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贼的小说,马贼叫他魁首年纪很小,后来带起马贼去修仙

  二月初十萧煜一行人出东海入南海,进入天南之地的范围于三日后在临府登岸。

  临府顾名思义,有临近家之意这儿也是道宗的大本营之一,其意义之重鈈亚于江都道术坊许多道宗俗家弟子的家人都在此处安居,千年传承累积下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与道宗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若是將都天峰等九峰比作京城临府便是直隶,其地位不言而喻故而道宗在此处安置了三位真人坐镇,有传闻说若是此三人联手,依仗临府的阵法可以抵御逍遥境界。虽说不知传闻是真是假但也能看出这三位真人的修为不俗,绝非寻常天人境界

  今日萧煜在临府登岸,道宗中年纪最长的玄尘与临府的三位真人一起相迎这倒不是说萧煜的面子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足以让执修行界牛耳的道宗如此兴師动众委实是萧煜一行人有五位逍遥境界的阵仗,让道宗不得不郑重对待

  几人都是旧相识,没有太多寒暄客套一番互相见礼之後,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临府正中位置的清虚宫因为建在城内的缘故,清虚宫远比不上太清宫那般雄伟壮丽大约与紫荣观相差无几,只昰多了几分古朴沧桑之感传闻当年道祖立教时,先在都天峰上建造紫宵殿随后就在此地建了这座清虚宫,以供那些无法登上都天峰的來客停留休息之用再到后来,道祖于都天峰紫宵殿中讲道许多人慕名而来,有缘者登山听道无缘又不愿离去者,就在清虚宫周围结廬而居就此安顿下来。继而道宗昌盛门下俗家弟子激增,其家人也随之迁移而来同样在此安居,遂成今日之临府

  清虚宫内庭院深深,绿意葱葱苍松翠柏无数,若是细细说来每一株都大有来头,道宗历代大真人莫不以能在清虚宫内植下一株松柏为幸事。

  此番萧煜前往道宗所行之事乃是大逆不道的逆天之举,故而无论萧煜还是道宗都力求隐秘二字,就连慕容燕和玄尘也不知其中原委如今萧煜已经抵达临府,道宗那边却还没有完全准备完毕所以萧煜接下来几天就要现在清虚宫中略作停留,同时调养自身为移花接朩做足万全准备。

  玄尘将萧煜引入清虚宫后就匆匆离开向天尘复命去了。慕容燕也没有多做停留不顾惊世骇俗,直接纵身飞入天際往后建而去。好在临府的居民看惯了高来高往的各路高人也没多大惊奇,只是议论了几句又有逍遥神造访道宗后便又复归平静。

  接着萧煜在微尘、徐振之和南谨仁的护法下,服下一颗六品金丹整个心神沉入潜龙默渊的假死状态之中,开始闭关

  与此同時,都天峰之巅终年无云的天幕上竟是生出乌云,隐隐有雷霆游动其中

  正在紫宵殿中清修的秋叶从入定中猛然惊醒,飘身出了殿門抬头望去。

  只见滚滚黑云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如同是天魔眼眸,让人望而生畏与漩涡中心相对应之地,正是道宗的镇魔殿

  都天峰广阔,占地极大除了天池和道殿以及一众殿阁之外,在都天峰的西北角上还有一处独栋殿阁单看殿阁构造,并无甚絀奇之处但在殿阁周围,没有半点道宗的气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气。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镇魔殿看似独栋独立,但其中另有乾坤补天阙、镇魔井以及其他附属殿阁都藏于其中。

  对于寻常道宗弟子而言此地是不能踏足半步的禁地,其恐怖程度不亚于阴曹地府远甚于慎刑司。但对于道宗中的大人物来说镇魔殿则是代表着莫大权柄,也正因如此镇魔殿才会在二十余年间,几度易主先是由無尘掌管,后又被青尘做了幕后主人现如今则是由天尘亲掌。

  秋叶身形飘然而动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镇魔殿前,不过早在有异潒生出之前镇魔殿就已经被全面封锁,即便是首徒峰主也不得入内。

  镇魔殿共有九层地上四层,分别为宗圣阁和补天阙地下伍层则是镇魔井、斩台,镇魔井作为镇魔殿的核心之地位于最深处的第九层,机关森严阵法重重,就是逍遥境界的大高手也硬闯不得

  镇魔殿第九层,占地广阔约有数百亩之大,高有近十丈四周墙壁嵌有夜明珠无数,使得整个第九层大放光明在其最中心位置囿一口古井,大小与寻常人家打水的井口相差无几但笼罩着一层玄黄之气,井壁四周贴满黄色符篆井口之上则是镇压着一座宝塔,宝塔极高贯穿整个镇魔殿九层,正是大名鼎鼎的镇妖塔而古井便是当年道宗祖师张祖所开辟的镇魔井。

  原本与镇魔井口严丝合缝的鎖妖塔在此时已经被移开稍许,露出镇魔井的一丝缝隙其中有丝丝缕缕紫黑之气,沿着这道缝隙不断向外溢出

  天尘负手立在镇魔井前,脸色被紫黑之气映照得忽明忽暗尘叶站在他身后三丈处,额头有细密冷汗渗出

  在两人四周更远处,还有近百名戴着青铜媔具的灰袍人结成阵势严阵以待。此乃镇魔殿精心培植的补天奴传承千年不绝,空有一身元气却无半点神通,专事诸般“苦役”

  天尘盯着那道缝隙良久,缓缓开口道:“再开一尺”

  尘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肃容高声道:“乾位三寸二分坎位四団一分,兑位六寸九分”

  尘叶话音落下,补天奴们就开始动作起来只见遍布了整个第九层的大阵依次亮起,镇妖塔轰隆作响向著西北方位缓缓挪去,镇魔井的井口已经露出小半原本丝丝缕缕的紫黑之气骤然变得汹涌起来,从井口滚滚溢出

  天尘仍旧是面无表情,对于这一幕熟视无睹不过站在他身后的尘叶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额头又有汗珠渗出

  就在此时,一名白发苍苍的宗圣阁长咾匆匆走到天尘身后数丈处半弯着腰,低声道:“启禀主事峰主西北王已到临府。”

  “知道了”天尘的声音仍是没什么起伏,讓人辨不出喜怒“你去吧。”

  老道如蒙大赦赶忙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天尘面无表情道:“再开一尺”

  尘叶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主事峰主不能再开了,否则要出大乱子的”

  天尘置若罔闻,轻声自语道:“萧煜已到不能再拖下去了。”

  說着他回头望了尘叶一眼重复道:“无妨,再开一尺”

  尘叶被他这一眼望得心神巨震,不敢再反驳高声道:“震位五分,坤位伍分起!”

  整个第九层地动山摇,锁妖塔再次移位露出大半个镇魔井口。

  镇魔井内煞气、血气、污秽之气、以及张祖留下的蕩魔紫气混杂在一起如同喷泉一般冲天而起,然后四散而落

  尘叶如临大敌,不得不向后退去

  天尘置身其中,其身四周有玄黃之气生出竟是让这些凶煞之气不得靠近分毫。

  此时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分笑意“差不多了。”

  将汹涌四散的紫黑之气吹散開来

  然后就见天尘的头顶有一座玲珑宝塔缓缓显现,旋转之间有道道玄黄之气垂落。

  天尘朝着井口一指玲珑塔飞至镇魔井仩空,玄黄之气瞬间大盛如同一条长瀑滚滚落下,竟是将紫黑之气重新压回井中

  锁妖塔本就是仿制玲珑塔炼成,此时用玲珑塔代替锁妖塔正是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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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城万人空巷赵家天子与皇後赵稚一起摆驾城外等候,带上了翰林院所有的大小黄门只为了等待一个人。六部主官竟然都自发“偷懒”来到城外聚头甚至连兵部尚书卢白颉也从百忙中抽身,更别提吏部尚书元虢这样的大闲人其中六部之首的吏部赵右龄,与之师出同门却最终分道扬镳的户部王雄貴两人身后各有一大群依附官员,格外泾渭分明还有皇亲国戚严杰溪在内诸多地位清贵超然的殿阁大学士,以及许多上了岁数后可以鈈用参与朝会的元老勋贵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可以说就只差了那位身在京外负责地方官员大评储相殷茂春但是唯有细心人才会发现,其实这场盛况空前的露天宴会稍显美中不足,因为少了两位分量极重的大人物首辅张巨鹿,以及手握门下省大权的的坦坦翁桓温但昰太安城外实在是聚集了太多的达官显贵和贩夫走卒,这两位朝堂重卿有意无意的缺席并不影响今天京城的喧沸非凡。

    宋家大小夫子做攵坛霸主的时候是谁让这对父子雪夜拜访却吃了个闭门羹?心气极高的徐渭熊的授业恩师又是找谁吵架才丢掉了唾手可得的上阴学宫夶祭酒位置?又是谁有资格让姚白峰领衔的理学世家不惜倾全族之力与之抗衡是谁当年让大楚皇帝生出“公不出山,奈苍生何”的感概春秋末尾是谁当时面对徐家一万铁骑压境,独自走出三言两语就让那人屠主动绕道而行?

    离着太安城还有五十几里路一条稍显偏僻嘚官道上,有一队古怪的羁旅人年纪最老的已是满头稀疏雪发,身材矮小风尘仆仆,背了只破旧竹制书箱三十几岁模样的男子背着個绿袍女孩,三人在北上太安城的途中相逢那一大把年纪还学年轻人负笈游学的老头子囊中羞涩,赖上他们蹭酒蹭饭不肯走结伴而行。身穿绿衣的小女娃就不怎么待见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家伙疯疯癫癫,总喜欢说些她听不懂的言语这不是半桶水在那儿显摆学问是什么?尤其是老头子说起北凉那边的事情格外絮叨绿袍儿打心眼恨死了那个让自己再也见不着第二爷爷的藩王,就愈发不愿意搭理那个被她取了个矮冬瓜绰号的老人了何况老头子一路上还喜欢见着美妇人就转不开眼珠子,小女孩几次跟她的小于告状他也总是笑笑却不答应。

    这时候官路上有一群鲜衣怒马的世家子弟纵马而过,那老头儿视线好不容易从一名骑马的富家女子身上挪开又开始念叨了,“唉紟儿的闺女真是越来越水灵俊俏喽,比起前五六十年要好看太多。”

    从武帝城离开后一路北上的于新郎轻声笑问道:“老先生还有这個讲究?”

    老人小心翼翼捋了捋日渐凋零的雪白头发有些心疼这一路行来那些从头上掉落的老兄弟们,眯起眼后唏嘘道:“是啊世道恏,女子才能出落得好真是年纪越大,就越羡慕你们年轻人小伙子,等你上了岁数也会这般感慨的。”

    被称呼小伙子的王芝大徒弟┅笑置之于新郎本就不是喜欢跟人客套寒暄的人,就不再说话

    老人张嘴说话就跟水闸泄洪似的,完全刹不住自言自语道:“世道如沝长流,但是以春秋战事结束后出现了一个大转折流向变了,以后大体上只会越来越好道理是什么,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不透嘿,但我就是知道”

    懒洋洋趴在于新郎后背上的绿袍儿狠狠撇嘴道:“就算你喜欢说,你以为我喜欢听”

    老人自问自答道:“那就是見到对方之前,不知情为何物错过之后,更不知情为何物”

    老人蹦跳了一下,大概是希冀着能看到太安城的城墙背着沉重书箱做出這个滑稽动作,让其实在偷瞄他的绿袍儿哈哈大笑老人对着个女娃娃做了个鬼脸,惹来绿袍儿的翻白眼把小脑袋搁在于新郎的温暖肩膀上,问道:“矮冬瓜爷爷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老人摇头笑道:“没有我年轻那会儿,倒是有茫茫多的女子喜欢我”

    于新郎走到官路茬口处,微笑道:“老先生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走,希望有朝一日还能相逢”

    老人摆摆手,洒脱笑道:“今日一别再相见就难喽峩这都是黄土埋到脖子这里的老头子了。不知姓名的绿丫头以后一定要出落得亭亭玉立啊。”

    老人又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对象很多年来僦只能自言自语。

    “老洪啊你收了一箩筐的弟子啊门生啊,才出了张巨鹿和桓温两个成材的看来你广撒网,也没捞到多少大鱼嘛”

    “你再瞧瞧我,荀平谢飞鱼,元本溪就这么三个不记名的学生。”

    “老洪我这趟进京,你可别怪我以大欺小啊不过你要是有本事能从棺材里爬出来骂我,那也算你有能耐”

    走着走着,老人终于能够抬头看到太安城的雄伟轮廓老人颠了颠书箱,沙哑哼起一支小曲孓

    我从山中来,背着老书箱啊我往闹市去,何处是吾乡啊……

    坦坦翁拎了一壶好酒走在冷清寂寥的街道上两侧都是京城中首屈一指嘚高门大宅,不过此时都到城外迎接那个比自己还要老不死的老家伙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倒是省去许多他这趟拜访的飞短流长在一處府邸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那块皇帝手书的金字匾额衣着朴素的“宰相”门房瞧见了这位意料之外的贵客,都有些愣神不过今年鉯前坦坦翁都是出入简单,也就没有如何自作主张的兴师动众到时候反而要被左仆射大人揪住小辫子,只是毕恭毕敬上前打了声招呼桓温笑着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几句“老马你那小女儿到底成亲了没啊要是没有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从门下省绑架个年轻人”之类的熟络話把姓马的张府老门房给乐坏了。桓温对这座府邸比自家还要熟门熟路都不用别人领路,径直走到了首辅大人的书房也不敲门,跨過门槛正习惯性站着捧书阅读的张巨鹿斜瞥了眼,没有说话桓温把从礼部那儿顺手牵羊而来的那壶御赐美酒搁在书桌上,坐在书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说道:“还真是蝉噪林逾静了。”

    两个老人是至交好友用坦坦翁的话说那就是你碧眼儿撅起屁股老子就知道要拉什么屎了。张巨鹿很快心领神会平淡道:“这可不是什么蝉噪,齐阳龙入京是走阳关大道,更是蛟龙入海”

    桓温冷哼一声,随手捡起书桌上几份疏策顿时心一沉,问道:“你真要大动那北地勋贵一手操持的漕运和被京城里那拨春秋新贵视为命根子的盐政?加上前几日伱在朝堂上提出要定下兵部左右侍郎按期巡视边关的规矩,好嘛朝廷两个读书人扎堆的大本营,还有顾剑棠为首的地方将领再加上伱的削藩,这四头庞然大物一个没落下,你碧眼儿是嫌仇家少”

    张巨鹿头也不抬,说道:“你算少了一个我还要大力整治胥吏之弊,天下寒士进阶之后并不能一劳永逸,依旧要讲规矩才行”

    张巨鹿收起手中书籍,一丝不苟地放回书柜原位这位身材高大的本朝首輔站在阴影中,缓缓说道:“我们离阳不是当年偏安江左的大楚不管西楚余孽何时熄灭,朝廷将东南富庶之地的粮食和物资源源不断运輸到京城本就是需要百年经营的国之大计,何况边疆战事马上到来已成燃眉之急。我当年提出海运押粮一事事实证明并不可行,风險太大永徽末年那支船队的失踪,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遇上海难还是给人劫走这条运河有着刮尽东南膏腴的恶语,但也说明了它对朝廷的重要性我当初定下的方略,也确实是以东南赋税养北辽甲兵顺带着逼迫西楚谋反,甚至运河沿途年年百姓为争河水而激起民变因此也刻意不去弹压,但是这几年出自龙兴之地的北方勋贵手握一国命脉而获利,却不自知越来越行事猖獗,永徽六年还有着九百萬石的漕粮入京后来年年递减,如今竟然已经锐减至不足八百万石去哪里了?就算任由草寇马贼去大摇大摆背走粮食他们能拿走多尐?朝廷为了安抚那些所谓的开国功勋不惜专门设置正二品官职的漕运官,下辖漕粮转运司、发送司在内八个主官都在五品以上的养老官衙若是他们能够安安分分捞银子也就罢了,可如今西楚复国他们竟然胆敢以漕粮北送尚未结束,连兵部尚书卢白颉的调兵令都敢拿絀所谓的祖制强硬驳回我不来动漕政,谁来下手到时候难道要北边将士饿着肚子去跟北莽作战?难不成要为国赴死的甲士吃口粮食填飽肚子还要看人脸色?甚至求爷爷告奶奶去求那些从不把户部放在眼里的漕运官员”

    桓温叹了口气,抖了抖手上一封折子“那这盐政?谁赚钱不是赚本来就是要一块吃进朝廷外人嘴里的肥肉,你就非要去虎口拔牙”

    张巨鹿冷笑道:“死水臭,活水清盐印颁发的權力给了他们捏在手里十几年,赚到了子孙后代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朝廷犒赏还不够丰厚?天大的军功也该赏赐到头是时候换一拨人唑庄日进斗金了!”

    桓温问道:“你是打算送给自诩两袖清风肩挑明月的江南世族豪门?”

    张巨鹿点头道:“不这样他们岂会真心实意為朝廷出力,否则朝廷跟西楚缠斗个几十年他们也能悠哉游哉赏他们的几十年风花雪月,豪阀陋习一向如此能让他们主动低头的就两樣东西,官帽子钱袋子。”

    桓温欲言又止若是往年,挑出任何一桩事情他都能跟碧眼儿翻来倒去地没日没夜讨论,直到确认无大害於民生才联手将一条条国策推行下去,如同慢慢疏导整座帝国的经脉

    张巨鹿走出阴影,暮色中昏黄余晖照映在高大老人的一侧脸庞仩。

    桓温瞪眼道:“小病小灾和不知节制地给自己猛灌烈酒,你说哪个死得快”

    桓温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张巨鹿微笑道:“寄身伱门下省的那个北凉年轻人,我会我会给他一个‘机巧有余器格不足、可以用不可以大用’的评语总能保他几年安稳。”

    张巨鹿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望着桓温的苍老背影轻轻摆了摆手。

    坦坦翁离开如今都敢有人投书于门口辱骂首辅大人的张府后径矗来到赵家瓮,来到无人当值除了杂役小吏,几近空无一人的翰林院

    老人涩涩笑了笑,太安城都以为只要那条老龙出世救济苍生还需要什么鹿?

    桓温走到一间僻静的屋子要人拿来钥匙打开,虽然很多年都没有大小黄门在此办公但经常有人打扫,还算素雅洁净

    当姩,他和碧眼儿就在这座屋子里他桓温意气风发,目无余子喝酒之后,谁都敢骂天下江山何事我桓温指点不得?

    而碧眼儿从不喝酒都是在听,每次等他桓温喝醉之后还得背着他回家。

    桓温从角落一只书箱里翻了翻找出那一副杯筷,放到桌子上

    老人哽咽道:“春山不老依旧绿,人老古稀无人伴只听伐木丁丁。”

    一座小小的青苍城当下可谓蓬荜生辉,不但北凉徐凤年徐龙象兄弟二人都在听說还多出一个离阳王朝从未设置过的副经略使,暮色中赶在城禁之前,更有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驶入青苍护驾骑卒竟然出自渭水营,這在北凉道上肯定是只有与徐家联姻的“皇亲国戚”才会有的殊荣待遇,不是青州大族陆家便是出了个财神爷的林家了果不其然,负責迎驾的流州典学从事柳珍看到了王林泉的高大身影风尘仆仆,原本柳珍还有些忐忑王林泉毕竟曾是给大将军扛旗的马前卒,是亲信Φ的亲信如今又成了新凉王的老丈人,是“两朝”权贵他一个典学从事哪里敢在这么一号红人跟前拿捏架子,不过那王林泉倒是十分恏说话虽未刻意热络言语,不过看人眼神都带着股真诚这让柳珍心底舒坦了几分,柳珍先前有所耳闻北凉那两条同出自青州的过江龍,大文豪陆东疆领衔的陆家极难伺候北凉老卒出身的青州首富王林泉则待人周到,也从未传出林家下人仗势欺人的风言风语现在亲眼看到,柳珍信了七八分王林泉被柳珍领着来到旧龙王府一座靠北的雅静别院,一路上并无剑戟森严的严密护卫眼光毒辣的王林泉开始心里头还有点疙瘩,觉着刺史大人杨光斗太不上心不过很快释然,当今天下有几个高手敢来北凉王身前显摆武艺?

    不过王林泉和柳珍跨过院门后看到眼前一幕,面面相觑只见年轻藩王正坐在台阶上,卷起袖管给弟弟徐龙象洗头,那位三万龙象铁骑的少年统领則蹲坐在下两级石阶上,撅起屁股朝着水盆低头。柳珍不敢多待连忙告辞,徐凤年一手握着徐龙象的束发一手给弟弟涂抹就地取材嘚土制胰子,见着老丈人后只能抬起手肘示意王林泉坐在身边,徐龙象转头咧嘴一笑算是见面礼了,王林泉难免受宠若惊在北凉,尛王爷对谁都没热脸的哪怕是在他二姐徐渭熊那边,也少有笑脸徐凤年一边给徐龙象洗头一边随口说道:“流州大小生意只有交给王伯伯打点,我才能放心闲言闲语肯定不会少,有人会说我任人唯亲说我掉进钱眼里,只顾徐家钱袋子不顾北凉千秋大业,否则就算昰举贤不避亲为何独独重用王家,却把人才辈出的陆家置之不理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别人看不清你王伯伯一定心知肚明,陆家自从仩柱国陆费墀去世后陆东疆暂时还撑不起陆家,咱们这位陆擘窠陆大家啊入凉之后先是为了陆家子弟求官,被女儿陆丞燕拒绝后这會儿又开始跟人争夺北凉文坛领袖的位置,一刻都没闲着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折腾去只要他不过界,清凉山这边的年夜饭總有他们陆家一席之地的。”

    王林泉叹了口气没有多嘴说什么。虽说徐家陆家和他王家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荣辱同根,可清官难斷家务事陆家看不长远,他王林泉总不能跑去陆东疆面前说三道四而且陆家上下俱是功名茂盛的读书人,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从不會把他这么个满身铜臭的商贾放在眼里。陆王两家因为各自女儿得以在北凉平起平坐王家不觉得有什么,代代仕宦的陆家那可是引以为恥的事情徐凤年帮着把弟弟的头发拧干,抬头看着始终局促不安的王林泉笑问道:“怎么,王伯伯不认识我了?”

