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猫?感觉是土猫,脸好小颜色也很土色

当我刚拥有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睁不开眼睛,身体冷到无法感受自己的四肢。除了本能地不停叫着绵软的“喵,喵”声,我脑子里还在想着:

哪个龟儿子给老子扔在这里的!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那个“龟儿子”一边俯身亲着我,一边看进我迷蒙的眼睛,似是蛊惑一般说:这件事,原谅我,好不好?

我是一只田园猫,俗称土猫。

初有意识时,身上只有冷,我“喵,喵”地叫着,可是小猫终究弱小,没多久喵叫声越发无力。

终于我感觉有人抱起了我,给我检查身体,然后把我安置在一个小笼子里。有人每天给我喂水喂食,手法不见得轻柔,但至少让我活了下来。

睁开眼睛以后,经过我几天的观察,我判断出自己生活在一家叫“同猫堂”的私人宠物医院里。

这家医院规模不小,还养了各种来历的猫。有被主人抛弃的品种猫,有残疾猫,也有像我一样的土猫。

每天我舔着我自己的毛毛,饿了就去吃猫粮,困了就仰头大睡。这就是人类口中常说的“社畜”吧。

生活了四五个月,我已经认识了很多猫友。那蓝眼睛的波斯猫经常拿自己看起来软乎乎很好rua的脸看向开启闭合的大门,它好可爱,如果我们住的近我一定伸爪子去撸它。谁说猫猫不能撸猫猫呢。

那只没有毛的猫看起来好凶,其实我知道只是看起来罢了,它很希望突然有一天被带走,像其它猫猫一样爬在人类怀里,享受抚摸和主人充满怜爱的低语。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黄白相间的毛发,并不出众的猫脸,左耳还没有耳尖。这不是绝育的标志,是我生下来就这样。

看过动物医院里人们来来往往,我摸清了人类的喜好,那就是:他们喜好品种猫,那些有漂亮眼睛和毛发的猫,那些有纯纯的血统和清晰的来历的,反正绝对不是我这种要长相没长相,要品种也说不清的土猫。

我小时候看到其他土猫从笼子里被抱走,然后整个猫毛发竖起,身上还被包扎着送回来,也便逐渐认清楚一个事实——我是一只献血猫。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宴席,也没有白住的屋子,总之还是得付出点代价。当我成年以后,我就开始了我的献血工作。献血频率并不高,我知道医院保证我还是健康猫,这点我就满足了。

我虽然甘于躺平,不过我还是有一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那就是——我开了灵智。我不像其他猫需要学习才能排泄在指定位置,不像其他猫对人类的指令做出无谓的反抗或者一脸不明白的懵懂。

在无数次思考猫生后,我确定了我们猫几个没法用脑电波交流,于是我总算知道,我是一只虽然品种卑贱,但灵魂特殊的猫。

波斯猫被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和她妈妈带走了。没毛的那只猫被穿皮草的女人抱走了,那时候我才刚刚了解,虽然皮皱皱巴巴,但它是昂贵的斯芬克斯猫。那些猫来了又来,走了又走,虽然本猫才两岁多,但是我已经一眼望穿身为卑微土猫的未来:一直献血,到安享晚年。

我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人类少年。他推开医院的门进来,清越的铃声响起,我懒懒抬眼看去,见到金色的夕阳透过门缝照射到他栗色的头发上,但没照亮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灰暗又阴沉,不像往常满不在乎或者火急火燎的猫主子,他好像抱着他很宝贵的猫,但是他却心思不在猫上。

少年有琉璃般的清澈容貌,葱白的手上托着垂垂老矣的猫,这破碎的美感竟教我看呆了去,一直看着他抱着他的猫去找医生,身影消失在了诊室。

我是一只色猫吗?喵,当然不是,我只是平平无奇的鉴美少女罢了。

我沉浸在那惊鸿一瞥的美色中,兽医姐姐向我走来,把我从笼子里抱出来,当我被放到熟悉的手术台时,一抬头便看到那把我魂都吸走的少年。

我站起来抖抖身子,看向他的眼睛,他琥珀色的眼睛充满疏离与淡漠。

他抱来的那只猫毛发很暗淡了,一双猫眼浑浊又无力地睁着。

“它前主人过世,猫咪心里一直很难过很孤单,身病能治,心病难医,放在动物身上也是一个道理。这样,我先把手术做了,你也能陪猫咪多走一段日子。”兽医姐姐说道。

我站起身来围着那只猫看了几眼,应该不是什么大手术,要不了很多血。我放了心,伸伸懒腰,便趴在了手术台上。

动手术,抽血,包扎,一切就像往常经历过的一样。伤口有点痛,算了,估计等下会有好吃的肉干。我看向那少年,要再见了啊,灰色的休闲卫衣,笔直的牛仔裤,啧,真好看,猫生无憾了。

我托腮,满意地长长地“喵”得叫了一声,突然他看向我,搞得我满意的猫叫戛然而止。

“这只猫,”他细细打量我,总有说不清的熟悉感,“你们卖吗?”

“这只呀,我们已经养很久了,快两岁了,倒是很乖,但品种一般,一直没人买。”兽医姐姐探究地看向他,“您……”

“我记得您说过,我的猫现在很孤独,我想给他找个伴,陪伴他,”他说得很诚恳,“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好吧,那这只猫就给您了,可不要丢弃她,长大的猫会容易伤心的。”兽医姐姐抚摸着我,我竟然也能享受到这种不舍的与心疼的眼神,就像那些猫被人领走之后我在兽医姐姐眼里看到的一样。

我舔舔爪子,伤心?才不会呢,反正在哪不是吃喝睡呀?

就这样我到了他的家。客厅有敞亮的落地窗,没什么多余的家具,宽敞简洁。他把我的老窝也提回来了。我坐在地板上,看着他安置好老猫。有点困,我趴下来,看着他安抚老猫,给它装好猫粮和水,轻拍它安眠。

我打了个哈欠,见他向我走过来了,我便起身欲走回猫笼,我目前还不了解他,总之先不惹事总归没错。

“你跑什么。”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把我捞起来,抱在怀里掂了掂,清冽的淡香从他怀里飘来包裹住我,我竟然有些喜欢,忍不住想要蹭蹭他的胸口,但是我又意识到我第一次被男性抱着,我想如果我是人类的话我的脸一定很红。

我在他怀里有些坐立不安,害羞但又有点喜欢,我怎么回事呢。

“喵。”我抬起头,看向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知道些什么。

他轻轻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我感觉有点不一样,就把你带回来了。”他撸着我毛茸茸的脑袋,又挠挠我的下巴,还没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啊这,这是我的声音?尊严何在!

他看我呆住了,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双手托着我的腋下将我抱起来,我还处于懵逼状态。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此话如一记天雷劈在我身上,“喵呜!”我死命挣扎着,你是个男的啊呜呜呜虽然物种不一样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看啊!

我跳下来,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他笑了,眼里像有揉碎的星河,喵,休想用美色诱惑我!

“原来是小母猫。那就叫你发财吧。”

“这眼神,不愿意?那就叫莲花?大花?花花?”

“喵!”你全家都口吐莲花!这名字我一只猫都看不上。我翻了个白银表示大大的嫌弃。

“看起来你还是不喜欢?”他蹲下来,抚摸我,眼睛看向很远的地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就叫你霜霜吧。”

我舔了舔爪子,这还差不多。他见我再没什么反应,便轻轻笑了。“霜霜,霜霜。”他叫着。

我想了想,我作为一只宠物猫,是不是应该有点反应。

于是我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站起来前爪搭在他的膝头,看着他,我们对视,然后干嘛呢?“喵呜~喵呜~”我抖抖耳朵,我是不是还得舔舔他?我虽然就是个土猫,但还是有点讲卫生的……

他看着我这一系列动作,和之前的表现,不禁觉得此猫很是通人性。他抚摸着面前的小猫,环顾四周,有安静的老猫,聪敏的小猫,还有他,这空荡荡的房子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冷清得骇人了。

我的小主人很好,他说他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的猫粮,就先把老猫的猫粮喂给我吃,他不知道他喂的猫粮口味其实比宠物医院好太多了,这让我对他好感增加了不止一个点,毕竟我的猫生准则就是吃好睡好。

他房子很讲卫生,但也没有嫌弃我会掉毛,他会打扫好屋子,经常给我洗澡,也经常换猫砂。我看着他独自照顾自己和我们两只猫,熟练且毫无怨言。

我只是知道自己是一个土猫,能得到人们的爱抚已经是青眼相待,再得到精心的照顾是我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而现下我正享受着他这样好的照顾,我常觉得我很很浪费他的好,所以会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帮他整理桌案,把地上的垃圾扔到垃圾桶。

