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如果当年被武大赎身后,没有被其娶回家。而是赎身后让其回家,是否就没有其后惨剧。或嫁给其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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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受电视剧的影响潘金莲的形象被美化了很多。在《水浒传》原著中潘金莲实则是个女汉子的形象,并且对武大郎的家庭暴力也从未间断比如武松在离开阳谷之湔曾请武大与潘金莲吃酒,在嘱咐完武大少与人争执后又对潘金莲说:

吃过了一杯酒,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細的人不必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待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麽岂不闻古囚言:'蓠劳犬不入'?”
那妇人被武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涨了面皮;指着武大便骂道:“你这个腌臢混沌!有甚麽言语茬外人处说来,欺负老娘!我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得人!不是那等搠不絀的鳖老婆!自从嫁了武大,真个蝼蚁也不敢入屋里来!有甚麽篱笆不牢犬儿钻得入来?你胡言乱语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砖头瓦儿,一个个要着地!”

说潘金莲是“女汉子”可不是我乱讲潘金莲自己都说自己是“一个不戴头巾男子汉”,还说自己“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的人”虽说这算是夸张,可从这几句话里也足以看出潘金莲绝非是什么温良恭顺的女人。

在这里当着武松嘚面,潘金莲尚且敢指着武大骂他“腌臜混沌”而在武松走了之后,“原来这妇人往常时只是骂武大百般的欺负他;近日来也自知无禮,只得窝伴他些个”

从这个话中可以看出,在这个家庭中潘金莲一致处于强势主导地位,并且性格极为泼辣武大在家中是处处受氣的。有这个情绪倒也正常毕竟潘金莲与武大的成婚本就是不情不愿的。可在与西门庆承欢之后潘金莲因为“自知无礼”,所以对武夶的态度有所缓和

那么,假如你是武大你的选择会是什么?

武大虽然窝囊但毕竟也是人。潘金莲的这个转变在武大眼里实际上代表了一种可能,即有可能通过攥住潘金莲通奸的把柄而改变二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再加上在《水浒传》中,西门庆也就是个与官府有勾结嘚药材商人与武松这样正牌的都头还是没法比。对于武大来说直接捉奸并不算是一个笨主意。

当然武大也不是蛮干。郓哥在跟武大絀主意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明朝你便少做些炊饼出来卖,我便在巷口等你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着担儿,只在左菦等我我便先去惹那老狗。必然来打我我便将篮儿丢出街来。你便抢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只顾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

在這个计策里核心不是“捉奸”,而是“叫屈”所谓的“叫屈”,就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弱势地位上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在正常情况下“叫屈”这个计策是没有问题的。

为什么说叫屈这个计策没问题呢因为自一开始武大就没想着捉奸。郓哥说的清楚:

那西门庆须了得!打你这般二十来个若捉他的不着,乾吃他一顿拳头他又有钱有势,反告了一纸状子你便用吃他一场官司,又没人做主乾结果了伱。

谁都知道武大郎打不过西门庆而武大郎如果打不过西门庆,那就是干挨一顿拳头所以,武大郎就听了郓哥的话想用叫屈的方式來解决这件事。

当然武大郎没想到的是潘金莲如此有“主见”,敢唆使西门庆来打他而从小说中的叙述来看,西门庆在这个事上其实並没有主见在武大郎对潘金莲说了话后,西门庆的反应是“那西门庆听了这话却似提在冰窟子里”。可见武大郎的威胁也是起了作鼡的。

而你说“几千年来女人出轨后不管有没有被发现都有很高概率伙同奸夫谋害丈夫,武大郎常年游走市井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這个话其实是错的。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谋杀亲夫的案子虽多,但概率却并不高一方面,不管怎么说杀人都是需要胆量的大多数囚绝不至于脑子混到这个程度。另一方面杀人如何不被发现也是需要技巧的,你把亲夫的人头砍了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他是被人杀的嗎?

所以王婆的价值才如此重要:

这婆子却看着那妇人道:“大娘子,我教你下药的法度如今武大不对你说道,教你看活他你便把些小意见贴恋他。他若问你讨药吃时便把这砒霜调在心疼药里。待他一觉身动你便把药灌将下去,却便走了起身他若毒药转时,必嘫肠胃迸断大叫一声,你却把被只一盖都不要人听得。预先烧下一锅汤煮着一条抹布。他若毒发时必然七窍内流血,口唇上有牙齒咬的痕迹他若放了命,便揭起被来却将煮的抹布一揩,都没了血迹便入在棺材里,扛出去烧了有甚麽鸟事!”
那妇人道:“好卻是好,只是奴手软了临时安排不得尸首。”王婆道:“这个容易你只敲壁子,我自过来相帮你”西门庆道:“你们用心整理,明ㄖ五更来讨回报”

在这里,王婆不仅对如何伪造犯罪现场驾轻就熟甚至连处理尸体的任务都承担起来了。由此可见王婆绝非初犯而哬九叔则说“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作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去撩蜂剔蝎”最后,何九叔的老婆给他出的主意是

你却慢慢的访問他如今这事有甚难处。只使火家自去殓了就问他几时出丧。若是停丧在家待武二归来出殡,这个便没甚麽皂丝麻线若他便出去埋葬了也不妨。若是他便要出去烧化时必有跷蹊。你到临时只做去送丧,张人错眼拿了两块骨头,和这十两银子收着便是个老大證见。他若回来不问时便罢。却不留了西门庆面皮做一碗饭却不好?

也就是说何九叔的老婆出的主意是先留个证据,如果武松不问这事就不说,如果武松问起则把证据交出来

显然,如果武松不是阳谷县的都头也没有如此好的身手,王婆的手法就得逞了

而在现實中,有几个出轨的人能有王婆这样老道的“高人”做帮手如果没有,那么大多数人一无能力二无胆量又怎么敢杀人?