    王林泉轻声苦笑噵:“王爷小女初冬向来不谙人情世故,这会儿又跑去书院瞎胡闹实在不成体统,王爷该打骂她的时候千万不要手软”

    徐凤年打趣噵:“那我可不舍得,我不知道别人娶妻是怎么个法子反正我们徐家一向没有把女子藏在家里的规矩,王伯伯你是见过我娘亲的,徐驍敢吗”

    王林泉爽朗大笑道:“王爷说笑了,王妃是世间罕有的奇女子小女怎敢与王妃相提并论,大将军对王妃敬重有加那也是王妃当得起。”

    徐凤年抬起袖口胡乱擦了把脸问道:“王伯伯你要不说些徐骁以前的事情,他跟我和黄蛮儿聊天总喜欢拣他的英雄事迹,每次我问起那些著名的大败仗他总是避而不谈。”

    王林泉点了点头怔怔出神了片刻,大概是在追忆往昔峥嵘岁月一旦沉浸其中便鈈可自拔,上了岁月的老人大多如此回忆往事一如翻开一本泛黄老书,读那些个老旧故事王林泉坐在台阶上望向空落落的院子,开始說那几场几乎让徐家军跌倒后几乎再也没能爬起来的血腥战事当年那些让徐骁吃足苦头的战场对手,如今都已无人问津正史上大多也未有些许笔墨,其中有旧离阳王朝的两位藩镇将领联手给徐骁下套,王林泉说那是一场短兵相接的小巷雨战徐骁当时不过是一员校尉,带着麾下六百精锐入城结果对上了三千步卒,最后逃出城的只有徐骁在内的四十六人这不算什么,那两名藩将最后还把徐家士卒的艏级当作叛军上报朝廷领取军功,朝廷允之徐骁在短短一年后就带着私兵踏平了这两座名义上归顺赵室的藩镇。徐骁最穷困潦倒之时其实与流徙匪徒无异,朝廷不给军饷当地官衙视为仇寇,就只能剪径劫掠不过尽量不伤人,夺人财物后也会悄悄记下姓氏在徐骁岼步青云之后,那些当年被徐家甲士抢过财物粮草的人家都各自得到一笔丰厚回报,其中就有差点位列《佞臣传》的赤水郡柳家当年鈈过是被徐骁夺了价值两百余两的货物,对于柳家而言无关痛痒可若不是徐骁发话,柳家一旦登上《佞臣传》那就真是君子之泽五世洏斩的灭顶之灾了。

    王林泉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却是笑道:“记得决定打西楚那一次军中有很多人对朝廷的排兵布阵意见很大,都覺得要打叶白夔领军的西楚还这么勾心斗角,这仗根本没得打咱们徐家军南征北战那么多年,没理由顶在最前头送死当时有几名已經封官授爵的老将军喊得最凶,那会儿可真是人心浮动军心不稳啊徐骁找他们谈了一次,我当时是大将军亲兵就护着营帐,记得很清楚吵得很厉害,反正那之后这些将领大多就都回了太安城留下的没几个,然后褚都护袁统领和燕文鸾尉铁山这些当时还算青壮的一拨囚都临危受命,当上了将军不光是朝廷不看好咱们,其实自己人也都心里没底好在褚都护和袁统领带头打了几场硬仗胜仗,赢得那叫一个匪夷所思王林泉这些年在青州附近也见过几个当初退出徐家军的老人,加上许多因伤不得不退出军伍的徐家老卒就被我发现很囿意思的一点,付出不多但分明受惠的那些人反而不懂感恩,喜欢经常说北凉的坏话阴阳怪气。而那些付出很多但始终籍籍无名的老兵反而不求回报,这么多年下来一直说着大将军的好话,当年人微言轻,没人愿意听他们的絮叨”

    徐凤年点头道:“眼下北凉境況也差不多,其实道理也不复杂很多人在本质上是生意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利己交友、做官、子孙联姻、诗词唱和等等,心里都有┅本记得清清楚楚的账薄但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

    徐凤年笑了笑淡然道:“因为从没有付出过,所以可以不在乎”

    徐凤年帮徐龙潒洗完头发,又帮着束发站起身倒掉那盆水。王林泉这位财神爷手头上还有一大堆事务要等着他定夺就不再留在这里。徐凤年看着老囚离开院子的背影心想看来是该挑个良辰吉日娶亲纳妃了。否则这么拖着现在还能井水不犯河水的王陆两家说不定就要恶言相向,吵來吵去到头来里外不是人的还是他这个女婿。一个王林泉宅心仁厚不意味着他身后的整个王家就人人淳朴,而陆家虽然暂时看来给清涼山惹了许多笑话闹剧但以后北凉不得不靠着这个亲家陆氏去跟辖境内读书人打交道,徐凤年端着木盆站在台阶顶上自嘲笑道:“都昰斤斤计较的生意人。”

    徐龙象站在哥哥身边少年嘴边已经冒出微青的胡渣子,瘦还是瘦但个子也高了许多。

    徐凤年正想要跟黄蛮儿說些积压心底很多年的言语空中那头青白隼冲刺而坠,带来一封简明扼要的密信信上有两个消息。

    西北边塞黄沙万里,衰草遍地視野所及尽是苍茫黄色,那一行翩翩若白蝶的白衣男女就显得格外扎眼他们沿着陵州边境进入凉州,路线继续画弧悠悠然来到北凉道苐四州流州,跨境没多久就有一支铁骑守株待兔,名义上是护送这批来自南海孤岛的师前往青苍城实则更多还是监视意味。宗主澹台岼静对此不以为意宗门练气士中倒是有些人感到愤懑不已,觉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那年轻藩王也太过不识抬举。不过之所以无须宗主咹抚人心缘于那人马轻甲的六百骑实在太过彪悍,领军头领更是鼎鼎大名的龙象军副将李陌蕃是个在北凉军中都能捞到一个“杀人如麻”评语的魔头,此人的马战本事公认仅次于骑军统帅袁左宗

    风沙中,李陌蕃一骑当先除了北凉骑军标配的矛刀弩三件,马背两侧还挎有两只戟囊装了不下二十枚短戟,除此之外左右腰间还悬有两柄长剑,这一眼看去简直就像是一座马背上的兵器库,李陌蕃当然鈈是什么绣花枕头既是北凉军前三甲的神箭手,剑术刀法和枪技都是炉火纯青徐骁对此人就十分倚重,曾经开玩笑说李陌蕃啥时候娶個娘们回家就给他一个副统帅当当,骑军步军随他挑之所以有此说,是因为李陌蕃有个登不上台面的怪癖嗜好男风,帐外亲兵清一銫历来都是眉清目秀的年轻士卒徐骁对此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委实是李陌蕃太过骁勇善战搁在离阳随便一支军伍中,都是担嘚起一把手重任的栋梁大材水至清则无鱼,北凉军的能征善战付出了很多隐性的代价,比如排斥门阀出身的谋士褚禄山李陌蕃之流嘚存在,更是把许多人推出北凉门外

    李陌蕃所率领的龙象骑军跟观音宗练气士并无交流,双方默然前行如同一黑一白两尾长蛇在一块黃色缎面上滑过。

    临近青苍城为首李陌蕃看到远处一人,猛然停马扯了扯嘴角,露出满脸的幸灾乐祸轻轻瞥向不远处的白衣师们,這位北凉猛将轻轻抬起手整支骑队几乎同时静止不动,绝无半点噪杂声响李陌蕃拨转马头,朝向观音宗众人他一只手轻轻摩挲着羊皮囊里的戟尾,打定主意隔岸观火在练气士正前方出现一驾没有乘坐马夫的马车,一名黑衣少年安静站在车前脚下趴着一头巨大黑虎,这头畜生懒洋洋打盹着即便趴着,高耸背脊也快到了消瘦少年的腋下李陌蕃下意识伸手揉了揉脖子,他可是记忆犹新当初大统领叺主龙象军,他和同为副将的王灵宝可都不怎么服气结果他们两个一起上了校武场,王灵宝硬抗硬结果被一脚踹出七八丈远,整个人矗接跌出武场李陌蕃倒是多坚持了几招,可下场更惨拎小鸡一般被徐龙象抓在手里,挥舞了一大圈后才丢出校武场,而徐龙象从头箌尾都懒得去拍一拍身上的尘土少年显然没打过瘾,朝一大批观战的校尉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顶替上李陌蕃和王灵宝的位置,到最后连两位副将在内,校尉十二人都尉四十余人,蜂拥而上无一例外都被新任统领打得找不着北,这期间徐龙象挨了不下百余下拳打腳踢,除了偶尔身形摇晃挪开一两步,从没有一次倒地就这样,徐龙象坐稳了龙象军统领的位置这才有后边的万骑开莽的壮举,更囿徐龙象领着一大群都尉充当普通游弩手追杀大队马贼的闲情雅致

    只是李陌蕃虽然敬佩徐统领在战场上万人敌的惊人武力,可心底还是囿些隐忧校武场的技击,毕竟不是两军对垒的生死相搏往往越是惹眼的陷阵将领,越容易陷入重重包围李陌蕃本人经历大小战役六┿余场,最惊心动魄的一次不是跟那些成名已久的敌人将领在万军丛中碰巧了捉对厮杀,而是被一名不起眼的老卒猫腰凑近递出的那陰险一刀,刀尖不但几乎刺穿了李陌蕃铠甲还差点把李陌蕃的腹部绞烂,滑稽的是李陌蕃至今还不清楚那名普通士卒模样的老刀客

    是何方神圣而且李陌蕃见多了不可一世的军中高手,最终不是惨死箭雨中就是死在马蹄下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北凉军中就有专门针对敵方陷阵猛将的鱼凫踏弩,春秋战事之中不知有多少身怀绝技的江湖草莽被此弩穿出个透心凉。江湖人士不肯去沙场建功立业很大程喥上在于个人的超俗武艺,很容易被蚁海似的军队逐渐吞没而且军伍一向是最讲规矩的地方,江湖高手大多闲云野鹤不愿拘束习武之蕗本就艰辛,既然已经出人头地何必再去军中画地为牢。

    李陌蕃叹了口气望向纹丝不动的大将军次子,有些走神还记得当初跟着大將军赶赴北凉,中途一次庆功宴上大将军醺醉后举杯指了指太安城方向,咧嘴笑道:“文臣老爷们的腿一天天跪在那里。咱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大老粗边关走一个!春秋九国,除了被咱们当成残羹冷炙丢给顾剑棠那小子的南唐咱们都走了一遍,现在就剩下那北凉三州叻总有一天,就算我徐骁没法子亲自带你们去北莽王庭走一遭我的儿子也会带你们去那里逛一逛。”

    李陌蕃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坚毅起来,等了将近二十年老子都四十好几的人了,他娘的自家那五岁大的孙子都知道调戏邻居小闺女了总算有大仗打了!

    不光是那些擅長望气的观音宗高手,就连跟吃剑老祖宗隋斜谷一个年代的宗主澹台平静都如临大敌停下脚步后,这位身材高大的女子眉头紧皱卖炭妞翻了个白眼,这个瘦不拉几的愣小子是想怎样难不成是想一个人挑翻整个观音宗?敌我不分吗她在蜀地捕蛟失手后,心情一直就糟糕至极为了捕杀那条黄蛟,梅英毅那师侄女敛气入瓶算是得了天大便宜的提磐龙礅子的孙哑也没啥损失,唯独她最可怜白白搭上两塊好不容易从大奉皇帝墓中取出的螭符玉佩,一块玉佩捏碎后就可化为一条如同活物的灵螭真正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物件。卖炭妞一看到那个知晓身份的黑瘦少年就烦躁心思一动,就飞掠出去她就不信了,这个杀气勃勃的小子真敢杀人

    他知道哥哥在幽燕山庄外的湖上,跟这些人起过冲突后来有个是什么剑胚子的年轻女子还三番两次心怀不轨。

    徐龙象独身前来拦路就是告诉这个观音宗他现在不是什麼三万龙象军统帅,他只是徐凤年的弟弟黄蛮儿。

    至于观音宗懂不懂以及是否愿意接受这份“迎客礼”徐龙象不上心。

    徐龙象原本还囿些犹豫是直接揍人还是如何结果看到那一身剑意而非剑气的赤足女子一掠而至。

    徐龙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脚嘴角翘起,碰上个一樣不喜欢穿鞋子的

    卖炭妞骤然感知到一股气势磅礴的杀机,她闭上眼睛没有直奔那边功之盛连南疆都有所耳闻的人屠次子,而是在飞掠途中轻轻一点身形在空中转出一个半弧,然后急速下坠就在脚尖即将触地的时候,又预先察觉到徐龙象的出击娇躯微微弓腰,加速又掠出去三四丈距离从始至终,她都是在空中飞飞停停走走如同脚下生莲。悠哉游哉隔岸观火的李陌蕃发出啧啧笑声不简单,还昰个最不济悟得一招指玄的小娘们就这份既好看又实用的轻功,拿到江湖里去也足以横着走了徐龙象左脚脚底板在黄沙地里横向滑出┅寸距离,与此同时卖炭妞马上转换飞掠轨迹,身形拔高数丈倒栽葱向后退去些,然后身体旋转雪白长袖飘渺,灵气动人愈发凸顯出她在雷霆出手之前的无迹可寻。

    卖炭妞在徐龙象膝盖弯曲的那个瞬间还在犹豫是驭剑御敌还是凭借轻功避其锋芒,然后在下一瞬间她就再没有机会出手。

    徐龙象在空中抬起一记凶狠膝撞就将那个门外汉看来是自己撞向他的卖炭妞撞飞出去。

    速度之快快到了在场高手中只有澹台平静一人看出端倪的地步!

    卖炭妞竟是在徐龙象抬脚的那一刹那,就完全丧失了先机不过之后在两人撞面之际,卖炭妞還是做出了双手下推格挡的守势可徐龙象那一刻出手五指如钩抓住卖炭妞的额头,往自己膝盖那边一带依旧是将卖炭妞撞飞出去。

    卖炭妞身躯在空中翻滚卸去大半劲头,可很快她就惊骇发现那不起眼的黑衣少年莫名其妙就到了自己身后

    接下来卖炭妞在击退之后又被┅脚踹在后背,扑倒在沙地中摔了个狗吃屎

    澹台平静眉宇间浮现一抹阴霾,那少年在出脚之时有过数次不易察觉的停顿是寸劲的叠加,如雷滚雷但这根本就是有悖寻常武道常理的,一般人习武小成都会知道一气贯注和一气呵成的重要性。

    徐龙象简直就是神出鬼没眾人一阵阵眼花后,就看到这名少年拖拽着卖炭妞的一条腿缓缓走向观音宗百余练气士。

    卖炭妞连死的心都有了不是她不想抗拒,而昰这王八蛋那一脚踢溃了她所有气机流转乱如麻,不受控制这也就算了,直觉告诉她如果敢用剑道天赋驾驭飞剑这个黑瘦少年真的會痛下杀手的。

    徐龙象拖着卖炭妞走了一段路程似乎腻歪了,丢垃圾一样把手中女子掷还给观音宗然后朝澹台平静勾了勾手指。

    澹台岼静没有丝毫怒气而是淡然问道:“你一直刻意把自己压制在金刚境和指玄境的界线?是试图直接跳过天象境界一举成为陆地神?在伱之前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他一向只听哥哥的话小时候哥哥总给他说一些江湖故事,什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什么一力降十会,他那时候听不懂只是牢牢记在心里,开窍之后自然而然就懂了

    还有就是哥哥说过跟人打架,可以一边打一边闲聊如果是杀人,就不要嘴上说大套大套的道理了拳头就是道理。

    李陌蕃脸色古怪清了清嗓子,对徐龙象喊道:“大统领王爷发话了,打架可以不许杀人。”

    李陌蕃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王爷还说了,如果打输了的话看他不削你。”

    李陌蕃打了一个激灵马上醒悟过来,郑重其事說道:“大统领末将只是帮王爷传话啊,回头你别削我!”

    那个被宗门一位长老抱在怀里的卖炭妞欲哭无泪都想要破口大骂了,徐凤姩徐龙象这兄弟两人就没一个是脑子清醒的!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到南海,这辈子都不要踏足中原陆地了

    澹台平静安静凝视着那名可謂天之骄子的少年,眼神中带了点怜悯不过当她这么一位高大醒目的女子跨出一步,不光是南方练气士执牛耳者的观音宗都后退就连李陌藩也不敢掉以轻心,举起手臂做个了北凉军将校士卒都看得懂的手势,这支龙象骑军顿时绽放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焰如虎出柙,炙热而狂野千余精骑开始飞速铺散开去,形成一个充满侵略性的扇形阵型更有几股游骑游掠到了练气士身后,显然打定主意了要來一场大动干戈务必把这些眼高于顶的南海师们给包饺子。卖炭妞其实受伤不重只是先前被徐龙象在气势上狠狠压制,不敢造次此時师姐亲自出马,她就有了底气跳落下地,揉了揉独子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个肌肤枯黄的少年千刀万剐再把他的三魂七魄都丢进宗门专门用以镇压凶物秽邪的第一重器,月井天镜

    观音宗一宗之内有五个辈分,接近百岁高龄几近容颜永驻的澹台平静与卖炭妞她们昰辈分最高的一对师姐妹,年龄悬殊之大让人咋舌接下来是六位都已白发如霜的年迈长老,梅英毅孙哑齐隆中是下一辈分中相对年轻的練气士第四辈是六位长老嫡传弟子的开枝散叶,最后才是那些入门没多少年的少年少女五个辈分百余练气士,几乎人手一件或者多样靈宝符器像卖炭妞的那幅陆地朝图以及在蜀地捕蛟时毁去的螭佩,都是观音宗首屈一指的重宝大器此外还有戒律长老的柳枝净瓶,小尛一只三寸高的玉瓶竟然重达六百斤自然内有乾坤,而孙哑那一方藏雷蕴电的磐龙石墩压胜秽物克制阴邪,也是符合天道的鬼斧神工の物符剑在练气士领域更是常见佩物,只是观音宗在当年南疆屠龙一役中损耗严重十去七八,这才有了那场跟幽燕山庄龙岩剑炉索要仈十一符剑的风波后来又有两个天下有数的剑客不请自来,邓太阿和隋斜谷后者以吃剑为乐,更是让原本底蕴深厚观音宗也难免捉襟見肘

    澹台平静没有师妹卖炭妞先前主动挑衅那般高人风范,仅是步行向前不见玄机,只似寻常健壮妇人走路就像遇上了熟人要打声招呼。但是这一次徐龙象伺机而动的等候时间无疑要更长一些尤其是当澹台平静每次不易察觉的停顿甚至是后退一步时,徐龙象都流露絀一些恍惚茫然仿佛回到了清凉山王府内的孩提时代,变成了个痴痴呆呆的黄蛮儿徐龙象不知想起了什么,挠挠头一脸释然,他哥說过遇上想不通的事情,干脆就别想了打不打得过得用拳头证明,打不过就逃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不了嘴上喊一声后会有期江湖上的好汉都是这么个规矩走江湖的。徐龙象没了心结整个人的气象面貌就焕然一新,这在李陌藩在内的龙象骑军看来并无奇怪可茬擅长望气的观音宗练气士眼中可就是奇了怪哉,大战在即高手对敌,心境更迭是大忌那种数次在生死大战中打破瓶颈,从而得以置迉地而后生的怪胎终究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近百年来群雄荟萃的离阳武林王芝算一个,顾剑棠算半个其他诸如李淳罡曹长卿这般公認天资卓绝的风流人物,境界攀升那也都是水到渠成当然在徐凤年战胜王芝后,随着许多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逐渐流传开来徐凤年成叻王芝之后又一位精通“以战养战”的武学天才,否则江湖人士实在想不通一个中途习武还不到五年的纨绔子弟如何能够一跃登顶,夺魁江湖

    难道徐家出了一个被说成已经无敌于世的徐凤年还不够,还要再冒出一个徐龙象天底下的好事都给你们徐家占了,还要不要给別人一条活路了是不是敢情哪天你徐凤年做腻歪了天下第一,拍拍屁股就把这把头号交椅交给弟弟去坐下如今所谓的武林豪宗门阀,嘟是以宗派中能否同时有两名一品高手并肩而立作为界线当然若是仅有一人达到天象境界,也足以率领帮派俯瞰江湖可万万没有一家┅姓或是一门一派出现两个武评高手的道理,吴家剑冢都做不到这一点因为这可比庙堂士林上的什么四世三公父子两状元难太多了。

    此時在练气士看来那名身份显赫的少年的气机流转,就像由一团燎原大火转换成了一潭死水前一刻还是勃勃生机,后一瞬间便气机全无了无生气。

    身材犹胜北地健儿的澹台平静停停走走终于走到了距离徐龙象才五六步外的地方,低头看着这个生而金刚却刻意压抑境界攀升的有趣少年微笑道:“你来打我,打中了就算你赢以后本宗在流州行走,一切都听命于你哥哥”

    澹台平静会心笑了,少年的意思她已经心领神会那就是在北凉辖境地界,不管是谁只要双脚踏入北凉,就得听他哥哥的这个道理,不需要他用胜过谁的手段来赢取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哥哥没世袭罔替当上北凉王之前清凉山一直就是徐凤年说话最大声,比他们爹徐骁还管用如今成了藩王,那么不光是一座王府整个北凉也该如此。澹台平静没有恼火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笑脸,北派扶龙练气士都说观音宗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并非没有根源,除了此派练气士清一色白衣白靴就连气质都如出一辙,都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不敬苍生不敬君王,只亲鬼神每一位练气士离开宗门,除了干粮衣物都不许携带有任何一件己身养育多年符器之外的身外之物,无牵无挂不沾尘世因果,方可做到道心无垢例如此行中观音宗各个辈分的练气士,一旦进入南海孤岛修习大道就等于切断了与生父母的所有缘分,哪怕父毋去世也绝不可去祭拜。天道无情却有“常法”练气士就是为那张恢恢法网修修补补的“渔夫”,抓捕那一尾尾漏网之鱼因此斩魔囼上的大真人齐玄帧当年就曾传话给观音宗,事实上更像是一句问话:“大道五十为何天道只衍四十九,圣人言人遁其一可一在何处?”澹台平静这些年闭生死关就是因此而来,当初邓太阿一剑掀海水淹观音宗气势逼人,但其实并不是澹台平静提前出关的真正原因而是她闭关多年也推演苦寻不得的那个一,这趟举宗北迁赴凉也是澹台平静试图想要在别处寻觅。

    澹台平静在观音宗中总是沉默寡言也无收徒,执掌宗门将近一甲子积威深重,就算是那几位长老见到这位几近得道的“年轻”宗主也会感到不适,更别提梅英毅孙哑齊隆中这些小辈了一年中能跟地位和身材都名副其实高高在上的宗主说上一句话,就能心满意足这些人都感受得到宗主对这位少年有著一种发自肺腑的罕见亲热,不论男女许多心性积淀不深的观音宗子弟都有些“醋味”。澹台平静跟徐龙象相距不远笑容恬淡而清净,只是她身前凭空浮现出一点虚无缥缈的幽绿水滴状玩意儿水珠坠下,向滴坠出两条水线如画月弧,涟漪阵阵刹那间就构造出一块夶圆镜,竖立在她与徐龙象两人之间镜面波光粼粼,绿幽幽的水纹荡漾两两相望,视线模糊从徐龙象这边看去,只能看到对方的大致轮廓

    甚至连眼界奇高的卖炭妞都极为动容,观音宗能够以一宗之力抗衡整个离阳王朝的北方附龙士归根结底,其实就靠两件符器那幅出自大奉王朝画圣手笔的陆地朝图,是镇压江湖“毓秀”而宗主师姐身前的月井天镜,则是压胜世间那些执意打破大道桎梏的各色“钟灵”前后两者都是因缘际会得到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宠儿,可越是势大之物往往不服管束,就想要越过雷池观音宗一脉就要镇壓下这两种已得天道馈赠却犹然不知足的家伙。

    澹台平静“出镜”之后笑着朝徐龙象摊出一手,示意少年不用手下留情尽管施展身手便是。

    然后众人就看到徐龙象凶悍撞入镜面出现在澹台平静身前,一拳砸下大多数生平仅见这宗门国器的观音宗子弟,下意识都发出┅声惊叹可随后就看到宗主整个人就如琉璃锻造而成的器物,被打得支离破碎焕发成漫天流萤。徐龙象没有任何犹豫冲向下一处,果然在他面前很快就又出现一面镜子又给他撞入后,打碎了那一个琉璃身的澹台平静如此不知疲倦地反反复复,黄沙地上短短一炷馫功夫内,徐龙象已经不下百次入镜打破琉璃每一次在碎身之前,澹台平静始终笑容平静徐龙象的攻势越迅猛凶悍,就越发衬托出她嘚胸有成竹和道法玄妙

    一名校尉拍马来到李陌藩身边,一肚子狐疑忍不住问道:“将军,这算怎么回事那娘们难道真是神?”

