去,你自己往下看。我说过,总写恐怖故事的人,早晚要遇到相关的恐怖的、悬疑的、惊怵的、奇怪的事件。我也一样。
  接着讲彭彭乐的经历。
  他嘱托他的几个最要好的朋友,不要对别人讲这个梦,因为他要用这个素材写一本最恐怖的畅销书。大家挺当回事,后来都没有外传,只有一个叫小角的人,他的两个表姐从B县来串门,当天夜里小角把这个故事对她们讲了,讲到节骨眼,他的两个表姐吓得抱成一团。遇到彭彭乐,小角对他说:&你的故事我守口如瓶。&其实即使讲了也没什么,他的表姐又不写书,更不会抢彭彭乐的素材。
  (周德东恐怖小说。未完&&)
  2.地下登记室彭彭乐一段时间内没有动笔,对他来说,写这本书是个大工程。
  他又到乡下去采风了。
  他平时经常去乡下,因为他要搜集一些民间的恐怖故事,据他的经验,越是偏远的没有外界人涉足的地方越有好故事,他记得有一个人说,最好的民间艺术至少在乡级文化站以下。这话太对了。
  这次他去的那个村庄叫天堂村,离市里有200多里路。
  彭彭乐是骑摩托车去的。
  第二天中午过后,他骑摩托车返回城里。走着走着,他的摩托车熄火了,他下来修理,是火花塞出了问题,没有备用的,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彭彭乐的车技很棒,但是再棒也不可能把一堆废铁骑着跑起来。他抬头看看,一片荒草甸子,附近没有一户人家。
  回家的路一下变得漫漫无尽头。
  那个地方很偏僻,沙土公路上没有过往的车辆。他只能粗略地判断这地界可能归B县管辖,B县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
  太阳已经西沉,整个人间带着倦色。一只乌鸦低低地飞过,它差点撞到彭彭乐的肩头上,它叫了一声,像童话里的不详之物。
  彭彭乐只好推着摩托车朝前走。
  走着走着,他天黑了,他有点害怕。路两旁长着丑巴巴的榆树,歪歪扭扭,戗毛戗刺,它们神秘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这个人。他的脚走在沙土路上,&嚓,嚓,嚓,嚓,嚓,嚓。&
  从这时候起,写恐怖故事的彭彭乐开始体验生活。他越走越怕,摩托车越来越重。他不停地回头看。
  他实在走不动了。
  快半夜的时候,他看见了前方有微弱的光,那是一座房子,就像我们常见的那种路边店,住宿吃饭停车。
  彭彭乐很高兴,他加快了脚步。他不想在半路过夜,他希望那里可以修车。
  拐个弯,他渐渐走近,发现那座房子并不在路边,离沙土公路有半里远。
  彭彭乐下了公路,顺一条土路走向它。
  他走向它。
  我提示一下,以上以下我的讲述都不是彭彭乐的梦境,而是实况。
  那是一座灰色尖顶的小楼,很老旧,有高高的墙,彭彭乐觉得它更像一座废弃的乡村教堂。
  当他走近后才肯定那真的是一个旅馆。它的大门上挂着木牌子,用红油漆写着:旅馆。
  他推开漆色斑驳的门,走进去。进了门,触目是窄仄的楼梯,有一个牌子:登记室在地下。
  地下?