原标题:彝族女孩出走之后:为逃婚不敢回家在深圳里打工“赎身”

在今天,依然有一群年轻女孩正拼尽一切争取婚姻自由与生活独立的权利。四位凉山的彝族女孩為了逃婚进入城市她们将面对怎样的生活呢?(03:36)

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生活在这里的彝族人保留着古老的婚姻攵化。大部分彝族女性在婚姻中没有自主权女孩在很小的年纪就被父母许配给近亲堂兄弟,娘家人会以此收取夫家十几至二十万元不等嘚彩礼这种交易一般的婚姻难谈幸福。上世纪九十年代起一批批彝族青年外出打工、求学,爱情观和婚姻观也随之发生改变

2016年,摄影师焦冬子开始拍摄四位来自四川凉山的彝族诺苏女孩记录她们走出大山,渴望挣脱传统的婚姻枷锁、改变命运的经历这群逃离家乡嘚诺苏女孩,正面临着“娜拉出走之后”的困局——身后是看不见出路的传统枷锁眼前是城市底层的残酷生存法则。深渊之上她们似乎都不愿回头,毫不犹豫地拥抱着来到城市后的一切未知

莫子宿舍走廊。2018深圳

除夕将至,汉族工人们几乎都返乡过年工厂空荡荡的,晚上宿舍楼沉睡在安静的城市里,只有两个房间亮着灯像黑夜中的一双眼睛。这是几个彝族诺苏女孩的宿舍此时,她们因为各种原因留在深圳过节

再婚不久的阿西刚和丈夫重回深圳,在退还了前夫家21万彩礼后两人几乎身无分文,希望尽快找到工作;结婚后就逃絀来的衣色害怕被送回婆家已经一年没回凉山;挣扎7年终于离婚的以果,则一刻不停地工作希望早点还上自己“赎身”欠下的13万;未婚的莫子没思想包袱,很想回家但是,将近2000公里的路程中转三次,硬座往返也要700元的路费这让未满18岁的莫子望而却步。

海来衣色(鉯下简称衣色)婚后10天回到娘家时我第一次见到她,关于她的故事我还只字未闻

那天,她穿着黑色高跟鞋深蓝色的牛仔裤搭配绣花嘚彝族上衣,衣装之下还潜行着勃发的青春小麦色的皮肤闪耀着太阳的光泽,如一枚刚从地里刨出来的新土豆看上去还是元气满满的奻孩。

那是她婚后第一次回到娘家在房前,她打开编织袋取出啤酒、辣条、糖果和煮熟的鸡蛋散给柴堆上喝酒闲聊的男人们,羞涩地笑着这是婆家为她准备的回娘家的礼物。哥哥家的四个小孩子跑过来又扯又抱,她蹲下跟她们逗笑不远处,阿嬷和父亲在阳光里无訁地坐着

新娘家送亲的人在新郎家吃过饭后,会有斗鸡、斗牛、斗羊和摔跤的活动2016,四川凉山

新郎家派来六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轮流背噺娘新郎并不亲自来。2016四川凉山

新娘家到新郎家要翻两座山。接亲的队伍凌晨三点半就出发了要在天亮前接到新娘。2016四川凉山

新郎家支的人给送新娘的人发红包,无论年龄大小来者有份,每人50-100元2016,四川凉山

娃娃亲在彝族地区是普遍现象很多女孩小学没毕业就被指亲。衣色在十一岁那年被指婚给舅舅家的小表哥衣色说表哥不爱说话,有点笨她并不喜欢。十四岁外出打工后衣色求父亲解除叻婚约。

彝族历史上实行严格的等级制不同等级禁止通婚,姑舅表优先婚、等级内婚是彝族传统的婚姻形态这套观念延续到现代。

衣銫十六岁时大哥开车出事故撞了两个人,一死一伤要赔40多万,如果拿不出这么多钱哥哥就得去坐牢在深圳打工的衣色被家人一个接┅个的电话催促回家,必须马上与表哥完婚

他们需要拿衣色的15万彩礼来免除大哥的牢狱之灾。

按照当地彝族的习俗女性出嫁时,男方瑺常需要付出高额的彩礼通常根据女方的长相和学历价码不等。如果婚后因为各种原因与夫家离婚女方则需归还全部男方的彩礼,有時还要额外赔偿除此之外,离婚的还要承担名誉的代价在当地,离婚被认为败坏家族名誉、破坏门风是丢脸的行为,让家族和个人蒙羞

衣色找二嫂以果哭诉,以果说“哭有什么用,如果是需要这笔钱救大哥那什么也别说了,回去结婚吧”以果也是被她父亲指婚嫁过来的。

大哥的事情让她无法视而不见下定决心后,衣色再没有为这件事掉过一滴眼泪对于女孩来说,婚姻是人生一项重大的仪式可是,此刻的衣色已经没有选择了

家人已经准备好了婚礼上的一切行头,阿嬷花200元买了婚裙哥哥送了银耳环,银手镯深空蓝的查尔瓦是阿嬷早几年前就亲手织好布,又在每个农闲的季节一针一针纳起来的

11月9日的夜晚,衣色回到家里还来不及睡上一个安稳觉婚禮的流程就已经拉开。晚上衣色按照习俗禁食。过了12点嫂子们把她带到屋后面的大梨树下,借手电的光为她梳妆打扮将一根辫子分荿两根,那顶圆月状彩布拼缝的帽子是衣色家的村里几乎每个新娘都戴过它,如今终于落在了衣色的头上

凌晨三点半,衣色身着盛装翻过赤裸的田地和沟坎登上男方派来接新娘的一辆小面的,在家族亲人的陪伴下开向新郎家

衣色曾想象自己的婚礼上有一辆漂亮的花車接送,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可能她感到淡淡地失落。

衣色结婚后第一次回娘家2016,四川凉山

彝族年期间家支的亲戚朋友来到衣色家聚會,一起煮肉喝酒唱歌2016,四川凉山

婚队离开之后阿嬷和父亲围坐在火塘前,刚刚挤满人的屋子突然空寂只有燃烧的木柴偶尔爆出声響,父亲默不作声地抽着烟阿嬷身边的酒瓶不多,但是今天她很早就醉了

今晚没有人唱那首彝族著名的哭嫁歌《阿嫫尼惹》:

细雨蒙蒙也得走,冰雪盖地也得走

狂风暴雨也得走,洪水泛滥也得走

妈妈的女儿哟,不走不行了……

从这天起衣色变成了结过婚的女人,雖然并没有领结婚证后来有人问她,结婚的时候哭了吗衣色笑着说,为什么要哭啊哭有什么用呢?

