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文笔好的大大原创一句突然刮风下雨打雷的声音,远处突然出现马车声的句子,求你们了,要自己原创,我要写小说

    “我明白了……”吸血鬼若有所思慢步走向窗口。他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身后隐约可见狄威沙德街上昏暗的灯光和来往车辆的光束。现在男孩能更清楚地看見房间里的摆设了:一张圆形橡木桌、几把椅子;墙上装有一个盥洗盆盆的上方有一面镜子。男孩把公文箱放在桌子上等待着。
    “可你带了多少磁带”吸血鬼边问边偏转过身子,现在男孩可以看见他的侧影“够录一个人的全部故事吗?”
    “当然够只要故事精彩就行。有时走运的话我一个晚上可以采访三到四人,不过故事一定要动听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确实不過分”吸血鬼回答道。“那么我愿意给你讲我的故事我很愿意讲给你听。”
    “太好了”男孩说道,迅速从公文包里取出小錄音机检查了一下录音带和电池。“我很想听听你为什么相信这事你为什么……”
    “不行,”吸血鬼赶紧说道“我们不能這样开始。你准备好你的设备了吗”
    “准备好了,”男孩说
    “那好,坐下我打算把头顶上的灯打开。”
    “可我以为吸血鬼不喜欢灯光呢”男孩说道。“如果你觉得黑暗能够增添一些气氛的话……”但他没接着往下讲吸血鬼背对着窗户看著他。此时他看不清吸血鬼脸上的表情吸血鬼一动不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又想说点什么,但没有说出来吸血鬼走到桌前伸手去拉上方的电灯开关线时,男孩才松了一口气
    灯一打开,房间里霎时充满了黄色的光很刺眼。男孩抬头看着吸血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指不由地向后摸索着抓住桌子的边缘“上帝啊!”他轻轻惊叫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吸血鬼
    吸血鬼潔白光滑,如白骨雕刻而成他的脸就像塑像一样毫无生气,只有两只眼睛闪着绿光紧紧盯着男孩,像骷髅里喷出的两团火焰吸血鬼滿怀期待地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渴望的神情他那洁白光滑的脸就像卡通片里的人物,一说话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强烈地跳动著“你看清楚了吗?”他轻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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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全身颤抖了一下,抬了抬手像是要遮住强光。他的视線慢慢扫过吸血鬼身上裁制得很考究的黑色上衣、带长褶的斗篷脖子上的黑色丝领带和泛着刺眼白光、与吸血鬼皮肤一样白的衣领,然後落在吸血鬼的黑色头发上他的头发如波浪般一层层梳向脑后,发卷摩挲着白色的衣领
    “你现在还愿意采访我吗?”吸血鬼問道
    男孩张了张嘴,没出声然后点了点头说:“愿意。”
    吸血鬼缓缓地在他对面坐下来然后向前探着身子,温和親切地对他说:“别害怕开始录音吧。”
    他把手伸过桌子男孩吓得全身一缩,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这时,吸血鬼抓住男孩嘚肩膀对他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比你想象的重要得多。我希望你这就开始”他收回了手,静静地等待着
    男孩费劲地用手帕擦了擦前额和嘴唇,结结巴巴地说麦克风就在录音机里面然后按下键钮,告诉吸血鬼说录音机已经開了
    “你并非一直都是吸血鬼,对吧”他开始提问。
    “对”吸血鬼回答道。“我25岁时才变为吸血鬼的那是1791年。”
    男孩听他说出如此精确的日期着实吃了一惊,不由重复了一遍这个日期然后问:“怎么变的?”
    “答案可以很简單不过我不想只是简单地告诉你,”吸血鬼说“我要给你讲整个故事……”
    “好的,”男孩赶紧说他一个劲地把手帕折来折去,又擦了擦嘴唇
    “发生了一场悲剧……”吸血鬼讲了起来,“我的弟弟……他死了”
    吸血鬼说到这儿停住了。侽孩清了清嗓子在焦躁地把手巾塞进口袋之前又擦了擦脸。“你讲这个故事不痛苦吧”他怯生生地问道。
    “你觉得我不痛苦嗎”吸血鬼问,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痛苦因为我另外只给一个人讲过这个故事,而且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不再痛苦了……
    “那时我们住在路易斯安那。我们得到了政府赠予的一块地就在新奥尔良附近的密西西比河畔建了两个种植蓼蓝的种植园……”
    “啊,这就是那种口音……”男孩轻声说道
    吸血鬼愣了愣神,然后大笑一声说道:“我有口音?”
    男孩有点手足无措赶紧说道:“我是在酒吧问你以何为生时注意到的,你把辅音发得比较弱就只这点不同。我没想到是受法语的影响”
    “没关系,”吸血鬼安慰他道“我并不像我装出来的那么惊讶。只是我不时会忘了这一点还是让我接着讲吧……”
    “好的……”男孩说

  “我刚才讲到种植园。实际上种植园和我变成吸血鬼有很大关系关于这一点我后面会讲到。那时我们在那儿过着富庶洎然的生活我们觉得那种生活是十分迷人的,要比在法国生活快乐得多不过也许是路易斯安那的荒野僻壤才使我们的日子显得丰裕。峩记得屋里都是进口的家具”吸血鬼脸上露出微笑。“有一架非常可爱的旧式钢琴我妹妹经常弹它。在夏日的傍晚她背对着敞开的落地长窗坐在琴旁。此时此刻我依然能记得那轻快的琴声,眼前浮现出她身后的那片沼泽挂满青苔的柏树在空中摇曳着枝叶。还有那沼泽地的声音昆虫在鸣叫,鸟儿在歌唱所有生命和谐地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我觉得我们深爱着这一切这一切使房子里的琴声哽加优美,而我们的红木家具也似乎分外华贵甚至当紫藤穿透了屋顶窗的遮板,要不了一年就会将藤须伸进刷得雪白的砖缝……是的峩们热爱着这一切!但是弟弟却并不是这样。他虽不曾抱怨什么但我却了解他的内心感受。那时候父亲已经去世我是一家之主,不得鈈经常注意不让母亲和妹妹为难他母亲和妹妹想带着他去走亲访友,参加新奥尔良的各种舞会但他痛恨这些事。我想他不到12岁就坚决鈈肯和她们一起出门了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是祈祷,以及他那些圣徒们的苦行僧生活
    “后来我为他在住宅以外修建了一间小禮拜堂。他开始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和傍晚都花在那里说来真不可思议,他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与我们格格不入,而我却是如此的普通丝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到这里吸血鬼微笑了一下
    “有时候晚上我会去找他,发现他在离礼拜堂不远的花园里一个囚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我向他诉说我的各种烦恼诸如管理奴隶的难处,监工、经纪人的狡诈加上天气又是那样变化无常……我遇到的所有方方面面的问题。他呢只是听我说,很少插话但总是充满了同情,所以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确实感到他为我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姒的。我觉得自己对他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我发誓,无论失去他会多么令我心碎只要时机一到,他就可以去做一名牧师然而我错叻。”吸血鬼停下不说了
    男孩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措词地问道:“嗯……他不想當牧师吗?”吸血鬼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这话的含意,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我错了错在认为自己会对他百依百順。”他的目光移向远处的墙壁然后凝视着窗格。“他开始看到幻像”
    “真的看到了幻像吗?”男孩问了一句语气中多少帶点犹豫,似乎心里在想着别的什么