有一次他斜躺在书房的椅子上,睡着了,面前是他一笔未动的画稿。我叼起一张毛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打算去看看那老猫的食盆里需不需要加点水。就在我看他最后一眼即将跳下椅子时,他醒了,他睁眼看着我,似乎还没醒,很快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的毯子和手边的我,他还未有什么动作,我便跳下来走出房间。

唉,吵醒人家了,我有些愧疚,他一定不高兴了吧。没过一会他也走了出来,拿出了一些小零食,用手递到我面前。我抬头看他,没有生气吗?“喵呜,”我目不转睛地看他。

“吃吧,都快忘了,你们小猫应该是爱吃零食的。”他用另一只手摸摸我的头,我低头去吃,湿润的舌头时不时舔到他干燥的手掌。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靠近他,感受到他的气息,我的心跳就会很快,手和脚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这一餐吃得享受又艰难,零食是我不曾品尝过的美味,但我心底总有隐隐的患得患失,害怕面前那只手不会永远能给予我温暖,害怕他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有一天我想进他的房间看看他是不是又在椅子上睡着了,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在打电话。猫的听觉格外的灵敏。

电话里那人说:“魏笙,你不能总是这样。”电话里那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我听说,自从你那个不知道哪里认的奶奶过世,你是不是连工作都不做了?本来就不是长久的工作,你为什么不来我这儿?从小就看你任性,长大还是一个德行,跟你那妈一个样。”

魏笙冷笑了一声,漠然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哦?我小时候什么样?你一共就和我呆过多长时间?你倒是讲一讲,我为什么去认别的奶奶呢?”

中年那人语气窘迫了一些:“这……我承认曾经有一些疏忽,但是现在我有钱了啊,只要你肯把户口迁回来,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魏笙语气嘲讽:“爸爸?”这两个字在魏笙嘴边绕了一圈,仿佛很可笑一样,“哦,我都忘了,其实我还有个爸爸来着。”他挂了电话,我听见手机扔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一切陷入令人压抑的平静。

原来我的主人叫魏笙。魏笙,阿笙。我比喜欢自己的名字还喜欢它。我不知道我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他眉眼间的冷漠,眼中死水般的平静,他身上这些生人勿进的冰冷外壳,都是拜那电话中的男人所赐。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我虽然怕他会生气,怕他那冷漠的语气会对着我说,但是我更怕他心里难受会伤到自己。我缓缓抬头,担心看到一双无情的眼睛,但我还是鼓起勇气看向他。

“霜霜。”魏笙的声音有点颤抖,这让我惊讶又心疼,我赶快走近他,“喵呜~”阿笙你……你不要那么难过呀。

“我只有你,和苍苍了。”苍苍是那只老猫的名字。魏笙把我捞起来抱在怀里,我第一次发现这宽阔的胸膛其实很单薄,很脆弱,一个人压抑着内心的一切,支撑着一人两猫的小家,走着长长的孤寂的道路。

阿笙,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呀。

晚上,我轻手轻脚地趴在阿笙的枕头边,阿笙也没有驱赶我下去。

其实阿笙从未限制我的活动空间,只是我平日都会呆在我的小笼子里,那里我会更安心一些,因为我怕客厅里沙发上会沾上我的猫毛,又要阿笙打扫。

但是这天不一样,我想守着我的阿笙,看着这脆弱而温暖的少年。

淡淡银色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独处时表情是冷峻的,看着我时会很温柔。睡着的他脸上线条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忽然他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眉毛微蹙,冷汗从额角流下。

我有些慌了,“喵呜,喵呜~”我尝试把他从噩梦中叫醒。他长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是我,他把胳膊搭在额头上,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坐起来上身靠在床头,把我从枕头上捞起来放在怀里抱着。

“霜霜,”他慢慢抚摸我,沉默良久以后,他才又开口,“我一定是个多余的人。不然为什么爸爸不爱我,妈妈虽然爱我但是在我才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呢?”

不是呀,阿笙,你对我来说就是上天的赏赐,虽然我可能对你微不足道。

“妈妈虽然给我留了这个房子,但有什么用……她还是走了,不论我在她床前怎么哭着挽留。”

魏笙的胸膛有些颤抖,手上抚摸也加重了,他平复了好久,才用回忆美好一样的淡淡声音说道:“是邻居奶奶收留我,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霜霜,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在这世上,有时候有血缘的亲情求也难求,没血缘的亲情竟来得这般轻易,这般长久。”

他顿了顿,清泠的泪水从他脸颊边滑落,“可是奶奶她过世了。她没能陪我一辈子,她只陪我走到领养你的前一个月,她就走了。只留下了那只陪伴她十年的苍苍。”

泪水无声地从他眼角流下,我的已经心疼得无以复加,“奶奶走得很安详,她说,‘奶奶的阿笙,终于长大了啊。’”

“喵呜。”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猫伤心也是会流泪的。我的泪水蓄在眼周,猫毛阻挡了泪流的路程,我想我哭的没有阿笙好看,他肯定要笑话我的。我双爪撑在他胸前,伸着脑袋舔去他脸上的泪水。

突然我感觉我变大了,身上凉飕飕的,低头是洁白的双臂和素白的纤手,再低头……我猛然抬头,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全是震惊,他瞳孔中映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小姑娘。

“啊!”我以猫一样敏捷的速度卷起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徒留没了被子盖的魏笙呆呆维持原来的样子,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不知道眼前的事情是不是幻觉。

“霜霜……”他缓缓道,“是……你吗?”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只是这嗓音里夹杂着难以控制的颤抖。

完蛋了完蛋了,我这是什么状况?虽然我很离奇得通人性,但是怎么就变成人了呢?他,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他会不会,会不会丢掉我,叫我离得远远的……

想到这,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似乎是听到了我小声的啜泣,魏笙慌了一些,他定了定自己的脑子,她是霜霜,只是变成人了,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霜霜......你不要怕,我知道是你,你出来,或者......或者我把眼睛闭上,你再变回去,好不好?”他对着身边裹成一团的被子说道。被子里啜泣声逐渐停下,但隔着被子还是能感受到里面的人在微微颤抖。

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呀!要是能变我早就变回去了,可是怎么变啊呜呜呜呜呜……算了,一直霸占阿笙的床被也不是一回事,我还是出来吧,只是阿笙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我人类的样子会不会让阿笙讨厌……

魏笙也不着急,他的猫被他养成了一个小姑娘,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甚至觉得有些期待……

我怯生生地伸出脑袋,在魏笙眼里,就是等了好久以后终于有一只墨发凌乱的毛毛乎乎的小脑袋慢慢钻了出来,一双和他的霜霜一样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白皙的小脸上还有没干的眼泪。

“我……”我嚅嗫着,尝试用嘴和喉咙发出声音,学着人类说话的样子,“我是……霜霜。”

“你果然是霜霜。”他笑了,虽然还是吃惊着,但依旧是我熟悉且温柔的笑颜,我定定的看着,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便知道他并没有讨厌我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魏笙探过身习惯性要抚摸我的头,突然瞥见我被子外面裸露的锁骨和洁白的肩膀,再往下……他猛然反应过来,立刻别过脸去,留给我的是他耳尖的一抹薄红。

“呃,那个,霜霜啊,你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他这么一说,我也立马反应过来了,“啊”地娇叫一声又缩回了被子里。“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我羞得几乎又快哭出来了。

“啧,你怎么又哭了?该哭的不应该是我么?”不知他把从哪里找出来的衣服丢在我面前,“家里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吧。”然后听见他走出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确认他离开,我才慢慢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我粗粗看了看自己,小巧的脚丫,修长的双腿,纤细的腰肢,白白软软的……我脸爆红,连忙拿起魏笙的衣服摸索着穿在身上。这衣服上都是魏笙的味道,因为没有内衣,隔着不薄的卫衣还有些露点……我缩了缩肩膀,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不雅观。

打开门走进客厅,我看见魏笙坐在沙发上,看见我的时候皱了皱眉:“你怎么含胸驼背的姿态……”忽然他明白了,刚刚恢复正常的耳尖又红了,这次我能看见他脸也红了,“咳,没事,你当我没说。”

“今天晚上看来是睡不了了,来,霜霜,坐。”

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他眼睁睁看着我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上半身还倚靠在他身前。

这是我做猫的时候的姿势。

偏偏我今天反应格外迟钝。

屁股底下修长的双腿的存在感终于弹响了我脑子里那根弦,我惊叫一声要从他腿上弹起来,却突然被他横着一只手臂按了回去。

魏笙一只手圈着我,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就在这儿,霜霜还想去哪坐着?”