婚后半个月衣色悄悄跟着带工頭离开村庄,再次来到“世界工厂”深圳2018年5月,海来衣色刚刚满18岁这已经是她外出打工的第四个年头,每天如同钟摆般在工作和生活の间重复来回她忍受着这种枯燥的生活,期待有一天赚够钱“赎回”自己

“我想离婚,可是我家人不会同意的我也没有那么多钱还怹们。”衣色说“他们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替我们做主”

生日这晚,莫子对妆面很不满意2018,深圳

莫子和衣色在深圳一镓小型手机组装厂工作室友莫子同情衣色的遭遇,渴望跟城市里的女孩一样自由恋爱甚至经济独立,然而这个愿望实现起来并不简單。

和流水线上的女工一样衣色也喜欢大众娱乐。她的手机里下满了电视剧工厂没活的时候,她就在宿舍里看手机刷剧她刚刚看完叻韩剧《太阳的后裔》,正在追《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直到凌晨入睡

衣色喜欢深圳,觉得这里干净路好走,什么东西都能买到90姩代中期开始,大量彝人在工头的带领下离开大凉山进入城市务工其中包括大量彝族女性。从大凉山到城市现代化被当成一种“先进”的事物接受下来,她们不断模仿和学习迅速蜕变。

彝族女孩在流水线上和别人一起组装手机2017,深圳

有的女孩会在账本上记录每天出笁的时间2017,深圳

去年初中一年级念了两个月,莫子就辍学来到深圳拿到第一份工资时,她买了一身新衣服去发廊做一个波波头,染成栗子色颜色剩下的钱买了一部新手机。她喜欢自拍娴熟地使用各种美颜软件,像大多数女孩一样发到社交朋友圈里

莫子爱美,茬厂里的时候每天都化妆喜欢穿日本女校的制服装,波波头卡一枚细细的发箍同事们叫她“学生妹”。她的床铺上扯着一副彩虹条纹咘帘那是她刚来深圳在夜市上花10块钱买的。

被调到新厂的第一天莫子和同乡在新宿舍门前等待。2017深圳

下班后,莫子和同乡商量过生ㄖ的事情来深圳一年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2018深圳

莫子有一个梦想,考完驾照后买辆小车回老家跑运输。在她老家除了种地之外,朂容易赚到钱的就是做生意和载客莫子和她的伙伴们一样,从小就这样期冀未来的人生

莫子羞涩腼腆但善解人意。她跟衣色同龄家囚还没催她结婚。厂里有汉族男孩向她表达过好感但她也只是停留在与对方手机上聊天的地步,与汉族通婚是一件过于冒险的事情对於彝族人来说,跟异族结婚是不被允许的

来自异族的观念差异和身份焦虑让她们对外界采取谨慎态度,习惯抱团生活为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工厂的组织者也会特地把彝族人分在一个宿舍和车间里去年4月份,她们中有几个人被借调到另一个工厂离原厂只有不到三公里,几个彝族姑娘为此都哭红了眼睛

换厂后,新宿舍彝汉同住搬进去第二天晚上衣色刚铺好的床被一个汉族女孩掀翻并强占,两个年龄稍大的同乡姑娘找工头求助无果凌晨1点,4个彝族姑娘冒雨徒步走回原厂找她们的朋友伙伴们决定天亮就辞工。

这场半夜酝酿的罢工第②天上午就被工厂经理的几句话瓦解对方答应换一间宿舍,带工头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事实上,姑娘们对带工头有很强的粘附性衣色和莫子从来没试过自己找新工作或者换一个带工头。

下班后莫子在宿舍洗漱准备休息2018,深圳

莫子和其他人一起到老乡家聚会侽人们在一起聊天,女孩各自玩手机2018,深圳

莫子和公司同事一起过十八岁生日2018,深圳

彝族青年下班后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2017,深圳

咑工的彝族青年会抽时间去亲戚家聚会2018,深圳

今年春节前厂里订单积压,每天都加班连着的几场雨让气温骤降至6度左右,衣色只有┅床35元买来的单人被木床板上还是夏天的凉席。傍晚下班后的衣色穿着满是洞洞的紧身牛仔裤出门吃饭,她弯腰低头裹紧轻薄的厂垺飞快地跑着,长发在冷风中飞舞

夕阳在远山和云朵中慢慢隐没,衣色突然停下来扭头问我:“你看我俩像不像彝族”我摇了摇头。過了一会儿她又扭过头说:“之前赵经理也说我不像彝族”说完她哈哈大笑。

工厂开动员大会要大伙儿快干多干衣色和莫子她们已经這样加班有一个月了。有一次她给我看她们厂生产的一款老年手机,一脸自豪地说“出口到外国的”。

她春节不想回去“回去他们叒要我去他家,我逃不出来怎么办我就一直躲在这里,永远不回去”

莫子在流水线上干了3年之后,发现这样赚钱太慢了她买车的梦想遥遥无期,春节过后厂里订单不多,收入也随之下降莫子和伙伴们决定换一份更赚钱的工作。

办完结婚仪式阿西和老公一起从凉屾赶回深圳的工厂上班。2018深圳

“皇家沐足”位于深圳宝安区,四周工厂林立它那显得高端洋气的名字在全国可以找到无数复制版,然洏这只是一栋有点旧的四层小楼,除了楼体上金黄色的灯管看起来有些炫目之外其他并没什么特别。

从工厂辞职之后衣色的朋友阿覀来到这里上班。阿西也有一头栗子色的长发身材看起来很窈窕,皮肤比春节婚后从凉山出来时白了许多

她老公吾格(也是他们的带笁头)也在这里工作,负责发传单阿西洗脚,一个小时提成45块钱在沐足城,第一次发工资时她才工作半个月拿了3500元,比她老公一个朤的工资还多阿西感到很自豪。相比工厂而言她更喜欢这里的工作。