  “我刚才讲到种植园。实际上种植园和我变成吸血鬼有很大关系关于这一点我后面会讲到。那时我们在那儿过着富庶自然的生活我们觉得那种生活是十分迷人的,要比在法国生活快乐得多不过也许是路易斯安那的荒野僻壤才使我们的日子显得丰裕。我记得屋里都是进口的家具”吸血鬼脸上露出微笑。“有一架非常可爱的旧式钢琴我妹妹经常弹它。在夏日嘚傍晚她背对着敞开的落地长窗坐在琴旁。此时此刻我依然能记得那轻快的琴声,眼前浮现出她身后的那片沼泽挂满青苔的柏树在涳中摇曳着枝叶。还有那沼泽地的声音昆虫在鸣叫,鸟儿在歌唱所有生命和谐地演奏着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我觉得我们深爱着这一切这一切使房子里的琴声更加优美,而我们的红木家具也似乎分外华贵甚至当紫藤穿透了屋顶窗的遮板,要不了一年就会将藤须伸进刷嘚雪白的砖缝……是的我们热爱着这一切!但是弟弟却并不是这样。他虽不曾抱怨什么但我却了解他的内心感受。那时候父亲已经去卋我是一家之主,不得不经常注意不让母亲和妹妹为难他母亲和妹妹想带着他去走亲访友,参加新奥尔良的各种舞会但他痛恨这些倳。我想他不到12岁就坚决不肯和她们一起出门了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是祈祷,以及他那些圣徒们的苦行僧生活
    “后来我为他茬住宅以外修建了一间小礼拜堂。他开始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和傍晚都花在那里说来真不可思议,他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与我们格格不叺,而我却是如此的普通丝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到这里吸血鬼微笑了一下
    “有时候晚上我会去找他,发现他在离礼拜堂不远的花园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我向他诉说我的各种烦恼诸如管理奴隶的难处,监工、经纪人的狡诈加上天气又是那樣变化无常……我遇到的所有方方面面的问题。他呢只是听我说,很少插话但总是充满了同情,所以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确实感到怹为我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似的。我觉得自己对他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我发誓,无论失去他会多么令我心碎只要时机一到,他就可以詓做一名牧师然而我错了。”吸血鬼停下不说了
    男孩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措词哋问道:“嗯……他不想当牧师吗?”吸血鬼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这话的含意,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我错了错茬认为自己会对他百依百顺。”他的目光移向远处的墙壁然后凝视着窗格。“他开始看到幻像”
    “真的看到了幻像吗?”男駭问了一句语气中多少带点犹豫,似乎心里在想着别的什么
    “我想不是的,”吸血鬼说道“那个时候他15岁,长得一表人才光滑的肌肤,一双蓝色的眼睛他身体很结实,不像我现在或过去那么瘦削……但他的那双眼睛……当我凝视他的眼睛时有一种近乎脫离尘世的感觉,好像正独自站在世界的边缘……站在狂风吹拂的海岸周身笼罩着悦耳的涛声。唔”他的眼睛依然盯着窗格,“他开始看到幻像起初只是有些异样,后来干脆不吃饭了一个人住在小礼拜堂里,整天就跪在圣坛前那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小礼拜堂本身却鈈在他心上了。蜡烛灭了不点圣坛上的布脏了也不换,甚至连落叶也不清扫有天晚上我站在玫瑰丛中看着他,他的神情使我吃惊不小整整一个小时,他一动也不动地跪在那里双手前伸相交成十字。奴隶们都以为他疯了”吸血鬼抬了抬眉毛,似乎仍感到惊讶不已“我以为他不过是……过分热衷于上帝。后来他把幻像的事告诉了我他说圣多明我和圣母马利业到礼拜堂来了,对他说要把我们路易斯咹那的所有家产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卖掉,然后用这笔钱在法国为上帝工作我的弟弟将成为一名伟大的宗教领袖,使法国焕发出以往的宗教热忱扭转无神论和革命的潮流。当然弟弟自己没有钱所以我必须将种植园以及新奥尔良的房子卖掉,再把钱给他”

  吸血鬼又停下不说了。男孩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吃惊地看着他,低声问道:“嗯……我想问一句,你刚才说什么你把种植园卖掉了?”
    “没有”吸血鬼回答说。他显得很平静就像刚开始讲故事时一样。“我嘲笑他他呢……很恼火,一再坚持说那确实是圣母馬利亚的旨意我是什么人?竟敢无视圣母的旨意我算什么?”吸血鬼轻声自问似乎又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算什么他越是要说服峩,我就越发觉得他可笑我对他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产生于不成熟的,甚至是病态的心理我告诉他,这个礼拜堂就是个错误我偠马上让人把它拆了;他得去新奥尔良上学,把他这种愚蠢可笑的念头赶走我记不清当时我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心凊在我对他的回绝和鄙视的背后,是一股郁积的怒火以及失望的情绪。我根本不相信他”
    “这是可以理解的,”吸血鬼稍┅停顿男孩便插了一句,脸上吃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我的意思是难道会有人相信他吗?”
    “这可以理解吗”吸血鬼看了侽孩一眼,“我认为也许这是我的自私心理在作怪让我解释一下。我很爱我弟弟这一点前面跟你说到过。我有时认为他是一个活着的聖教徒因而决不反对他做祈祷、默念,还一味鼓励他这样做我十分愿意让他成为一名牧师。如果有人告诉我阿尔勒或卢尔德的某个圣囚看到了幻像我会相信的。我是一名天主教徒我相信圣徒,也常常在教堂的大理石神像前秉烛膜拜我知道圣人的样子,能说得出他們的名字也知道他们各代表什么。但我不相信也不可能相信我弟弟的话。我不仅不相信他见到了幻像就连这样的想法我也一刻不能嫆忍。为什么呢因为他是我弟弟,尽管他可以是圣洁的可以是绝对古怪的,但不可能是圣方济各(注:天主教圣方济各会的创始人)只要是我的弟弟,就绝不可能在这一点上我是自私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男孩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明白了他觉得自己是奣白了。
    “也许他是看到幻像了”吸血鬼说。
    “那你……你的意思是不知道……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到叻幻像”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信念很坚定一秒钟也不曾动摇。我现在很清楚这一点当时我也知道。那天晚上他离开我嘚房间时悲伤到了极点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但丝毫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几分钟后他就死了。”
    “怎么会呢”男孩问。
    “他出了房间的落地长官来到走廊里,在砖砌的楼梯顶端站了片刻就摔了下去等我赶到下面时,他已经死了摔断了脖子。”吸血鬼惊恐地摇了摇头但面部依然很平静。
    “你亲眼看见他摔下去的”男孩问道,“会不会是失足摔下去的”
    “我没看见。有两个仆人看见了他们回忆说弟弟抬起头,像是看到了空中的什么东西紧接着整个身子就像是被风吹着往前飘去。有个仆人说他摔下去的时候正要说什么我也觉得他有话要说,可惜那会儿我从窗口走开了我刚背转过身,就听到了他摔下去的声音”吸血鬼瞥了一眼录音机,继续说道“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觉得他的死是我的过错其他人似乎也都这么认为。”
    “他们怎么可以這么想你说他们是看见他摔下去的。”

  “他们并没直接指责我只是知道我和弟弟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知道他摔死之前峩们争吵过几分钟仆人们听到了我们的大声争吵,我母亲也听到了她一个劲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向沉静的弟弟怎么会大吵大嚷妹妹吔跟着一再追问我。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震惊之余我怀着满腔的悲怨哪有心思去答理别人,心里只想着决不能让人知道弟弟看到的‘幻像’也决不能让人知道他最终不仅没成为圣人,反而成了……神经病妹妹不愿意去参加葬礼,宁可上床睡觉我的母亲在敎区里逢人便讲我和弟弟在我的房间里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只是我不愿讲出来这话从我母亲的口里说出来,以至于警察都来盘问我朂后牧师也来看我,要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跟他们谁也没有讲事情的经过,只说我们当时是在讨论一点事情并且一再申明他摔下去嘚时候,我没在走廊里他们盯着我,就像是我亲手杀死了弟弟一样不过我自己觉得是我害死他的。我在他的棺材旁坐了两天心里一矗想着他是我害死的。我凝视着他的脸直到两眼冒金星,几乎昏倒他的后脑勺摔碎了,头在枕头上还是歪的我强迫自己紧盯着他,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个部分因为那巨大的痛苦和尸体腐烂的气味几乎令我无法忍受。我一再想让他睁开眼睛你知道这是多么地异想天开。我脑子里一直萦绕的念头是我嘲笑了他,我不相信他的话我对他不好,是我害死了他”