我脑袋埋在他胸前,没有猫毛的遮盖,脸已经不知道红成什么样了。

我第一次发现人类长手长脚的存在感这么强,我被这么抱着,手不知道放在哪里,腿悬空在一侧。魏笙那条胳膊圈在我腰上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抚摸让我的心跳得飞快。

鼻尖萦绕着魏笙的独有的气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隔着震动的胸腔传进我耳朵里,还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时间我也分不清耳边这“咚,咚”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我的。

魏笙又说话了:“你说话还不熟练是不是?那你听我问,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你能听懂我讲话吗?”

“你是霜霜,是我养了一个月的小猫变成了人,对吧?”

“你知道怎么从猫变回人吗?”

“那你,还愿意住在我这里吗,霜霜?”

我是你买回来的猫啊,要不是你我就一直做一只献血猫,没人领走我,也享受不到这么多爱抚,我一直害怕你某天反应过来就丢了我。要么就让我永远别得到,得到了就怕失去。

为什么问我愿不愿意住在这里呢,我当然愿意,除非你是不想要我了……

眼泪又蓄在眼睛里了,这次没有猫毛的阻挡,泪水连珠一样沿着脸颊流下来,我抬起头去看他眼睛里是不是有名为讨厌的情绪。

魏笙感觉有水落在手臂上,就知道他的小猫不知为什么又哭了。

“啧,你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还是个小哭包。”虽然语气上嫌弃,可是眼神里却有怜惜,人类的眼睛不会骗人,“我就是问问你还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啊,我只是孑然一身的人,你变成人了,我希望你能自由选择你的归宿。”

魏笙语气轻松,但是圈着我的手臂不由自主得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慢慢抬起双臂,环抱住他,我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

“阿笙,我,愿意的。”

我听见他轻笑一声,没有对我的回应做出回复,却说:“叫我阿笙啊,不错,我很喜欢。霜霜,我很高兴。”

那天晚上也许是阿笙的怀抱过于温暖,也许是阿笙的抚摸过于轻柔,我竟在他怀里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我是躺在阿笙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外面天已经大亮。

我从房间走出来,在屋子所有房间都找了个遍,发现阿笙不在家。我有点慌,阿笙应该不会不回来吧?我企图找点事情做。

我去苍苍的窝前面看了看它。虽然我不能与它交流,但是身为同类我可以感受到它一天天流失的生命力。我经常看到它醒着的时候就坐在窗前,看着远方,似乎在等人,可惜它等的奶奶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给它理了理毛,阳光照进屋子里,一人一猫,格外寂静。

我终于明白,阿笙身为人类的孤独感。身为猫的时候,我的情感寄托是我的人类主子阿笙,但是身为人的时候,我的情感寄托还是只有一个阿笙,可是现在阿笙不在我身边,这种不确定感让我有些彷徨。那阿笙呢?他情感寄托有谁呢?他的亲人不关心他,他的奶奶过世了,阿笙真的,好孤独啊。

以一只猫的灵敏,我听见门外阿笙的脚步声,于是跑到门口迎接他,忽然想起我不是猫了,脚步生生停了下来。所以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来。

我有好多话想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心想留我在身边吗?你去了哪里?我住在你家里,怎么可以帮到你?怎么可以让你觉得我在你身边对你有用呢?

“霜霜,我给你买了衣服,还有一些女孩子的生活用品。怕你还不习惯,所以没有叫你一起出门。”

他放下两袋子的东西,从里面一件一件拿出来:“不知道你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就先按身量给你买了几件。”他拿出了女式上衣,裤子,裙子,还有……内衣,魏笙倒不觉得什么,我的脸倒是又可以热得烫熟鸡蛋了。

“还有一些果蔬肉蛋奶,家里多一个你,我也得跟着提高下伙食质量,好好感谢我吧,小哭包,啧,怎么脸这么红,眼睛也这么红,想变成红眼猫吗?难不成还隐藏了个兔子精?”

我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还好阿笙不讨厌我,甚至还想好好照顾我,看着沙发上摆着的那么多东西,我越发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我觉得好激动,第一次有了被肯定的存在感,有欣喜,有不安,有表达不完的喜欢……我脑子里忽然想起在宠物医院时,见到过一个姑娘热情地亲上她的男性伴侣来表达她拥有新宠物的快乐,我脑子一热,身体在大脑作出思考前就亲上了魏笙的脸。

而好巧不巧,魏笙正转头要和我讲什么话,于是我擦上了他的嘴唇。

阿笙的嘴唇还带着外面晨露的凉气,但是软得像果冻一般。

屋子里能听到苍苍小小的喝水声。

我感动吗?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

魏笙垂着眼眸看着我,瞳孔周围被阳光镀上棕色的光泽,他的呼吸轻轻喷在我的脸上。良久,他微微抬起头,但他的脸依旧离我很近,我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紧紧箍住了。

“霜霜,”他的嗓音格外低沉,“人类是不可以随便亲吻的。”

我知道我知道,人类讲究爱情,恋人才会那么做。但是我……对哦,我为什么亲他了?我是想感谢他来着,只是好像做得有点过了……虽然这种事情一般是女孩子吃亏,但是阿笙好看,好像是我占了便宜,阿笙会不会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他松开了我,摸了摸我的头。“去吧,那间卧室就是你的,你可以把东西拿进去。”随后他就转身离开,留我一个人在客厅了。

我摸了摸嘴唇,那温软的触感还在,耳朵里好像还有阿笙磁性的嗓音在回荡。

我摇了摇脑袋,做人第一课,不能像猫一样见人就亲亲抱抱了。

这几天,我逐渐熟悉人类的生活方式,和魏笙一样的作息。魏笙告诉我,要想快速融入人类社会,就要先熟悉人类的语言。他专门给我找了认字教材和音频,以及说话发音的视频。

除了吃饭睡觉,平日里阿笙都是呆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做他的工作,而我在我的房间里学习说话认字。

我学得很快,也多亏阿笙的悉心指点,我已经基本能流利完成日常的问答了。

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天有人敲门,魏笙开门,看到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很旧的长褂,头上戴着鸭舌帽,肩上背着大布袋。魏笙第一眼看到这人就觉得挺怪的,他一副不想不想被人注意到的姿态,但身上打扮都是引人注目的组合,立马就想把人关在外面。

“等等!”那人急忙喊住魏笙,“你家有奇怪的东西!”

“我看你才是个奇怪的东西。”魏笙对这人感觉更不好了。

见着魏笙坚决不然他进门,那人急得满头大汗,他朝四周看了一圈,才小声对魏笙说:“你家有一只妖精,应该是个猫妖,你知不知道?”

魏笙蹙着眉打量他,怕这人乱喊惹来麻烦,还是让他进来了。

不过,让他进来的一瞬间,魏笙把他的头按在门板上,膝盖顶着对方身子,死死压制住了他。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魏笙手下发了狠,语气冰冷无情。

用力之大让那人哀嚎不已,虽然是个手无寸铁的少年,但他觉得这人冷酷得可以毫不犹豫地拧断他的脖子让他闭嘴。

“我,我没有恶意,我是妖精管理局的人,只是来查探情况的,你先松手行不行,我的头……哎呦还有我的腰……”

我听到了动静,所以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阿笙,这是谁?”我问道。

“没什么,霜霜,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罢了。”

魏笙的声音一下子就恢复了柔和。那人心里嘀咕,怎么现在妖精还这么强,刚成人形就会迷幻人心了?

可是这人看向面前的猫妖,她眼里的单纯不似作假,身上也没有任何法力痕迹。那人心里更觉得奇怪了。

我看见这奇怪打扮的人不断打量我,他好像知道我不是普通人,这让我有些紧张。

魏笙找了个绳子,绑上他的手,顺便在他耳边低声质问:“看什么呢?”就像蛇吐信一样阴冷。那人立刻把眼神收回来,小声说:“小子还敢凶我……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

魏笙把这人带到椅子上,又拉着我的手隔着桌子坐在那人的对面。

“你把话讲清楚,来这里什么目的?”

阿笙对那人说话的语气好冷啊,他在我面前从未这样,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魏笙感受到我的异样,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表示安抚,然后继续紧盯着那人。

那人手被绑着,倒是不怎么怕。“我叫秦渡,你们可以叫我老秦。我是妖精管理局的人,这次来是因为我的法盘上显示这里有妖精出现,所以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妖精管理局?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我们管理局现在存在感很低了,几十年前还有点名气,现在没落了,局里人也少了,主要是现在妖精少了,建国以后不能修炼成精了,你们知不知道?”