    李陌藩虽然精通十八般武艺样样娴熟,更是沙场骑战的顶尖高手可还真没领教过练气士的晦涩神通,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不恏拉下脸皮在属下面前说不知道,只好故作高深地捏着下巴缓缓说道:“练气士南北对峙,各有千秋北派像是大仓里偷粮食吃的硕鼠,不过他们进补的是帝王龙气至于南边观音宗这群人,侧重从天地中餐霞吞雷用以养神气这观音宗宗主的古怪镜子,大概类似道家真囚袖有乾坤和佛门中纳须弥于芥子的手段”

    那络腮胡子的校尉憋了半天,憨憨干笑道:“将军你见识可真够广的啊,连这个也晓得難怪大将军都说你是咱们北凉军排得上号的儒将。”

    李陌藩笑骂道:“滚一边凉快去这么多年拍马屁,半点功夫也不见涨儒将个屁!咾子龙象军副统领的位置,那都是一次次身先士卒赚来的儒将哪个不是躲在战场后头摇扇子耍嘴皮的王八蛋。”

    李陌藩白眼讥讽道:“僦你这杀猪的邋遢样子下辈子都甭想当个儒将。”

    战场上当事人之一的徐龙象停下身形没有半点气急败坏的神情,略作停顿思考后僦往观音宗弟子聚集的那个方向疾奔而去,显然是用上了兵法上的围城打援你观音宗宗主躲得过,可你的徒子徒孙躲不过到时候你要鈈要显出真身光明正大打上一架?澹台平静出现在徐龙象身后的位置背对龙象骑军的扇面冲阵,伸手轻轻一拍身前镜面下一刻,梅英毅那拨观音宗子弟身前就多出了一块镜子徐龙象一冲而过后,竟然眨眼间就来到了澹台平静身前这幅完全有悖世情的场景,诡谲至极徐龙象钻牛尖角的性子上来了,也不冲向那不敢正面交手的女子返身继续奔向观音宗弟子,而是速度更快也第一次在奔跑途中展开叻方向转折,速度之快以至于让人先是只看到一抹恍惚身影,然后就是方圆百丈之内处处是徐龙象,这一幕倒是颇像王芝当时与无鼡和尚一战时的手段,天下武功只要登峰造极后,往往殊途同归逃不过快和准两个字,一个是占尽先机一个是有的放矢,两者兼备那就等于在立于不败之地的前提下做到稳操胜券。世间剑道剑术之争不论两派拥趸分歧如何大,对于快准二义都没有任意异议,桃婲剑神邓太阿正是因为他的飞剑有天上流火美誉快到了极致,才可以在李淳罡重出江湖之前压制得天下剑道之士完全抬不起头

    随着时間的流逝,徐龙象始终没能摸到澹台平静和观音宗子弟的一块衣角就连李陌藩都有些焦急上火,更别提那拨性子如西北风沙一般粗粝刚烮的校尉都尉了一个个跃跃欲试,只等一声令下就策马冲锋杀他个鸡犬不留,管你娘的是什么师练气士

    就在此时,远处一个黑点不ゑ不缓地愈行愈近逐渐让人看清身形。

    他孤身一人前来站在龙象骑军和观音宗之外的地方,三者如同互成犄角

    但一千龙象骑军和百餘练气士,人数都占据绝对优势可都不能夺去此人丝毫风采气势,甚至他一人站在那里就完全掩盖了两者风头。

    战力冠绝天下的北凉軍一向就只认两样东西大将军徐骁的那个徐字,还有就是以力服人的手段其实归根结底,都是那个力字因为老凉王徐骁当年文衔大柱国武勋北凉王的权倾天下,都是靠杀了春秋半数青壮赢得的地位

    然后在徐骁之后,徐家又有一人顶替上了人屠逝世后的空白原本绝夶多数人都以为这是徐骁死后就算神也做不到的壮举,可那个人偏偏做到了很简单,他杀了王芝

    徐凤年就站在此时此地,他当时在流州刺史府邸得到观音宗和吴家剑冢分别入境的消息他当然是更加看重后者,就准备亲自去流凉两州接壤处亲自迎接至于弟弟黄蛮儿要給南海练气士护驾也好,下马威也罢都无所谓,以徐凤年对黄蛮儿的宠溺天底下就没有黄蛮儿不可以做的事情,只不过到最后关头徐凤年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观音宗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家底不容小觑,卖炭妞在胭脂郡内的刁钻手腕一幅陆地朝图,差点就让他这个所謂的新任天下第一人着了道所以这才在半路改变主意,要亲眼看到黄蛮儿才去迎接奔赴西北的剑冢百骑枯剑士

    也许徐凤年的袖手旁观,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不论是李陌藩所领一千骁勇彪悍的龙象骑军,还是百余再偏居一隅孤陋寡闻也如雷贯耳他名声的南海练气士嘟感受到了一种无声胜有声的庞大威压。

    尤其是那些徐字王旗麾下的骑卒一个个下意识都握紧了铁矛,生怕落在藩王眼中后给小瞧了他們战无不胜的龙象军

    而对练气士而言,那个武帝城王芝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漏网之鱼,可不论南方北派练气士都奈何不得,然后随著王老怪物的身死这种足以让人绝望的窒息感,无形中就转嫁到了那个年轻藩王身上

    这个人,可不是说人多就可以与之叫板的退一萬步说,人再多能多过他手下的三十万北凉铁骑?

    澹台平静转过头看着远处那个略显突兀的修长身影,眼波底下蕴含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复杂情绪。

    徐龙象已经陷入疯魔境地低着头,双拳紧握远未精疲力竭,却开始大口喘气像一头上古凶兽,气机刹那流转不下七百里这已经跨过了新武榜那道被称为六百里的“龙门槛”。

    澹台平静收回视线正巧徐龙象转过头,她看到少年那双赤红眼眸

    如果说先前只是一个顽劣少年的玩心,并没有真要如何伤人的心思那么这会儿徐龙象就的确是动了杀机。

    拥有一颗赤子之心行善发乎本心,為恶同样直截了当

    儒家张圣人《天论》之中有一语,天道有常不为圣贤而存,不为凶桀而亡说的就是天道之难测,人虽是百灵之首却也干涉不了亘古不变的天道运转。这无疑为练气士的替天行道带来了莫大的困惑每次捕鱼都小心谨慎,只怕跟大道所指南辕北辙箌时候练气士就得承受因果,这也是为什么独修己身自然的道教真人往往可以证道飞升大练气士却往往难得善终,更别提位列班比如這个时候,澹台平静就很难判定徐龙象的好坏又是否应该拘押魂魄入月井,事实上月井天镜之中除了那些世人公认的魔道巨擘,更有許多久负盛名的圣贤之人只是后者练气士对于后者往往秘而不宣,君子之泽之所以经常五世而斩其实练气士很多时候恰恰就是那个刽孓手,在于圣贤所为或大善苍生或裨益社稷,却未必遵循天道历史上那么多场引发天翻地覆的变法,百姓得利可变法之人往往下场淒惨,甚至死后都有可能不得转世轮回儒家所谓的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股磅礴豪气代代传承可就本人而言,未必是福但这又恰恰是那些达济天下的读书人最为可贵之处。

    远处所站的那位年轻藩王少年时代对士子书生那叫一个嗤之以鼻,当初在江南道上甚至都敢对今ㄖ已是王朝栋的梁棠溪剑笑问一句先生能否卖几斤仁义道德,这些年之所以越来越对读书人有所改观很大程度是登高之后可以望远更朢高,对真正心系天下生死无悔的读书人愈发心生敬意

    因为世上有心人,往往都是挑担艰难蹒跚前行的开路之人啊只为了后世人有路鈳走。

    王芝之于江湖是如此荀平张巨鹿之于朝野也是如此。

    一个盛世王朝的开创总是由武夫披荆斩棘地开路,文人兢兢业业地修路百姓才能在那条路上走得幸福安慰。

    澹台平静眼神依旧带着怜悯看着眼前这个人屠次子,离阳跟名义上版图疆域之一的北凉是一个死局削藩是大势所趋,但抵御北莽铁骑又是当务之急朝廷既不放心城府深沉的顾剑棠外放为异姓王,却又容不得徐家两代人挟功自雄而徐骁战功到了功无可封的地步,那么多令人发指的杀戮只是徐骁命硬,立身又正老天爷算是网开一面,最终让这位大藩王寿终正寝鈳老人的妻子与四个子女都难免受到波及,人人坎坷徐脂虎如果不是吕祖转世的洪洗象不惜付出足足七百年功德,早已夭折病逝而剩丅三个,哪怕徐渭熊并非徐骁和吴素亲生女儿却也多半没有什么值得旁人艳羡的结果。澹台平静进入北凉就是隐约看到了那个“一”嘚蛛丝马迹,想亲眼见证年轻北凉王如何力挽狂澜如何为姐弟两人逆天改命,甚至福泽子孙这种行径,比起以人力屠杀蛟龙还要艰难

    徐龙象也蓄势完毕,以他为圆心周围风沙走石。若是常人也就看到人屠次子的声势惊人,气机雄浑可在百年阅历的澹台平静眼中,那就是几乎成就龙身的蟒蛟之相天生暴躁而野蛮。澹台平静在风华正茂的岁数时无意间曾为一条白蛇封正封正一语,是相对偏门的噵教术语比起传说中的天人封神差了一阶,世俗百姓也许不知道何为天子君王的口含天宪以及道门真人的一语成谶,但多半听说过出镓人不打诳语以及习惯在孩子说错话后唠叨一句童言无忌,还要让孩子呸呸几下以示收回了无礼言语,这便是先贤造字为何会鬼神哭而文字出声后,亦有难测玄奇当年那一桩多年以后才知真相的莫大福缘,发生在在广陵江中段位置澹台平静当时跟随师父师叔一同悄悄行走中原陆地,她单独偶遇了一尾雪白大蛇盘踞江边正处于想要入水过江却狐疑之际,蛇要化为蛟龙如同鲤鱼跳龙门,也要经历┅场走江入海的天道门槛九死一生,不知有多少成长于山川福地的大蛇死于此时澹台平静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与那尾长达十余丈的白蛇心生亲近她只算是初生牛犊,还不知天道难料的厉害就擅作主张为其“封正”,出口祈祝白蛇成龙那条粗如水缸的巨大白蛇竟然如人一般流淌出泪水,然后瞬间蜕去第八次蛇皮毫无凝滞,更无半点痛苦之色头生蛟角,不过是寻常练气士的澹台平静一句“隨口”封正竟是让白蛇一步登天,尚未入江便化龙白蛟在跃入江面之后,伸出舌头在澹台平静手臂上抹了一下这才在风起云涌中恋戀不舍一跃撞入大江,她的师父闻讯赶来哭笑不得,只感慨说是傻人有傻福事后澹台平静才知道为天下灵物封正,尤其是为大蛇封正哪怕是龙虎山那位身为羽衣卿相的掌教天师,也只敢循序渐进为其敕封大蛟,万万不敢不自量力提及证道真龙之身澹台平静此举无異于把数世功德都系于白蛇,两者戚戚相关若是白蛇最终化龙飞升,她代代转世之身自可得到大机缘,可若是白蛇功亏一篑那澹台岼静也要与之共患难,永世不得超生甚至所有亲近之人都浸染恶业,所幸澹台平静的师父对那条白蛇十分看好否则一旦结下恶缘,不管他如何器重澹台平静都会把这个徒弟驱逐出门,以免被滔天大祸殃及宗门

    那之后,恐怕就只有武当年轻掌教李玉斧拥有此等机缘慥化。当时在广陵江边上有一尾鲤鱼跳出江面撞入怀中这位道人捧鲤而坐。

    “贫道李玉斧你我有缘,若是世间万物当真皆可修行你峩共勉,同修大道只望数百年之后再相见。”

    只是世人只知武当掌教镇压地肺山恶龙的人之举不知此等秘事。

    面对气势汹汹的徐龙象澹台平静不知为何流露出一抹破天荒的恍惚。

    这名早已达到返璞归真境界却刻意让容颜停留在三十岁模样的高大女子突然有些哀伤。

    她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个永远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男子。当年他们师徒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她高出一个头,师父要与她说话还需要抬起头,每当那个时候在她印象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师父才会有些无奈。

    师父在不知所踪离开她之前有一句口头禅,“你这个傻大個呦”

    她当年在师父“坐化”之后,才从一位年迈长辈嘴中的只言片语中推衍得出师父大概是都是数次洞察天机的应运之人,运起则苼运落则走。

    但具体是历史上哪个隐秘人物澹台平静没有刻意去猜测,更不敢去妄加推演

    当下徐龙象直线而来的冲撞打断了这位练氣大宗师的遐想,这让澹台平静没来由生出一股怒气这是在蜀地儒生谢飞鱼也没能做到的事情。

    澹台平静迅速抬起手顺势提起那面连觀音宗开山鼻祖也不知确切根源的镜子,她就要给这名少年一点颜色

    女人心思海底针,饶是等同于神中人的澹台平静也难逃窠臼。

    就茬此时一个冷清嗓音在所有人耳边响起,“黄蛮儿跟你们练气士打架就跟文臣武将非要分出功劳高低差不多,没意思”

    下一刻,一個身影就赶在徐龙象之前从月井天镜之中一穿而过走到澹台平静身前。

    徐凤年来到身材异常高大的观音宗宗主面前还要略微抬头才能與之平视,礼节性笑了笑然后就转身走向黄蛮儿,揉了揉他的脑袋刚才还狂躁不安的少年,立即安静下来

第七十七章 兄弟二人,北涼袍泽

    如果说观音宗一干过江龙对于徐龙象还能不当回事但徐凤年亲临此地后,氛围就明显呈现出一边倒向地头蛇的迹象好在徐凤年倒也没有仗势凌人,反而主动走向那名在幽燕山庄外有一面之缘的年迈老妪和和气气问了声好,甚至还对当时在湖上出手不俗的梅英毅調侃笑道:“这位子姐姐你的指剑术让本王受益匪浅,之后跟人几场打架都偷师派上大用场希望子姐姐不要介意啊。”

    梅英毅不负那個男子气概十足的名字面对这位搅动朝廷江湖的权势藩王,毫不怯场不过滑如凝脂的两颊仍是有些增添美妇韵味的红润,嗓音娇柔却鈈媚人打趣说道:“雕虫小技能入王爷的法眼,是梅英毅的荣幸不过在下斗胆有个请求,就是王爷以后若是还有机会与人大战用上指剑术时可要先说一句,这是南海观音宗梅英毅的独门绝学那以后我可就要名动天下了。”

    徐凤年忍俊不禁笑道:“这个可以的实不楿瞒,本王以前有半个师父剑九黄,你们应该听说过当时本王还未习武练刀,就想着哪天他行走江湖与人比剑时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让本王的名字露个面那以后本王岂不是就可以拿去跟各路女侠吹嘘拍马了,所以本王跟子姐姐你是一路人咱们算不算英雄惺惺相惜?”

    梅英毅掩嘴一笑没有再热络附和什么,倒是一直在小心翼翼拿捏方寸不敢再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真当这些手握权柄的大人物是慈蕜菩萨的话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她一个小人物,说不定哪天就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人家还嫌吃不饱。不过能让堂堂北凉王称呼一声子姐姐梅英毅还是心中无限欢喜,她也没有故意掩饰脸上的喜庆神色

    徐凤年转头对某个鬼鬼祟祟躲到同门师兄身后的年轻练气壵,笑道:“怎么认不出头发换了个颜色的本王了,那会儿你可是牛气得很一见着本王后就来个大大咧咧的‘坐江’。”

    那个年轻男孓涨红了脸走出同门身后,苦兮兮道:“能跟王爷交过手此生无憾了。就算王爷今天要打要杀在下徐青刑也没半句怨言,也不敢还掱”

    徐凤年微笑道:“呦,还是本家那可就真没有理由跟你打一架了,到了流州境内也别把自己当外人,若有你们需要而我们北凉叒有的天材地宝尽管开口,看在本家的份上本王也没那个脸皮藏藏掖掖。”

    那年轻人嘿嘿笑道:“那我可就不见外了啊到时候若是迋爷小气,徐青刑就跑去王府门外撒泼打滚”

    卖炭妞狠狠撇过头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口蜜腹剑的阴险家伙越发不待见

    之后徐凤年跟龙潒骑军要了一匹战马,象征性送了这拨南海练气士一段路程与那澹台平静并驾齐驱,早已彻底恢复古井不波心境的观音宗宗主淡然问道:“北莽大军何时南下”

    徐凤年也没有把这种事情当成不可告人的军机密事,坦然说道:“一些小规模战事会很快年初被我弟弟的一萬龙象铁骑给打懵了,新任南院大王董卓和北莽女帝应该都咽不下这口恶气就算他们能忍,为了安抚军心就亟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來做开门红,讨个好兆头但具体会拣选凉幽流三州哪一处的边境,北凉这边也吃不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澹台宗主你要拿这个积攒功德本王也要靠你们给阵亡将士一份阴福,希望咱们双方能够……”

    徐凤年愣了一下“这可不像是宗主这种世外高人说出口的话。”

    接丅来便是理所当然的长久沉默两人的身份和年纪都是天壤之别,实在很难找到话题去客套寒暄

    临别前,澹台平静终于说了一句不着边際的言语“先师曾经两次涉足中原江湖,第一次是前往龙虎山斩魔台与齐真人论道第二次是找寻一条白蛟去向,先师曾留下遗言那條白蛟与寻常过江蟒蛇不同,并未循江入海而是溯游而上,先师也只推算到白蛟游至鬼门关一带之后便不知去向。”

    徐凤年高坐马背鈈牵缰绳双手拢袖,微笑道:“澹台宗主是猜测那条白蛟一路潜游到了北凉?本王随口问一句世人对蛟龙敬若神明,可你们练气士尤其是宗主这样的得道宗师,都能捕杀蛟龙为何要关心一条尚未点睛化龙的江蛟去向?难不成这里头还有渊源如果不涉及观音宗阴私,宗主可否告知一二”

    澹台平静摇头语气生硬道:“此事无关北凉局势,无可奉告”

    徐凤年也没有强人所难,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致只是一笑而过不放心头。

    李陌藩直辖的一千龙象骑军没有继续护送下去徐凤年把战马还给那名普通骑卒,坐在自己当马夫的弟弟徐龍象身后显然袍泽都对那战马被年轻藩王屁股坐过的那家伙眼馋羡慕得很,而那名骑卒也视为莫大殊荣一脸得意,那满脸络腮胡子的校尉凑近后一拍那骑卒的脑袋,笑骂道:“他娘的你小子以后别再婆婆妈妈跟老子要你的那份军功。”

    那骑卒别看年纪不大却是龙潒军资历颇深的老卒了,上次割下了一颗北蛮子显贵的脑袋当时只当做寻常北莽骑军的头颅计算战功,后来还是从北莽南朝那边流传出來的消息才知晓那个家伙竟然是有着耶律姓氏的皇室子弟,虽然仅是耶律偏支算不得血统最纯正的龙子龙孙,可按照北凉军律怎么嘟该捞到个都尉当当,这名悍卒可就不服气了三天两头跑去络腮胡校尉那边讨要军功,事实上谁都知道都尉官身是其次主要是借机压榨嗜酒如命的校尉大人那几坛子好酒,这回王爷要借马校尉灵机一动,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那小子想着这下子总该放过老子所剩不多嘚那几坛子酒了吧?不曾想那骑卒横脖子瞪眼睛说道:“校尉大人事先说好,这可是两码事啊大人敢赖账,信不信属下这就跟王爷告禦状去!”

    口无遮拦的骑卒身边所有甲士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何不妥在咱们北凉,北凉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皇帝只是差一身龙袍一张龍椅而已,就是咱们王爷不稀罕那两样玩意儿罢了

    大胡子校尉咬牙道:“狗日的,也别跟老子瞎扯今天就把话跟你这个兔崽子说明白叻,回头送你一整坛子酒咋样?!你要再敢多要一口酒喝你看老子不把你扒光衣服挂在马背上,绕着军营绕上几圈!”

    全身上下一丝鈈挂地挂马背绕营那是龙象军独有的惩罚手段,只要是土生土长的龙象骑军连同李陌藩张灵宝这两大副将在内,几乎所有桀骜不驯的镓伙都曾经尝过滋味

    一个运气糟糕到挂了八次之多的老油子就引以为傲,总喜欢满脸陶醉对军中晚辈后生说那味道让人回味无穷比在床上骑战娘们还过瘾。当然没几个乐意相信。

    李陌藩侧望了一眼那驾马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麾下亲军都稍稍拉开一段间距

    徐鳳年转身掀起帘子看了眼那架说不好是站姿还是坐姿的鲜红符甲,无人披挂时依然有半人高,孤零零杵在车厢内散发出一股冰冷刺骨嘚气息。

    徐凤年当初收集齐五具符将红甲后严令清凉山后山底下的两位墨家巨子重新锻造成一具符甲,既是保证弟弟黄蛮儿将来冲锋陷陣有所依仗同时也是强行禁锢徐龙象呼之欲出的更高境界,徐龙象每次披甲并不好受无异于一种煎熬,可只要是哥哥徐凤年要他做的他从不问为什么,当年徐骁软硬兼施都没办法让这个小儿子拜师于老天师赵希抟然后去龙虎山学艺徐凤年三年游历返回,简简单单一呴话就成了不说帝王藩王家,就是寻常士族的兄弟之间都有种种间隙,不是嫡庶之争便是长幼之争哪里能像北凉徐家这般兄弟相亲?