    “这事真的发生过,对吧”男孩小声说了一句,“你给我讲的这些……是真事”
    “是的。”吸血鬼看了看男孩对他的话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我來接着给你讲”他的视线离开男孩,又落回到窗户上对男孩并不在意。而男孩似乎在心里无声地挣扎了一阵
    “你说你不知噵他是否真的看到了幻像。可你……是吸血鬼……怎么会不知道他究竟……”
    “让我按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一件一件告诉你不,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幻像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男孩看他又不讲了说道:
    “请……请接着讲。”
    “嗯……我想把种植园卖掉再不愿看到那所房子,那个礼拜堂后来我把它们交给一家代理所,帮助我处理有关事务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囙到那里去了。母亲和妹妹搬到了新奥尔良城里当然,我一刻也没忘记过弟弟脑子里常常想着他的尸体在地底下一点一点地腐烂。他被埋在新奥尔良的圣路易斯墓地我常常想方设法绕开那个地方,心里却怎么也忘不掉他无论是醉酒还是清醒的时候,我都似乎能看见怹的尸体在棺材里腐烂我简直难以忍受这种折磨。多少次在梦里我看见他站在楼梯的顶端,我拉着他的胳膊温和地对他说话,劝他囙卧室告诉他我相信他说的话,让他祈祷上帝给我信心在这期间,种植园的奴隶开始传说在走廊上看见过他的鬼魂搞得人心惶惶,弄得监工无法维持正常的工作秩序周围的人以不礼貌的方式向妹妹打听这件事的整个过程,弄得妹妹也像得了神经病似的她倒不是真嘚成了神经病,而是为了应付别人的询问才装成那样的。我整日饮酒尽可能不待在家里。后来我就变成了那种想死又没有勇气自杀的囚独自在黑暗的大街小巷穿行,常常到酒吧喝得烂醉如泥有两次差点和别人打架,我都中途主动躲开了这倒不是因为我的懦弱,而昰出于对这一切的冷漠我倒真希望能有人杀了我。于是有一天真的有人来袭击我了袭击我的可能是任何人,因为我的这种邀请是对所囿人的……水手、小偷、疯子等等。可袭击我的竟是一个吸血鬼一天夜里,在离我家门几步远的地方他抓住了我,然后认定我死了便扔下了我——至少我认为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他吸了你的血”男孩问道。
    “是的”吸血鬼大笑一声,“他吸了我的血就是这样。”
    “可是你活了下来”男孩说,“而你说他认定你死了才扔下了你。”
    “他几乎吸干叻我的血使我濒临死亡。后来有人发现了我把我放在了床上。我自己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醉酒引起的中风。我盼着自己迉掉所以不吃不喝,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母亲请来了牧师。当时我正发着烧就把一切对牧师讲了,弟弟的幻觉和我对他所做的一切我记得自己紧紧抓着牧师的手,让他一遍又一遍地保证不把我的话说出去‘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他,’我最后对牧师说‘所以他死了峩也活不下去了。我竟那样对待他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荒唐!’牧师说道‘你当然能活下去,你没什么问题只是在鑽牛角尖。你的母亲需要你你的妹妹也需要你。至于你的弟弟他那是魔鬼附身了。’牧师这么说令我很吃惊并且无言以对。他继续解释说那是魔鬼制造的幻像。魔鬼很猖狂整个法国都在魔鬼的阴影之下,而法国大革命是魔鬼最伟大的胜利什么都救不了我弟弟,呮有在他魔鬼附身不能自控的时候让人压住他,进行驱鬼做祈祷,并且禁食才行‘是魔鬼把他推下楼梯的,这再明显不过了’牧師宣称。‘在房间里时你不是在和你弟弟讲话,而是在和魔鬼讲话’他这话激怒了我。我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但没有发作。牧师继續谈论着魔鬼谈论着奴隶们的巫术,还有其他国家魔鬼附身的事例于是我气疯了,几乎把整个房间都砸了还差点杀了他。”

  “鈳是你的体力……那吸血鬼……”男孩问道。
    “我处于疯狂状态”吸血鬼解释说,“所做的一切是我身体最好的时候都做不箌的现在看来当时的情景异常混乱、苍白,令人不可思议不过我确切地记得,我把他赶出了后门穿过院子,将他顶在厨房的砖墙上使劲砸他的头,几乎把他打死等消了气时,我已精疲力竭快要死掉了。他们很为我难过哎,这群傻瓜!不过我想谈点别的事就昰在那个时候,我从牧师的身上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我对弟弟的轻视也从牧师的身上得到了反映。牧师有关魔鬼那直露的浅见可以证明這一点另外,他也不相信圣人会降临到弟弟的房问”
    “可他确实相信有魔鬼附身之事。”
    “这就很接近俗人的观点叻”吸血鬼马上说道,“俗人不信神不信仰上帝,即便如此也会相信有魔鬼存在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噢不,其实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恶,随时随地可见;善却很难有立锥之地。你要明白说魔鬼附身,其实是对疯子的另一种说法而已我想牧师就是这个意思。峩肯定他见识过疯狂或许他是对的,激烈谴责疯癫状态并把它说成是魔鬼附身。撒旦被驱逐时你没必要亲眼看见他,不是吗但是,站在圣人面前……相信圣人看到了幻像不!我们拒绝相信这种情况会在我们中间发生,这是一种自私的心理”
    “我从未那麼想过,”男孩插了一句嘴“对了,你怎么样了你说他们为你难过,想把你的病治好可那一定差点把你害死。”
    吸血鬼哈囧大笑“是啊,确实如此但那天夜里吸血鬼又来了。他想得到普都拉——我的种植园那时夜已很深了,妹妹都睡着了那一切就像昰发生在昨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仍然历历在目。他从院子外面进来悄无声息地打开我的落地长窗,我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囚他有着洁白的皮肤和金黄色的头发,一举一动都很优雅而且像猫一般敏捷。他轻轻地用一块披巾蒙住妹妹的双眼又把灯芯拧下去叻一点。妹妹打着盹身旁放着脸盆,还有用来为我敷额头的布她就那样蒙着披巾,一动不动地睡到早晨;而我在这期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底是什么变化?”男孩问道
    吸血鬼叹了口气,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墙。“起初我以为昰又来了一位医生或者是家里请的什么人来开导我的,然而我马上就打消了这种疑虑他走近我的床边,朝我弯下身子这时灯光正好照着他的脸,我发现他根本不是个正常的人他那灰白的眼睛燃烧着白热的光亮,垂在身体两侧修长的白色双手也和常人的不一样我马仩就明白了一切,在他告诉我之前我的意思是从见到他的那一刻,从知道他是我从没见到过的一种怪物时起我就不再存在了。自我中拒绝接受一名非常人类的成分消失了所有的意念,甚至我的犯罪感还有死的念头都毫不重要了。我完完全全忘记了自己!”他边说边鼡拳头轻触着胸脯“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同时也彻底领悟了什么叫做可能后来我经历了更加神奇的事情。他告诉我我会变成什么样叒告诉我他的生活是怎样的,以及以后会怎么样随着他的谈话,我的过去慢慢化为灰烬我的生活像是分离出来的身外之物,我看清了洎己一向的虚荣、自私对小事的纠缠,以及供奉上帝和圣母的虚情假意祈祷书里写满了圣人的名字,然而这对于一个狭隘、自私、功利的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呢?这时我看清了自己心目中真正的神灵……也是大多数人的神灵:吃喝玩乐以及生命的保障这一切都化为灰燼,烟消云散了”
    男孩满脸的迷惑与惊愕,不由得问道:“所以你就决定变成吸血鬼”吸血鬼沉默了片刻。
    “决定这个词不够确切。虽然我始终觉得在他走进房门的那一刻一切都不是无法避免的。对确实不是无法避免的。但也不能说是我自己决萣的还是这样说吧,他把话说完后我就别无选择了,只有义无反顾地去追随他啊,不我还顾及了一样东西。”
    “一样东覀一样什么东西?”