我点点头,这事我最近查找妖精资料的时候一开始就看到了,也是我这段时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我们现在的工作,一方面是监管那寥寥无几的百年千年的大妖,它们基本都在自己的地方养老,不需要我们过多关注。另一方面就是注意一些特殊情况下新出现的妖精,随时监测情况,以免造成人类社会混乱。”

“那我是什么情况?”我问道。

阿笙看了看我。虽然阿笙听了老秦的话面色有些缓和,但我感受到其实他也有些紧张。不过,我自己的事情,还是由我亲自来问清楚吧。

“你,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这不是来实地考察了吗,结果这待遇,唉,我可太难了……”这人瘫在椅子上仰天长叹,一副受苦受难的模样。

我感觉他应该不是坏人,坏人看起来应该比他正常,充其量这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道士,神神叨叨,戏还挺足。

“你们把我袋子里的往生镜拿出来。我知道你们不信我,你们自己拿,别打碎了,打碎了我可是要找你们拼命的……对,就是那个镜子。然后呢,小猫妖,你把你的血滴上去,这样就能知道你为什么成精了,这事啊多半是和前世有关系……”

我把镜子放在桌子上,手化利爪,划破手掌皮肤,血一滴一滴滴上镜子,竟然被镜面全部吸收。过了一会,一个画面缓缓显示出来。

当屠夫捆住我,在另一边霍霍磨刀的时候,我开了灵智,也就是成为精怪的第一步。

虽然是个发展进步的好事,但是面前这恐怖情景就相当于,你刚从梦里的混沌中醒来,自己意识到就已经快双脚掉下悬崖了。

我用力的挣扎着,慌乱中我看见有个黑衣服的少年站在屋顶上,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朝他叫,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注意到有一只猫在向他求救。鬼使神差地,他用石子打飞了屠夫的刀,趁他惊诧时把那只猫掠走了。

这少年人抱猫的手法并不温柔,几乎是把我夹在胳膊里,但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我还是很感激他,我想,等报完恩,我就离开这里踏踏实实修炼去。

他住在很偏僻的地方,树木掩映,一个简朴的木屋藏在其中。

他把我放在门口,就径自离开了。身为猫妖我第一次深深感受来自大自然这令人舒适的清风,沁人心脾的草木香,终于远离了人声鼎沸的闹市街头,最重要的是没有那满身血污气息的屠夫,我感到舒心极了。

我心里规划着,不论如何,先报恩,再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吃住修炼,也算是给我的妖途积德了。

这少年人通常晚上出门,白天回来,看来那天能遇着他白天就我属实是我运气好。

他见到我没有离开,所以开始时丢一些生肉给我吃,但我是已经成精的猫,不吃生食,所以在发现我啃光了桌子上剩余的烧鸡以后,便带一些熟肉,再渐渐地他也会带一些美味的糕点。

我一边吃一边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啊,我欠下的恩情好像越来越多了呢……

有一个月圆的晚上,我感到树林里灵力的气息格外浓郁。趁此机会,我在林子里静静打坐了几个时辰,再次睁眼时我感觉四肢灵力充盈,本能地一使诀,我竟变出了人身。

我连忙变出了一套衣服挂在身上,现在已经是白天了,阳光透过浓浓的树冠照射下来,我俯身对着小河端详自己,是个眉清目秀,红唇嫣然的小姑娘。

现下已是白天,估计那少年早就回来了。我重新变回了猫走回木屋,果然见到他坐在屋子里。他见到我,便从衣服里拿出一卷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地上,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这包子的包装纸上有点点血痕,让我不禁看向那床上和衣而睡的少年。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回来便带着伤,有时候那血气冲的我鼻子发麻,他那苍白的脸色实在惹人怜惜,可是之前我是猫身,即便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现在修成人了,我行事便方便许多。趁他睡觉,我变成人形走向街市,用我在山崖采的草药换了一些碎银,到酒楼里四处打听,终于找到售卖修炼书籍的场所。我挑了几本回去,顺便在路上买来包扎的物品和止血的药物,便回去了。

我使了个昏睡诀,脱去少年的衣服,然后在他的伤口上涂上药膏,然后包扎好。

小刺客呀,你再多受伤几次,我的恩就能很快报完了。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受伤归受伤,命可得好好留着啊。

不知道他醒来发现伤口被包扎好会是什么反应呢?得用个计策才能不让他怀疑。

我整理好自己,把衣服弄出一些破洞,但又不失美丽的身形,脸上涂点泥巴,但不掩盖清丽的面容。

“壮士!”我冲着他哭喊道“小女子误入树林,不能回家,徘徊迷路时见此木屋,便走了进来,见到壮士你昏迷在床,身上带伤,便忙给壮士包扎止血。小女子惶恐,容壮士收留我几日,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照顾壮士起居!”

“哦?”他摸着身上的纱布,“这林子没有官道,你如何闯入?”

“我和我的丫鬟在附近玩,误入,误入......”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今日伤口不深,玄色衣物不显血色,你如何发现?”

“我一向对刺客衣物眼熟,稍有色差便能看出来......”

“哦,那你又怎么能知道我是刺客?”他表情玩味,神态中却透露出危险。

我冷汗刷得就下来了,完了完了,说漏嘴了。

“你既知道我是刺客,那我就应该,杀,你,灭,口。”他走近我,脸直逼我面前,手慢慢掐上我的脖颈,一字一字地吐出这话。

妈呀,小刺客之前没跟我说过话,怎么一和人说话就这么可怕,草率了,我应该继续在他面前做猫的。

“我,我就是知道呀!你不能杀我!”我想哭得梨花带雨,引起他的怜悯,可是我发现人类这哭法实在难以控制,我只会哭得响如霹雳惊雷,一边打嗝还一边喷出个鼻涕泡。

我哭得更响了,“我不是人我是妖,那你也不能杀我,你要是杀我,我就不报恩了,我肯定跑得远远的,呜呜呜呜......”

“重要肯说实话了,小猫?”他放下了手,直起身坐在不远的椅子上,一脸促狭地笑着。

“哎,你知道我是猫妖,你还吓唬我......哎?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看见的。”他笑着看着我,这小刺客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让人有点春心萌动,不过这笑怎么怪怪的......啊,我今天早上刚变成人的时候没穿衣服!

我脸色爆红,小刺客笑的更灿烂了,“我已经收留了你这么久,还想当做小女子被收留?难不成你想以身相许?我这里可不兴画本子那一套哦。”

“你......想得美!我就是报恩,报完就走,哼。”

“你要报恩我不拦着,只不过,你要不要先把你的脸洗干净啊,小花猫?”

我这才想起来我精心扮惨的面貌和装束,又羞又气地一跺脚,就跑去山涧那里洗脸了。

臭刺客,短命鬼,我才不想和他待在一块呢。

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了身份,我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收拾利落,把破破烂烂的衣服变成我最喜欢的鹅黄色长裙,随便梳了个简单俏皮的发髻,就坐到那少年人面前。

“直接跟你说了,我呢是一只刚修炼成人形的猫妖,你救过我,所以我要把恩情报恩,虽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觉得你这么厉害应当是不需要我太多……”

“需要的,你要想好仙途,自当涌泉相报。”少年人应该是见过了大风大浪,对于我自爆身份并没有太多吃惊和害怕。他转着茶盏,嘴唇被水润得鲜艳欲滴,嘴角一抹笑容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可恶,他色诱我!我不能上勾,我眼观鼻鼻观心,“好,那我就待在你身边直到恩报够为止,在此期间,不可打扰本妖修炼,不可偷看本妖洗澡,不可……”那我是不是还需要呆很长时间,哎,不对啊,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行,人在做天在看,报够了我就走了,才不会影响我仙途呢,就这么定了。我再救你一次性命,我就离开。”

“对了,恩人,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无姓,杀手编号二十九。”

“正好,我也未起名。不妨这样,”我的眼珠狡黠地一转,落在他眼里,“我们互相起名。”

我觉得甚是有趣,莫名有些期待,“可不许起得太难听哦。”不等他回答,我就蹦蹦跳跳出去找草药了。不知身后的少年眼中笑意荡漾,低声回应了一个“好”。

我知道刺客是个刀尖喋血的高危职业,虽然口上说着想赶紧报完恩,但是心底里还是希望他清瘦但刚劲的身体不要受到伤害。许是他清隽的面孔过于引人沉沦了吧,我想着。

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那天夜深时,我斜躺在软榻上想着,他无父无母,但生于魏朝,以国名冠之以姓,可谓大气;他面容看着是个清风朗月的公子,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机灵狡猾得很,就像乐器笙,听着好听,心里孔孔洞洞七拐八拐,想蒙他真还不容易……

就叫他魏笙吧。魏笙,魏笙,甚好甚好。我在软塌上乐得左右滚动,差点掉到地上。

“嘭!”屋门被重重撞开。他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锁上房,倚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我大吃一惊地跑向他,拿袖子去擦他脸上的血,又看见他腹部、胸前都在汩汩留着血。我费力地避开伤口把他扛起来放到床上,发现他背后也有长长的刀伤,深可见骨的。