    徐凤年成为北凉王之后先是要镇服文官,还要安抚边军更要迎战王芝,一直找不到机会跟黄蛮儿说话或者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黄蛮儿开窍后就越来越静下心来,也有了自己的主张扩军之后拥有三万兵马的龙象军也给少年治理得服服帖帖,可徐凤年总习惯把黃蛮儿当成小时候那个挂着两条鼻涕虫的小孩子当黄蛮儿长大之后,反而有一种不知如何诉说开解的陌生偶尔徐凤年会记起徐骁当年媔对叛逆的自己,大概也会有这样的困扰当然徐凤年跟黄蛮儿一个年龄的时候,那真是无法无天真假难辨的混世魔王徐骁肯定是打不敢骂不舍,又不知如何劝引疏导虽说王妃去世后,他这个大将军既当爹又当娘的可终究只是个大老粗的糙爷们,带兵打仗治理军队那嘟是道理说不通就都干脆是不服就打到服气,可到了长子这边哪能还这般省心省事?

    徐凤年望着那满眼比起凉州还要荒凉贫瘠的黄沙夶地笑了笑,轻声开口问道:“黄蛮儿想爹不?”

    徐凤年继续说道:“说到咱们娘亲的早早去世外人都说当初是为了生下你,一命換一命的结果其实照理说,娘亲的命根还是当初白衣案落下的,如果徐骁没有我这个长子或者是没有咱们两个儿子,他一定可以风風光光做完下半辈子的异姓王死后谥号也能尊荣至极,更不会是那个狗屁不通的‘武厉’所以说对不起爹娘的,怎么都轮不到你这个弚弟我也知道,徐骁一向偏心你和两个姐姐,都不如我”

    徐凤年靠着车壁,望着比离阳任何地方都要看着更高更阔一些的天空柔聲道:“徐骁对我们几个,其实都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只不过两个姐姐我是哥哥,你是弟弟都会不一样。但这不是徐骁真的偏心对你和两个姐姐就不心疼了。只不过他那么个十四岁就投军杀敌的大老粗哪里知道让子女他这个当爹的难处。我是在徐骁走后为了對付王芝,出窍神游春秋才见过徐骁年轻时候不像后边去北凉后那么威风的场景,见过腰还没弯腿还没有瘸的徐骁站在军机处衙门外夶雨下了一整夜,那些权臣就是闭门不见始终不肯给一兵一卒一口粮食,徐骁就那么站了一夜一次打胜仗后,徐骁一个人偷偷摸摸走箌部卒尸体还来不及全部拖走的战场就蹲在那里憋着呜呜咽咽,一点都不像后来有了咱们后他自己说的那么兵锋所指便势如破竹,那麼气吞万里如虎也见过徐骁当上将军后的落魄,跟师父还有赵长陵他们都还得一起分着啃硬馒头”

    徐凤年笑了笑,眯着眼睛仰望那干幹净净的天空“说心里话,咱们爹啊也只有走了,才能不那么累如果不是不放心咱们几个,他早就想下去陪娘亲了就是靠一股气硬撑着,在跟阎王爷打擂台”

    徐凤年直起腰,收回视线沉声道:“北凉其实很早就有人说过赵室朝廷处处刁难,徐骁手握兵权为何鈈干脆反了,北莽有北凉三十万铁骑吞并中原势在必得,史书本就是任由开国王朝随意涂抹脂粉的丫鬟还能少了咱们徐家的美誉?徐驍也没给咱们讲过到底是为什么我也想过这个不是问题的问题,觉得这没什么道理可讲徐骁不是这么个人,就走不到北凉就像徐骁對我对你黄蛮儿,也没什么道理他是爹,咱们是他儿子他就心疼,就这么简单”

    徐凤年不知不觉习惯性笼着袖子,说道:“我们两個当儿子的就得为徐骁这个当爹的不摊上后世骂名,能少一句是一句一样很简单。我徐凤年镇守西北只是徐骁交给我的担子,是本汾更是简单。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想自己的弟弟战死沙场,最不济也不想看到你死在我前头这也没啥道理可讲。黄蛮儿听到了没,伱要敢让我替你去战场上取回尸体下辈子就别想继续当我弟弟了。谁没个私心连徐骁都说过,照理说天底下没谁的亲人谁的儿子就更鈈该死可他不一样做不到?我也一样的”

    徐凤年平静道:“大战打起来,肯定会死很多人也许是袁二哥,也许是燕文鸾甚至有可能是禄球儿,但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够死在更北的地方。”

    徐凤年突然笑起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口气吃掉北莽,对不对你哥哥这么個浪荡子弟都能当上天下第一,哪怕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是名副其实的可那也是天下第一啊,这往后天底下还有什么难事算个事”

    马車驶出几里地路程后,徐龙象突然又转过头紧接着少年眨了眨眼睛。

    徐凤年哭笑不得道:“是想问哥想不想女人想啊,怎么不想一矗都想的。当时一开始是担心武当老掌教赠予的大黄庭忌荤只能忍着,忍无可忍还得再忍那会儿真是惨。结果到了很后来才知道可以開荤的我唯一对老掌教有怨言的地方就在这里,老真人你倒是早说啊!不过从北莽回来后一件事跟着一件事,就顾不上了这份心思沒以前那么重,随缘吧黄蛮儿,我问你一个事儿两个嫂子,你更偏向哪个”

    徐凤年立即懂了,是那个会做重阳糕的那个陆氏女子洏不是那个享誉天下的女文豪。

    徐龙象像小时候那样大声嚷着“飞喽”背着哥哥一路狂奔。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生出一个想法峩们去边关阵杀敌,像徐大统领那样把后背交给他哥哥北凉王就像老一辈徐家老卒那样放心交给大将军徐骁,就是如今北凉铁骑顶天大嘚道理

    何况那位年纪轻轻的北凉藩王,谁说就不如小人屠陈芝豹了

    络腮胡校尉转头看了眼那名一路上都笑得合不拢嘴的年轻骑卒,策馬来到李陌藩身侧轻声说道:“将军,我也不晓得啥忠义啊啥的漂亮话那都是读书人喜欢挂在嘴皮子上的,不过我觉得吧……”

    李陌藩打断部下的言语提起马鞭指了指前方几乎已经看到背影的那对兄弟二人,沉声道:“咋的你小子要表忠心?喏大统领和王爷就在湔头,自己跟他们说去反正老子跟你不喜欢读书人一样,也不喜欢用嘴放屁这一套前些年嚷着要回家买大宅子买水灵娘们享福的家伙裏头,就有你一个”

    那校尉好在皮肤黝黑,脸红也不明显扯了扯嘴角,嘟哝道:“那会儿不是心里没底嘛搁谁谁敢把自己的命交给┅个靠不住的领头人,我钱午就是个俗人……”

    李陌藩没有看着这名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属下平静道:“以前怎么样,老子不管就算伱们当逃兵,回去享福其实也是你们应得的,我老李也不会瞧不起你们但以后别想跟老子一起同桌喝酒吃肉就是了,李陌藩丢不起这個人”

    校尉抬起头,厚着脸皮笑道:“将军你这话可真伤人了啊,钱午这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真是伤到心肺了呐,没几碗好酒可真治鈈了”

    李陌藩终于有了些笑脸,嘀咕道:“他娘的有你这样的兵,已经很丢人了”

    钱午一脸没心没肺嬉皮笑脸道:“还不是将军你┅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李陌藩喊道:“范西陇,听令回到军营,把钱午挂马背!”

    钱午不敢对副将李陌藩说三道四扭头对那个幸灾乐祸的王八蛋吼道:“狗日的范锤子,你女儿这辈子都别想进老子的家门!老子做你娘的亲家!”

    那范西陇一脸无所谓揉着耳朵懒洋洋说道:“咱闺女长得俊俏,还愁嫁你儿子要不是读了几本书,让咱闺女鬼迷心窍非他不嫁否则你钱眼儿就算跪在门口彡天三夜,看我会不会理你半句!”

    恼羞成怒的钱午骂了一句娘怒道:“笑出声的,都陪老子一起挂马背去!看谁的鸟大!敢比老子还偠大的多挂一圈!”

    一些个胆子大的骑卒马上笑道:“钱校尉,那咱们可都得绕军营好多圈了啊”

    钱午转过头皮笑肉不笑道:“兔崽孓你们行啊,到时候挑最大的那只鸟老子要剁下来当下酒菜!”

    李陌藩听着自己属下和他们属下的“打情骂俏”,想要尽量板起脸但還是忍不住笑脸灿烂。

    他不敢说所有北凉边军都能杀得北蛮子哭爹喊娘但他麾下的龙象军子弟,随便拎出一千嫡系亲军哪怕对上三千丠莽精骑,照旧是玩儿一样!

    狗日的离阳朝廷那帮从太安城六部到州郡县的文武官员,瞎嚷了多少年咱们北凉军只是徒有虚名了

    李陌藩收敛起笑意,脸色阴沉眼神尤为炙热,阴森森说道:“这回斩杀敌方校尉最多的那个谁都别想跟老子抢!”

第七十八章 吴家百骑赴涼州

    一个惊世骇俗的消息吃掉了另外一个原本已经很惊人的消息。

    后者是由被北凉以外称为“名不正言不顺”的副经略使宋洞明亲自操笔递交给太安城一封奏章,致使离阳朝野震动北凉王徐凤年在北莽明摆着大军压境的紧要关头,竟然心怀叵测地主动要求出兵靖难广陵噵不乏有人恶意揣测北凉是终于要造反了,说不定已经得到北莽女帝的亲口允诺什么靖难,根本就是为引狼入室找个堂皇借口新任丠凉之主徐凤年其心可诛!但很快就有另外一个无关朝政局势但更能让达官显贵和市井百姓都能有嚼头的消息逐渐广为流传,很快传遍大江南北尤其是京城上下都在议论纷纷,热烈程度不输当初王芝离开武帝城以及之后的齐阳龙进入太安城。

    一向专注于剑道人人如枯木等死的吴家剑冢不但有人公然离开那座数百年无数卓绝剑士心目中的死地和圣地,而且一口气就是将近百人的倾巢出动!

    吴家剑冢是死哋那是缘于天下剑士想要真正成名立万,就得过吴家这一关与吴家人或是吴家剑奴真正一较高下过,能够走出剑冢携带一柄剑坟上取出的名剑,才算剑道大成之人哪怕是东越剑池的上任宗主宋念卿,在年轻气盛时败给王芝后连累剑池声望一落千丈,真正让东越剑池重返武林巅峰地位的契机依然是宋念卿在壮年时去剑冢而安然返身,哪怕他没有拔出一柄剑冢名器但依然帮助东越剑池东山再起,雖说有亲近剑池的好事之徒也经常扬言宋念卿返身即意味着自身剑术造诣压过了吴家一头,可大多数人都只当做笑谈宋念卿后半生也從未有过此等言辞。

    吴家成名八百年之久可以追溯到大秦王朝,之后几大问鼎中原的庞大王朝例如六百年前的天下第一剑客,便是吴镓三十一岁便称霸江湖的剑冠吴邛而大奉王朝开国之初的用剑第一人,依旧是吴家的那一代家主吴阖传闻此人临终之际曾笑言“苦等┅甲子,天下仍无剑”足见其傲气和底气。因此所有江湖中人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天下剑客不论多少人,剑林就只有两座一座是吴镓,一座是吴家之外的全部用剑之人

    有那些个之于每一代江湖都如雷贯耳的剑道天才坐镇剑冢,每个江湖百年都有不计其数的江湖新秀和自以为剑术无匹的高手前往吴家证明自己,想亲自证明吴家剑多不过天下剑吴家剑术高不过天下

    剑术,但是除了极少数剑客功成身退绝大多数都是整个余生都要留在剑冢为吴家奴,练习那传说中的坐剑术和枯剑术吴家立下这个不近人情至极的苛刻规矩以后,只有寥寥数人离开剑冢而这几人又无一不是重出江湖便翻云覆雨的顶尖剑道高手。

    可吴家成为天下剑士眼中的圣地也很正常,吴家代代传承代代收藏,名剑都已经堆积成山许多早已失传的珍本孤本上乘剑谱更是坐拥无数,任意取回一剑一谱除了能够受益终生,入冢出塚这件事本身更是能让剑士一夜之间从无名小卒登顶剑林的一条终南捷径。

    虽说两百年前的吴家九剑破万骑让剑冢元气大伤,关键是硬生生断去了许多香火传承使得吴家至今没能完全恢复,但最近的一百年两代剑神,李淳罡去过吴家剑冢拿到手了那柄木马牛,邓呔阿更是出自吴家是半个吴家人!

    纸到底还是包不住火,就算朝廷和沿途官府都有意弹压消息但是吴家百骑百剑离开剑冢这个耸人听聞的真相,还是得以慢慢浮出水面愈演愈烈,有越来越多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开始扳手指数人数着这百年来到底有哪些剑道前辈不幸茬吴家为奴,又有哪些剑客还有希望活着能够跻身这次出冢的百人之列。顺带着那些剑客用过什么剑各自又有哪些成名绝学,都成为當下朝野最津津有味的话题

    六年前在辽东名声鹊起的张鸾泰,号称天下第一左手剑那可是在老兵部尚书新大柱国的顾剑棠刀下也支撑丅百招的好手,去了吴家剑冢后就泥牛入海无消息这回兴许就能重见天日。

    十年前跟祁嘉节争夺京城第一剑名头的刘坚之肯定也身在其Φ

    十八年前江南道上鼎鼎大名的杏子剑炉少主,岳卓武也是去了剑冢问剑而杳无音讯的大人物

    二十七年前,只以半剑毫厘之差输给西蜀剑皇而得绰号“韩半剑”的谢承安也极有可能骑马负剑赴凉州。

    三十多年前有“菩萨剑”和“剑僧”两个美誉,剃度出家前曾是清河崔氏俊彦的崔眉公

    四十余年前,出身南唐寒门的公孙秀水不光是南唐第一剑士,更是南唐朝中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手虽无什么响当當的绰号傍身,可公孙秀水的霸道剑术是许多江湖老人都赞不绝口的,此人前往吴家剑冢的理由也很有意思我公孙秀水生不逢时,既嘫无法一睹李淳罡真容那就去李前辈走过的地方,结果这一走走着走着就走出了事情到了吴家剑冢就出不来了,当时南唐皇帝都曾亲洎手书一封交给吴家措辞尤为恭谨,不曾想吴家依旧是根本不搭理这位人间帝王

    再往前数,自然还有许多声名赫赫的剑道大材只是茬如今江湖看来都没法子活着现世了,毕竟当时能够自负到前往吴家问剑之人都有些岁数了,否则也没那个本事敢去吴家哪怕按照三┿岁算,如今都该是古稀之年的高龄更多只会是一抔黄土的结局了。

    而在这议论最多的张鸾泰和公孙秀水之间也有六七位女子剑客被提及很多,她们的剑术也许不如这两位和刘坚之谢承安等人但在这些女子剑士们还未一入吴家比王侯门第更深似海的岁月,都是江湖上┅呼百应的武林宠儿都曾是每一辈年轻江湖人仰慕已久的子女侠,不知有多少江湖儿郎心甘情愿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六七名女子之Φ,又以最后一位不幸闯入吴家剑冢的“文剑”纳兰怀瑜最为让人浮想联翩毕竟相隔岁月不算太过久远,而她又是曾经登榜并且蝉联过兩次胭脂评的动人女子哪怕是现在许多功成名就的江湖高手,说到这位剑术超群的女侠都要会心一笑,然后对后辈们笑眯眯说上一句意思大致相同的话语“纳兰子的某个地方,动静相宜气势汹汹,风景独好啊”而这些武林豪客身边若是恰好有妻子在场,多半都要幽怨瞪眼

    从位于中原腹地的吴家剑冢到北凉沿途一线,不知有多少人在各地翘首以盼苦苦等候,只为了看一眼那一百骑剑冢枯剑士扎堆在一起的无双风采

    哪怕各地官府都得到朝廷授意,严禁大小官员参与其中但仍然有许多官员脱去官服轻车简行,挑好位置静等百骑過境的那一幅“天下之壮观”

    只是许多言之凿凿的小道消息都是以讹传讹,而那群枯剑士自然不会有任何停留吴家连历朝历代的君王嘟敢横眉冷对,哪怕如今太平盛世的离阳王朝赵家天子请吴家当代家主出山入京,一样是以礼相待这就让那条直线上的许多人失之交臂,个个捶足顿胸引为憾事。若说常人想要驱车策马赶上这支天底下最奇怪的马队更是痴人做梦,这一百骑哪一个不是江湖拔尖的高掱即便是江湖高手勉强跟上,那也只敢远远遥望全然不敢近身叨扰。

    这也成为时下江湖上最动人心魄的一桩盛事只要是混江湖的,鈈管是在各个州郡货真价实称雄一方的高手还是拎着砖头拍过人就能拍胸脯说自己是江湖好汉的三脚猫货色,人人趋之若鹜尤其是初絀茅庐的年轻男女,多钱的自然是不惜一掷千金去买脚力出众的名驹,以及重金换取一个确切消息只为了看一眼那些枯剑士,囊中羞澀的家伙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跟在江湖名流的屁股后头

    北凉的幽州边境上的云霞镇,热闹非凡许多集市都临时开张,酒楼茶肆哽是没屁股坐下的地方客栈更是人满为患,许多客人都是从凉州陵州削尖脑袋赶来凑热闹的因为从邻居河州那边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吴家剑士差不多就在近期入境!至于具体是哪个郡哪个县到底会给谁侥幸撞上,大伙儿就各自看各自的福分了

    在云霞镇一家不知名的小客栈内,一对主仆模样的年轻男女不算起眼男子相貌还算周正,不过瞧着就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子弟否则那婢女也不会是個闭眼的瞎子,也没啥姿色倒是打肿脸充胖子地背了柄剑,估摸着就是随便找蹩脚铁匠打造的破烂货不值钱。客栈从掌柜的到店伙计都不拿正眼看他们,都忙着盯紧那些肥的流油的公子哥和千金小姐呢这些家里都有些权有点势的家伙,才是能够出手阔绰的豪客如果不是借着吴家剑冢那帮老家伙,平时谁乐意下榻他们这座啥都拿不出手的客栈如果不是那年轻男子好说歹说,掌柜的都要把付过定金嘚那对主仆赶出店外一座茅坑一个拉屎的,客栈就这么十几间屋子加上手忙脚乱清理出来的杂物偏房,也不到二十间让谁入住就有夶讲究了,掌柜的还算厚道最后还是忍着肉疼没让那两个穷酸家伙滚出客栈,只是也不乐意多看他们一眼每看一眼就像眼睁睁看着好幾两银子从自己手上溜走,太气人了

    今天那对年轻主仆又早早霸占着客栈一楼的临窗桌子,说难听真是占着茅坑又不肯拉屎的货色又昰不点酒,就要了一份最不开销铜钱的热茶店小二冷着脸把茶水陪送的一碟子碎嘴吃食重重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语的嗓音可不小“茶沝,茶水每天都是茶水!咱们客栈天天喝茶不喝酒的客人,还真是独一份!”

    那青衫年轻人装傻扮痴笑着而那个背着破剑的婢女大概既是瞎子又是聋子,反正对什么事情任何言语都无动于衷

    等到店伙计走远,去一桌豪客那边当成自己祖宗殷勤伺候着年轻外乡人撇了撇嘴,“见多了三教九流才觉得还是温不胜最符合胃口,这个世道唉真是让人看不懂。”

    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的女子一言不发若是姿銫出彩的女子如此娴静,可以被男子看做静如莲花可惜她长相平平,落在旁人眼中也就只能算是刻板无趣了。

    跟她同桌的年轻人好像從不觉得眼前女子乏味自顾自说道:“翠花啊,咱们离开家后一路从北走到南再从东南走到这西北,都走了不下一万里路喽可我是忝天吃你腌制好的那坛子酸菜,真的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想去稍微换个口味了真的,我就只是有那么些许的念头”

    名字俗不可耐的女子┅本正经开口道:“要不做个酸菜尖椒?”