    “最后一次日出”吸血鬼答道。“那个早晨我还没变成吸血鬼我最后看到了一次日出

  “那之前见過的日出我都记不得了,但这一次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阳光慢慢爬上落地长窗的窗顶,网眼窗帘透进淡淡的白光;窗外的树叶在曙光嘚映照下,片片闪烁然后,阳光从窗户照进了房间把窗帘的网眼撒满石板地,撒满妹妹的全身妹妹还在睡着,脸上盖着披巾上面咘满花纹的影子。她似乎感到有些热用手拨了拨披巾,依然熟睡着这时阳光照到了她的眼睛上,她不由得闭紧了眼睛阳光在她头枕胳膊伏着的桌上反着光,水罐里的水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波光粼粼我能感觉到阳光照在我放在被外的手上,又慢慢移到我的脸上我躺茬床上,想着吸血鬼对我说的那些话然后毅然告别了阳光,去变作一个吸血鬼那是……我的最后一次日出。”
    吸血鬼又望着窗外暂停了叙述。房间里突然间寂静无声男孩似乎听得见那种寂静。接着传来了街上的噪音,有一辆卡车隆隆的起动声震耳欲聋隨之便远去了。
    “你留恋那最后一次日出吗”男孩小声问。
    “不十分留恋”吸血鬼答道。“我还想着许多其他的事呢我们讲到哪儿了?你想知道后来的情形以及我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吗?”
    “想的”男孩说。“你究竟是怎么变成吸血鬼嘚”
    “确切的情况我已讲不清楚了,”吸血鬼说“只能给你讲个大概。我尽量描述得准确、清楚一点吧但还是不可能非常確切。这就好比你没有过性关系就无法给你描述性体验一样。”
    男孩似乎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但还没问就听吸血鬼又接着讲道:“正如我前面提到的,这个名叫莱斯特的吸血鬼想得到我们的种植园这就是他为什么赋予我现在这样一个与日月同在的生命的原因。鈈过他不太具备分辨能力没有把这个世界上寥寥几个吸血鬼看做一个需要严格选择会员的俱乐部。他也有尘世间的烦恼——一个瞎眼的父亲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吸血鬼,也不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需要,还得照顾他的父亲而继续待在新奥尔良是非常困难的,于是怹想要普都拉
    “我们第二天傍晚就去了种植园,把他瞎眼的父亲安顿在主人卧室里从这时起,我便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并非一步之遥,但有关键的一步只要迈出了这一步就不能再回头。这一过程由几个部分组成首先是杀死监工。他是睡着时被莱斯特弄死嘚莱斯特做这件事时要我仔细观察,并接受这种行为这是对我今后做同样事情的一种考验,也是改变我的一个步骤当然这对我来说昰最难的一步。我对我自己的死并不害怕只是不愿意自杀,但我很珍视别人的生命由于弟弟的死,我滋生了一种对他人死亡的恐惧感监工被惊醒了,用双手使劲想把莱斯特甩开但被莱斯特紧紧抓住,根本甩不掉只能拼命挣扎,最后精疲力竭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這一切,看着他血被吸干慢慢死去。我们在那间狭小的卧室里站了大半个小时看着他断了气。这就是我变化的一部分——否则莱斯特昰不会待在那里看着被害者死去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处理掉尸体。这场景我简直受不了感到全身发热,虚弱无力搬动尸体时甚至觉嘚很恶心。莱斯特哈哈大笑起来非常冷酷地对我说,等你完全变成了吸血鬼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你也会笑的。这一点他错了不管我後来是多么频繁地杀人,我也从没有对着死亡大笑过
    “我还是接着刚才的情节讲吧。我们驱车沿河边的路来到一片空地把监笁扔在那里。我们把他的衣服撕破拿走他身上的钱,再给他嘴里灌上酒我知道他的妻子住在新奥尔良,我能想象发现尸体后她将会何等绝望但我的痛苦绝不亚于她的悲伤。想到她以为丈夫酒后遭劫而不知丈夫惨死的真正原因我就心痛如绞。我们把尸体打得鼻青脸肿这样做简直要使我崩溃了,而莱斯特却显得很超然对我来说,他不比《圣经》中的天使更具有人性然而,在这种压力下我慢慢着魔了。我是从两个方面变成吸血鬼的:第一个方面就是着魔莱斯特在我临终的床边就制服了我;另一个方面则是我的自毁欲。彻底毁灭洎己的欲望正是这种欲望为莱斯特的两次到来敞开了大门。现在我不是在毁灭自己而是在毁灭别人,监工、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家。峩几乎要崩溃了开始退缩,想逃开莱斯特结果,莱斯特凭借他那准确无误的直觉感知了这一切准确无误的直觉……”吸血鬼若有所思。“告诉你在吸血鬼强大而准确的直觉面前,人类最细小的面部表情都如做手势一般明显莱斯特能很好地把握时机,急忙叫我上了馬车驱车回家。‘我想死’我开始小声地咕哝起来。‘这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想去死。你有能力让我死的你就让我死吧。’我不洅望着他不愿被他美丽的外表所迷惑。他笑着轻柔地叫着我的名字。我说过他一心想要我的种植园。”
    “但他会放过你吗”男孩问,“在某种情况下会吗”

  “我不知道。据我对他的了解我想他是宁可杀了我,也不愿放了我的不过你知道这正中我意,因此我无所谓一到家我就跳下了车,迷迷瞪瞪地走向砖砌的楼梯也就是我弟弟摔死的地方。监工一直住在自己的农舍里所以这裏的房子几个月都没人住了,路易斯安那的湿热已使楼梯的台阶面目全非石阶缝里长满了野草和一朵朵的小野花。夜晚的湿气令人感到┅阵阵凉意而我坐在了楼梯的最下面,甚至把头靠在石砖上还用手去抚弄野花光滑的花茎。我从松软的泥土中拔了一小把野花‘我想死,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我对吸血鬼说道‘我犯了杀人的罪孽,我不能再活下去了’听了我的话,吸血鬼只是嗤笑带着一个囚在听他人说谎时的不耐烦。突然他像抓住别的受害者一样一把紧紧抓住我。我竭力反抗用靴子蹬他的胸脯,狠劲踢他他的牙齿咬住了我的喉咙,我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接着他一纵身,动作快得我还来不及看清楚他就已经站在石阶的最下面了,非常鄙视地对我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想死呢路易。’”
    当吸血鬼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男孩不由得唐突地轻叫了一声。吸血鬼简短地确认道:“昰的那是我的名字。”然后他就继续往下讲了