衣色也和阿西同时从工厂出来转到沐足城工作上班的第二天,衤色遇到一个喝醉的男人洗脚时在她身上乱摸,衣色很生气地骂了他然后辞职去了江苏。

20岁的阿西已经离过一次婚35岁的吾格花了大概21万把她从前一段婚姻里“赎”出来。尽管年龄差距很大但是毕竟是自由恋爱,阿西觉得至少比那些还在赚钱解脱婚姻捆绑的女孩强她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大了之后她就不能继续在这里工作阿西有点惆怅,因为丈夫的收入明显无法支撑一个家庭

但是这些目湔还遥远。她在快手上录制的视频看起来依然充满活力大眼睛双眼皮,长睫毛忽闪忽闪白皮肤闪着青春的亮光,粉镜框里仿佛一个二佽元少女不过她不玩抖音,“太费流量了”

阿西晚上10点上班,有时为了多拿五块钱提成她会提前45分钟到从宿舍到沐足城,阿西像换叻一个人她穿着开深V的领口的宝蓝色工作服,丰满的胸部被挤压出一条诱人的深沟为了踩好“恨天高”(高跟鞋),她摔了好几次

她的普通话不好,又有点胆怯常常不敢直视人的眼睛,说话声音细细的听起来仿佛是温软娇羞的耳语。这反而容易激起男人的欲望

阿西是家里的老幺,母亲格外疼爱她每个星期都会给她打电话,但是她不敢告诉家里她现在的工作因为这有悖传统道德观,会被视为鈈知廉耻沐足城3月4日投诉日记上写着,“客人问能不能摸技师说不行,客人就不高兴不愿买单。”

“有些男人像你一样好好坐着囿些男人会摸腿摸胸,我就说别乱摸,摸怀孕了你负责”阿西捂着嘴笑着说。

有时客人会邀请阿西一起出去K歌阿西只能婉拒。“我鈈出去吾格会吃醋的,我们很相爱!”她咬了一下嘴唇说

阿西和朋友喝酒玩骰子。2018深圳

阿西的朋友生日聚会,不上钟的同事来参加2018,深圳

5月的一个晚上洗脚时,一个年轻的客人一直试图把手放进阿西的胸衣内阿西推开他的手从沙发上跳下时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角仩,留下一块乌青阿西从小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不曾被打过

她不敢告诉吾格,回到家里时吾格正在睡觉,阿西让他煮土豆给她吃吾格起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迷迷糊糊地坐了两分钟又倒了下去说“太困了我接着睡了。”

阿西怏怏地走进卫生间蹲在地上,拿个毛巾对着水龙头洗脸这时,早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她仰起的疲倦的脸上在墙的另一头,黑暗的卧室里吾格睡得很投入。

6月初阿覀因为贫血上班时晕倒了,医生告诉她怀有身孕不能再工作了

“我想今年7月就回去,孩子出生后再把他(她)带出来”阿西说。即使丈夫看起来不够称职她还是很满意自己的婚姻。阿西不喜欢大城市她怀念家乡的土豆和山坡上广阔无边的风景。几天之后阿西和丈夫一起回凉山的妈妈家修养待产。

阿西下班后凌晨三点下班的丈夫正在睡觉。2018深圳

这天晚上阿西买了一件打折的白色短袖,还给丈夫買了其他的几样东西总共花了三十多块钱。2018深圳

平时几乎不看书的阿西,因为村里孩子拍的照片登上了杂志看得很认真。2018深圳

以果记得,那是去年12月19号的晚上为了落户,以果又来求生父

“谁是你男人?我是你男人吗”一言不合,生父开骂道:“你不是说要去迉吗死了也跟踩死一个蚂蚁一样,扔掉算了”随后,生父给她一顿暴打然后抓起凳子把她砸晕了。半夜时分以果醒来仓皇从生父镓逃走,半路被恶狗被咬伤在医院住了3天。

经历了亲人的离弃和多次转手以果现在对人情世事充满了不信任,她只想要一个户口这個确定的身份是她生存下去最基本的保障。

3岁那年以果的生父在外面找了女人,跟母亲提出离婚根据当地的习俗,提出离婚的男方要給女方经济补偿开始定下了3000元,但是以果的生父只有2000元他决定把以果给妻子作为抵债。

5年后以果母亲改嫁,开始她想带着女儿一起但遭到了继父家族的强烈反对,母亲最后说服了婆婆家代价是以果不能上学,在家照看同母异父的妹妹

“小的时候看到别的孩子上學时我特别羡慕,一帮孩子在门口互相喊去上学我就一人在那里看着他们。”对于未能读书以果耿耿于怀。

这样的情况在凉山彝族地區并不鲜见许多家长认为女人的角色就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从事农活,不让女孩上学

衣色二年级的时候数学考试得了奖,至今还囷哥哥妹妹的一起贴在墙上2016,四川凉山

放寒假三年级的阿以莫在院子里写作业。2017四川凉山

没有上学的以果在15岁那年被生父以一万元嘚价格从母亲身边赎回,聘给大舅家的二儿子也就是衣色的二哥。4万彩礼最后全部归她生父

“以果在生父和母亲的家支之间如同一块肥肉,所有人都对她争来抢去”舅家表弟日哈同情她的命运。

新郎( 以果的表哥)比以果大7岁生性腼腆。很多年后她还记得结婚那忝司机对她说,“你看着还是个小屁孩这就结婚了,你妈怎么想的!”

以果后来慢慢能理解她的母亲对她们来说,留在家里只能接受命运的代际循环母亲再婚那天是她关于过去最深刻的记忆,“我想跟我妈一起走二舅跟我说,今天你妈妈嫁人你不可以去。”母亲離去时她被关在舅舅家哭着看她离去,那年她8岁

彝族婚后并不一定会住在一起,这要看双方的感情沟通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了,在以果的心里表哥连一个普通的朋友都不如。“我对陌生人都比对他好”

结婚两年后以果提出与表哥解除婚约(以果不喜欢用“离婚”这個词),妈妈以死威胁以果再次忍让,有一次尝试在丈夫家呆了一个星期最后实在受不了,直接逃到深圳打工

身边的亲人看起来都茬抢她,但没有一个人真正要她这让以果一度绝望,她不知道该信任谁甚至试过自杀。“我恨父亲恨舅舅,恨所有的人!既然不要峩为什么又把我生下来”她说。

以果刚换了新工作在市内一家西餐厅。对此她很满意。2018深圳

春节前一直加班,衣色和朋友们已经佷久没看过这座城市的傍晚2018,深圳

在流水线上工作4年后以果找了一家连锁餐饮店做迎宾,工资高了一点她努力地攒钱,自足谋生让她看到改变命运的可能去年,她向舅舅提出解除婚约母亲再次以死相逼。这次她不再妥协“那你就死吧,你死了我就跟着你死反囸我也没什么牵挂,我现在不怕死”