我从未见过他受如此重的伤。他唇色苍白,脸上毫无血色,手越来越凉,送去医馆是来不及了,而且他因为自己的身份从来不去医馆。

眼见他进气多出气少,再好的草药应该都不管用了。

“臭刺客,给你起的名字还没给你听,你怎么就突然这样了,”看着他渐渐失去生气的样子,我下定了决心。

书上记载,猫传说有九条命,实则不然。但是猫妖可活濒死之人,其法为以猫耳为引渡之物,将全数妖力集中于耳尖,削下耳尖,耳尖可将妖力化为人可吸收的精气,使人重生。

不就疼一下吗,忍一忍海阔天空,我就救你这一次!我化为猫身,开始集中精力把我所有的妖力集中在左耳尖,充盈的妖力在耳尖发亮,照亮了整个屋子。

我以最后一丝妖力削下耳尖,再变成人身,耳朵处的阵痛几乎令我要昏厥过去,温热的血顺着我的脖颈流进衣服里。

我咬牙努力让自己意识清醒着,拉开魏笙的衣服露出胸膛,将那收集了妖力的猫耳尖按在他心脉伤口处,让精气一丝丝地泄入他的身体。

速度太慢了,会来不及的。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然后拿起他手边的刀,划破自己的手掌,把手掌伤口也压在那耳尖上,无暇顾及手掌血流如注,只见精气见了我的血以后,果然更多更快地涌入他身体里,我终于放下一点心。

我看到他腹部的伤口不再流血了,心脉的伤口也渐渐止住了血。耳朵的痛得我发晕,我晃了晃发麻的脑子,直到耳尖最后一丝精气流进,耳尖也随之消失,我才撑不住晕倒在床边。

魏笙醒了。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的脑子还不是很灵光。他慢慢回忆起,自己在酒楼去刺杀王员外,这个家伙老奸巨猾,贪财惜命,他拼死杀了他,没想到保护他的打手依旧没有放弃,看来这王员外背后有人,非要抓住他不可。

人多势众,他不敌对方,但到底身体底子好,受了重伤也还是一路躲躲藏藏地跑了回来。

当他回到院子里冲进屋子里,看到那猫妖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他就莫名安心,闭眼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想的是:可惜了,今天看到有个名字很适合你来着。

现在他醒过来了,转头看见床边满头血迹的小猫蜷缩成一团,原先漂亮的左耳缺失了耳尖,前爪凌乱的毛上是凝固的血液,肚皮以难以察觉的幅度起伏着,好像轻轻一戳就会魂飞身灭一样脆弱。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致命伤都奇迹般痊愈。心中大约明白果然是这只猫履行了自己的誓约。一时间,不知名为心疼还是庆幸的情绪萦绕在心里,酸涩复杂。

他烧了热水,小心翼翼地将猫身上的血洗干净,再把小猫放在干净的床榻上。

他坐在床边,注视沉睡的小猫良久,眼中是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柔情。他把脸贴在小猫毛茸茸的脸上,轻叹一声:“我可拿你怎么办啊,小妖精。”

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射在了屋外柱子上。魏笙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了。

他拔下箭头出绑着的信,读着读着,目光越趋冰冷,手纸似乎要捏碎纸张。

“二十九,别以为你杀了王员外就平安无事了。皇帝想要猫妖妖丹做长生不老药,国师查到了这个位置有猫妖,而王员外不过是个送信的。现在,捉猫妖可有厚赏。既然你不肯杀了这猫妖取妖丹领赏,那我就派其他人,若你执意阻拦,休要怪我不客气!”

我醒了。我晃晃脑袋伸伸懒腰,摸了摸耳尖,果然没了。“喵——”我懊恼地叫了一声,唉,亏了,命是救了,但毁容了。把猫脸埋在爪子里,我自闭了。

“小猫,你醒了?”魏笙一脸笑意着看向我,我在那一刻凭直觉认为他好像瞒了我什么。也许应该是因为以前对我笑都是不怀好意的,这回笑什么啊,笑我变丑了吗?

我不高兴地回了个猫叫,除此之外并不理他。为了救人破相了,高兴才怪。

“我给你起了一个新名字,要不要听?”

什么?我耳朵动了动,想了想还是眨着自己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你唤为霜霜,如何?”

双双?二二?臭刺客你是不是骂我,亏我给你好好想名字了!

魏笙路过酒楼时,匆忙中看见不知哪位文人誊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猫心思纯净,冰雪可爱。霜霜,这名字在他心底念了一声,莫名有些甜。

魏笙也未意识到,所谓伊人,在心中已有了清晰模样。

我觉得这还差不多,我倒是不讨厌。我摇身一变化为人行,耳朵幻化成完整的模样。

“那我也给你起名字了,魏笙,魏国的魏,鼓瑟吹笙的笙。你爱喜欢不喜欢,就它了。”

“好。”魏笙笑着应了。

“那我就走了,恩情报完了,我们江湖别过.....”

“没有报完的。”他还在笑着,这笑里有点狡黠,“救命之恩报完了,但是我给你洗了澡。等你也给我洗澡了,这才算扯平。”

“你!无赖!”我羞愤不已,那头魏笙却摆摆袖子走了,声音带着云淡风轻的语气飘过来,“所以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我哦,霜霜。”

我不明白这个讨厌鬼怎么想的。

让我给他洗澡?行啊!我当天晚上准备好水,撸起袖子准备把他拖进浴桶里伺候一番,可是他居然轻轻巧巧地把我提溜出去,说这么洗不算。

佛说不嗔不怒不争,我忍。

奇怪的是他在第二天就烧掉了屋子,除去我们生活留下的所有痕迹,然后卷起铺盖,包括我,离开了那里,换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他晚上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莫非这小刺客人杀多了,打算金盆洗手改头换面了?

但是显然不是,虽然魏笙出门次数少了,但受的伤比以往重很多。

我没明白,总觉得一切怪怪的。

最让我不理解的是,他非要每天抱着我睡。你抱就抱吧,还不允许我变成猫身。

我扭着人类的躯体,他结实的手臂横在我腰间,很不习惯。

“别动,”他沙哑着嗓子,“要是想把洗澡之恩还回来,就给我乖乖呆着。”

我使了个昏睡诀。小样奈何得了我?我得意地想。他受了伤,尽管他已经自己处理过了,但还是有很重的血腥气,显然伤口不小。

我把白天修炼的妖力全数慢慢输给他疗伤。我告诉自己:我就是不想让你死太早,搞的到时候我没处报恩罢了。

第二天一早,魏笙发现自己身上伤口好了很多,那小猫又缺乏妖力变回了猫身。

他眸色沉了沉,眼里有复杂的情绪翻涌。他轻抚着小猫柔软的毛发,虽然很心疼,但他知道,眼下有更严重的问题。

“我不会让你有事。霜霜。”他低语。

泥土的腥气混合着刺鼻的血腥,一柄柄反射着寒光的刀剑横在面前,凌厉的剑气直逼喉咙。

但更令我胆颤的,是旁边那全身上下没有了完整皮肤的人。

“霜霜,这个令牌上有阵法,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只能传输一个人。”

魏笙咳出一大口血,继续撑着身子说道,“你的恩不用报了,之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哈哈,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下场。这猫妖也别想逃!躲躲藏藏几个月,不过多自由一段日子。二十九,现在杀了这猫妖,我不仅不杀你,皇上的领赏还能分给你!”

“做梦。”他身子摇摇欲坠,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像看死人一样看着对方,“这小猫妖,我保了。我的命,我不要了。你的命,我要定了。”

说罢,他身体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对方,他要躲开,但魏笙胸膛对着他的刀尖避也不避,魏笙被刺穿的同时,那人也被魏笙的剑划伤了。

“自不量力!”那人气急败坏道。

“我的剑上有无解剧毒。我还自不量力吗?”他笑得很开心,很满意,唇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死死地看着对方面如土色的样子。

傻子,你不疼吗?我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呢?

我终于明白他一直以来的古怪,约束我在身边,换住所,还有那时不时出现的带着决绝的笑容,原来是为了我。

有点迟了。这样我欠他更多恩情了。你都要死了,我怎么还呢?