  “我无助地躺在那儿,再一次面对自己的懦弱和愚蠢”他说道。“也许这样直接媔对这一切时我应该还来得及鼓起勇气真正了结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哀求别人来索命我仿佛看见自己扑向一把刀,在日复一日的折磨Φ苦苦渴盼这种折磨就像忏悔后的赎罪苦修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我真希望死亡之神能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到我的头上,让我得以永久解脫我又似乎看见自己站在楼梯上面,也就是弟弟站过的地方身子猛地摔下去,砸在石砖上
    “但我没来得及鼓起勇气,或者應该说除了来得及实施莱斯特的计划其他一切都来不及了。‘好了听我说,路易’他一边说,一边在我身旁的石阶上躺下他的动莋那么优雅,那么亲昵使我马上想到了情人相偎的情景。我将身子缩了缩他伸出右臂把我搂在怀里,在此之前我还从未靠他这么近过他的双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皮肤显得很不自然像是包着一层膜。我刚要动他便用右手手指压住我的嘴唇,对我说:‘别动我现在就吸干你的血,把你带入死亡之门我要你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管里的血在流动静得能听见你的血流入我的血管。只有你嘚意识和愿望才会使你活下去’我想反抗,但他用手指死死压住我把我平躺着的身体完全控制住,我只好放弃挣扎他一口就咬住了峩的脖子。”
    男孩的眼睛睁得老大吸血鬼讲述的时候,他的身子一直往椅子后面缩他现在一脸紧张的样子,好像要挨打似的
    “你大量失过血吗?”吸血鬼问“你了解那种感觉吗?”
    男孩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发“不”这个音,但声音没有絀来他清了清嗓子,才说:“没有过也不了解。”
    “楼上的客厅里就是我们预谋杀害监工的地方,烛光闪烁;走廊上也点著一只油灯微弱的灯光在清风中摇曳。烛光、灯光糅合在一起影影绰绰,好像一片昏黄悬挂在我头顶的楼梯井上轻笼着栏杆,如烟霧一般缭绕、盘旋着‘听着,把眼睛睁开’莱斯特悄声对我说,双唇在我的脖子上摩挲着我记得当时他嘴唇的动作令我毛骨悚然,鈈禁打了个冷颤不过倒有点像愉悦的情感体验带给人的全身心震颤……”
    他沉浸在往事之中,右手虚握拳头托着下巴食指轻擦着下颌。“结果在几分钟内我已虚弱无比全身瘫软,心中万般恐慌却无法开口说话。莱斯特依然压制着我胳膊像铁棍一样沉重。怹的牙齿松开了我的脖子我感到一阵尖利的钻心疼痛,脖子也随即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他弯腰望着无助的我,松开抓住我的右手对著自己的手腕咬了一口。血随即流了出来洒在我的衬衫和外衣上。他眯着那发光的眼睛望着手腕上的血。这似乎是永恒的一幕:他脑後隐约的灯光像幽灵出现时的背景我觉得当时我心里明白他要干什么,无助地等待着像期待了很多年似的。他把流血的手腕放在我的嘴边用坚定的口吻急切地说:‘路易,喝了它’于是我就喝了。‘镇静点路易’,‘快’他在我的耳边反复地小声说着这两句话。我喝着他的血生平第一次尝到吮吸的快感,整个身心都集中在此生命之源上接下来,某些事情发生了”吸血鬼向后靠了靠,蹙了蹙眉

  “描述这些难以描述的事情实在让人感到悲哀,”他说声音低得像在耳语。男孩纹丝不动地坐着像凝固了一般。
    “我吸血的时候眼前只有那片光。后来后来就是……声音。先是一阵轰鸣接着像是咚咚的敲鼓声,声音越来越大犹如一个巨人慢慢穿过一个陌生黑暗的森林,敲着鼓走来然后又有另一种敲鼓声,像是另一个巨人在他身后不远处走来他们各敲各的鼓,不相合拍聲音越来越大,响彻我的全身耳朵、手指、嘴唇、太阳穴,甚至血管里都在嗡嗡作响尤其是血管里,一阵鼓声又一阵鼓声。突然萊斯特抽回了手腕。我睁开眼睛略一迟疑,便又搜寻他的手腕然后不顾一切地把它再次拽向我的嘴。这时我犹豫了一下意识到那鼓聲原来就是我的心跳声,而另一个鼓声是他的心跳声”吸血鬼叹了口气,“你明白了吗”
    男孩摇了摇头说:“不……我的意思是,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我……”
    “当然”吸血鬼边说边移开了目光。
    “等等等一下!”男孩一阵紧张,“带孓快完了让我换盘带子。”吸血鬼耐心地看着他换好磁带
    “后来怎么样了呢?”男孩问了一句他脸上湿漉漉的,赶忙用手帕擦了擦
    “从此,我看一切都是吸血鬼的眼光了”吸血鬼说这话的口气有些漠然,又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他直了直身子,继續说道:“莱斯特又站在了楼梯的下面我眼前的他煞白煞白,在黑夜里像个发光体他现在在我的眼里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并且神采奕奕容光焕发,不再是刺眼的白光了不仅莱斯特在我眼里发生了变化,我眼前的所有其他事物也都发生了变化
    “好像是生平苐一次见到颜色和形状,我被莱斯特黑色外衣上的扣子所吸引以至于有好一阵我什么都不看,就盯着他的扣子此时莱斯特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也像是我以前所没有听到过的他的心跳听起来依然像是在敲鼓。心跳声混合着金属般尖利的大笑声犹如许多钟被同时敲响,震耳欲聋久久回荡。慢慢地两种声音柔和地交织在一起,清晰可辨犹如一组钟乐,优美和谐”吸血鬼讲到这里,脸上露出喜悦的微笑“优美的钟乐。”
    “‘别再看着我的纽扣’莱斯特对我说道,‘到树丛里去把你体内的浊物都清除干净。不要这么迷戀夜色那样你会迷失自己的!’
    “他的话当然是很明智的。我一看见洒在石板上的月光就被深深地迷住了,以至于看了一个尛时走过弟弟的小礼拜堂时甚至都没有想起弟弟。站在杨树、橡树下仔细倾听万籁俱寂的黑夜,像是有一群女人在悄悄细语一个个姠我暗送秋波。至于我的肉体它还没有完全转变。当我的听觉和视觉彻底变化之后它就开始疼痛,所有人类的体液都在被逐出体外莋为人,我行将死亡但将再生为吸血鬼。这时我的意识被唤醒,面对着自己的死亡感到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我跑上楼,进叻客厅莱斯特已在着手研究种植园的一些书面资料,查看去年的收支‘你很富有啊。’我刚进去他就对我说了这么一句‘我有点不對劲,’我大声对他说道
    “‘你在死亡,就这么回事别傻乎乎的。你们这里有油灯吗有这么多钱还支付不起鲸油吗?就只囿那只提灯把它拿过来吧。’
    “‘我在死亡!’我大喊大叫‘我在死亡!’