  我们的恐怖故事作家有点害怕。,因为地下并没有光亮,可他还是顺着楼梯走下去了。楼梯很短,就是说,地下室很低矮,刚刚能站直身,彭彭乐当时觉得更像墓穴。
  一个很小的窗子,令人很压抑。他朝里看看,看到一个女人在低头打毛衣。快半夜了,这里又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什么顾客,可是她竟然还不睡。彭彭乐觉得她好像专门在等他。
  &师傅,这里有没有修车的?摩托车。&
  &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哪里还有修车的!&那个人显得不耐烦。彭彭乐看见她的眼皮上有一颗大痦子。
  &那我就住下来吧。&
  对方把窗子打开一条缝,扔出一个登记本,继续打毛衣。
  登记本上的内容有点奇怪:姓名,性别,年龄,婚否,血型,病史,嗜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彭彭乐尴尬地说:&我不知道我的血型&&&
  那女人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什么填什么。&
  彭彭乐填写完毕,交了钱,问了一句:&你们不要身份证?&
  那个女人理都不理,扔出一个钥匙:&200房。&
  彭彭乐惊诧地问:&怎么有200房?&
  那女人一边打毛衣一边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他停了停,又试探地问:&你们给寄存现金吗?&
  那女人说:&今晚没有旅客,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人偷你。&
  他想了想,不知再说什么,就拿了钥匙,离开地下室,上楼了。
  走到一楼,他有些犹豫,想离开这个怪怪的鬼地方,这时才发现外面隐隐有雷声,只好作罢,他想,能有什么事呢!
  (周德东恐怖小说。未完&&)
  3.写字台的抽屉&&
  他上了二楼,果然有200房。他打开门进去,发现这个房间的灯很黯,只有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连个电视都没有。靠门的那面墙上有个高高的拉门,那肯定是个衣柜了。
  他反锁了门,换了拖鞋,躺在床上。
  天很快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雷声忽远忽近。
  彭彭乐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话:&今晚没有旅客,只有你一个人&&&
  他有点害怕,又有点不理解──既然没有人,为什么偏偏让自己住二楼呢?一楼空着,三楼也空着。
  男作家马上感到这是一个极为不利的楼层。
  他想下去换一个一楼或者三楼的房间,但他一想要走过那黑暗的走廊和楼梯,要走进那个墓穴一样的地下水,要见那个怪兮兮的女人,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只想混到天明,赶快离开。
  已经有雨点落在窗子上,声音很大。
  彭彭乐睡不着,把本子拿出来,坐在写字台前整理他的乡下见闻。写了几行字,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写下去,就收了笔。
  他感到这个空落的房间四处都潜藏着眼睛。他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时不时地看一眼写字台的那个抽屉。那个抽屉关得严严的。而且墙上挂着一只钟,慢腾腾地走着,不快不慢,精确,冷静。
  那个死板的抽屉让他的心狂跳起来。他背靠屋角坐在床上,就像在家敲字的那个姿势。他的眼睛盯着那个抽屉,一眨不眨。他的耳朵里只有一个声音,那是钟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离半夜12点还有一段时间。可是彭彭乐实在受不了煎熬,他下了床,一步步走向那个抽屉。
  他多希望打开抽屉之后,看见里边放的是一本花花绿绿的最新版的杂志啊,最好就是他的朋友周德东主编的杂志,那样他会放松很多。
  可是,他的好朋友远在灯红酒绿的深处,不见踪影。而他看见的是一本书,一本发黄的书!
  他十分惊恐,迅速把抽屉关上了。
  可是,关上抽屉之后,他更加害怕。又一次把抽屉打开,哆哆嗦嗦地把那本书捧出来:那是一本已经很旧的书,不知被多少人翻阅过了,书页已经卷边。
  他想,也许自己太多疑了,也许这是店主对没有电视的一个补偿吧。
  他一看书名,打了个冷战:《孤店》。
  他翻了翻,发现这是一本没有作者名字、没有出版单位、没有书号的书。第一页写着:有一个人,他走进了一个荒野里的孤店。这个旅馆有三层,很古老,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他住进了200房&&
  雨哗哗地下起来,黑暗的世界被淹没在水声里。
  彭彭乐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钻进了自己做过的那个梦里。
  他走进了这本书中。他倍感无助。他只有一条路,读下去,看看自己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
  那书接下来写道:他十分无聊,闲闲地打开抽屉,看见了这本书,于是他忐忑不安地读起来。
  写的果然是自己!