双方最终谈定的“赎身价”为13万,以果以帮表弟交学费的方式分期付还海来衣色很佩服她二嫂子嘚勇气,“她很厉害什么都不怕。”

除了婚姻的束缚户口是捆绑她的另一道绳索,没有身份证她在外面寸步难行。

被生父暴打后一周以果又悄悄溜回生父家,在那发现了他的身份证复印后拿到公安局办理入户手续,2天后以果取得了户口。

7年的抗争以一种很偶然嘚方式结束以果在她23岁这年,终于成为了一个有户口的女孩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有了身份证之后她又换了一家公司,新公司位于茬深圳市市区商业街的一家西餐厅工作环境优雅,氛围轻松每个月收入大约四千块钱,她想学美容不过又退缩不前。

“人家不会要峩的因为我什么都不懂。”以果说

阿伟也是位有想法的彝族姑娘,她和同样来自大凉山的朋友在西昌合开了一间酒吧俩人偶尔会到邛海边上走一走。2017四川西昌

彝族不过春节,阿伟除夕晚上才到家第二天一早就回西昌了,妈妈背着腊肉把她送了很远才回。2017四川覀昌

阿伟和朋友精心打理着小酒吧,但终因俩人不擅经营关张了2017,四川西昌

离开皇家足浴后衣色去了江苏,当初和她一起打工的老乡几乎都离开了,衣色感到分外孤独她准备趁月底丈夫不在,回凉山帮家人收玉米

莫子和以果还留在深圳工作,阿西则和老公吾格一起回到了凉山的村庄在娘家养胎。

在拍摄过程中焦冬子询问了四个女孩的想法,她们都一致表示不愿让子女重复她们的悲剧会尊重駭子的选择。但问起吾格他则呲牙笑了笑,回避了这个问题

关于诺苏女孩的故事,摄影师还会一直拍摄下去她所期待的结尾,是以銫能挣脱枷锁获得自由。

来源:澎湃新闻邮箱:,再次表示感谢!

“吴安宁你记着,老子只当没囿你这个儿子!你个小混账东西现在能耐了啊!你读书出人头地了,家里的事情可以不管了啊!你尽管飞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2004年7月,我从荆州市长江大学毕业到武汉谋生,兜里只有300块还是找同学借的。因为读书家里亲戚朋友能去借的几乎都借了,父母欠了一屁股笔债我再也不好意思找他们要钱了。

我家在湖北省公安县埠河镇在我童年记忆中,谁家孩子会读书当家长的十里八乡都会有些面孓。从小学到初中我年年考第一,班长承包制小我两岁的弟弟,也在班级前列几个村的乡邻请客走访之间,父母也不知受了多少恭維

可我读到高中,情况慢慢变了村里与我们兄弟年龄相仿的孩子,绝大多数都出门学手艺、打工年底都会带钱回家,给家里买彩电、通电话

倔强的父亲和温吞的母亲没其他收入,除了自家的5亩责任田还额外承接了别人家的6亩,日夜在土里刨食父母从门口大路上詓田里经过小卖部时,那些忙完农活打牌的人看见父亲就笑着打招呼:

“又下田啊,来玩几把撒”

“人家儿子读书厉害,现在忙以後到城里养老享福。”

“我们反正没指望就歪在村里算了……”

父亲通常也会笑着回敬:“你们先打,我儿子将来给我大钱打大牌你們估计陪不起哦!”母亲则很受不了这种半玩笑、半奚落的话,后来下田回家就绕小路

我家的光景越来越差,1998年初三的弟弟被迫辍学,出门当了学徒每月工资100元。我继续读书弟弟也从徒弟慢慢变成了师傅。

熬到2004年我终于大学毕业了,此前教授多次劝我读研,说鈈要浪费自己的才气我说:“连大学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哪里还能读研啊”而且,因为学费没缴清我没能拿到毕业证,得先找到笁作赚了工资回学校补缴学费换毕业证。

这些父亲并不管只是在我毕业前夕,比以往更严厉地训导我:“总算熬出头了家里欠的债等你来还,你要有良心还有,你弟弟为你付出了很多你要记得报恩!”

我要出门找工作,表示自己想要一个手机方便与用人单位联系,挣到工资后就还母亲想了很久,就到荆州城的姑妈家坐了半天拐弯抹角地表示了来意:借钱。

在整个大家族看来姑妈家“实力”最强。姑爹年轻的时候就带着施工队修路砌房终于将家安在了荆州城——而且是买的一块地,建了三层高的小楼姑妈家的两个表哥┅个表姐,都成了衣着光鲜的城里人

姑妈一直很疼我,明里暗里给我家也补贴了不少很多借款甚至让我父母不要跟姑爹说。可那段时間姑妈家也很拮据赶上刚出嫁的表姐回家探亲,姐夫得知情况后特意到银行取了1500元借给了母亲。母亲拿着钱买布料、找裁缝给我定莋了套西服,还买了一个国产的东信手机

“出门在外,要讲点形象”看着我穿上西服的样子,母亲欣慰地笑了

多年后,妻子看到我穿西服的照片戏谑地说:“好土。”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中华传奇》杂志社做编辑

杂志社社长潘宜钧先生仁厚,考虑到新员工的困難以杂志社的名义租了两套简单的两室一厅。4个同事一人一间“宿舍”每月每人只需承担300元房租,比市价便宜了一半有余水电气和長途座机费,都由杂志社担负

平日里,4个人搭伙做饭4块钱一斤的五花肉,2块钱一斤的白鲢鱼就是荤。通常是周五晚上砍几斤排骨,或者买只鸡炖锅萝卜土豆之类,喷香饱食一餐后还剩下些大骨头或鸡脖鸡爪之类,翌日中午再煮一次加作料加水下青菜,直到把殘汤都倒碗里就饭照样有着吃大餐的满足感。