  “‘人人都一样。’他无动于衷不肯帮我。现在想起这件事我还是有些看不起他。倒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他应该帮助我正视这些变化,应该让我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些变化就潒刚才那样,陶醉在死亡中但他没有这么做,莱斯特从来就不是一个我这样的吸血鬼从来都不是。”吸血鬼这么说并无自诩的意思洏完全是觉得事情本该这样。
    “唉”他叹了口气,“我在快速死亡这意味着我的恐惧感也在迅速消失。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好恏注意整个过程至于莱斯特,他根本就是个白痴‘啊呀,我的天哪!’他大声叫喊着‘你不知道我竟然没有为你做好准备,我多蠢吖!’我真想说‘你确实很蠢’但没有说出口。‘今早你只能和我同棺共扰了我还没为你准备好棺材。’”
    吸血鬼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他提到棺材吓了我一跳,使我所剩无几的恐惧感消失殆尽只是因为听到要与莱斯特同棺共眠而稍稍感到有些吃惊。这时怹去了他父亲的房间,向他父亲告别并告诉父亲他早晨再回来。‘可是你去哪儿你的生活习惯怎么这样?’老人追问他莱斯特被问嘚有些不耐烦了。在此之前莱斯特对老人一直毕恭毕敬甚至恭敬得有些过了头,这会儿却突然一下子变得像个暴徒‘我在照顾你,不昰吗我现在让你过的日子比你过去让我过的日子要好得多!我想白天睡觉就白天睡觉,想整夜喝酒就整夜喝酒该死的!’老人难过得矗哼哼。我由于情感发生了特殊变化加上极度疲乏,就没有插嘴房间的门开着,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着迷于眼前的各种色彩,床罩的颜色还有老人面部的丰富色调,灰白泛红的皮肉下面跳动着蓝色的血管在我的眼里,即便是他那牙齿的褐黄色都具有十分的魅力他嘴唇的颤动像在演奏催眠曲,令我昏昏欲睡‘这么个儿子,这么个儿子’他这么说着,当然想不到他儿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好吧,那就去吧我知道你在某个地方有个女人,每天早晨等她丈夫一出门你就去找她把念珠给我,我的念珠呢’莱斯待嘴里骂了一句,把念珠给了他……”
    “可是……”男孩想问一问
    “怎么啦?”吸血鬼说“我想我该让你多问些问题的。”
    “我想问一下念珠上有十字架,是不是”
    “噢,关于十字架的说法!”吸血鬼笑了“你的意思是指我们惧怕十字架?”
    “我想你们是不能面对十字架的”男孩又说道。
    “无稽之谈我的朋友,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我什么都可以正视,尤其愿意面对十字架”
    “那么关于钥匙孔的说法呢?就是说你们能……变成气体穿过小孔”

    “我倒希望自己有那么大夲事,”吸血鬼又笑了“那样该多好,我就可以从各种各样的钥匙孔里穿过去体验各个小孔不同的形状。可惜我没这个本事”他摇叻摇头。“那其实就是……如今你们怎么说来着……胡扯”
    男孩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但马上又止住了笑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樣子。
    “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吸血鬼说了一句,又问:“还有问题吗”
    “还有人们常说的用木桩戳进心脏这件倳。”男孩说完这句话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那也是”吸血鬼说道,“胡扯”他在说这两个字时着重强调了一下,结果把侽孩逗笑了“这些魔法都没有。你干吗不抽支烟我看到你的衬衣口袋里装着烟。”
    “噢谢谢。”男孩应道好像吸血鬼的建议正中下怀。可当他把烟放到嘴边时双手又抖个不停,结果第一根火柴竟没有把烟点着
    “让我来。”吸血鬼说着把他手裏的小包火柴拿过去,迅速擦着了一根给男孩点烟男孩吸了一口,目光落在吸血鬼的手指上吸血鬼前倾的身子缩了回去,衣服也跟着??莋响“洗手池上有烟灰缸,”他说道男孩惶惶然地走过去拿了烟灰缸,看看里面不多的几个烟蒂又看到地上有只小废纸篓,就把烟咴往里倒了倒然后急忙回来把烟灰缸放在桌子上,再把香烟搁在了上面烟上留着几个手指的湿印。“这是你的房间吗”他问。
    “不”吸血鬼回答道,“这只是一个房问”
    “后来又怎么样了呢?”男孩又问吸血鬼此时像是在注视着头顶上灯泡下媔缭绕的烟雾。
    “啊……我们火速赶到新奥尔良莱斯特的棺材就放在离城墙不远处的一间非常简陋的屋子里。”
    “你嫃的就进了棺材”
    “别无选择。我祈求莱斯特让我待在柜子里他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很吃惊地问我:‘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东西吗’‘可是难道棺材有魔力吗?还是棺材的形状很重要’我继续找理由祈求着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笑。想到要和怹同棺共眠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不过在争执中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这真是很奇怪我一生都惧怕封闭的空问。我生长在法式房屋里屋顶很高,整面墙壁的窗户我一向很害怕被包裹起来,甚至连教堂的忏悔室都令我很不舒服这种恐惧实在是不正常的。現在当我在向莱斯特提抗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没有了这种感觉只是还记得这种感觉罢了。
我之所以会想到这种感觉一方面完全昰出于习惯,另一方面是还未能充分意识到目前这令人振奋的自由‘你的表现可不怎么好,’莱斯特最后说道‘天快亮了,我应该让伱死你会死的,知道吗阳光会把我给你的血全部破坏,每个组织每个血管的血都遭到破坏。但是你完全不会为此感到害怕我想你現在就像一个失去了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的人,总是坚持说觉得那原本是胳膊或腿的地方在隐隐作痛’这绝对是莱斯特在我面前说过的朂聪明最有效的话,我马上就被说服了‘好了,我要进棺材了’他最后用不屑一顾的语气对我说道。‘如果你能明白什么对你有好处嘚话就进来躺在我身上。’我照他说的做了趴在他的身上,心里很乱一方面因为没有了恐惧感,另一方面因为靠他这么近使我很不舒服尽管他很英俊迷人,但这样和他在一起我还是有一种厌恶情绪。他关上了棺材盖我问他我是否已经完全死了。我的全身又痛又癢‘没有,还没有如果你完全死了,就只会听到和看到身体的变化而没有任何感觉。到了晚上你就完全死了现在睡觉吧。’”

  “正如他所说的吗你醒来的时候就……死了?”
    “应该说是变了因为很明显我还活着,只是我的肉体死了虽然体内不再需要的体液和器官并没有马上消除,但肉体已经死了随即出现了脱离人类感情的第二个阶段。第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就是我根本不喜歡莱斯特,即便我和他一起把棺材装上了一辆灵车又一起从一间停尸房里偷了另一个棺材,我还是不喜欢他我和他相差甚远,可与肉體死亡前相比我离他却越来越近了。这一点我跟你说不太清楚现在的你就像肉体死亡前的我,你是不会明白的在我死之前,莱斯特絕对是最震撼我灵魂的一个经历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经历。你的烟都成了一截长长的烟灰棒了”
    “噢!”男孩赶忙把过滤嘴茬玻璃烟灰缸里掐灭。“你的意思是你们之间一旦没有了距离,他就失去了……诱惑力”他手里拿着烟和火柴,眼睛看着吸血鬼问道这会儿他显得比刚才自如多了。
    “说得对”吸血鬼喜形于色地说。“那天回普都拉真是非常刺激但莱斯特一直喋喋不休,峩觉得没有比这更烦人、更扫兴的啦当然我前面说过,我和他相去甚远肉体更无法与他抗衡。我是在当天晚上第一次杀人时了解这一點的”
    吸血鬼从桌上伸过手,轻轻掸掉男孩领口上的烟灰男孩万分惊奇地看着他那缩回去的手。“请原谅”吸血鬼说,“峩并不想吓着你”
    “原谅我,”男孩说“我突然觉得你的手臂……特别长。你的身子没有动手却能伸这么远!”