我环顾一周,有那满是不甘和愤怒的刺客头子,有那些蠢蠢欲动、满脸贪婪的刺客手下,细看也许还有些眼神飘忽的卧底。

我看着魏笙的脸,感受他握着我的手渐渐无力,看着我的温柔眼睛里的光越发暗淡。我的心越来越悲凉。

“想要妖丹啊......我从未害人,凭什么,阿笙又凭什么,因为你们这些败类去死。”

我举起令牌,快速念起口令,但并不按魏笙教给我的口诀。

口诀念毕,方圆百米内的多人传送将被强制开启。

“那你们就为阿笙献祭吧。”

传送道狭小,多人传送,只会有一个结果。

那就是被转送的人都被挤在一起,肉骨碾碎。

我不怕的,我已经自毁妖丹和筋脉,抱着了无生气的阿笙一起。

传说这样的灭亡,两人会在下一世有所羁绊。

阿笙,这一世的恩,让我下一世来报吧。

「魏国七十六年,皇宫天降血雨,骨肉四溅,如鬼怪降临。魏皇帝气衰内虚,惊而猝死,年六十二.」

往生镜归于沉静,再看时已经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我并未继承上一世的记忆,但看着上一世的我和魏笙之间的故事,还是有很深的触动。

“原来是情缘!这样就好说了,不是仇恨什么的就好。”老秦大大咧咧总结了这段故事,“上辈子的恩情留给这辈子解决,我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感人的。这样,你小子,把联系方式给我,有什么问题联系我,你们的事情自己看着办。”

“好。”魏笙低着头,眼睛里神色莫辨。

我刚想说话,结果一眨眼我就变回猫了!

“这是怎么回事?”魏笙抱起慌得团团转的我,放在臂弯里,大手轻轻地安抚我。

“大概现在天地灵力稀薄,妖力不济,她又是后天被激发的妖性,变成人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按照往常情况的话,想变成人,大概和她有牵绊的人的接触有关。”

难道再变成人得再舔一次魏笙的眼泪?这也太狗血了喵。

送走了秦渡,留下我和魏笙面面相觑。

我在想,前世今生,这多大的缘分!魏笙肯定也很吃惊。

那会不会只是前世的魏笙喜欢前世的霜霜,这一世并不一定喜欢?

魏笙会不会不相信这种事情?

魏笙会不会怕我因为这个纠缠上他?

但是现在,魏笙没什么反应,他把我抱在怀里,摸着我软乎乎的猫毛。许久没有作为猫被摸了,我有些享受这熟悉的安抚。我抬起头,发现他在细细打量我残缺的猫耳。

良久,他轻轻开口:“那么霜霜,你现在想吃猫粮呢,还是水煮肉片?”

啊这,这个氛围下,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

魏笙这段时间开始正常上班了。

我走进他的书房,无意中看到他的画稿,内容有点眼熟,那毛茸茸的一团,赫然不就是熟睡的我吗?

还有喝水的我,晒太阳的我,以及被画得格外细致的,叼着毯子走来的我。

阳光落在画稿上,给留白增添金色的格调,给素描画染上黄色,越看越像一只活泼灵动的小猫跃然纸上。

我的心就像有一团绒毛,痒痒的,暖暖的。

有人为我画像,有人端详我,将我普通的相貌印在心上。

有人接受我的存在,还愿意在独处时想起我,描摹我的面庞。

我本来只是普通的土猫,卑微到作用只是给别的猫供血。

魏笙一直以来的每一点好,都被我深深记得,哪怕是已经有过无数次的抚摸,我也觉得感激不已。

大概是因为我从未觉得我值得被关注,值得被起名,值得被关心,值得被......爱。

魏笙回来了。他走进书房,没看见桌子后面的我,他见到了桌面上一幅幅猫的素描画,细碎的夕阳揉进眼眸里,温柔的笑意浮现在嘴边。

他熟练地抱起我,带我看他画的画,“霜霜,你看,这些都是你。”他缓缓翻着,“你也许会疑惑,为什么我会画这么多你,因为我心死如灰的时候,只想画你。”

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神色落寞,“我常常觉得,我很多余,他们真可恨,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不过我想到了你的时候,就像你现在这样,”

他托起我,手轻轻捏着我的脖颈,让我的脸这对着他,直视他深邃的眼眸,“你的眼睛里都是我。我就想,我愿意为了你,继续这么活着。”

我很震惊,我也有些畏缩,我的头缩了缩,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但有点不敢接受我。霜霜,前世的魏笙爱上了霜霜,这一世的魏笙想要告诉你,他也想爱霜霜。因为她值得,不论外表,只因为她是那只闯入了魏笙生活的小猫。”

说罢,他抱起我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只露出猫脸,扶着我的头,直直地吻了下来,一触即离。

“问过老秦,他说这样也可以变成人。”他隔着被子,双手撑在我脑袋两边,我们的鼻子不过咫尺之远,他定定地看着我的脸逐渐变红。

我想挣扎,我想藏起来,男性侵略性的气息包裹住我,带着他身上的香气,让我不知所措,燥热非常。

可是被子被他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分毫。

我咬着唇,眼睛怯怯的看着他的。

“这么多天了,霜霜,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什么想法?”

“你对我,怎么想的?”

“我想......上一世的霜霜一定不会后悔她的决定,我其实,也很喜欢阿笙,呜......”

他重重吻了下来。他的唇在我唇上辗转,一只手抚摸我的脖颈,酥酥麻麻的,另一只手探入被子,摸索到我柔软的腰肢,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我不禁叫了一下,他的舌便钻进贝齿,在我的嘴里不停攻城略地。

过了好一会,他的攻势逐渐平缓下来,慢慢地吻着我,我也情不自禁地抱上他的脖子。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身上有点热,腿发软,觉得这个吻很舒服。他退出来时,缠着我的舌咬了一下,我吃痛,迷离的眼睛里有莹莹泪光。

他嗓子沙哑,“罚你的,这些天一点表示没有,让我干着急。”他坏笑着,“磨人的小妖精啊。”

他看到我的神情,一只手捂住我的眼睛,“别这么看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啊,什么?我眼睛眨呀眨,长睫轻扫着他的手掌。

“把衣服换好,然后出来吃饭。”他起身走出了屋子。

人类的吻,还可以这样啊。

苍苍过世了。在一个安静的秋夜,它失去了声息。

魏笙决定把它葬在奶奶身边,顺便带我去看看奶奶。

我们走在小山村里,远处一望无际的田野,尽是丰收的浓密;远处遍布红叶的山林,溢满萧瑟的秋意。

“霜霜,这里就是我生活过的地方。”阿笙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指给我看。“我妈妈下嫁给了那个男人,他却嫌弃我妈妈的病,在城市里和另一个女人跑了。现在他发达了,怕自己后继无人,老了没人给他养老,又回来找我。”他嘲讽地笑了一下,“霜霜你看,这就是我的过去,是不是挺黑暗的?”

“阿笙,你的过去我没能参与,但是阿笙不怕,我相信你的未来会有光,过去的人都老了,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上。”我拍拍他的手,神情尽是认真,“我的过去也没什么光彩,我被抛弃在路边,被宠物医院收留,但却是成为一只献血猫,因为遇见阿笙你,我才成为我自己的。我从未想过我可以拥有爱护。”

开始时阿笙感动地看着我,后来脸色有点奇怪,看着我欲言又止,然后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另一边。是不是我表达得太直白了?

我们走到奶奶的墓地,阿笙把猫埋在旁边,我站在一边,看着他和奶奶说了几句话,然后看了一眼我,笑着说,“奶奶,阿笙现在也有人陪了。”

我们走回去,路上遇到一位上了岁数的阿姨,她认识阿笙,热情地上来问候:“呀,是魏笙回来了!来看你奶奶吗?”

“ 对,也是来给苍苍一个安眠处。”

“哎呦,这孩子还是那么善良。我记得两三年前左右,你在路边捡到一只小猫,你自己当时没工夫养,非要亲自送到城里,说是什么宠物医院才放心。那只猫还挺特别,天生耳朵残缺,村里面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

“张姨,不用说了,我们赶路,下次回来看您。”说罢,魏笙头也不回地拉着我离开了。

魏笙的手攥得紧紧的。这大娘口中说的,该不会是我吧?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阿笙,”我停下来,语气中不辨喜怒,“大娘口中说的,是真的吗?”

“那你两年前捡到的猫,是什么颜色?”

“你送到了什么宠物医院?”

“红星路135号......”他艰难开口道,“同猫堂。”

“真巧,这只猫和我的经历很相似呢。”我胆子大了,竟然也敢对他阴阳怪气了。

“霜霜,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不好”话还没有说出口,我就又变成猫了。

魏笙抱起我,可是我现在不想跟这个抛弃我的家伙一起回家!哼!

我闷闷不乐地缩在他怀里,这闷气生着生着,我就......睡着了。

到家时已经天黑了。魏笙打开灯,光线把我照醒了。

我跳下魏笙怀里,径直走向我的卧室,还傲娇地用后腿关上门。

他早就知道当初那是我了!估计第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了!还瞒着我!把我晾在宠物医院里让我献血!