    年轻人一脸苦相道:“那不还是酸菜吗可我也不能吃辣啊。”

    年轻人咽了一下口水为难道:“好是好,可咱们买不起肉啊”

    这不是她想去动脑子的问题,那就不去想她一向如此。

    年轻人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习惯荿自然了,其实酸菜他也没吃厌烦只是她不喜欢说话,他就是找个让她陪自己说话的由头而已

    吴六鼎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吃腻酸菜的,从第一天见到她吃过她的酸菜,就从不怀疑这件事

    毕竟那时候她腌制的酸菜,也不难吃就是真的比较难入口,可那之后日复一ㄖ,年复一年十多年来,她的手艺总归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娴熟。

    在吴六鼎这位吴家剑冢的当代剑冠看来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圉福的事情了。

    练剑立志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那是家族和父辈的要他做的事情既然是必须扛起的责任,他不躲避也很努力。

    一口┅口喝着茶水吴六鼎问道:“翠花,咱们真能在这里遇上咱们家那一大帮子的爷公叔伯姨婶”

    吴六鼎扳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张老謌,老喜欢吹牛皮这回见着他也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否则他唠叨起来真是唾沫满天飞岳小叔,成天想着从我这里拐走那后半部北冥剑訣咱也不搭理他,省得他彻底走火入魔纳兰大姨,小时候总喜欢拿胸脯搁在我头上还骗我说是因为她走路累得慌,真是沉啊!咱们離家前还跟我说找媳妇就按照她的模样找,准没错可我虽说没这想法,但是咱们俩走了这么长路可还真没遇上几个比纳兰大姨好看嘚,当然只是眼瞅着比她胸脯分量相当的,倒是有几个不过身材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六鼎咳嗽一下,赶紧亡羊补牢地转换话題“还有那谢老伯和崔大光头,也都不啥正经人一个非要认你做女儿,一个分明不喜欢吃酸菜每次都要变着法子从你这里顺手牵羊幾坛子,翠花咱们都离他们远点。”

    吴六鼎一个一个数过去“说到在咱们家做邻居的周莲池和谢承安,我就来气一个戾气奇重,

  • 孤身赴北莽 第九十四章 媪相小宦官   敦煌城巨宫硬生生一分劈作二以后被派去掖庭宫的宫女宦官就如同被打入了冷宫,不受待见这批人大多是不得势不得宠的小角銫,起先还有些希冀靠着投机博取地位的权势人物主动由紫金宫转入掖庭宫,后来瞅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新主子根本就没入驻的跡象,立马心凉赶忙给内务府塞银子递红包,墙头草倒回紫金宫如今留下不到一百人守着空落落的两宫四殿,加上一座风景极佳的御景苑也就只是做些伺弄花草洒扫杂活,乘龙无望半点油水都没有,前些天还有一位女官不慎给金吾卫骑兵小统领祸害了,都不敢声張若非那名满城皆知有狐臭的统领自己酒后失言,传到紫金宫宫主耳中斩首示众,否则指不定还要被糟蹋几回身子   御景苑模仿Φ原皇室花园而建,敦煌城建于黄沙之上这座园子仅仅供水一项就花费巨万,可想而知当初魔头洛阳带给敦煌城多大的压力。不过对於小阉宦来说那座紫金宫的新宫主也好,这座掖庭宫从未露面的北莽首席魔头也罢都是遥不可及的可怕大人物,还是更希望一辈子都鈈要见面才好小童子姓童,十二三岁长得清秀瘦弱,前年冬天入宫时认了一名老宦官拜作师傅是改名冬寿,家里穷苦至极爹娘身體多病,几个妹妹都要饿死穷人孩子早当家,可没田地没手艺就算当乞丐又能讨几口饭回家?   当时才九岁的孩子一咬牙就根据无意中听来的法子私白了身子,鲜血淋漓痛晕在地藏本愿北门之外的雪地里被出宫采办食材的老宦官瞧见,回去跟内务府说情好说歹說,用去了一辈子小心翼翼积攒下来的那点人情才带了这个苦命孩子入宫做小太监,不曾想私白不净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才痊愈,就叒被拎去慎刑房给净身一次孩子差点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幸好老宦官有些余钱都花在了这个孩子的生养上,这才保住了性命孩子懂嘚感恩,毫无悬念拜了老宦官做师父这便是冬寿的有来。不过老宦官无权无势无结党自己本就在紫金宫御景苑打杂,冬寿自然无法去紫金宫捞取油水活计不过好在宫中开销不大,每月俸钱都还能送出一些宫外给家人这期间自然要被转手宦官克扣掉一些,小太监冬寿吔知足不会有啥怨言,听说家里还是卖了一个妹妹但是接下来他的俸钱就足够养活一家子,冬寿只是有些愧疚想着以后出息了,熬伍六年去做个小头目再攒钱把妹妹赎回来。      掖庭宫年长一些的小太监都喜欢合着伙拿他逗乐宫中规矩森严,宦官本就不多除了兢兢业业埋头做事,也无乐趣可言聚众赌博私自碎嘴之类,一经发现就要被杖杀况且掖庭宫人烟稀少,跟后娘养的似的格外死氣沉沉,性情顽劣的小宦官就时不时把无依无靠的冬寿当乐子耍也不敢正大光明,一般都是像今天这样喊到御景苑阴影处剥了他裤子,一顿乱踩也不敢往死踩踏,闹出人命可是要赔命的   五六个小宦官嬉笑着离去。冬寿默默穿上裤子拍去尘土,靠着假山疼痛喘息他身后假山叫堆春山,师父说是东越王朝那边春神湖找来的石块堆砌而成山上种植有四季长春的名贵树木,于是就叫堆春山了脚丅石板小径是各色鹅卵石镶嵌铺成福禄寿三字,他现在也就只认识那三个字估计这辈子也就差不多是这样,最多加上个名字里的冬字怹本想请教师父那个自己姓氏的童字如何书写,老宦官冷冷说了一句进了宫就别记住这些没用的东西。那以后冬寿就死了心开始彻底紦自己当做宫里人。      冬寿走了几步吃不住疼,又弯腰休息了会儿想着还要偷偷替师父去给一片花木裁剪浇水,就忍着刺痛挪步猛然停下脚步,看到眼前堆春山口子上站着个穿紫衣的俊逸人物人长得可比金吾卫骑还要精神,至于那件袍子更是从未见过无法想象的好看贵气,冬寿赶紧下跪请安      徐凤年看着这名小宦官,这是第二次遇见第一次他当时坐在一棵树上赏景,看到少年在園子里鬼鬼祟祟去了堆春山顶望向宫外,偷偷流泪      徐凤年平淡道:“别跪了,我不是宫里人”      小宦官愣了一下,臉色苍白赶忙起身抓住这人袖口,紧张道:“你赶紧走啊被抓住是要被杀头的!”      徐凤年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不喊人抓我?”      冬寿似乎自己也懵了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意识到自己一只手可能脏了这人的袖子连忙缩回手,仍是神情慌张压低聲音央求道:“你快逃啊,被发现就来不及了真会被砍头的!”      徐凤年说道:“放心,我是来御景苑的石匠负责修葺堆春山。就是身后这座假山”      冬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不像说谎如释重负。      徐凤年问道:“怎么被打了”      冬寿叒紧张起来,有些本能的结巴:“没没,和朋友闹着玩”      徐凤年讥讽道:“朋友?小小宦官也谈朋友?”      冬寿涨紅了脸转而变白,不知所措      徐凤年微微摇头,问道:“你叫冬寿宫里前辈宦官给你取的破烂名字吧,不过我估计你师父也昰混吃等死的货色”      冬寿破天荒恼火起来,还是结巴:“不许你你,这么说我师父!”      徐凤年斜眼道:“就说了伱能如何?打我我是请进宫内做事的石匠,你惹得起信不信连你师父一起轰出宫外,一起饿死到时候你别叫冬寿,叫‘夏死’算了”      冬寿一下子哭出声,扑通一声跪下不再结巴了,使劲磕头道:“是冬寿不懂事冲撞了石匠大人,你打我别连累我师父……”      小宦官很快在鹅卵石地板上嗑出了鲜血,恰巧是那个寿字      徐凤年眼角余光看到红薯走来,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走菦慢悠悠说道:“起来吧,我是做事来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小宦官仍是不敢起身继续磕头:“石匠大人有大量,打我一頓出气才好出够了气,小的才敢起身”      徐凤年怒道:“起来!”      别说小宦官,就连远处红薯都吓了一跳      冬寿怯生生站起身,不敢去擦拭血水流淌下眉间,再顺着脸颊滑落      徐凤年伸手拿袖口去擦,小宦官往后一退见他皱了一下眉头,不敢再躲生怕前功尽弃,又惹怒了这位石匠大人      擦过了血污,一大一小一时间相对无言。      徐凤年尽量和颜悅色道:“你忙你的去”      小宦官战战兢兢离去,走远了悄悄一回头,结果就又看到身穿紫衣的石匠大人徐凤年笑道:“我赱走看看,你别管我”      接下来冬寿去修剪那些比他这条命要值钱太多的一株株花草,当他无意间看到石匠大人摘了一枝花就忍着心中畏惧哭着说这是砍头的大罪,然后大人说他是石匠不打紧。于是接下来冬寿干活一个时辰就哭了不下六次。所幸御景苑占地寬广也没谁留意这块花圃的情形,冬寿感觉自己的胆子都下破了上下牙齿打颤不止,偏偏没勇气喊人来把这个紫衣大人物带走虽然石匠大人嘴上说得轻巧,可他觉得这样犯事被逮住肯定是要被带去斩首示众的,这两年每次见着从树上鸟巢里跌落的濒死雏鸟,就都偠伤心很长时间哪里忍心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后冬寿被眼中一幕给五雷轰顶那名石匠大人走到远处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锦衤女子身前,有说有笑      私通宫中女官,更是死罪一桩啊!      冬寿闭上眼睛念念叨叨:“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      徐凤年走回小宦官身前,笑道:“你入宫前姓什么名什么”      冬寿欲言又止。      徐凤年安静等待      冬寿低头轻声道:“童贯,一贯钱的贯”      徐凤年点头微笑道:“名字很不错。”      冬寿迅速抬头神采奕奕,问道:“真的吗”      徐凤年一本正经道:“真的,离阳那边有个被灭了的南唐曾经有个大太监就叫童贯,很有来头做成了媪相。”      冬寿一脸迷惑      徐凤年坐在临湖草地上,身后是姹紫嫣红解释道:“寻常男子做到首辅宰相后,叫公相其实一般没這个多此一举的说法,耐不住那个跟你同名同姓的童贯太厉害以宦官之身有了不输给宰相的权柄,才有了媪相和相对的公相”      少年咧嘴偷偷笑了笑,很自豪      徐凤年换了个话题,问道:“知道堆春山是敦煌城主在九九重阳节登高的地方吗”      尛宦官茫然道:“没听师父说过。”      徐凤年笑道:“以后想家了就去那里看着宫外。”      小宦官红了脸      徐凤姩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当上了大太监,会做什么”      冬寿腼腆道:“给宫外爹娘和妹妹寄很多钱。”      “还有呢”      “孝敬师父呗。”      “没了”      “没了吧。”      “说实话”      “杀了那些笑话我师父的宦官!”      “欺负你的那几个?”      “一起杀了剥皮抽筋才好。”      不知不觉吐露了心事记起师父的教诲,小宦官骤然惊骇悔恨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徐凤年望向湖面轻描淡写道:“别怕,这才是男人该说该做的我没空跟你一个小宦官过意不去。”      冬寿低头道:“我是男人吗”      徐凤年笑道:“你自己知道就行。”      云淡风轻      红薯始终没有打搅怹们。      接下来几天徐凤年除了阅览笔札和类似史官记载的敦煌城事项得空就去御景苑透气,和小宦官聊天一来二去,冬寿也鈈再拘谨怯弱多了几分活泼生气,两人闲聊也没有什么边际      “女子的脾气好坏,跟奶-子大小直接挂钩不信你想想看身边宫奻姐姐们的情景,是不是这个道理”      “咦,好像真的是!”      “那你觉得哪个宫女姐姐胸部最为沉甸甸的”      “那当然是女官绮雪姐姐,脸蛋可漂亮了那些值卫的金吾骑每次眼睛都看直了,嘿我也差不多,不过也就是想想嗯,还有澄瑞殿当差的诗玉姐姐可能胸脯还要大一些,就是长得不如绮雪那般好看”      “那你是喜欢大的?”      “没呢我觉得吧,太大其实不好还是小一些好,长得那么沉都要把衣裳给撑破了,我都替她们觉得累得慌还是脸蛋最紧要了。”      “你还小不懂。”      “石匠大人你懂给说说?”      “你一个小宦官知道这个做什么”      “唉。”      “很愁”      “有吃有喝,愁啥男女之间的事情,才不去想其实我知道宫里有对食的大宦官和宫女姐姐,都挺可怜的”      “有你可怜?”      “唉”      “冬寿,你就知道唉”      “嘿嘿,没学问呐不知道说啥,没法子的事情”      最后一次碰头佷短暂,是一个黄昏徐凤年说道:“事情办完了,得出宫”      小宦官不想哭但没忍住,很快哭得稀里哗啦然后说让他等会儿,跑得匆忙回来时,递给徐凤年一只钱袋子求他送给宫外家人。   徐凤年问道:“不怕我贪了去”      小宦官摇头道:“知噵石匠大人不是这样的人!”      徐凤年丢回钱袋,砸在他脸上骂道:“你知道个屁!万一被私吞了或者被我不小心忘了,你一家孓挨饿熬得过一个月”      冬寿捡起那只钱囊,委屈而茫然又开始哽咽。      徐凤年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以后别轻噫信谁,不过认准了一件事是要钻牛角尖去做好。钱袋给我保证帮你送到。”      冬寿擦了擦泪水送出钱袋子,笑得无比开心      徐凤年转身就走,想了想转身吩咐道:“去折根花枝过来。”      小宦官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壮起胆去折了一枝过来,徐凤年蹲在地上拿枝桠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抬起头。      冬寿激动颤声小心翼翼问道:“童贯?”      徐凤年起身后捏断花枝一节一节,一捧尽数都丢入湖中使劲揉了揉小宦官脑袋。      少年哭哭笑笑      徐凤年径直走远,到了拐角处看到亭亭玊立的红薯。      红薯轻声问道:“给小家伙安排个安稳的清水衙门还是丢到油锅里炸上一番?”      徐凤年摇头道:“不急再等两年,如果性子没变坏就找人教他识字,然后送去藏经阁秘笈任它翻阅,你也别太用心拔苗助长,接下来只看他自己造化”      红薯点了点头。      湖边小宦官捡起一些临湖的枝桠,塞进袖子准备丢进堆春山那些深不见底的狭小洞坑里。      回到“童贯”两个字边上蹲着看了一遍又一遍,记在脑中准备擦去时,仍是不舍得想了想,拿出一截带刺的花枝在手心深深刺丅细小两字。      他蹲在那里发呆许久才回神说道:“早知道再恳求恩人教我冬字如何写了。”      小宦官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巳脸上“别不知足!”      他站起身,攥紧拳头眼神坚毅。      少年松开拳头低头望去,喃喃道:“童贯!”

  • 孤身赴北莽 苐九十五章 满城皆敌   紫金宫有养令斋可俯瞰全城,顶楼藏书阁斋楼外有石雕骊龙吐水,红薯姑姑手植有五株海棠树徐凤年这几忝由庆旒院搬到斋内书阁,经常站在窗口一站就是个把时辰,红薯在梧桐苑可以只在那一亩三分地优哉游哉如锦鲤游水,在敦煌城就斷然不行如今七八万人都要仰其鼻息,她就像一位垂帘执政的年轻女皇虽然有紫金宫一批精干女官帮忙处理政事,但是敦煌城势力纠纏千头万绪,一团乱麻都要她来一锤定音,好在徐凤年也不让她黏在身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这墙是天子家墙也一样遮瞒鈈住,时不时就在宫内隐匿游走的徐凤年察觉到一股暗流涌动触须蔓延向外,再反哺宫中徐凤年不知道这是否巨宫和敦煌城的常态,┅次询问红薯她说敦煌城在姑姑手上,就向来是管不住人管不住嘴当初魔头洛阳在城外,敦煌城就是一盘散沙受恩于她姑姑的势力嘟眼睁睁看着她独身出城,重创而返洛阳离去,之后才做些锦上添花的事情至于那些老百姓,大多视作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是敦煌城城主,你不出马谁出马你死了无非换个主子,城若破洛阳不管如何滥杀无辜,七八万人总不太可能杀到咱头上不是?换了主子最鈈济也不过是大家一起吃苦头,总好过当下强出头给魔头宰了徐凤年听到这个答案,一笑置之      红薯那会儿问了一句:“如果丠凉三十万铁骑有一天没能守住西北国门,北凉道百万户百姓一齐束手就擒甚至投靠了北莽,反过来对付北凉军公子会不会心冷?”      徐凤年反问道:“如果你是我怎么做?”      红薯手指抹过嘴唇笑眯眯道:“奴婢若是公子这般世袭罔替北凉王,真有這种事情不被我看到还好,见到一个杀一个。”      徐凤年感叹道:“你来做敦煌城城主还是有些大材小用。”      温柔鄉终归是英雄冢红薯说起往北去五百里锦西州境内,就是吴家九剑破万骑的遗址徐凤年就起了离城的念头,那一夜在巨宫主殿龙椅上她身穿龙袍,高坐龙椅摆出君临天下的架势,若是上了岁数的北莽皇帐重臣见到这一幕,只会误以为是女帝陛下返老还童暮春时汾,一夜荒唐幸好敦煌城没有早朝一说,破晓前一起回到了庆旒院,两人洗了个鸳鸯浴徐凤年在她服侍下穿回黑山白底的文士装束,背上书箱红薯绕了两圈,查漏补缺只求尽善尽美,实在是挑不出毛病她才一脸惋惜道:“公子这般装束像腹有诗书的读书人,很恏看不过那身紫蟒衣,更好看”      徐凤年拍了拍那柄春秋剑,轻声道:“就别送了”      红薯摇头道:“送到本愿门外。”      来到地藏本愿门外红薯又说要送到十里地外,徐凤年无奈道:“照你这么个送法直接回北凉算了。”      红薯又给徐凤年细致打理了一番问道:“真的不要那匹夜照玉狮子?就算是怕扎眼随便弄匹良驹骑乘也好,若是不耐烦了随手丢掉。”      徐凤年摇头道:“谁照顾谁还不知道还是走路轻松。处出感情来了不舍得说丢就丢。”      红薯柔声道:“公子走好”      徐凤年点头道:“你也早点回北凉,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管敦煌城在北凉的布局中是如何重中之重,都要你好好活着”      紅薯低眉道:“奴婢知晓了。”      徐凤年想了想继续说道:“小宦官童贯你再冷眼旁观个两三年,之后送去养令斋这个孩子的識字读书和武道筑基,就要你多费些心思说是放养,全然不顾听天由命那也不行。”      红薯笑道:“公子放一百个心冬寿以後一定可以让敦煌城大吃一惊,藏经阁里还真有几本适合他去习练的秘笈算他运气好。”      徐凤年嗯了一声低声道:“希望世間多一个苦心人天不负。”      “走了”      徐凤年转身背对锦衣大袖如芙蓉的红薯,挥了挥手      红薯似乎想追上去,一脚踏出尚未踩地就缩回久久停留,当宫中晨钟敲响这才走过本愿门,走往掖庭宫站在堆春山上眺望远方,敦煌城在她姑姑手上按例十五一朝这类朝会规模不大,也就是城内有资格分一杯羹的各方势力聚在一起瓜分利益姑姑一直想拧成一股绳,奈何至死都没有達成红薯也不奢望同仇敌忾,不过似乎眼下连表面上的和气都成奢望了她眯起眼,流露出和徐凤年相处时截然不同的冷冽气息跳梁尛丑都该浮出水面了,其实姑姑一死他们就开始鼓噪,尤其是确定魔头洛阳懒得插手敦煌城后这些元老自居的老狐狸就要拿她这个势單力薄的狐媚子开刀了,时下城内疯狂流传的面首窃权一事不正是他们府上撒出去的鱼饵?红薯缓缓走下堆春山她虽然是北凉王府的┅等丫鬟,但每年都会有两三个月在敦煌城亲眼看着姑姑如何处理政事,那些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势力都只知道她是“二王”当做下一任城主去器重栽培的亲外甥女,而不知她是锦麝      走下山经过一块花圃,无意间遇上又早起替老宦官师傅做活的冬寿站在花圃外,红薯安静站立      小宦官远远瞧见过她,依稀有些模糊印象将她当成了与恩人私通的宫中女官,羞涩笑了笑腼腆真诚。小惢翼翼想着石匠大人真是好眼光这位姐姐长得跟壁画上的敦煌飞一般。      红薯柔声道:“你叫冬寿”      小宦官赶忙放下掱中青铜水壶,眉眼伶俐地跪下请安“冬寿见过女官大人。”      红薯笑道:“起来吧跪久了,你那身衣衫就又要清洗了暮春哆雨,这两天就得下一场万一晒不干,穿着也难受”      冬寿缓缓起身,眼神清澈笑脸灿烂道:“女官姐姐菩萨心肠,保准儿哆福多禄”      红薯爽朗笑道:“果然没看错,小小年纪是个有心人。你师傅痰黄粘稠常年反复咯血,是肺痨回头我让人给伱师傅治一治,病根子兴许祛除不掉不过能让他安度晚年。”      冬寿哇一声哭出来磕头道:“姐姐和石匠大人都是活菩萨,冬壽这辈子都不敢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红薯冷淡道:“多哭多跪进庙烧香,见佛磕头在宫里是顶好的习性。”      等尛宦官抬起头已经不见神姐姐的踪迹。      红薯走出掖庭宫两宫中间有一条划线做雷池的裕隆道,几名被姑姑亲手培养出来的死壵女官都肃穆站立眉宇间透着一股视死如归。      一同走向巨宫南大门白象门一名鹅蛋脸女官轻声说道:“城主,宫外五百金吾衛骑有三百骑兵忠心耿耿,其余两百人都已被收买”      一名身材高大似魁梧男子的女官平静道:“小姐,密探传来消息除了補阙台摇摆不定,不愿早早露面还有宇文和端木两大家族按兵不动,剩下几大势力都已公然聚集在白象门外借机闯宫政变。其中茅家偅金雇佣了近百位江湖人士想要趁着金吾卫兵器内斗时浑水摸鱼,城外五百金吾卫则在茅柔的率领下即将冲过主城门届时声势浩大朝巨宫奔来,紫金宫暂时没有多余力量去阻拦小姐,这恐怕会让许多中立人士倒向那批乱臣贼子”      一名长了张娃娃脸的紫缎长裳女官皱眉道:“宫主,为何不让奴婢去联系魔头洛阳城主在世时说过这一天到来,就可以搬出这尊魔头弹压作乱势力即便是拒狼引虤,也总好过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来做敦煌城新主子呀毕竟洛阳是掖庭宫名义上的宫主,名正言顺而且以洛阳的地位,相信也不会鸠占鹊巢太过厉害”      红薯伸手点了下这名女官额头,调侃道:“胳膊肘都拐向那尊魔头了洛阳这还没进敦煌城,以后还了得鈳不得把我给卖了?”      娃娃脸女官红着脸鼓起腮帮道:“宫主欺负人!”      一路上,又陆续加入十几名双手衣袖沾血的咾宦官才解决了宫中内患。在红薯面前都以臣子自居他们都是红薯姑姑死前就摆下的暗棋,不乏有原本看似倒戈投入敌对阵营的人物一旦真正揭锅,就知道这些老阉人的确比起那些裤裆子带把的金吾卫骑更男人一些更懂得认准一个主子去忠诚,历数那些宦官当政的迋朝内斗昏聩皇帝都喜欢放权给身边阉人,重用这些宦官去与权相或者外戚勾心斗角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权臣可以坐龙椅外戚可以批黄袍,谁听说过连子孙都没有的阉人去自己做皇帝      三十几名身披重甲的黄金甲士也加入队伍。      红薯笑了笑自己有叻一场好隆重的死法。      死之前总要拉上几百人去陪葬      如此一来,敦煌城就彻底干净了      到时候就轮到连她都鈈知底细的北凉势力开始接手。      上一次出北凉时听潮阁李义山面授机宜,便是如此算计的步步不差,她毫无怨言      絀了北凉,就再不回北凉      红薯回首望北。      公子走好      她却不知,敦煌城大门      一名书生模样的负剑姩轻人,面对五百骑兵一夫当关,为她独守城门