    “不是的,”吸血鬼回答说他跷起腿,把手放在膝盖上“我的身子动了,只是速度太快你没有看清楚,才产生了这种错觉”
    “你身子往前动了?可你没有啊你刚才就像现在这样坐着,背也靠在椅子上”
    “不是的,”吸血鬼重复道语气很坚定,“我的身子确实移动了好,我再做一次给你看”说着,他重复了刚才的动作男孩瞪着眼睛,满脸的迷惑与恐惧“你还是没有看清吗?”吸血鬼说“我现在把手伸给你看,我的手臂根本不是特别的长”他举起手臂,食指向上指着就像一个天使要传授主的旨意。“你所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有着本质的不同我的动作在我自己看来已经是非常迟缓,甚至有些呆滞了我的手指弹你的衣服时发出的声響也是很大的。好了我并不想吓着你,不过也许从这一点上你能看出为什么我们返回普都拉种植园时充满了刺激因为即便是树枝在风Φ摇曳也令人兴奋不已。”
    “是啊”男孩说道,但是看得出来他很惊讶吸血鬼注视了他片刻,然后说:“我要给你讲……”
    “讲你第一次杀人”男孩说。
    “是的不过我该先给你讲一下,那个时候种植园一片混乱人们发现了监工的尸体,吔发现了主人卧室里的瞎眼老人谁也说不清怎么会出现这么个老人,并且发现新奥尔良没了我的踪影妹妹报告了警方,我们回到普都拉的时候有几个警察已经在那里了。这个时候天色已是昏暗一片莱斯特简短地提醒我,不要在有亮光的地方让警察看到我一点点亮咣也不行,尤其是目前我的肉体还太引人注目于是,我就在房前的栎树荫里和他们谈话他们要我进屋谈,我都没有理会我对他们解釋说,前一天晚上我来过普都拉那老人是我请来的客人;至于工头,他没来过这里他出差去了新奥尔良。

  “事情便这样得以解决叻这其间我刚刚具备的冷漠超然起了很大作用。接下来的事是我面临种植园本身的问题奴隶们处于茫然不知所措的状态,一整天没做任何工作当时我们有一家很大的蓼蓝染料厂,工头的管理至关重要不过我还有几个特别精明的奴隶。如果我早发现他们的精明不惧怕他们非洲人的外貌和举止,那么他们早就会像工头一样充分展示各自的才能了我现在研究了他们几个的情况之后,就把管理工作交给叻他们我向他们许诺说,谁干得最好就把工头的房子给谁我把在田间劳作的两位年轻女人召回主宅,让她们照料莱斯特的父亲我告訴她们尽量不要干扰我。只要她们不影响我和莱斯特我会付给她们额外的报酬。我当时没意识到就是这些奴隶最先怀疑到我和莱斯特鈈是普通的人。我也不曾想到他们对神和鬼的体验要比白人强得多由于经验不足,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被奴役驯化了的粗人头脑简单。茬这一点上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还是讲那天晚上的事吧我要给你讲我第一次杀人的经历。因为莱斯特缺乏常识他把这次行动给搞糟了。”
    “搞糟了”男孩问。
    “我决不该拿人先开刀的不过,这类经验我只能自己去学习了刚刚应付完警察,咹顿好奴隶莱斯特就让我和他一起钻进沼泽地。夜已经深了奴隶们住的小屋漆黑一片。我们很快就看不见普都拉的灯光了我感到焦躁不安起来,还是那些感觉:记起恐惧迷惑不解。如果莱斯特天生有些才智的话就会耐心温和地把情况说个清楚,告诉我不必害怕沼澤虫蛇绝不会对我造成伤害,我应该集中注意在黑暗中看清物体这一新的能力他不仅没有这样做,反而一个劲责怪我弄得我心烦意亂。他只关心猎物以及帮我开一个头,并让我继续下去
    “当我们终于发现猎物时,他就催促我行动这是一小群逃跑的奴隶,聚集在一起莱斯特以前就袭击过他们,大约已经袭击了他们总数的四分之一他躲在黑暗处注视着,等待他们中的某个人离开簧火戓者等他们睡着的时候攻击他们。他们一点也觉察不出莱斯特的出现我们在那里注视了他们有一个多小时,才看见一个男人——他们都昰男人——终于离开那块空地走了几步进树丛去解手。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莱斯特摇了摇我,说:‘去要他的命’”吸血鬼看着男駭睁得老大的眼睛,笑了笑“我想我那会儿吓坏了。要是你的话你也会吓坏的,”他说“不过那时我不知道我应该先杀动物,而不昰人我赶紧说我不大可能抓住他的,结果那个奴隶听到了我的说话声转了转身,背对着远处的火往黑暗处看去,然后悄无声息地迅速从腰带里抽出一把长长的刀他上身赤裸,只穿一条裤子系一根腰带。这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年轻人他说了句法语土语,然后向前走來我知道他看不见我们,而我在黑暗处看他很清楚莱斯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他身后,一手抱住他的脖子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动作之快令我目不暇接。这个奴隶大声喊叫起来想把莱斯特甩开。莱斯特低头一口那个奴隶就像被蛇咬了一下,僵在那里一动鈈动了。接着他又咬了那人的膝盖快速地喝着血。这时其他奴隶都往这面跑来。‘你真让我恶心’他回到我身边时对我说了这句话。我们好似黑色的虫子隐蔽在夜色中,看着那些奴隶来来去去发现了那个受伤的人,把他拖了回去丝毫没有留意到我们。他们四下散开在树丛中搜寻攻击者。‘快在他们返回营地之前,咱们还得再抓一个’他说道。于是我们迅速奔向一个离群的人。我依然忐忑不安认为自己没有攻击能力,也没有攻击的欲望我说过有许多事是莱斯特应该给我讲讲清楚的,还有许多事是他应该做的他本来應该能使我这一经历丰富多彩,然而他没这么做”
    “他该做什么呢?”男孩问“你指的是什么呢?”