猫生第一次生气,要正式一些,怎么说也得三天三夜。

显然魏笙并不想让我如愿。

他走进来,看到我背对他缩在床头。他要来抱我,我躲。奈何他手长腿长,我跑不过,想挠他,爪子伸出去又舍不得。

“霜霜,我那时候,照顾不好你,把你送到宠物医院,他们一定会收留你,我以为那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让你成为献血猫,是我没意料到的。对不起。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那时候如果你跟着我,只会有更多苦吃。”

我知道他那时候艰难的处境,气生不起来了。喵,但是我情绪还在,气势上不能输。

他抽来被子,单臂一掀,盖住了我们两个,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又按着我的头亲了一下。

熟悉的操作,不同的配方,这次你怎么也在被子里啊喂!

黑暗中被子摩挲着我光裸的肌肤,魏笙倾过身来轻轻吻住我,一只手扶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在我的后背慢慢上下游走。

在我意乱情迷之时他停住,扒拉开被子,两人重见光明。他一边继续一边俯身亲着我,一边看进我迷蒙的眼睛,似是蛊惑一般说:“这件事,原谅我,好不好?”

“那本猫就不记你的过了,上辈子欠你的恩情相抵了......”

“不行啊小猫,这恩情,还抵不完。”他漂亮眉骨下的眼睛亮晶晶的,那无赖的样子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还未等我开口,就又吻了下来,这一回他处处点火,逐渐深入。

好一夜柳稍动,滴花心动。

“魏笙,这是你新交的女朋友是不是?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需要钱成家立业了,听爸爸的话,回来继承财产,这样你往后日子会好过一些......”魏笙的爸爸对魏笙说,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财产?你抱上那个女人的大腿,有多少财产是你的?你也好意思说?”魏笙满不在乎道。

“那当然是我的!而且假以时日,只要你能帮爸爸,我们可以占到她公司更多股份......”那个男人说得口吐飞沫,面红耳赤。

“魏大梦想家,您是想半路白捡回个儿子给您挣财产,以后再养老呗。”

“胡说!我怎么是那种人,我分明......”

突然来了个穿着打扮价值不菲的女人,“魏厚利!我的人见你来这里,我就知道你又想找你儿子!当初看上你的脸,容许你吃软饭,现在还想拉上你儿子!告诉你们,我只有两个字,没门!”

她表情凶狠,“将来都是我女儿的,你们姓魏的,一个子都没有!”

“阿姨,不瞒您说,我还真是没有半分兴趣。”魏笙一脸无所谓,拉着我站起来了,眼神冷漠疏离,“不过您吓着我女朋友了。魏先生,阿姨,先告辞了。”

一边走,我还一边回头看着他们。猫的直觉总是很灵敏,那个女人身上怪怪的,眼里有些疯癫的神色,她恨恨地看着那男人,还看了眼我们,阴森森的,吓得我转过头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本来就是想带你出来吃东西,没想到遇到他,更没想到那个女人也来了。”他把我护在怀里,亲了亲我的发顶,“我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相信我,没有他的钱,我也能照顾好你。”

可是,人世如此残酷,即便我不向恶,恶意也会找上我。

那天那个女人的眼神一直在我心底里,让我感到不安。

那一天,魏笙去工地考察建筑。出门前他让我乖乖在家等他回来。

那一天天气阴沉,黑云压境,我的不安感格外强烈,几乎要让我头痛欲裂。

我跳窗户出去,悄悄尾随魏笙跟去了工地。

我躲在阴暗处,看着魏笙在工地里穿梭,一切都很正常。

就在我怀疑自己是担心过度时,一摞厚大的钢板从起落架上掉了下来!

那下面直直的是魏笙和他的助理。

魏笙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只来得及用力推开身边浑然不觉的助理,头上轰隆作响,自己又突然被一股猛力推开,不似人力,而是带着屏障的某种很大的非自然力量。

魏笙重重倒在远处,听到那一摞钢板砸在地上的声音如响雷一般。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那最后冲过来散落在鼻尖隐隐约约的气息,是她......

有面前混乱的场面,有大声嚷叫的人们。一道闪电一下子照亮了暗沉的天,随着“轰隆”一声响雷,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他直愣愣地看着前面,脸上雨水混合着泪水,坐在泥泞的地上,他浑然不觉自己的邋遢,只是等着机器把钢板一块块挪走。微薄的希望背后,是深重的绝望。

最后一块钢板移去,看见的是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一团。

强撑着麻木的身体,他冲在周围一群不明所以的人走近之前抢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霜霜......”那股空旷的寂寞,铺天盖地般重新回来了,是死一般的绝望。

“你果真......只是来报恩的......好没良心的小东西......”

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这是我身边的父母兄弟告诉我的。

医生说,本来我脑子里就有炎症,受不得磕磕碰碰。结果我在工地的时候,有个人为了救我,一时情急下给我推开,却不料让我的头撞在在砖头上,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还好只是脑震荡。之前一心打工,没有功夫体检,进了医院把脑子里毛病查出来了,还治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觉得我脑震荡不简单,不然我为什么不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家庭,还有我打工人的身份呢?

我妈不信。她说臭妮子你就是不想上班。

医生解释这种现象经常有,她才勉强相信。

我感觉这幅身体很陌生,好像原本不属于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习惯性蜷缩着,想要舔我的手。

更奇怪的是我好像......缺少什么人的抚摸,很不习惯。

我认真反思,得出一个结论:我脑子有病,精神上的。

当我住院三个月以后,脑子里炎症和脑震荡都好的差不多了,记忆还是不见好。

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时而梦见黑衣少年,他狡黠的叫我小猫妖,一会他又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时而梦见那对人冷漠疏离的少年,对我露出春风般的笑容,抚摸我的头温柔地叫我霜霜。

我对家人们宣布我恢复记忆可以出院了,在我妈震惊的眼神里,迫不及待的回到我的工作单位。

如果我没有猜错......

我跑进公司,一路循着标志,气喘吁吁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停下。

我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喘气,我直直的看向屋内的他。

他的眼神从惊诧,到恍然,到期待,到不敢确定,他飞快走到我面前,想要把手抚上我的脸,那深邃的眼睛定定看着我,眼底是遮不住的青黑与憔悴,脸的轮廓更加锋利了。

“阿笙,”我把他的手按在我的脸上,眼泪不由自主得从眼角流下,但依然笑着对他说,“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助理,霜霜。”

我一直认为,这人世间都是错误。妈妈嫁给爸爸是错误,爸爸抛弃妈妈是错误。

我的出生也是错误。因为妈妈的病因为我变得更严重了。

奶奶收留我也是错误,这样慈祥的老太太终究花了许多心思在我这样一个不值得活着的人身上。

她还在我身上倾注了情感。我最不信情感这东西,假的是虚伪,真的会自伤。

有时候我冷着脸对步履蹒跚的老人家说:“我不是好孩子,没必要对我好的。”

老太太说:“怎么会呢。我们阿笙会给奶奶提菜洗菜,会帮张姨姨吓退村头的大狗。我活了一把岁数,看人的时候心里跟明镜似的。”奶奶一点都不生气,脸上的褶子笑得堆了起来。“算命的说过,阿笙是个有福之人,往后总会享到福气的!阿笙是个好孩子,多大的福气都值得的。”

值得?我不置可否,命运对我没什么眷顾,我无所谓了。奶奶一直这样对我絮絮叨叨说很多话,我也懒得反驳。

说起来,还是那个算命的给我起的名字。奶奶说,那算命的一向很准,他算过她的儿子心向富贵,果然进城以后十几年都没回来看过她一眼。

话语间是习以为常的落寞,但她转了乐呵呵的语气又说,那算命的讲,阿笙的名字是命定的,未来的契机便在这名字里。

我一直没放在心上,我的名字和我人一样没什么可在乎的。

妈妈在我五岁时,就已经病得卧床不起了。我在城市里找到了爸爸,我恳求他回去看妈妈一眼。爸爸神色慌张,趁他的新欢还没有出来发现时,就把我赶出了屋子。

我回去的时候发现,妈妈不堪病痛折磨,自己悄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妈妈的尸体横在我面前,我呆呆地坐了许久。面前的景象并不让我害怕,而是铺天盖地的孤独,要把我吞噬。

后来是邻居奶奶收留我,帮我张罗埋藏了妈妈,处理了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住在她的房子里与她相依为命。

和我们住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叫苍苍的小猫。

这猫有脾气得很。旁人来从不搭理,连我都不施舍一眼,但愿意趴在奶奶膝头陪她晒太阳,听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奶奶花了最后的积蓄,供我读书,当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奶奶比我还高兴。

她说,阿笙可比我的儿子争气多了。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我觉得,她是怕我也走进城市一去不返。