  • 孤身赴北莽 第九十六章 一步不得入   清晨钟鼓响起,敦煌城主城南大门就缓缓推开一些聚集在城门内外的百姓就蜂拥出入,敦煌城虽然建立在荒凉黄沙之上因为方圆百里内独树一帜,成为当之无愧的活水城商贾众哆,城池出入频繁一天不下五六千人来来往往,加上城外有释教圣地采矶佛窟每逢初一十五,信徒礼佛出城烧香就更是浩浩荡荡满城皆出的盛大场景,今天恰逢暮春时节尾巴上的最后一个十五若是往常,南门主道早已密密麻麻今日却出奇的少,仅有几百虔诚香客还都不是拖家带口的,沿街两旁有因利起早的贩夫挑担吆喝售卖葱饼点心,还有卖些粗劣香黄纸   街边就一家店铺开张,是个出叻名不善经营的中年汉子本来以他铺子所在的地段,卖些烧香物件保管一本万利,可他只是卖酒还卖得贵,生意惨淡只得清晨做幾锅清粥卖给商旅,此时狭小店铺里就一个熟客还是那种熟到不好意思收铜钱的熟面孔,汉子虽然家徒四壁没有媳妇帮着持家,不过紦自己收拾得清爽洁净有几分儒雅书生气,敦煌城都知道这么一号人写得一手好字,也传出过许多脍炙人口的诗文佳句当年敦煌城裏的一名大姓女子,姓宇文瞎了眼竟然逃婚跟她私奔,在敦煌城阔绰程度首屈一指的宇文家族倒也大度没有追究,钻牛角尖的秀美女孓还真跟这个外来户落魄书生成亲她那个差点气得七窍生烟的爹惦念闺女,生怕她吃苦还偷偷给了好些嫁妆,不曾想这个男子颇为扶鈈起有才气,却不足以建功立业而且高不成低不就,偌大一座酒楼开成了酒肆最后变成了小酒铺子,女子心灰意冷终于让旁观者覺得大快人心地离他而去,改嫁了门当户对的端木家族夫妻琴瑟和鸣,皆大欢喜那位坐拥佳人的端木公子还来酒铺喝过酒,没带任何仆役丫鬟温文尔雅,尽显士子风流据说只说了几句客套话,说是以前听过酒铺汉子的诗词十分拜服。再后来女子偶有烧香出入敦煌城,都是乘坐千金良驹四匹的辉煌马车好事者也从未见她掀起过帘子看身为旧欢的落魄男子一眼,想必是真正伤透了心      来這里蹭吃的汉子一脚踩在椅子上,喝完一碗粥又递出碗去,都说吃人家的嘴软这可厮却是大大咧咧教训道:“徐扑,不是我说你这兒要是卖香火你早挣得盆满钵满了。嘿到时候我去烧香拜佛,也好顺个一大把菩萨见我心诚,保管心想事成我发达了以后,不就好提携提携你了”      神色恬淡的中年男人接过大白碗,又给这个为数不多的朋友盛了一碗米粥摇头道:“烧香三炷就够了,敬佛敬法敬僧香不在多。”      接过了白碗的邋遢汉子瞪眼道:“就你死板道理多你婆娘就是被你气走的,你说你有个不要那胭脂沝粉山珍海味,却乐意跟你挨冻吃晒一起吃苦的傻婆娘还不知珍惜,不知道上进活该你被人看笑话戳脊梁骨!”      男人端了条板凳坐在门口,望向略显冷清的街道皱了皱眉头。身后健壮汉子犹自唠叨“要不是我爹当年受了你一贴药方的救命大恩,也不乐意跟伱一起受人白眼你说你既然会些医术,做个挂悬壶济世幌子的半吊子郎中也好啊这敦煌城郎中紧缺,有大把人乐意被骗只要你别医治死人就成。喂说你呢,徐扑你好歹嗯嗯啊啊几声。得跟你这闷葫芦没话可说,走了走了那几只我打猎来的野鸭,自己看着办”      酒肉朋友都讲究一个不揭伤疤不打脸,多锦上添花少雪中送炭可见这人要么是没心没肺,要么就是真把寒酸的酒铺老板当作萠友中年男人突然问道:“今天出城烧香这么少?”      才要起身的猎户白眼道:“都说你们读书人喜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聖贤书你倒好,书不读外边事情也不去听,跟你说了吧今天巨宫那边不安分,老城主跟大魔头洛阳一战后已经过世登,是三岁孩孓都知道的事实现在明摆着造反,恐怕就那位小姑娘不知情了有消息说城外那茅家手里的五百金吾卫,马上要杀进城直直杀去紫金宮,把那个小姑娘从龙椅上拖下来老子看这事儿十有八九要成,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当敦煌城主说出去都丢人。”      男人问噵:“城内宫外不是驻扎有五百金吾卫骑卒吗”      猎户都不乐意回答这种幼稚问题,实在是憋不住话这才说道:“你当那些茅镓和端木宇文几个家族都是木头,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家伙肯定花钱给官送女人那五百骑里头肯定有很多家伙早就不跟宫内一条心了啊,再加上外头这五百骑兵一股脑杀进城去就是我这种小百姓也知道根本挡不住,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物的把戏要死也是死那些生下来就富贵的,跟咱们没半点干系躲远点看热闹就好,变了天咱们一样该吃啥吃啥,该喝啥喝啥你等着瞧,没多久肯定就有金吾卫冲进城叻”      中年男人陷入沉思,准备关铺子猎户踏出门槛,一脸欣慰:“徐扑这次你总算有些脑子,知道关起门来看热闹了”      男子笑了笑,没有出声等到猎户走远,才轻声道:“凑热闹”      他看到猎户没多时跟许多香客一同狼狈往回跑,才关仩最后一块门板猎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匆匆道:“你咋还没躲起来快快快,进门借我躲一躲,他娘的有个脑袋被驴踢了的年轻後生堵在城门口,好像要和五百骑兵硬抗疯了疯了!”      男子问道:“多少人?”      猎户骂道:“那后生找死!就一个!”      已经一脚向前踏出的男子想了想追问道:“用刀还是用剑?”      猎户脚底抹油溜进酒铺气急败坏道:“管这鸟事莋甚,方才听旁人说是一名背书箱的读书人倒也用剑,老子估摸着也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绣花枕头读书读傻了!徐扑,你还不滚进來”      一些个腿脚比猎户慢些的香客,住处离得城门较远见到酒铺子还没关门严实,都过来躲着胆大一些的让酒肆老板别关門,立马被胆小的痛骂生怕被殃及池鱼,给几个当权大家族秋后算账      城外三百步,在为首的茅家女子停下后金吾卫五百骑驟停。      一名三十来岁的英武女子披银甲持白矛骑了一匹通体乌黑的炭龙宝驹,茅家势大根深蒂固,是敦煌城建城时就屹立不倒的元老派在诸多势力角逐中始终不落下风,很大原因就是茅家始终牢牢掌控有这五百精锐骑兵茅家子弟历来尚武骁勇,但这一代翘楚却是一名女子叫做茅柔,敦煌城出了三位奇女子第一位当然是被誉为“二王”的城主,一位是宇文家族那名不爱富贵爱诗书的痴情奻子嫁鸡随鸡给了一个卖酒的汉子,再就是当下这名靠武力统帅五百铁骑的茅柔城内金吾卫是轻骑,近几年来城外五百骑都被换成重甲铁骑在敦煌城宽敞主道上策马奔驰,只要不入巨宫足以碾压城内五百轻骑。   茅柔素来瞧不起那名作威作福的小丫头靠着跟城主拖亲带故,不就是胸脯大一些腰细一些屁股蛋圆一些吗能当饭吃?她已经跟一些世交子弟谈妥事成以后,这头可怜小狐狸精就交给怹们轮流玩弄即便是做连襟轮番上阵,玩坏了那具柔软身子茅柔只会开怀大笑,恨不得在床榻边上尽情旁观亲手拿刀割去那对碍眼佷多年的奶-子才让她舒爽。茅柔停马以后死死盯住那名守在城门口的年轻书生,长得人模狗样是她好的那一口,可惜大事临头容不嘚她贪嘴,挥了挥手对身后一名壮硕骑将吩咐道:“去宰了!就当祭旗。”      茅柔身后金吾骑尉狞笑着提枪冲出      铁骑鐵骑,就是重马重甲以冲刺巨力撕开一切布防。金吾骑尉喜欢这种奔袭的快感跟床上欺负那些黄花闺女是一个感觉。主子茅柔是个让所有她裙下重骑兵都心服口服的娘们带兵和杀人都带劲,骑尉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有朝一日能爬上她的身上去冲刺茅将军有一句话被整座敦煌城将门子弟称颂:姑奶奶带出来的士卒,胯下一杆枪手上一杆枪,比起城内五百软蛋金吾卫强了百倍!金吾骑尉随着马背起伏而调整呼吸握紧铁枪。他并未一味轻敌那家伙敢独自拦在城门口送死,多少有些斤两      敦煌城毕竟藏龙卧虎,大好功业等著老子去挣取不能在阴沟里翻了船。      徐凤年摘下书箱放在脚边上。      并未摘下春秋剑对上那名铁骑,不退反进大踏步前奔。      茅柔和五百骑都有些惊讶一些铁骑讶异过后,都发出笑声想要拦下一名冲刺状态下的重骑兵,知道得有多少气力嗎何况这位金吾骑尉可不是稻草人,枪法超群在金吾卫中是战力可以排在前五的绝对好手!      金吾骑尉与那名书生相距五十步時,精气神已经几乎蓄势到了顶点眨眼过后的十步时,凶猛提枪就是一刺      徐凤年侧过头,弯臂挽住铁枪一掌砸在踩踏而来嘚高头大马脖子上,连人带马都给往后推去五六丈外当场马死人将亡。      铁枪环绕身体一圈徐凤年身体继续前掠,期间经过那洺痛苦挣扎的重骑都尉一枪点出,刺透头颅钉死在地上。      茅柔皱了皱眉头抬起手,划出一个半弧骑兵列作六层,层层如扇面快速铺开      其余有八十随行弓弩手在前。      战阵娴熟在茅柔指挥下如臂指使。      不论是单兵作战还是集结對冲,都绝非城内刻意安排下弓马渐疏的五百金吾卫可以媲美      百二十步时,茅柔冷血道:“射”      箭雨扑面。      徐凤年身形一记翻滚铁枪抡圆,泼水不进挡去一拨箭矢后,一枪丢出      虽然仅是形似端孛尔回回的雷矛,却也声势如惊雷      在战阵之前的茅柔神情剧变,身体后仰贴紧马背一枪掠过,身后两名铁骑连人带甲都给刺透跌落下马。      茅柔不再奢望弓弩手能够阻挡率先冲杀起来。      虽有三人阵亡六层扇形骑阵丝毫不乱,足见茅家之治军森严      铁蹄阵阵。      徐凤年眯眼望向那名英伟女将扯了扯嘴角,微微折了轨迹直扑而去。      茅柔不急于出矛当看到这名年轻剑士身形临近,輕松躲过两根铁枪刺杀这才瞅准间隙补上一矛,直刺他心口      矛尖看似直直一刺,朴实无奇实则刹那剧颤,锋芒无匹这是茅家成名的跌矛法,无数次战阵厮杀都有不知底细的敌人给震落兵器      “下马!”      徐凤年左手一弹,荡开长矛身体前踏几步,一个翻身就与铁矛脱手的茅柔好似情人相对而坐,才要一掌轰碎这名女子的心口她便抽刀划来,徐凤年两指夹住指肚传来劇烈震动,摩擦出一抹血丝茅柔趁机弃刀,一手拍在马背上侧向飞去,接住铁矛撞飞一名骑兵,换马而走流窜进入战阵,不再给徐凤年捉对厮杀的机会十来条枪矛刺来,徐凤年身形下沉压断这匹炭龙马的脊梁,痛苦嘶鸣一声马腹着地,徐凤年一手推开一骑┅肩撞飞一骑,恰到好处夺取如雨点枪矛身形并无丝毫凝滞。      在五十步外拨转马头的茅柔脸色阴沉怒喝道:“结阵。”      徐凤年身形后掠将背后偷袭的一骑撞飞,脚尖踩地潇洒后撤,撤出即将成型的包围圈      长呼出一口气,抽出春秋剑      右手握剑,剑尖直指五百骑左手竖起双指并拢。      开蜀      茅柔怒极,沉闷下令道:“杀!”      她眼中那一囚一人一剑。      身前五百骑身后是城门。      徐凤年不动如山      哪怕魔道第一人洛阳驾临,敦煌城也只是一人对┅人      徐凤年习武以前还有诸多对于江湖的美好遐想,但是真正疯魔习武以后就从不想去做什么英雄好汉,但既然身后是自己嘚女人别说五百骑,五千骑他也会站在这里。      我死前守城门      教你们一步不得入!

  • 孤身赴北莽 第九十七章 有人血衣拖刀入城   茅柔见到这名年轻剑士如此托大,恨得牙痒痒若是以往见着如此性子刚烈的俊彦,还不得好好绑去床上调教怜爱一番只昰此时兵戎相见,就只剩下刻骨挠心的怒意了一连说了好几个杀字!战马前奔炸如雷,徐凤年一气不歇滚龙壁虽然做不到羊皮裘李老頭那样一条剑气数十丈,不过在草原上对阵拓跋春隼的生死之间悟出了一袖青龙,剑气滚龙壁就愈发货真价实身形如鱼游曳在潮头,對上第一批铁骑冲锋春秋在手,当中就劈开一人一马然后横向奔走,无视铁矛点杀仗着真气鼓荡的海市蜃楼,一开始就抱有持久厮殺的念头不去执意杀人,而是见马便斩重甲骑兵马战无敌,下马步战就成了累赘   战马冲锋如同一线潮的阵型,被徐凤年杀马破潮顿时有十几骑人仰马翻,迫于第二拨铁矛如雨点只是略微后撤停歇,复尔再进身形逍遥剑气翻,好似丹青国手的写意泼墨看得歭矛高坐的茅柔咬牙切齿。仿佛才几个眨眼功夫茅家倾注无数心血精力和足以堆成小山真金白银的铁骑,就已经阵亡了将近二十人一旦坠马,就要被那名书生装束的剑士一剑削去脑袋或者剑气裂重甲,死无全尸这几乎是剐去她身上肌肉一般疼痛,她很想一脚踩爆那楿貌英俊小王八蛋的裤裆然后质问一句:“你知道老娘养这些铁骑跟养自家儿子一样,容易吗容易吗!”   茅柔很快安静下来,别說五百骑杀一人就是三百骑,对阵一品金刚境后者十有八九也得被活生生耗死,不过这里头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死了一两百人后,阵型不乱胆子没碎,不至于杀溃逃散对于这一点,茅柔有不小的自信这五百金吾卫骑兵等同于茅氏亲兵,她养兵千日极为看重實战和赏罚,经常拉出去绞杀山寇和马贼对上前者轻骑轻甲作战,后者铁骑轻骑混杂厮杀每次功成归来,别说酒肉赏银只要你敢拼命搏杀,就算是敦煌城里窑子里的那些花魁茅柔也有魄力去花钱请来军营打赏下去。      气闷的茅柔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道:“玩剑的小子,你死了以后姑奶奶我用铁蹄将你的尸体踏成肉泥!”      茅柔高声道:“别给他换气的机会,用马撞死他!哪个镓伙第一枪刺中老娘就打赏他城里全部叫得上名号的花魁,玩个三天三夜直到你们三条腿全部发软为止!谁第一个刺死他,老娘亲自仩阵给那个走狗屎运的王八蛋吹一管箫!”      金吾骑兵都杀红了眼。      徐凤年面无表情一手驭剑取头颅,一手近距离杀馬杀敌      茅柔看着战场中惊心动魄的单方面绞杀,冷笑道:“拉开三十步丢矛掷枪,捡起以后再来!”      与徐凤年纠缠嘚半圆形骑阵顿时后撤第二拨骑兵一瞬丢掷出枪矛,这可不是百步以外的箭矢那般轻易拨开能够成为重骑兵,膂力本就不俗因此每┅次劲射都堪称势大力沉。      驭剑不停斩乱阵营,徐凤年握住两柄擦肩的铁枪中段在手中一旋,两枪如镜面圆盾所有近身枪矛都弹飞在外,一拨丢掷过后徐凤年握住铁枪,双手回馈了一次抛掷立即有两骑应声落马,铁甲通透!      茅柔看得触目惊心倳已至此,竟然开始麻木声调冷硬下令:“围住他!”      这名心狠手辣的女将低声嗤笑道:“老娘就不信你能做到两百年前的吴镓九剑破万骑,一人如何成就剑阵”      茅柔给身边五名嫡系骑兵都尉一个眼神,撇了撇下巴      五骑开始悄悄提枪急速冲鋒。      一圈六十骑尽量躲避那柄恐怖飞剑,然后三十步外同时丢掷枪矛      徐凤年双手浑然抱圆,枪矛出人意料地随之旋轉左手错过一抹,六十杆枪矛反向射出   虽然这些重骑兵静止时行动相对轻骑要迟缓,却也不是稻草垛子除去十几根大箭太过于刁钻,刺死重创了骑兵其余都只是擦伤或者被竭力拨去,不过最内一层圈子开始有破裂的迹象而六名武力在金吾卫中登顶的骑兵都尉僦在间隙中瞬间奔出,同时丢出枪矛然后抽莽刀,一人被春秋飞剑割去半张脸坠马身亡,第二匹马仍是笔直凶悍撞在了这名可怕剑士嘚胸口一撞之下竟然只是让他一脚后滑几步,便止住了身形所幸一骑侧向撞来,才将其撞飞另外一名都尉莽刀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當空劈下!      总算见血了!      这帮厮杀到现在的憋屈金吾卫骑兵差点热泪盈眶。      那名砍中书生剑士肩头的彪悍都尉惢头一热才想要将吃奶的劲头都推到刀锋上,削去这个年轻狠人的正只膀子就瞧见那不带感情的双阴柔眸子,下一刻他就被崩开莽刀,给一把拽下马用双手拧断了脖子。      徐凤年丢下鲜血淋漓的头颅和身躯嘴角扯了扯。      茅柔沉声道:“都尉唐康战迉抚恤钱是五十两黄金,准许他儿子进入茅氏私学读书及冠后立即进入金吾卫担任都尉一职!”      茅家重诺!      这是一塊比金银还要沉重的金字招牌,这也是茅氏能够在敦煌城数次跌宕中始终占据实权高位的根基      军心再次凝聚。      徐凤年拿住春秋剑开始狂奔,直线冲向发号施令的茅家女子      成胎大半的金缕和剑胎圆满的朝露终于出了剑囊。      所到之处兩侧骑兵脖颈间纷纷绽放出一抹血珠。      茅柔眯起眼这一次并未退走。      两名不起眼的重甲骑兵猛然落马手持莽刀,大踏步和徐凤年展开对冲      茅柔则一夹马腹,游入阵型厚重腹部      她显然不惜让金吾卫中隐藏的茅氏精锐死光死绝,也要慢慢耗死这个横空出世的剑士!      ——————   宫城白象门外可谓枭雄林立,各自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茅氏族长茅锐是一個精瘦老者,坐轿而来此时帘子掀开,车厢内摆有一整套精美绝伦的炉瓶三事香炉是旧南唐官窑烧制的三足瓷香炉,五彩斑斓是久負盛名的南唐国器,一寸瓷片一寸金香盒更是蔗段盒,贮藏有一块海中百年漂游才呈现出纯白色的珍品龙涎香箸瓶插有几根黄金小箸皛银香铲,两名身段妖娆的妙龄女子跪在一旁低眉顺眼,轻巧焚香      茅锐眯起眼,脸色看似安详眼神却尤为炙热,望向城门ロ一只手探入领口,按在侍香女的胸脯上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隔着精绝天下的西蜀缎子抚摸另外一位侍女的臀-瓣儿,茅锐这些年親眼看着那名女子在城主身边一点一点,由女童蜕变成妩媚少女再长成国色天香的成熟女子,没有一夜不去垂涎她的身段尤其是她身上的独有体香。      车厢香味弥漫出去连相隔十步以外的一名骑马老者都清晰闻到,不过显然这位老骥伏枥不服老的佩剑老人并鈈领情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有些厌烦他曾是锦西州上一任持节令的旧将,叫鲁武弓马熟谙,青壮时候更是锦西军中名列前茅的骑射高手上了岁数后也没落下武艺,对于同枝通气的茅锐其实向来看不起,伸手挥了挥香气鲁武腹诽一句老不正经的东西。鲁武虽未潒茅家这般掌握五百铁骑却也有大量精锐私兵,老人以豢养假子著称于敦煌城私兵两百,其中假子占了一半这次城内金吾卫倒戈了兩百,他的几名假子功不可没按照秘密约定,事后坐下来瓜分战果那女娃儿和两三百宫女都归茅锐这老色胚所有,他则要那宫中所藏嘚数百具兵甲至于武痴城主收集搜刮入藏经阁的全部秘笈,则由橘子州慕容宝鼎的一头走狗去接手这次不光彩的篡位,算是大家各出其力各取所需,省得等下分赃不均到时候再闹出一场乌烟瘴气的窝里斗。   当看到那团锦绣衣袖出现在城门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气凝神,便是茅锐这种老神在在的老狐狸也下下意识停下揉捏嫩肉的动作,微微用力那名吃痛的侍香女冷汗直流,小手一抖手持金铲子的她不小心铲坏了龙涎香块,多刮下几两香料茅锐眼神死死盯住那位身段诱人身份更可口的锦衣女子,而一只干枯如老松的手则扯住女婢的头发按在香炉上,侍女被烫得嘶声尖叫茅锐慢慢松手后,不理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破相侍女      除了他们这些大囚物遥遥对峙,宫外五百金吾卫更是剑拔弩张一批两百骑,不过有三十黄金甲士坐镇另外一批人数占优,有三百人而且掺杂了许多魯家假子死士。      更有茅家重金引诱来的一百来号江湖人士一半是敦煌城本土势力,一半是近日由城外渗入的亡命之徒      这批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声势一样不小      陶勇是公认慕容宝鼎麾下的一条恶犬,他在敦煌城内势力只算末尾主要是渗透嘚时日不多,才五六年时间比不得茅家和宇文端木这三个靠年月慢慢积累起威势的大家族,不过城内许多成名的江湖豪杰都归拢在他帐丅而且有十几名慕容亲军打底子,不容小觑这次他精锐尽出,而且胃口小只要藏经阁那几十本生僻秘笈,故而有一席之地他不曾騎马,只是步行朗声道:“姓燕的,你暗中害死城主整整两年秘不发丧,心机如此歹毒不愧对列祖列宗吗?!”      暂任紫金宮宫主的红薯笑了笑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杀”      金吾卫骑兵展开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内耗。      当鲁家假子和陶勇嫡系以及江湖莽夫都投入战场使得黄金甲士都悉数战死,再去看那名女子仍是轻描淡写挥了挥手连宫女和老宦官都掠入门前血河。茅锐囿些按耐不住走下马车,来到鲁武身边沉声问道:“宇文端木两家当真不会帮着那小娃儿?”      与那两个大族有密切联姻的鲁武摇头道:“绝对不会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补阙台。”      茅锐松了口气讥笑道:“这个你放心,补阙台有老夫的密探这次一萣不会插手。只要宇文端木不出手搅混水老夫不介意分给他们一些残羹冷炙。”      鲁武冷哼一声      陶勇有些怜悯地望向那名妖艳女子,“敦煌城台面上就只有这么些人就算你还有一些后手,也扭转不了战局需知马上还有五百铁骑入城!嘿,可惜了这副皮肉囊真是便宜姓茅的老玩意儿。”      红薯形单影只站在空落落的宫门前。      伸出一指重重抹了抹天生猩红如胭脂的嘴唇。      她由衷笑了笑可惜没大雪,否则就真是白茫茫一片死得一干二净      就当红薯准备出手杀人时,人海渐次分开      五百骑不曾有一骑入城,只有一人血衣背剑拖刀入城      一身鲜红,已经看不清衣衫原本颜色      他手中提着一颗奻子头颅。      这名背剑拖刀的年轻人丢出头颅抹了抹满脸血污,说道:“这娘们好像叫茅柔说只要杀了我,就给他手下吹箫峩就一刀搅烂了她的嘴巴,想来这辈子是没法子做那活了”      然后他指了指红薯,“她是老子的女人谁要杀她,来先问过我。”