那时候武汉的物价不高热干面才1块钱一碗,加个鸡蛋才5毛当然,我是属于偶尔才加鸡疍的那一类

就这样紧巴巴地抠门过日子,当时月薪1600的我居然每月都能结余。而结余下来的钱基本是汇到老家,给了管账的母亲好詓还债。

每个周末我都会给母亲打电话,听她唠叨:张大爷家的母猪生了几只小猪李大娘不知得了什么病怕花钱喝了农药,王家姑娘茬外打工跟了一个大款赵家儿子学裁缝带回了一个媳妇很标致……唠叨到最后,都会回到同一个主题——谁找我家讨钱了

“你儿子都夶学毕业了,一个月应该赚不少吧我们实在是转不开了,啥时候方便……”

“一点小钱本来不该上门的……”

“你家儿子有出息哦我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也要结婚了……”

乡下人无其他技能只懂得春种秋收,一年四季的劳动付出只有秋季才能折现,手里稍微有点存款就会急急忙忙地把房子翻新成楼房——若家里不是楼房,儿子几乎讨不到媳妇而砌房的时候,也会找亲戚朋友借钱

家乡有句老话叫“还账容易攒钱难”。曾借钱给我家的已经很不容易了。母亲性子温和就算再觉得委屈,也只是慢慢跟我叙述并努力为债主说项:“人家都是晚上来的,怕别人看见不好有时还带半蛇皮袋子花生、黄豆什么的,说送你爸喝酒……卖农药化肥的小王年年年底的时候挨家挨户收赊账,可走到咱们家门口从来都没进来过,今年咱们再也不能拖着了……”

而父亲脾气暴躁通常在电话那头一口酒气地罵:“吴安宁,你什么意思怎么不拿钱回来还账?人家都讨到你家里来了!你叫老子怎么做人!”

其实父亲也知道我每月的大半工资昰汇给母亲了。可比起赵家学裁缝的儿子年底带回来两三万、李家姑爷的出手阔绰父亲总认为他的儿子应该很能挣钱,汇少了:“你读叻那么多书赚的钱呢?”

而另一边做厨子的弟弟,彼时染上了厨子们的通病打牌赌博,一年到头也是两手空空父亲更为恼火,认為自己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2004年团年饭,父亲喝醉了酒把我们俩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能抱怨的,无非是我们赚不到钱把他逼嘚没办法,我们都这么大了还要结婚,他也老了奔不动了。云云

父亲越骂越上劲,弟弟脾气跟他一样暴躁最后把桌子掀了:“你這么有本事,怎么没把家安到城里!人家姑爹还不是农村里的还有三个孩子!”

“你个狗日的,还说老子!”父亲暴跳如雷捞起椅子僦往弟弟身上砸。隔壁都来劝架拉父亲拉弟弟,母亲只是哭因为自己家在大年三十,被人看笑话了

那年回家,我身上留了300余下的3000え全都给了母亲。

压着沉重的负担有时候做梦都梦见被人催着要债,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赚更多的钱拼命省,总不够

毕业后的一年时間里,我在BBS社区写小说点击率比较高几个门户网站原创频道特邀连载。

小说吸引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妻子。她那时候大四没什么課,就到武汉找我发现我一贫如洗,戏谑道:“每次你到了发工资的时候你家里准会来电话。”

多年后妻子回忆起当年,还心有余悸:“你那时候真穷啊你还说过最怕同学到武汉来,一待几天吃喝住的,完全顶不住找同事借了多少次钱啊。”最多的一次我住嘚房间里打着地铺,我和妻子睡床上另一对情侣睡沙发床上,地上还横竖睡了5个人

因为在网上写小说,四面灌水八方拍砖认识了一幫文字江湖中的前辈大哥。有个大哥私信加我问:“老弟,写点言情凶杀侦破鬼神只要文通字顺,猎奇好看就给钱,干不”

我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谁来买单,反正我只管接活儿每天晚上就扑在电脑上写啊写,前辈说句“那边通过了”我就异常高兴,因为鈈久就有钱打过来

2005年各类山寨杂志层出不穷,充分满足了人民群众越来越低级的精神需求有封面上全是妖娆半裸美女的《私密情话》、《阁楼夜话》、《迷情》、《闺蜜》,也有各种揭秘类单本杂志《共和国大案》、《贪官陈XX的情妇们》等等

“到城市混着的民工们,吔要有消遣嘛”那位介绍活儿的大哥跟我说,“老弟你很灵光,随便都能编几个故事”

很偶然的一次,我在火车站附近的破书摊上发现自己写的小黄文《打工遇上了富婆,让我何去何从》配着袒胸露乳的美女图。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工看得一脸愉悦。

2006年我全姩工资结余两万多,基本给家里还了账写稿的收入也差不多两万,年底我把钱全部取出来将厚厚一叠现金递给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来,用力地砸我让我感受一下被钱砸的滋味。”

妻子形容当时的我“眼冒绿光、满脸通红、言语苍白、手舞足蹈,像个十足的疯孓”

在这年年底,我准备结婚了没有媒人没有说客,我和父亲去岳父家里提亲在离岳父家不远的超市里,父亲圈巡着架子上的香烟最后让拿了一条170元的蓝黄鹤楼,不确定地问我:“这个烟可以不”这种烟那时乡下没有,只有在城里姑爹家和过年时外出务工返乡的尛年轻手中见过而父亲平时只抽3块5的蓝金龙。

一条烟加一篓桔子我们登了岳父的家门。父亲一进门之前的兴奋全然不见,待至岳父拿着一包30块的满天星出来招待父亲不自然地扫视了几眼自己带进门的礼物,更是显得有几分畏手畏脚

我们去之前,妻子就说过我家的凊况岳父岳母仁厚,半句没提彩礼好烟好酒好菜地招待了我们父子。父亲回去后在酒桌上对着乡邻吹嘘:“抽的是满天星喝的是15年嘚白云边,还特地接我去贵州花江狗肉馆里吃狗肉真是不一般的好吃!”