我跟奶奶说,我不去城市里上学了,就留在这里陪奶奶。

我不在乎什么前程,这么多年了,只有奶奶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总归是不想让老人家一个人伤心失望了。

可是奶奶笑着说:“阿笙,奶奶把你带大不是为了回报我,仅仅是因为奶奶爱你,奶奶希望阿笙过得更好。而且奶奶相信,阿笙还会常记得奶奶的。”

奶奶的真情是我对这世间认识的唯一例外。

可惜奶奶年纪大了,终究等不到我能报答她的那一天。

奶奶病重的时候,我在村里捡到一只猫,它又小又软的一只,脆弱得像轻轻一捏就会断气。

我端详它残缺的耳朵,凌乱柔软的黄色毛发,心底有一根弦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我想我应该是对它没有爸妈的同病相怜,即便我已经为了照顾奶奶两地奔波一夜未眠,我依旧抱着它挨个人家地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它。

好不容易张姨有意向收养给自己家孩子玩。我看着院子里那孩子把手里鸭子的毛扯得满地都是,便转身抱着猫离开她家。

我看着手上笨拙吃奶的小猫,想到病重的奶奶,繁重的课业,苛刻的实习公司,以及好多天未曾好好打理过的自己。我自嘲地笑笑,没用的人,连只猫都照顾不起。

我进了城里把她放在宠物医院门口,然后藏在一处,看着里面有人出来,抱走了小猫。

两年后,奶奶过世了。她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说,奶奶的阿笙,终于长大了。她由用慈爱的目光看向泣不成声的儿子,安详地走了。

我回到奶奶的屋子。他儿子虽然不孝,但并未急于和我争奶奶的东西,倒给我留了一些清净的时光。

这两年,我拼命学习,毕业,拼命工作,拼命两地奔波,照顾奶奶。

奶奶走了,苍苍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安安静静地坐在奶奶的躺椅上,半睁浑浊的眼睛,晒着暗淡的毛发。

妈妈在城里给我留了一套房子,我把苍苍接到城里和我住一起。

行尸走肉般工作,生活。而命运似乎又在捉弄我,让我销声匿迹了十多年的爸爸又出现在我面前。

他对我说了许多天花乱坠的话,父子亲情,财产利益。

我不懂他在那家产中如何兴风作浪的规则,但人心很好看穿,无非一个字,贪。

我未理他,我心中的早就没了父亲。更何况他们那一家没一个好人,个个精明赛老鼠。

苍苍生病了,我把他抱去宠物医院。私心里也想看看,两年前那个小东西还在不在。

它在猫房里,我进门第一眼便认出了它。

它给苍苍输血的时候,我心里起了波澜,还有一些后悔。这是很陌生的情绪,我竟然会对一只猫感到歉疚。

我看它坦然被献血,我读出了它和我相似的心理:认命。

我看到它又黑又亮的眼睛朝我看,我在它注视下和兽医说要带它走。它平静坦然的表情出现裂纹,我竟然看出一丝慌张。

我想尝试收养你,就像奶奶收养了我一样;或许我还可以尝试爱你,就像奶奶能爱我一样。

我把小猫抱回家以后,我越发觉得它不同寻常。

它不需要我教,就知道在哪里处吃喝拉撒,它从不淘气捣乱,反而会把散落的物品放归原位。

一只老猫,一只小猫,想象中相处时会发生的乱象,从未发生。

我的吃惊在我亲眼看到它给我盖上毛毯时达到顶峰。我接受了我的猫不同寻常的事实。

而我也早已不把她当做猫了,而是和我生活的同伴。奶奶走之后,她是我唯一的温暖。

但是这猫总是小心翼翼,乖得过分,我无可奈何,只想对她好,让她信任我。

我给小猫起名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蹦出来那句诗,就像我心底里默念了许久的情话。

从小到大,我会断断续续地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我好像是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梦里还有一个活泼的鹅黄色身影。

那一天,她在我面前变成了人。我震惊了一瞬,而当她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时,那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梦忽然间清晰起来。我只有一个想法:我的霜霜,要好好藏起来,不能被别人发现。

后来老秦来了,更清楚地重现了上一世的情景,让我和霜霜都明白了因果。

我想起了那算命先生的话,我的契机果然在我的名字里,让我遇见了我的霜霜,也是我的福气。

每一次她满眼都是我的时候,我那孤寂的心就被填满。苍凉的脑海被点滴温柔浇灌,我在清晨里,在夕阳下,一张张空白的画纸被橘黄的小猫填满。

我是她的依靠,其实她也是我的港湾。

我希望她也能知道我的心意。我亲吻她,让她怯生生的眼眸直视我,告诉她,你值得被爱被珍惜,仅仅因为你是你。

就像多年前奶奶告诉我,我值得拥有福气一样,我现在抱着我的福气,让她安心接受我的爱,也勇敢地爱我。

我爱我的霜霜,不论是她猫的样子还是人的样子,爱看她脸红,爱看她手足无措,爱看她呆呆注视我,爱看她在我的亲吻下沦陷。

我的霜霜她善良,她懂我爱我,即便她知道了她当幼猫时被我寄托给宠物医院的真相,她也只是气一气。

我抱着累得睡着的霜霜,满怀满心都被她的气息覆盖。霜霜相信我,我愿意用余生补偿你。

我不在乎上一世的情爱纠葛,但是我感激上一世的缘分;我不盼望她给我报恩,我只希望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是上天又给我开了个玩笑。

让我失去奶奶以后,又失去霜霜。

那暴雨下层层叠叠的钢板,那被绝望攥到窒息的感受,成为我那几个月的噩梦。

我强撑着自己的意念,去找老秦。

老秦算了算,沉默良久,惋惜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永远也不想回忆那段时间。我会把阳光看成阴霾,会把人们的眼睛看成嗜血的眸子。

我拿着收集的证据走进那个女人的办公室,蓄意谋杀,还有这些年公司的肮脏项目。

她尖叫着骂我,眼里满是恐惧,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就像要杀人一样。但是我不会,我的霜霜不会希望我手上再沾到血。

魏厚利也慌忙冲进来,叫我不要毁了公司。

我心里好冷,不管他的阻拦,把证据交给进来的警察以后,就回到了我的房子。

门口没有蹲着一只乖乖的小橘猫,书房里也没有那一抹安静的靓影。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打破这骇人的寂静,我接起,是老秦。

“魏笙老弟啊,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怕说了让你有希望,但我也不确定......”

我死水一般的心起了涟漪,过了很久,我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直接说。”

“那只小猫之前确确实实是灭了踪迹,但是这段时间我卦上显示,这小猫似乎还没有消失,只是没有妖气,我猜,她有可能投胎,也有别的可能,总之啊,你还是不要这么绝望......”

后面劝解的话我都没听清,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说:霜霜还活着。我第一次觉得老秦的声音没那么沙哑难听。

突然老秦不说话了。我听见他面前有纸张摩擦的声响,老秦的声音高深莫测了许多:“看来缘分有天定,冥冥中自由安排。魏笙,你与那小猫你缘分未尽。”说罢便挂了电话。

我没有计较,怔怔放下电话。心如枯木逢春,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敢放弃。

我要好好生活,等霜霜回家。

怀着希望醒来,怀着失望睡去。等待是漫长的凌迟,而我心甘情愿。

当我在办公室看见几月未见的小助理那熟悉的亮晶晶的眼睛,和无法自持的欢欣面庞时,我就知道,那里面是我日思夜想的灵魂。

那一刻我的千思万念只归结于一句话:

魏笙,你的福气终于回来了。

动物作文600字 我们家的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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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种生灵,奔驰在一望无垠的草原,飞扬的鬃毛,健硕的身躯,腾起的双蹄,闪烁着,正如我们跋扈的青春,挥洒自如,放荡不羁,神圣又闪耀光辉,我们时时被束缚又总是能挣脱重获自由。看!那自由的精灵正在向我们驰来。

  追溯历史,细数无际天空的一颗又一颗亮点,穿过一片青云,去探索马的世界。

  中国五千年文化所孕育的精粹汉字中就有很多马的身影。远古智慧的劳动人民,依照马的形象创造了甲骨文,几千年的演变,隶书,楷书……直至现代的简体字,仍不失韵味。

  再看那幅气势宏俊又独具神韵的《奔马图》,徐悲鸿饱含热情地挥毫下这著名画作。"马踏飞燕〃细致又生动地刻画了马的飒爽英姿,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你可曾了解过历史传说中的马吗?穿越时空,我们回到三国时代,名马众多,助刘备摆脱追兵的“的卢马”,人称“马中赤兔”,但令我叹服的,是助唐太宗一统天下的“昭陵六骏”,它们终年南征北战,驰骋沙场,令敌人闻风丧胆,可敬的马,可爱的马,可畏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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