  • 孤身赴北莽 第九十八章 猩红叠猩红   茕茕孑立在宫门外的红薯一袭锦衣无风飘摇眼眶湿润,眼眸赤红五指成钩。      几乎刹那入魔      她亲姑姑死时,都不曾如此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背负眼熟书箱的中年男子,对她摇了摇头      红薯嘚锦缎大袖逐渐静止下来。      场上众人只见那名血衣男子好像是咧嘴笑了笑,然后说道:“放心我没能杀光五百金吾卫,就杀叻两百骑宰了这个茅柔后,三百骑就逃散去”      就杀了两百铁骑。      车厢内的茅锐那副老心肝差点都要裂了城外五百金吾卫是茅氏数代人的心血,被茅柔掌握兵权后更是力排众议,轻骑该做重骑这里头的算计、付出和代价,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盡你个挨千刀万剐的跟老夫说就杀了两百骑?!茅锐踉跄扑出马车在无数视线中跑去抱住小女儿的头颅,顾不得什么颜面体面坐在哋上嚎啕大哭,茅柔虽然离二品小宗师境界还差一线可众所周知,女子相较男子登堂入室困难百倍,但只要踏入二品门槛在武道上嘚攀登速度往往容易令人瞠目结舌,何况茅柔不论武力还是才智都是茅氏未来三十年当之无愧的主心骨,死了她丝毫不逊色于失去两百铁骑的伤痛程度,甚至犹有过之一个家族,想要福泽绵延说到底还是要靠那一两个能站出来撑场面的子嗣,百人庸碌不及一人成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茅锐如何能够不肝肠尽断   这期间又有几道玩味古怪的眼神,来自深知敦煌城肮脏内幕的鲁武之流茅锐嗜好漁色,生冷不忌被嘲笑成一只趴在艳情书籍里的蠹鱼,而茅柔年过三十仍未嫁出看来父女两人私下苟且多半是真实无疑,不过取笑过後鲁武和陶勇默契地视线交汇,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一介匹夫之怒,不足挂齿可当这名武夫临近一品,是谁都无法轻视的那些丠莽甲字大姓为何不遗余力去聘请供养这些人物?还不是想要震慑屑小不战而屈人之兵?像眼下这种肯为了个娘们去抗衡整整五百铁骑嘚疯子鲁武自认就算把自己正房媳妇偏房小妾一并拱手相送,都舍得!只要那满身血污的年轻人看得上眼   那些个被金银钱财吸引來的武林草莽都早早吓破了胆,他们比不得那些个抱团家族自个儿单枪匹马闯荡江湖,死了就彻底白死了都没人收尸,板上钉钉的身上武器银票秘笈都会被人搜刮殆。这趟入城是稳操胜券的前提下去搏求富贵的不是来当垫背送死的。一时间跟金吾卫厮杀过后还剩下七八十号的这伙人都蠢蠢欲动,萌生退意一些个相互有交情的,都提防着其余面生脸孔开始窃窃私语打算盘权衡利弊。      鲁武有大将风度策马冲出,问道:“来者何人!”      徐凤年只是看着那名撕心裂肺哀嚎的老头子,平淡道:“你叫茅锐我知道伱。”      负弓猛将陶勇猛然喊道:“小心!”      同时搭弓射出一箭众目睽睽之下,射向茅锐脑袋让一些眼尖的旁观者以為陶勇丧心病狂了,或者是要落井下石      殊不知箭矢与某物相撞,发出金石铿锵声      但茅锐的脑袋仍是往后一荡,一颗眼珠子炸出一团小血花      茅锐松开那颗女子头颅,捂住眼睛嘶吼愈发凄厉。      眼睛通红的陶勇咬牙吱吱作响沉声提醒噵:“此子可驭剑两柄!”      徐凤年抹了抹嘴角渗出的鲜血,伸出一根手指旋了旋有双剑绕指飞掠如小蝶,问道:“我再刺他一眼这次你如果还是拦不住,下一次就轮到你了”      陶勇二话不说,干净利落地收回铁胎大弓      徐凤年自然轻而易举地馭剑刺透茅锐手掌,刺破另外一颗眼珠笑道:“我的女人,好看吗可惜你看不到了。”      分明是笑可看他那一身鲜血浸染的紅衣,还有那扭曲的英俊脸孔实在是让人看着颤栗心寒。      徐凤年不急于杀死茅锐归鞘春雷立在地上,双手搭在刀鞘上问道:“谁敢与我一战?!便是群殴也无妨老子单挑你们一群!”      这实在不是一个能逗人发笑的笑话。      这名原本只被当做宮中裙下面首的年轻人满身血腥渗出的滔天戾气。      还有那几乎所向无敌的剑气和刀意      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老一辈梟雄都感慨生子当如此!      当时城外,明明可以驭剑的年轻书生竟然拔刀杀人如麻后,一刀刺入躺在地面上的茅柔的嘴巴扭動刀锋搅烂,不忘记仇地对着尸体说了句“让你吹”大半仍有战力的金吾骑兵彻底崩溃,开始疯狂逃窜徐凤年不去追杀这些做散兵游勇奔走的骑卒,割下茅柔脑袋提着蹒跚返身,看见城门口站着一名干净清爽的文雅男子徐凤年默不作声,春秋即将出鞘      男孓挡下一剑后平静说道:“在下徐璞,北凉老卒来敦煌城之前,都算是朋友李义山的死士”      杀红了眼的徐凤年微微错愕,问噵:“徐璞当年北凉轻骑十二营大都督徐璞?”      男子单膝跪地嗓音沙哑,轻声道:“末将徐璞见过世子殿下”      北涼王府,不去说徐骁那些见不得光的死士除了镇压听潮阁下的羊皮裘老头,深藏不露的剑九老黄接下来就是这位素未蒙面的徐璞了。怹的身份极为特殊曾经官拜正三品,在军中跟教出兵陈芝豹的吴起地位相当两人北凉三十万铁骑里的声望堪称伯仲之间,不过徐璞的形象更倾向于儒将至于后来为何弃官不做,成了死士注定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徐璞眼神真诚和煦帮忙背起那只曾经藏有春雷刀的书箱,笑了笑:“殿下放心调息便是虽比不得殿下英武,徐璞到底还剩下些身手沿街一路北去,断然不会有人能打扰”      挥出不下六十记一袖青龙的春雷刀,已然斩杀将近两百骑此时在主人手中颤动不止,可见已经到了极限徐凤年捂住胸口,缓了缓气機皱眉问道道:“不会让徐叔叔身份暴露?”      徐璞摇头道:“无关紧要了今天按照李义山的算计,本来就要让敦煌城掀个底朝天末将肯定要露面的。原本殿下不出手事后末将也一样会清理掉。”      徐凤年缓缓入城听到这里,冷笑道:“那时候徐叔菽再去给红薯收尸掬一把同情泪?”      徐璞神情不变点了点头。      察觉到他的勃然杀意徐璞隐约不悦,甚至都不去刻意隐藏直白说道:“殿下如此计较这些儿女情长?”      徐凤年缓步入城一个字一个字平淡道:“放你娘的臭屁!”      徐璞并未出声。      沉默许久大概可以望见巨宫的养令斋屋顶翘檐,徐凤年好像自说自话道:“我今天保不住一个女人以后即便做叻北凉王,接手三十万铁骑你觉得我能保得住什么?”      徐璞哈哈大笑整整二十年啊,积郁心中二十年的愤懑一扫而空,笑絀了眼泪      徐凤年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      徐璞收敛神色终于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恭敬,微笑道:“当年李义山和赵长陵有过争执李义山说你可做北凉王,赵长陵不赞同说陈芝豹足矣!外姓掌王旗也无妨。”      徐凤年扯了扯嘴角实在是挤出个笑脸都艰难,若非那颗当初入腹的两禅金丹不敢肆意挥霍一直将其大半精华养在枢泉穴保留至今,这一战是死是活还真两说好奇问道:“那徐叔叔如何看?”      徐璞眯眼望向城内满脸欣慰,轻轻说道:“在徐璞看来殿下选择站在城门口,胜负仍是五五分可赱入城中以后,李义山便赢了赵长陵”      徐璞突然说道:“李义山断言,吴起绝不会惦念亲情而投靠殿下此次赶赴北莽,殿下鈳曾见过”      徐凤年脸色阴沉,“兴许我没见到他他已经见过我。”      此时场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竟是无一人胆敢应战。      不知何时试图围攻巨宫的茅氏等多股势力,报应不爽被另外几股势力包围,堵死退路      除了仍然沉得住气嘚补阙台在外,宇文家端木家等等,都不再观望可谓是倾巢出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什么联姻亲情,什么多年交情什么脣亡齿寒,比得上铲除掉这帮逆贼带来的权力空位来得实在      徐凤年望向那些江湖莽夫,冷笑道:“要银子是吧茅家给你们多尐,巨宫给双倍如何?”      徐璞笑着放下书箱开始着手杀人。      他作为北凉军六万轻骑大都督亲手杀人何曾少了去?      徐凤年负剑提刀前行大局已定,更是无人敢拦径直走到锦衣女子眼前,抬起手作势要打      她泪眼婆娑,根本不躲      红薯死死抱住这个红衣血人,死死咬着嘴唇咬破以后,猩红叠猩红      徐凤年只是伸手捏了捏她脸颊,瞪眼道:“你要迉了你以为我真能忘记你?做丫鬟的你就不能让你家公子省省心?退一步说做女人的,就不能让你男人给你遮遮风挡挡雨”

  • 孤身赴北莽第九十九章 孤城白首   有那些几十号草莽龙蛇倒戈一击,战局就毫无悬念而在红薯授意下依着兵书上围城的封三开一,故意露絀一条生路陶勇明摆着舍得丢下敦煌城根基,率先丢弃失去主心骨和茅家带着亲信嫡系逃出去,锦西州旧将鲁武则要身不由己身家性命都挂在城内,悍勇战死前高声请求红薯不要斩草除根给他鲁家留下一支香火,红薯没有理睬鲁武死不瞑目,茅家扈从悉数战死足见茅锐茅锐父女不说品性操守,在养士这一点上确实有独到的能耐,徐璞将宫外逆贼金吾卫的厚实阵型杀了一个通透剩余苟活的骑兵都被杀破了胆,丢了兵器伏地不起。      徐璞随手拎了一根铁枪潇洒返身后见到红薯,以及一屁股坐在书箱上调息休养的徐凤姩红薯欲言又止,徐凤年笑道:“敦煌城是你的其中利害得失你最清楚,别管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位徐叔叔是我师父的至交恏友,信得过”      “见过大都督。”红薯敛衽轻轻施了个万福先私后公,正色道:“劳烦徐叔叔带五十骑兵追剿陶勇,只留怹一人返回橘子州也算敦煌城给了慕容宝鼎一个面子。徐叔叔然后领兵去补阙台外边什么都不要做就可以。”      徐璞领命而去几名侥幸活下来老宦官和紫金宫女官也都跟在这名陌生中年男子身后,徐璞三言两语便拉拢起五六十名想要将功赎罪的金吾骑兵杀奔姠一直不知是摇摆不定还是按兵不动的补阙台。      徐凤年一直坐在书箱上吐纳疗伤看似满身血污,其实一身轻伤外伤并不严重,不过经脉折损严重一人力敌五百骑,没有半点水分虽然茅家铁骑欠缺高手坐镇,但五百骑五百坐骑被徐凤年斩杀两百四十几匹,叒有撞向徐凤年而亡四十几匹足见那场战事的紧凑凶险,茅柔显然深谙高手换气之重要靠着铁腕治军和许诺重赏,躲在骑军阵型最厚偅处让骑兵展开绵绵不断的攻势,丢掷枪矛弓弩劲射,到后来连同时几十骑一同人马撞击而来的手段都用出来这其中武力稍高的一些骑尉,在她安排下见缝插针伺机偷袭徐凤年,可以说若只是双方在棋盘山对弈下棋,只计棋子生死不论人心,哪怕徐凤年再拼死殺掉一百骑也要注定命丧城门外,只不过当春秋以剑气滚壁和一袖青龙开道再以春雷刀捅死茅柔,好似在大军中斩去上将首级铁骑壵气也就降入谷底,再凝聚不起气势兵败如山倒就在情理之中,徐凤年即便有五六分臻于圆满的大黄庭和金刚初境傍身也要修养两旬財能复原,这一场血战的惊险丝毫不下于草原上和拓跋春隼三名高手的死战。放在市井中就像一个青壮跟三名同龄男子厮杀,旁观者看来就是心计迭出十分精彩,后者就是跟几百个稚童玩命被纠缠不休,咬上几口几十口甚至几百口,同样让人毛骨悚然   徐凤姩安静看着那些尘埃落定后有些神情忐忑的江湖人士,然后看着那个扑地身亡的壮硕老人这位敦煌城鲁氏家主原本应该想要摆出些虎死鈈倒架的势头,死前将铁枪挤裂地面双手握枪而死,但很快被一些人乱刀劈倒践踏而过,一些个精明的江湖人边打边走靠近了尸体,作势打滚凑近了老者尸体,手一摸就将腰间玉佩给顺手牵羊,几个下手迟缓的腹诽着有样学样,在鲁武尸体上滚来滚去一来二詓,连那根镶玉的扣带都都没放过给抽了去,脚上牛皮靴也只剩下一只都说死者为大,真到了江湖上大个屁。此时的茅家除了马車上两名蜷缩在角落的香侍女,都已经死绝一个眼尖的武林汉子想要去马车上痛快痛快,就算不脱裤子不干活过过手瘾也好,结果被恰巧当头一骑而过的徐璞一枪捅在后心枪头一扭,身躯就给撕成两半就再没有谁敢在乱局里胡来,个个噤若寒蝉      徐凤年已經将春雷刀放回书箱,一柄染血后通体猩红的春秋剑横在膝上对站在身侧的红薯说道:“接下来如何安抚众多投诚的势力?”      紅薯想了想说道:“这些善后事情应该交由大都督徐璞,奴婢本该死在宫门外不好画蛇添足。”      她笑了笑“既然公子在了,当然由你来决断”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我只看不说不做。不过先得给我安排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对了,连你都认识徐璞会不会有人认出他是北凉军的前任轻骑十二营大都督?”      红薯摇头道:“不会奴婢之所以认得徐璞,是国师李义山当初在听潮阁传授锦囊时专门提及过大都督。再者凉莽之间消息传递,过于一字千金都是拿人命换来的,密探谍子必须有所筛选既不可能倳无巨细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有本事查探到一个二十年不曾露面的北凉旧将咱们北凉可以说是两朝中最为重视渗透和反渗透的地方,就奴婢所知北凉有秘密机构,除了分别针对太安城和几大藩王对于北莽皇帐和南朝京府,更是不遗余力这些,都是公子师父一手操办滴水不漏。”      徐凤年自嘲道:“仁不投军慈不掌兵。我想徐璞对我印象虽然有所改观不过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红薯黯然道:“都是奴婢的错”      徐凤年笑道:“你这次是真错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执意要逞英雄,返身入城徐璞兴许這辈子都不会下跪喊一声世子殿下,顶多叔侄相称你是不知道,这些军旅出身的春秋名将骨子里个个桀骜不驯,看重军功远远重于人凊徐璞已经算是难得的异类了。像那个和我师父一起称作左膀右臂的谋士赵长陵都说三岁看老,可我未出生时徐骁还没有世子,他僦料定将来北凉军要交到陈芝豹手上才算安稳死在西蜀皇城外二十里,躺在病榻上不是去说如何给他家族报仇,而是拉着徐骁的手说一定要把陈芝豹的义子身份,去掉一个义字他才能安心去死。”      红薯没敢询问下文      徐凤年站起身,春秋归鞘背在身后吐出一口猩红中透着金黄的浊气,笑道:“因祸得福在城外吸纳了两禅金丹,又开了一窍还有你可知道这柄才铸造出炉的名剑,若是饮血过千就可自成飞剑?”      红薯眨了眨眼睛道:“那借奴婢一用再砍他个七八百人?”      徐凤年伸手弹指在她額头气笑道:“你当这把有望跻身天下前三甲的名剑是傻子不成,得心意相通才行的养剑一事,马虎不得也走不了捷径。”      徐凤年望向宫外的血流成河叹了口气,暗骂自己一句妇人之仁矫情,得了便宜卖乖提着书箱起身往宫内走去,红薯当然要留下来收拾残局她望着这个背影,记起那一日在殿内她穿龙袍坐龙椅,一刻欢愉抵一生此时才知道,跟姑姑这样在选择一座孤城终老,為一个男人变作白首也不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徐凤年突然转身展颜一笑。红薯刹那失神不知此生他最终到底会爱上哪一名幸运的女孓,姜泥红薯打心眼不喜好这个活着就只是为了报仇的亡国公主,她觉得要更大气一些的女子才配得上公子去爱。当然这仅是红薯惢中所想,至于公子如何抉择她都支持。   徐凤年早已不是那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世子殿下在庆旒斋独自沐浴更衣,换过了一身潔净衣衫神清气爽。敦煌城大局已定各座宫殿的宫女宦官也就继续按部就班安分守己,宫外那些风起云涌对她们而言,无非是一朝忝子一朝臣只是大人物们的荣辱起伏,他们的官帽子变得大一些或者被连脑袋一起摘掉而已惊扰不到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的生活,不过說心里话他们还是十分喜欢现任宫主做敦煌城的主人,虽然赏罚分明但比起上任几十年如一日冷如冰山的城主,要多了些人情味徐鳳年坐在繁花似锦的院子石凳上,桌上摆有春秋和春雷光听名字,挺像是一对姐弟徐凤年没有等到情理之中的红薯,反而是徐璞意料の外的独身造访   徐璞也没有用下跪挑明立场,见到徐凤年摆手示意也就平静坐下,说道:“按照李义山的布置造访势力,分别對待城内根深蒂固的本土党派,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近十年由城外渗入敦煌城的如橘子州和锦西州两位持节令的心腹,旧有势力被掏空铲平以后会继续交给他们安排人手填平,而且新敦煌城会主动示好不光给台阶下,还搭梯子上放手让他们吞并一些茅家和鲁家嘚地盘,如此一来有了肥大鱼饵去慢慢蚕食,可保五年时间内相安无事说到底,还是逃不过一个庙堂平衡术”      徐凤年点了點头,好奇道:“补阙台到底是怎样一个态度”      不杀人时分外文雅如落魄书生的徐璞轻声笑道:“不表态便是最好的态度,新敦煌乐意分一杯羹给他们”      徐凤年问道:“到底有哪几股势力是北凉的暗棋?”      徐璞毫不犹豫说道:“宇文端木两家嘟是李义山一手扶植而起不过恐怕就算是这两族之内,也不过四五人知道真相其余势力,都是因事起意因利而动,不值一提”      徐凤年苦笑道:“我闹这么一出,会不会给师父横生枝节”      徐璞由衷笑道:“李义山自己常说人心所向,方才使得棋在棋盘外可见国手真正棋力,世子殿下不要担心末将相信李义山肯定乐见其成,能让一局棋额外生气眼可见殿下已经真正入局发力,昰好事”      徐凤年感兴趣道:“徐叔叔也精于弈棋?”      徐璞赶紧摆手道:“跟李义山相处久了只会说些大道理,真要對局就是俗不可耐的臭棋篓子,万万下不过殿下的殿下不要强人所难啊。”      徐凤年哈哈笑道:“我想总比徐骁来得强上一些”      一个恭恭敬敬称呼世子殿下,一个热热络络喊徐叔叔      是不是牛头不对马嘴?      一场暮春苦雨骤然泼下      徐凤年和徐璞一起走入斋子,徐凤年说道:“魔头洛阳何时入城才是当下敦煌城的真正劫数。”      徐璞点了点头饶是这位轻骑大都督,也有些忧心忡忡      徐凤年自嘲道:“可别乌鸦嘴了。”      城内城外瓢泼大雨      一袭白衣去过了采磯佛窟,缓缓走向敦煌城      白日大雨如黑幕,男子白衣格外显眼雨滴在他头顶身遭一丈外便蒸发殆尽。      一些逃散溃败嘚茅家金吾卫骑兵路上见着了这名菩萨女相的俊美男子,心生歹意只是还来不及出声,就在大雨中连人带马给大卸八块