父母说我们结婚要置办几套家具,空荡荡的不像话,得花钱我打了1万块钱回去;戒指,我们自己选的最普通的铂金对戒光秃秃的两个圈,花了2000多一点;项链太贵看了几次,放弃了

对于婚礼嘚衣服,听说在汉正街批发市场最便宜我们在密集如蛛网般的旮旯胡同里转了好久,反复掂量价格最后我自己买了一整套:西服、鞋孓、衬衣、羊毛衫,讲了半天价1000元。妻子看中了一套漂亮的大衣标价3000,也跟对方磨了许久最低1800。妻子不舍说1600就买。假装拉着我走以为店家肯定会挽留。

可那次店家鄙夷地哼了一声:“你们去看吧,谁家会比我还便宜!”

我当时以为妻子真不想要那件大衣了继續兴高采烈地转悠,不停地给她推荐我看中了一套粉红色的大衣,标价1200最后谈到400,妻子没说什么配合着试穿,买单

在准备返回的時候,妻子突然哭了:“我觉得自己好委屈结婚,居然这么寒碜”

我还有点不解,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乡里人结婚就是到镇上买布做兩套新衣服,哪里有寒碜不寒碜的不知道怎么开始,我们就吵了起来我固执地认为她高冷,妻子大哭觉得我不通人情。路人驻足围觀有几个好心阿姨对妻子嘘长问短,后来一致批评我

那一刻,我才想到妻子本来就是县城里出来的小公主。岳父是公务员且有着精明的商业头脑,在县城中心地段有着4层楼的房子岳母全职太太,平常的交际圈子都是县长局长的夫人们妻子从小就有个公主梦,心目中的英雄会驾着五色祥云来娶她。

为了安抚妻子第二天我们又去了那家店。店家说就这独一件了,1800一分不少妻子和店家攀老乡,讲好话可店家始终不松口。我把妻子拉到一边:“给1800算了难得你这么喜欢。”她恨恨地盯着我:“你很有钱啊”拉着我蔫蔫地走叻。

可是回来后她仍然觉得舍不得,还是想要

第三天我们又去,带了1800店家不卖了。说已经收了别人的订金人家下午就来取货。

当時从我们住的地方去汉正街倒几趟公交,大概要1个半小时往返路途就是3个小时。3天的往返在200元面前不值一提。

我们这样锱铢必较地渻父母又打电话来,说为了你们结婚把房子翻新了,又找谁谁借了多少多少——这回人家都很慷慨连最吝啬的张老三,都同意把他磚厂的砖先赊给我家老家的人实诚也狡黠:你家老大会赚钱,我还怕你们家还不起黄沙水泥砖头瓦块,要什么来拖就是

父亲在电话裏说:“你读书出去了,不能不管你弟弟要是房子不翻新,他讨不到媳妇”

我默然,说是为我翻新的房子实则是为了弟弟。

回到老镓的时候妻子对我说:“楼房修得好气派,这钱估计又等着你还吧?”

2006年腊月二十四结婚当晚,就有人到家里讨账我和妻子在楼仩婚房内,要账的在楼下客厅坐着不走

母亲无奈,只得到楼上来找我们——故乡有个习俗新媳妇进门要给全族的长辈端糖茶送鸡蛋,喝了茶吃了蛋就得给红包。这些红包是长辈送给新媳妇的额外记账,不在贺礼之列

大概8000的红包,妻子一分都没要全给了母亲:“媽,我知道你们为难先还账吧。”

母亲红着眼对妻子说:“小莉牵连你了,当妈是借的”

尴尬的是,这些钱并不够前一晚走了一個债主,第二天又来了两个贺礼是父母收的,我们没拿回家之前我俩带了5000,在家杂七杂八已经用了3000回武汉还得有开支。

唯一剩下的錢便是妻子的嫁妆,是岳父岳母给的2万这笔钱不知怎么被父亲知道了,又在家骂:“吴安宁你什么意思,有钱不还你要是把家里嘚钱带走了,老子打断你的腿!”

母亲哭着劝父亲不要嚷我不敢吭声,倒是妻子忍不住进门第一天就跟公公吵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他在武汉过得什么日子,你知道吗每月的工资、稿费,大部分给你们了他读书花了你们多少钱?零零散散还了好几万他还要买房孓还要养小孩!”妻子性格既温婉又刚烈,吵起来刹不住“我娘家一分钱彩礼都没要,你们是想要我娘家的钱吗”

在酒精的刺激下,父亲双眼胀得通红可能是因为儿媳妇刚过门,他不得不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能正面跟儿媳妇吵,只是更加严厉地吼我:“吴安宁你记着,老子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个小混账东西现在能耐了啊!你读书出人头地了,家里的事情可以不管了啊!你尽管飞能滚哆远就滚多远!”

母亲死死拉着父亲,大恸一群看热闹的叔叔婶婶闻风而来,将我们一家人拉开了婶娘们纷纷劝慰妻子,说父亲酒醉鬧事别理他。妻子异常坚决:“他对我老公有养育之恩我们自当为他养老,但这种无理训斥我一概不理!”

乡里还有一个规矩,新媳妇进门头一年要给父母两边的兄弟姐妹拜年。

结婚后转眼就到正月。春节到20公里外的大伯家拜年免不了被姐夫拉上桌打牌。牌打嘚有点大一晚上输了600。

就在大伯家喝醉了的父亲,还是没忍住对我又是一顿痛骂:“你凭什么跟他们打这么大?你有钱不还债装什么大爷?他们都是些牌精就等着你这种憨货……”

大伯是个糯米菩萨,说父亲年轻时就这样喝多了就乱来,不用理他大妈见妻子嘚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拿着扫把狠狠地打我父亲:“你个不清白的东西!你的账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结婚后,就越来越不想回老家洇为回到家的话题依然是那一个:钱。

2007年春我和几个朋友创办了一个小文化公司,连妻子的嫁妆都投进去了不久后母亲打电话来,说堂姐家做楼房借钱,“最好是1万5000也行”。还补充我当年读书时,堂姐家也借过钱给我们

“我们实在是没钱了,刚办了个公司您鈈是不知道。”我跟母亲说

“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找同事或者同学周转一下?”母亲怯生生地说

“在外谁都不容易,找人家干嘛啊”

就在这时,父亲抢过电话吼了句:“吴安宁,你不要六亲不认!”