  书上又写道: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午夜来临,十分阒静。突然,楼梯里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慢,走一走,停一停,走一走,停一停,不知是从楼上传来的,还是从楼下传来的&&
  彭彭乐猛地把书合上,不敢再看下去。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还差一刻钟就是午夜12点了!
  他像等死一样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被极端的恐怖煎熬着过了很久很久,没有听见什么脚步声。他平定了一下心神,心想,书就是书,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许是店主在开玩笑&&
  他又看了看手表,还不到12点。原来是时间过得太慢了。
  当手表指针指向12点的时候,楼梯里真的传来脚步声!很慢,走一走,停一停。
  彭彭乐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他呆呆地停着那脚步声,无法判定它是从楼上走下来,还是从楼下走上来。那个声音慢慢向他的房间走过来,又渐渐地远了,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走回来&&
  彭彭乐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怒,他想大喊一声,可是终于没有喊出来。
  他拿起书,轻轻回到床上,紧紧抓住被角,抖成一团。
  这个脚步声会有什么结果?
  他像窥视自己的审判书一样又翻开那本书。
  书是这样写的:大约半个小时后,奇怪的脚步声消失了。可是这时候,楼梯里却传来扭秧歌的声音&&
  果然响起扭秧歌的声音,好像很遥远,又好像就在楼梯上!还夹杂着女人的笑声。这个雨夜,谁在扭秧歌?
  彭彭乐已经吓得脸色铁青。他想跳下楼逃离,可是来到窗前,却听见那扭秧歌的声音就在楼下。
  他退到床上,那声音又从门外传进来。
  他咬着牙翻开那本书,书上接着写道:扭秧歌的声音也渐渐地停止了。这时候,这个旅客已经快被吓疯了。他预感到自己离死不远了。他发疯地踹开洗手间,没有什么;他又发疯地拉开靠门的那个衣柜门,里面特别黑,他看见一个人高高地立在里面,正是那个登记室的女人!她脸色苍白,满脸血渍,直直地倒下来,用手抓这个旅客&&
  彭彭乐没有发疯。他轻轻地打开洗手间的门,里面空空如也;他转过身来,面对那个禁闭的衣柜门却不敢伸手了。
  他搬来椅子──这是这个房间里惟一的可以做武器的东西,站在衣柜前,可还是不敢打开那扇门。
  他回到床上,缩在一角,死死地盯住那个衣柜的门。那是一扇即将要他命的门。
  他惟一的精神支柱是这个房间里还有灯。他一直没敢关灯。如果没有灯,他可能就崩溃了。
  这时,灯突然灭了。
  窗外的雨声一下大起来。
  彭彭乐猛地蒙上被子,又迅速把脑袋伸出来,睁大一双眼睛,盯着黑暗中的那扇衣柜的门。
  他回想他的朋友周德东,那个勇敢的人,经常对他说:相信阳光,热爱阳光,享受阳光。什么莫名其妙的现象都有它的谜底,不要怕,你如果没有兴趣,就可以不理睬;如果有兴趣,你就去追寻源头,弄个水落石出。最后的结果会令你哑然失笑&&
  彭彭乐依靠回忆我的话壮他的胆子。
  他还想起我对他说过,在西安市青龙小区C&3楼,我曾经半夜听见一个可怕的声音,(详见本辑书里我写的《不怕鬼的故事》),后来我终于把那个声音戳穿了云云。
  彭彭乐多希望我说的都是真理啊。
  可是,他到底还是对我的话失去了信任。因为过了很久之后,那扇衣柜里又传出敲击的声音,很轻很轻。隔一会儿敲一下。
  彭彭乐哆嗦着。
  那衣柜里的敲击声越来越响!
  终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懵了!女人的声音?)
  是女人的声音,骗你我不是人,她的声调很低,语速很慢:&我&&好&he...
人人移动客户端下载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我记得我爱过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