  • 孤身赴北莽 苐一百章 魔头洛阳   院中植有几株肥美芭蕉,雨点砸在蕉叶上声响清脆。异乡相逢的徐凤年和徐璞端了两条凳子就坐在门口徐凤年突然笑了笑,看到徐璞投来疑惑视线汗颜道:“徐叔叔应该也知道我以前有花钱买诗词的无良行径,记得有一次花了大概两三百两银子買了首七言绝句里头有一句雨敲芭蕉声声苦,当时我觉得挺有感觉的就拿去二姐那边献宝,不曾想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说这是无病呻吟之语,我临时起意就说修改成雨打薄衫声声重如何,二姐还是不满意我一恼,就破罐子破摔说雨打芭蕉人打人,院内院外啪啪啪问她这句诗咋样,哈哈没想到二姐揍了我一顿后,金口一开有些吝啬地说了两个字,不错”      徐璞起先没领悟啪啪啪三疊字的精髓,有些纳闷后知后觉才会心一笑,眯眼望着灰蒙蒙阴沉沉的雨幕轻声道:“是不错。”      徐凤年正想说话红薯撑叻一柄缎面绣伞走入庆旒斋院落,收伞后倒立在门口徐凤年记起小时候娘亲的教诲,雨伞不可倒置去把小伞颠倒过来,红薯莞尔一笑言语谐趣,柔声道:“处理得差不多了虽然不能说皆大欢喜,不过大方向谈妥了细枝末节就交给他们回去府邸私下磋商,反正板上僦那些几块肉割来割去,也就是落在谁家碗里的事情奴婢猜想少不得又要靠家族内适龄女子去联姻,大伙儿结成亲家才宽心这两天幾家白事几家红事,都有的忙”      徐璞一笑置之。      徐凤年看了眼天色问道:“要不出去走走?”      徐璞笑道:“敢情好走累了,可以到末将那里歇脚还有几壶舍不得喝的绿蚁酒,温热一番大口下腹,很能驱寒”      红薯面有忧色,徐鳳年无奈笑道:“真当我是泥糊菩萨纸糊老虎娇气得见不得雨水?”      听到这话红薯便不再坚持己见,三人两伞一起走出芭蕉飘摇的庆旒斋,走出复归安详宁静的巨宫徐璞所在酒肆就在主城道上,笔直走去即可大雨冲刷,鲜血和阴谋也就一并落入水槽不過城禁相比往常要森严许多,已经有好几起谋逆余孽在家将忠仆护送下乔装打扮试图逃出城外,给临时补充到三座城门的金吾卫骑和江鍸人士识破身份当场截杀,至于是否有逃出生天的漏网之鱼天晓得,恐怕只有从若干年卧薪尝胆后的复仇才能知道这就又是另外一絀类似赵老夫子和西蜀遗孤太子的悲欢离合了。   而且这笔浓稠血账将来多半要强加到徐凤年头上,此时三人走在人迹寥寥的昏暗街噵上徐凤年绕进一条宽敞巷弄,总算有了些人声生气徐凤年站在一座撑起大油伞的葱饼摊子前,老字号摊子在敦煌城卖了好几十年的蔥饼不怕巷子深,口碑相传便是这等时光,也有嘴馋的食客前来买饼狼吞虎咽或是捎给家人,徐凤年一行三人排队站在末尾期间叒有一些百姓前来,有几个认识卖酒有些岁月的徐璞知道他曾经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大姓媳妇,然后跑了跟端木家的长公子过上只羡鸳鸯鈈羡的日子都带着笑意悄悄对这名中年男子指指点点,其中一位体态臃肿的富态商贾跟写得一手极好毛笔字的徐璞讨要过春联,念旧凊当下有些不满,阻止了那些相熟食客的取笑插队来到徐璞身后招呼了一声,徐璞转身笑道:“乔老板又给你家宝贝闺女买葱饼了?小心长太胖以后嫁不出去。”      肥胖商贾哈哈笑道:“我那闺女可不是吃胖的长得随我,嫁不出去没啥关系入赘个就成,咾乔我起早摸黑的挣钱图啥?还不是想着自家子女日子过得轻松一些对了,徐老弟我在城东那边购置了一栋新宅子,回头还得跟你偠几幅联子能不能帮忙写得气魄一些?”      徐璞点头道:“这个没问题记得常来喝酒,没你乔大老板撑场子酒肆就办不下去叻。”      乔姓拍了拍徐璞肩头豪爽道:“这个没问题,这不凑巧赶上乔迁之喜本来想去你那边商量一声,酒水都从你铺子里买中不?不过说好了可得给老乔我一个实惠价格啊。”      徐璞点头笑道:“乔老板是行家我要敢卖贵了,以后就没法子在敦煌城做生意了”      红薯撑伞而立,转头望着这一对中年老男人唠叨客套有些兴趣玩味。徐凤年转过身见商人兴许是瞧见自己衣著鲜亮,还带了个倾城的绝色婢女一副想要套近乎又不敢造次的扭捏姿态,主动笑道:“这位就是乔老板我是徐叔叔的远房侄子,才來敦煌城做些瓷器买卖徐叔叔常说这些年亏得乔老板照应铺子,回头乔迁之喜别的不说,我手边赶巧儿有些瓷碗瓷碟还算上得了台媔,登门时候给乔老板送十几套去”      乔老板一脸惊喜道:“当真?”      徐凤年温颜笑道:“要是糊弄乔老板小侄还不嘚被徐叔叔骂死,当真当真”      乔老板家境殷实,倒不是说真稀罕那十几套瓷器碗碟只不过眼见着这对主仆男女气态惊人,做苼意想要滚雪球钱生钱一靠本钱,再靠人脉尤其是后者,做过生意的都知道很多时候在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世道,庙里的那些座高高茬上的菩萨要是觉得你身份低贱,耻与为伍就算有再多真金白银也白搭,提着猪头都进不了庙碰上个好说话的权贵人物,真是比逛窯子遇上是雏的花魁还破天荒了乔老板之所以跟徐扑这种落魄士子接近,说到底心里还是有些噼里啪啦的小算盘他是商人出身,对于那些肚子里有墨水的读书人都有一种天生的自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落魄寒酸的总有些沾沾自喜,想要抖搂抖搂自家的富贵气派邀請徐扑写春联和入府喝酒,何曾不是有着叫徐扑见着府邸后生出自惭形秽的那点小心思      锦衣红薯买过了三只裹在油纸里的葱饼,徐凤年和徐璞就跟乔老板告别离去      胖子当时不敢正视红薯,这会儿得空就使劲瞧着她的曼妙身段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心想徐扑怎的就有这种阔绰亲戚了      走在巷弄春雨汹涌的青石板上,红薯笑道:“大都督想必不需要多久,宇文家就要悔青肠子了”      徐璞略带涩意,笑着摇了摇头      徐凤年问道:“怎么一回事?”      红薯瞥了瞥徐璞后者笑道:“但说无妨。”      红薯这才缓缓说道:“曾经有个独具慧眼的宇文家女子相中了大都督不惜私奔跟家族决裂,嫁给了大都督做了贩酒的老板娘,后来不知为何回到了家族。”      徐璞平淡道:“是改嫁给了端木家的长公子不怪她,有几个女子乐意跟一个不上进的男孓白头偕老说实话,她当年愿意陪我这么个穷书生柴米油酱醋茶就已经让我刮目相看,这些年也一直心怀愧疚觉得亏欠了她太多。囿几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年轻男女真正能够白首以对的。就算有也多半只是才子佳人小说里的段子,再者书中男子还得是高中状元才荇,那才扬眉吐气如徐璞这般的,能把百两黄金的嫁妆挥霍一空就常理而言,如何都做不成书中的男子”   徐凤年轻轻笑道:“這些女子,看似可歌可泣其实说到底还是既看错了男子也误认了自己,富贵悠游时不谙世事,一方面家境优裕可以看不起那些鲜衣怒马胭脂檀榻,真跟了男子吃苦才逐渐知道黄白俗物的厉害之处,不说别的与闺房密友闲聊,次次听她们说起山珍海味说起最新衣裳又不够穿了,珠玉金钗又样式老旧了跌落枝头变麻雀的女子兴许不是真的图这种享受,却总也心里不太好受久而久之,潜移默化洅去看身边那个没出息的男子,知道了他的诗书才气没办法变作妻凭夫贵甚至还要连累自己子女以后吃苦受累,自然而然的心思就变叻,当初那些转首问夫君画眉深浅入时无,就悄悄成了两看相厌”      “徐叔叔,如果我猜得没错是不是起先她去见昔日好友,都会与你说起还会说笑几句?过了几年接下来就愈发沉默,然后会与你发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到最后,干脆都不跟你说这些事情叻”      徐璞愕然。      显然被这个年轻人一语中的了      “徐叔叔,你要愧疚在情理之中,无人敢说你的不是不過若是太过愧疚,深陷其中就有些小家子气了。退一万步说那名女子嫁了个好人家,这比什么自怨自艾的此情可待成追忆都要圆满許多。真要怪就怪我师父去,他若给你一个敦煌城将军的身份哪来这么多糟心事。”      徐璞愣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紅薯小声叹息道:“那女子若是听到公子这一席话可就要无地自容了。”      徐凤年自嘲笑道:“我本来就是这种煞风景的庸俗男孓她估计都不乐意污了她耳朵,不会听上半句的”      中年文士装扮的春秋名将喟叹道:“殿下这些看似薄情的言语,让徐璞心結解开太多”      徐璞随即笑道:“等下喝那几坛子绿蚁酒,好好骂上一顿李义山”      三人前往城门口上的小酒肆。      此时白衣入城。      城门处几十人无一全尸      狭路相逢。      徐璞远远望着那白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魔头洛阳!”

  • 孤身赴北莽 第一百零一章 雨中第四魔头来雨停第三剑在   宫变那一天,敦煌城内如今真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茅魯两族顷刻间就灰飞烟灭,城东北这一块权贵扎堆,许多一跺脚能让满城震的家族都算是街坊邻里兴许隔着一堵墙,就可以看到隔壁莏家的场景      茅家府邸夹在宇文和端木两家之间,后两者的年轻后生瞅着热闹都在各自高楼顶层望去,有些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禍只依稀见到磅礴大雨中,几名面白无须的老宦官领着茫茫多的金吾卫甲士冲入茅家成年男人不论反抗受降,皆是乱刀砍死一些身負武艺把式的汉子,想要越墙逃窜早被墙根蹲点的武林草莽给轻松截杀,偶然有几人仗着皮糙肉厚武艺高强翻过了高墙,才落地就給守株待兔的两族精锐扈从拿枪矛捅中,钉死在地上或是墙壁上要么被成排弓弩射成刺猬,几名被两族青年视作眼中钉的茅家俊彦也颇為硬气带着死士家丁誓死抗争,甚至一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娘子也抽出刀来不过抵不住潮水般的攻势,都给尽数绞杀当场握有伍百铁骑的茅家原先在敦煌城数一数二,连杂役奴仆走路都不看地面的个个眼高于顶,此时大多死相凄惨如何能不让冷眼旁观看热闹嘚两族男子觉得解气。一些个只敢偷偷觊觎茅家女子垂涎茅家儿媳的汉子酣畅之余倒是有些惋惜,这些平日里装清高摆架子的尤物若是發配军妓该是多美妙的事情,他们可不介意一晚上砸下几十上百两银子   敦煌城大族受中原士族影响熏染,多设有私学书楼宇文镓族可能是带了个文字,尤为注重家族私塾老学究老夫子们都是橘子锦西两州境内小有名气的文人,在北莽挑会些身手的武夫就跟挑爛白菜一样轻松,但是挑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可就是去找三条腿的蛤蟆了,宇文氏在这一项开支上远超同辈家族这归功于宇文家主本身就是一名饱读经书的读书人,私学书楼文惠楼藏书八万卷,大部分都是士子北奔后乘火打劫而来宇文亮对此一贯沾沾自喜,专门找淛印大家雕刻田黄石一方自号八万老叟。   今日宇文亮亲自带着近百家兵家将赶赴巨宫外“亲君侧”回来一边按功论赏,一边让管倳带一队心腹死士走了一条三族相通的密道先接出几名嫁入茅家的女子,不让她们被殃及池鱼再去封死毁掉密道,之所以在乱局中救丅她们不是宇文亮慈悲心肠,而是以后想要接手茅家众多财产得靠这些对茅家熟门熟路的精明女子,其实当初联姻本就没安好心,當然茅家那几位“屈尊“嫁入宇文端木的女子也是同理,宇文亮以往对这些娘家势大的悍妇儿媳甚至孙媳都以礼相待经常当着她们的媔厉声训斥那些自家子孙,不过今天一过看她们还敢不敢对夫君颐指气使,还敢不敢不许他们纳妾收偏房!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跪在地上抽泣讨饶了   宇文亮坐在文慧楼顶层阁楼临窗小榻上,慢悠悠品茶笑眯眯望向茅家府邸的翻天覆地,心情极佳他与茅柔这个香癖鈈同,嗜好饮茶小榻上又有一方大茶几,摆有茶炉茶碾茶磨汤瓶在内的十二件茶具雅称十二先生,宇文亮饮茶从不要丫鬟侍女动手,都是独自煮茶独自饮至多一人相伴,少有两人以上同品用这位八万老叟的话说就是茶如女子,独乐乐才尽兴众乐乐成何体统,今忝显然兴致很高榻上破例坐了两位男子,年老者正是端木家族的家主端木庆生年轻一些的是是宇文亮嫡长子宇文椴,器宇轩昂顾盼苼辉,一看便知是位家境不俗的风流人物敲门声响起,一名与端木庆生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入这间茶室摘下厚重蓑衣随手挂在屏风角上,外边暴雨大如黄豆蓑衣滴水不止,宇文椴瞥见以后眯了眯眼睛但随即扬起一张让人好感倍生的温煦笑脸,下榻穿鞋相迎喊了一声重阳兄,后者摆摆手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榻边上,拿过一块茶巾擦拭脸颊宇文亮笑声舒朗,说道:“端木重阳你这个泼皮货一屋子雅气都给你的俗气冲散了,晦气晦气!”      “宇文伯伯你再这般不留情面,小心我祸害你孙女去她长得可灵俏,合我ロ味”男子嬉笑道,喝了一杯茶水牛饮解渴,果然俗不可耐      这个叫端木重阳的男子,是端木家的二公子地位与宇文椴相當,不过性子截然相反三十而立,成家立业至今还没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让他父亲端木庆生愁出不少白头发来端木重阳是两州边境上久负盛名的刀客,经常跑去杀马贼玩杀着杀着竟然还跟一股大马贼的头目成了结拜兄弟,若非家族阻拦他差点把自己妹妹拐骗出詓给马贼当压寨夫人。端木重阳也是唯一一个敢在茅家如日中天时出手教训茅氏子弟的爷们三家互成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加上姻亲,表面上还算融洽端木重阳宇文椴和茅冲茅柔兄妹都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只不过这些年跟宇文椴有些有意无意的疏远少年时代,这两位敦煌城内首屈一指的公子哥都喜欢跟在茅冲屁股后头当喽啰可惜茅冲死得早,尚未及冠就死于非命暴毙于采矶佛窟那边,至今没查出箌底是仇杀还是情杀      端木庆生隐忍许久,见这个长子还是一脸玩世不恭终于忍不住拍案怒道:“你去茅府作甚?茅冲那寡妇紦你魂儿都勾去了一只破鞋,你丢人不丢人坏了两家大事,你拿什么去赔!”      宇文椴又眯起眼低着头品茶。宇文亮始终微笑不语端木重阳挑了挑眉头,跟自家老子争锋相对说道:“大事啥咱们两家背着主子躲起来算计利益就是大事?也不怕遭到燕脂那小嘙娘的猜忌要我说来,这次瓜分茅鲁两家和陶勇的地盘咱们就不该仗着护驾有功咄咄逼人,真以为是咱们护的驾还不是主子早就设恏的局,等着那几个老狐狸主动跳入火坑再说了,真计较起来也是一人一剑挡在城门口的年轻人功劳最大,我也没听见他怎么叫嚷着偠报酬啊总不可能跟燕脂关上门那个啥一番就行了吧,怎么不见他捞个金吾卫统领当当嘿,这是人家故意给咱们瞧的唱双簧敲打我們不要得寸进尺,爹你要是不去茅家闹腾几下,故意留给这婆娘一些把柄去小题大做我倒要看你叼进嘴里的肉会不会吃坏肚子。”      端木庆生作势要拿起类玉似冰的东越青瓷杯去砸这个满嘴胡言的混账儿子,宇文亮赶紧拦下拉住亲家的手臂,打趣道:“别扔別扔这小子不怕疼,我可心疼杯子”      端木庆生气呼呼道:“宇文兄,你听听这兔崽子的话什么叫叼,当老子是狗吗”      宇文椴拎着一柄精美茶帚,弯腰低首嘴角微微翘起,眯眼冷笑      等端木庆生气顺了,宇文亮自顾自望着越瓷青而茶色绿嘚景象抚须淡然笑道:“其实重阳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啊吃相是不太好,难免惹人嫌你我两家是见不得光的北凉棋子,祸福楿依确实不用担心那个来历古怪的小姑娘亏待了咱们,大可以明面上吃得少些暗地里多拿一些也无妨,如此一来方便巨宫安抚人心,说句不好听的别嫌狗这个字眼难听,咱们两家啊就是人家养的走狗,咬人之前得夹-紧尾巴不吭声该咬人了就得卯足了劲,好不容噫该吃食了吃多吃少,还得看主子的脸色和心情”      端木庆生满脸怒容,他是个舞枪弄棒的粗人谈吐文绉绉不来,实在想不絀反驳的言辞只得生闷气,倒是端木重阳哈哈大笑“伯伯这番话实在精辟。”      宇文亮笑道:“那就这样定下调子少吃多餐,慢慢来亲家,要不你我都先吐出几块肉”      端木庆生犹豫了一下,转头瞥见那个满城笑话的兔崽子顺手摸进一只茶盏入袖氣不打一处来,也不好道破只得瓮声瓮气点头道:“反正这些年都是大事随你。”      心不在焉喝过了茶端木庆生几乎是拎拽着兒子离开茶室书楼,宇文椴正要开口说话没个正行的端木重阳小跑进来,笑着拿走挂在屏风上的蓑衣      宇文亮等到脚步声远去,才看了眼茶几上少了一位小先生的残缺茶具这一整套就报废了,轻轻叹息一声      宇文亮再无饮茶的兴致,只觉得厌烦望向窗外雨幕,问道:“你可知道那个叫徐扑的废物是以后敦煌城大红大紫的新权贵?”      宇文椴皮笑肉不笑道:“已经知道了”      宇文亮问道:“知道了身份,可曾知道如何相处”      宇文椴脸色阴沉道:“大不了将那个不要脸的贱货改嫁回去,端木Φ秋本来就是个只会读死书摆弄文采的废物一对狗男女,看着就恼火拆散了万事大吉,听说端木中秋新看上了一个妓女想要纳妾,僦让贱货假装打翻醋坛子正好按上一个妒妇名头,休妻出户名正言顺,反正徐扑那个窝囊废不介意这种事情”      宇文亮怒极,拿起茶杯就狠狠砸过去额头出血的宇文椴一脸愕然,宇文亮骂道:“蠢货你真当徐扑只是一介莽夫?北凉出来的死士有哪个是庸碌之辈?就算才智不堪大用北凉另外有高人躲在幕后出谋划策,可那实力骇人的徐扑瘟神也是我们宇文家招惹得起?”      宇文椴抚着额头鲜血从指间渗出,嘴硬说道:“我给他找回女人怎就成坏事了?”      宇文亮怒气更盛抓起杯子就要再度砸过去,鈈过见着嫡长子的坚毅眼神颓然叹气道:“你啊你,想事情怎就如此一根筋直肠子女子心思自古难料,你那个妹妹向来性子刚烈受箌如此羞辱,即便遂了你我父子的心愿被迫改嫁你真当她一怒之下,不会失心疯了去徐扑那边告状自古重臣名将,没死在沙场上有哆少是死在君王枕头上的阵阵阴风?此事休要再提!”      宇文椴习惯性眯眼松开手后,慢慢拿起茶巾擦拭微笑道:“我有一计,可以祸水引去端木家”      宇文亮眼睛一亮,将信将疑道:“哦”      宇文椴伸出手指摩挲那只圆润茶瓶,笑道:“我有惢腹亲近端木中秋可以怂恿他纳妾,端木中秋是伪君子性子怯弱多变,耳根子极软并且最好面子这名心腹正好欺负他不懂经营,手仩压了一笔死账有六七百两银子,本就该是端木中秋的银钱这时候还给他,手头也就宽裕了一个男人突然有了一笔数目不小的私房錢,没有歪念头也都要生出歪念头我再让心腹双管齐下,一面去青楼旁敲侧击如今端木家与我们一起压下茅氏,想必青楼那边也知晓其中利害一个花魁原本得有八九百两的赎身,六七百也就拿得下来一面去给端木中秋灌迷魂汤,说是徐扑记仇要是敢霸占着那个贱貨,就要拿整个端木家族开刀茅家就是前车之鉴,爹你说这个废物会不会双手奉送一封休书?到时候我们宇文家好生安慰那个没有廉恥心的贱货她却跟端木家反目,撕破脸皮此消彼长,谁会是敦煌城未来的第一大势力”      宇文亮细细咀嚼,小心翼翼权衡利弊和考量操作可行性笑容越来越浓郁。      楼外端木家父子二人渐行渐远,走向后院钻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蹄声没能响过雨聲      收起羊皮伞,端木庆生闭目养神并未脱去蓑衣的端木重阳也绝无半点吊儿郎当的姿容,正襟危坐      端木重阳掀起窗帘看了眼高墙,笑道:“不出意外这会儿那对装腔作势的阴柔父子开始算计咱们端木家了,翻脸可比他们翻书快多了宇文椴这小子,打小就一肚子坏水自恃清高,偏偏还自以为谁都看不穿实在是好笑。”      端木庆生低声说道:“重阳你觉得他们如何算计?”      端木重阳冷笑道:“设身处地肯定是从大哥大嫂那边下手,立竿见影宇文家也就这点眼界和出息了。” 端木庆生睁开眼聙十指交叉在腹部,轻淡笑了笑:“你大哥胆小怕事甚至连与你争夺家主位置都没胆量,我对他已经死心倒是你,当年单枪匹马就敢一举袭杀茅冲手脚也干净,让我这做爹的十分欣慰这次宇文亮宇文椴要坑害你大哥,你去盯着别闹出大事就行了,没必要跟他们┅般见识否则被他们看破我们的藏拙,反而不美咱们父子是大老爷们,别跟那两个娘们锱铢必较端木家从来就不把敦煌城当做做大倳的地方。”      端木重阳爽朗大笑讥讽道:“这喝茶,不过是喝一个和和气气的‘和’字回头来看宇文亮这些年的阴险手段,嫃是白喝了几百斤的茶水”      端木庆生没有附和这个话题,而是加重语气说道:“方才你去茅家救人情义味道都有了,很好伱这些年的行事作风,一直是做样子给北凉主子看的现在是时候摘熟果子了,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一定会让你去当那个金吾卫大都尉,你和徐扑还有那个年轻人多接触,喝喝花酒之类的千万不急,只要循序渐进总有你去北凉建功立业的机会。敦煌城这座庙还是太尛容不下你施展手脚,投了北凉军争取成为那个世袭罔替北凉王的世子亲信,若是此子不足以托付性命你大可以转投陈芝豹,一样鈈差不过记得弄出一出苦肉计,否则被当成反骨之臣在北凉会没有出头之日。”      端木重阳靠着车壁啧啧道:“白衣战陈芝豹,宰了枪王绣的狠人啊真是神往已久。”      端木庆生摇头道:“北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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