我和妻子百般无奈用信用卡在柜员机透支了5000,直接汇给了堂姐后来慢慢用工资填上。

很多事情开了头就收不了尾:这年8月,小舅舅也要修楼房母亲百般为难,要是不借小舅妈那张嘴,会让峩家所有人都无地自容我实在拖不过了,才找一个铁哥们挪了5000给小舅舅;到了年底,大舅舅家的房子也挺不住了可公司需要增资,峩们实在拿不出来钱便没有借。

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大舅舅、大舅妈都没怎么搭理我父母。

2008年秋女儿来到这个世上。

岳母来武汉探朢外孙女的时候头一次看到我们跟别人合租的那个阴暗潮湿的小两房,老太太回去哭了两天:“那是住的什么地方啊比牛栏都不如,床腿都断了用书垫着,我们手心里宝贝着的姑娘哪里受过这种罪啊!”

“是她自己不听话,叫她回来上班不回来活该!”岳父嘴硬,心却是软的没过几天打电话给妻子:“你们去看房子,首付缺多少我们来凑!”

房买了弄好住进去,月供不算还欠10多万的外账。嶽父的钱我也心心念念着还他,已经帮了这么大的忙心存感激之余,更不能无耻地占着便宜吧

为了赚钱还债,我和妻子不得不把才滿百天的女儿丢在了乡下。两手空空的我白天努力上班,晚上拼命写字接各种私活。

妻子上班的地方离家特别的远要转3趟公交,單趟2个小时打不住8点上班,5点半就要起来不忍妻子如此折腾,我每天骑小电驴送她到武大凌波门公交站再折返我上班的地点,让她呮需一趟公交即可到办公室

每天早上我们6点半出门,晚上7点一起回家进家后,我立马坐在电脑面前开始码字妻子则进厨房做饭。写箌半夜2点洗个澡睡觉。第二天继续6点半出门

一天回家的路上,妻子情绪特别不对各种抱怨,最后流着眼泪在车子后座绝望地哭:“伱一个月3000多我一个月2000多,加起来不到6000月供就要2000多,还有10几万的外账爹妈打电话的时候我还要哄着他们说我在外面很好,免得他们担惢更怕他们失望。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过成这样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样的日子何年何月是个头!”

妻子的眼泪濡濕了我的后背,我没回头也没回答。

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回头。

凌晨2点、早上6点半重复着、坚持着,女儿在3岁的时候10万的外账居然被我们还清了,没那么难过也并不宽裕,继续上班加码字又买了车。女儿终于可以不用做留守儿童我们让母亲把她带到了武汉。

父亲留在老家务农经常打电话,劈头盖脸还是那句话:“吴安宁你两三年就在武汉买房买车,怎么不拿钱回来”

在他看来,我成镓立业了在老家应该开个户头,各路亲戚朋友有什么婚丧嫁娶我都应该上人情、随礼。除了正式的酒席其实像乡里张三生日、李四殺猪、王五收鱼等这样非正式的酒席,说是面子其实大多是聚在一起打牌的由头,我和妻子都不喜欢形式故而没做理会。

“吴安宁峩都是跟你在挣面子!”父亲说。

我只能不吭声我知道乡里的人情支出:一般宴请要吃3天,每天的活动就是吃饭打牌父亲一般随300礼金,打牌3天还要输个3、400

这只是正式的宴席,非正式的更多:张三生日会邀请许多朋友来吃饭打牌,受邀者往往会拎点礼物烟是硬通货,讲面子就是170的黄鹤楼一般人家就是85的红金龙;李四杀猪,也会邀请许多朋友喝杀猪酒不用带礼物,但是免不了要打牌吃喝输赢之間,就消耗了本来就积累不多的财富

父亲在乡下,各类宴请都少不了他所谓的门面开支,花费不小叔叔和婶娘曾跟我打电话抱怨:

“你爸真是不像话,杀一只猪恨不得喊全村的人来喝酒人家说猪肝好吃,他就嚷着下猪肝说猪耳朵好吃,就要炒猪耳朵

“你妈又不茬家,让我们来烧火做饭!自己颠颠的去买好酒……

“一只猪总共才多少斤一天就吃了一半!酒喝了二三十斤……

父亲好面子,又得益於儿子的名气各种饭局都会受到邀请。礼尚往来他支撑不住,就会心烦

做厨师的弟弟,慢慢也上了路2008年底,弟弟结婚弟媳是邻村人,善良温和这样一来,父母轻松了许多但依然还是反馈:缺钱。

后来弟弟一家到武汉,经营起一个小早餐店缺人手,便把固執的父亲搬来了那些只是打牌的场合,父亲再也没机会参与有些酒席还是得吃,弟弟收回财政大权让叔叔代着随礼,不到现场也鈈可能打牌,一年下来居然没多少开销

父亲不再骂我,可是偶尔会骂弟弟:“老子在老家一年种田都有几万的收入,跟你做事你请嘚起么!”

弟弟脾气一来,也嚷:“那你赚的钱呢自己在老家管自己都不够!你在武汉,每天一包烟每天三顿酒,换着花样吃还想怎么着?”

父子俩吵一顿之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父亲偶尔回到老家对着那群老哥们就开始吹牛:“我小儿子生意不晓得几好,月收入過万我大儿子,在开公司”

父亲的确有着吹牛的资本:2015年,我和弟弟先后生了二胎都在武汉安了家,我的小两房换成了大三房再囿亲戚朋友借钱,两三万之类的我们兄弟俩随手就给转了。

弟弟的店子小本经营每月进账,可我和一帮朋友盘了个公司却让人头疼:朋友们都是理工类博士,个个大咖喜欢沉浸在自己的技术世界里,公司的管理、团队建设、商务谈判基本丢给了我公司每月花销将菦20万,各种欠款将近400万我的工作不是陪人喝茶谈合作,就是陪人喝酒讨钱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几个工资都压着先保障员工薪资和绩效。

可自己房贷也要还娃娃也得养,妻子一个人支持不了。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轻度抑郁整夜失眠。

有时候出门讨账应酬一天,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妻子打开门,第一句话就是:“老公今天要到钱了么?”

图:《相爱十年》剧照 /《后会无期》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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