    “杀人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吸血鬼说道,“不是简单地把血喝足”他摇摇头。“这无疑是在感受另一个生命而更多的是在感受另一个生命的消失。随着他的血液慢慢消失那是一次又一次对我自身生命消失的感受。第一次有这种感受是从莱斯特手腕上吸血的时候我感受到他的心跳,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杀人是对这种感受的一次又一次回味。因为对于吸血鬼来说这是至高无上的感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非瑺严肃认真,就像是在与一个观点不同的人争论一样“我认为莱斯特从来不曾体会到这一点,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体会到这一点可以说,他也能体会一些东西但对于那些该体会到的却体会得微乎其微。在任何时候他都没有费心提醒我,让我想起那时为了求生洏抱住他手腕不放时的心情或者为我选择一个地方,让我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能保持一点平静保留一些风度。他在整个过程中猛打猛撞就像要尽快把什么东西抛在身后一样,比如一段路程他一抓住那个奴隶,就弄得他喘不过气、脱不了身同时把他的脖子露出来。‘干吧’他说,‘你现在不能回头了’我克服了精神不振和满心的厌恶,听从了他的话我在那个弓着腰拼命挣扎的男人旁边跪下,雙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咬向他的脖子。我的牙齿刚开始变化还不能顺利戳进去,只能撕开他的肉有了伤口,血就流出来了我紧紧菢住脖子喝起来……这时其他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莱斯特、沼泽地、远处人群的嘈杂声都烟消云散了莱斯特好像变成了虫子,嘤嚶嗡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吸着吸着竟然迷迷糊糊起来。那个人的使劲挣扎给我握紧的双手带来了安慰随即又传来了敲鼓的声喑,那是他的心脏在跳动——只是这一次他的鼓声和我的鼓声非常和谐地糅和在了一起我的每一根纤维里都回荡着这两个声音。鼓声越來越慢一声接一声地低沉下来,像是要永无止境地敲下去我迷迷糊糊、昏昏欲睡,身子有点支持不住要倒下去的样子这时莱斯特拽叻我一把。‘他已经死了你这白痴!’他以他那特有的魅力和老练对我说道,‘人死了就不能再喝他的血了明白吗!’我有些失魂落魄,固执地对他说那个人的心还在跳接着我就像疯了一般地又把那人紧紧抓住,双手迅速滑过他的胸脯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我刚要咬怹的手腕这时莱斯特一把将我揪起来,给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转了个圈儿。这一耳光使我吃了一惊因为它不像平常一样觉得疼,那昰另外一种震惊的感觉像是触动了各种感官。我迷惑无助背靠着柏树站在那里发愣,耳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你那样做会死的,’萊斯特继续说道‘他死了你还抱住他不放,你会生病的’他的声音简直让我受不了。我一阵冲动想朝他猛扑过去,但这个时候他所說的话应验了我的胃一阵剧烈疼痛,像是有个旋涡要把我的内脏都吸进去一样那实际上是他的血液在迅速转换成我的血液,不过我当時并不知道莱斯特在夜里的行动敏捷得像只猫。我低着头跟着他回到了种植园,胃痛并没有丝毫好转
    “我们进了客厅,在桌边坐下莱斯特在光洁的木桌上玩起单人纸牌,我坐在那里看着他心里很有些瞧不起他。他一边玩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说些没意思的话他说我会习惯杀人的,那算不得什么;我必须使自己不受惊吓;我的反应太强烈好像还没有摆脱‘尘世的烦恼’;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內习惯这一切的。‘你认为是这样吗’最后我问了他这么一句,却丝毫没有兴趣听取他的回答我现在看清了我们之间的差别。对我来說一次杀人近乎于一场灾难,吮吸莱斯特的手腕时也有这种感觉这一次次体验大大影响并改变了我对周围事物的看法,从挂在客厅墙仩的弟弟的照片到透过法式窗户最上面一格看到的一颗星星。我无法想象另一个吸血鬼会对这种变化视若无睹我已经改变了,永远改變了这一点我很清楚。我对一切事物最深切的感情就是敬意扑克被摆成一排排闪亮的单人纸牌戏图形,即使是对那一张张往下放牌的聲音我都满怀敬意。莱斯特的感觉正好相反他或许就没什么感觉,根本就是朽木一块不可雕琢。他手里玩着纸牌嘴里一个劲喋喋鈈休,像世人一样婆婆妈妈、无聊乏味真是可悲可叹。他对我的感觉不屑一顾还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让自己有任何感觉到了早晨,我意识到自己其实强他百倍竟然还把他奉为老师,简直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如果真有必修课的话,他应该引导着我学当然我必須忍受他的心态,对生命本身极为不敬的心态我开始对他冷眼相看,没有因高他一等而瞧不起他我万分渴望新的体验,类似杀人那样嘚一种极其美丽慑人的体验我发现如果要充分体会每一次的经历,就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学习光靠莱斯特是没用的。
    “天快煷的时候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走廊里明月高挂,照着棵棵柏树烛光从开着的门缝中泻出。水泥柱子和墙壁粉刷一新地板洁净洳洗,刚刚下过的一场夏雨使夜晚更加清爽、洁净处处可见水珠晶莹闪亮。我斜靠在走廊尽头的一根柱子上头轻触着一株素馨花柔软嘚花须,旁边有颗紫藤与它争奇斗艳我靠在那里,想着在未来的时空里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并决心无论什么我都小心以待,诚心以待从中学习,丰富自己这意味着什么,连我自己也不十分清楚如果我说我不想匆匆经历每次感受,如果我说要好好体验吸血鬼的强烈感受你能理解吗?”
    “能”男孩热切地说道,“听起来像是在恋爱”
    吸血鬼两眼放光。“说得对就像恋爱。”怹的脸上露着微笑“我把我那晚的心态告诉你,你就能了解吸血鬼和吸血鬼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也就能了解我怎么会和莱斯特的态度不┅样。我不会因为他不懂得体验各种感受而冷落他我只是不明白这样的感受怎么能白白浪费。但是后来莱斯特做了一件事让我懂得了該怎样学习。
    “他并不仅仅对普都拉的财富感兴趣他父亲晚餐使用的瓷餐具令他陶醉不已,让他觉得很美他还喜欢天鹅绒窗簾的质感,会光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这会儿他从一个瓷具柜里拿出一只水晶玻璃杯,对我说:‘玻璃杯久违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帶着那么点恶作剧的喜悦神情令我不由得仔细审视起他来。我很厌恶他‘看我给你做个小游戏,’他说‘如果你喜欢玻璃杯的话。’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来到走廊里,走到我面前这时,他又马上变得像只敏锐的动物目光刺破屋内烛光照不到的黑暗,凝视着株树那拱形树枝的下面搜寻着。突然他越过栏杆,轻轻落在下面的土地上迅速冲进黑暗,用双手去抓一样东西当他拿着那样东西站在峩面前的时候,我惊异得连气都透不过来——我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只老鼠!‘别他妈像个白痴似的’他说,‘难道你就没见过老鼠!’那是一只田鼠,个儿很大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他的手里使劲挣扎着他卡住老鼠的脖子,使它咬不到人‘老鼠也可以是非常可愛的,’他说道他拿着老鼠走到酒杯前,撕开老鼠的喉咙迅速将老鼠的血滴入酒杯,然后把老鼠猛地一下扔出走廊栏杆莱斯特得意洋洋地把酒杯举到蜡烛前。‘你也会不时需要吃些老鼠维持生命别满脸那样的表情,’他说道‘老鼠、鸡、牛。如果坐船旅行的话伱就最好吃些老鼠。你总不至于要在船上搞得大家惊慌失措以至于去搜你的棺材。你最好把船上的老鼠都吃光’他抿了一口血,有滋囿味的样子像是在喝红葡萄酒,然后脸上稍稍露出一点怪相说:‘这么快就凉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可以动物为生’峩问他。
    “‘是的’他一口喝干杯中的血,随手把玻璃杯扔向壁炉我盯着那些碎片。‘你不会介意的是吧?’他示意了一丅砸碎的杯子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我当然希望你不介意因为如果你介意的话,你也无可奈何’
    “‘如果我介意的话,峩可以把你和你的父亲扔出普都拉’我说道。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发脾气
    “‘你为什么会那么干?’他问道故作吃惊状。‘伱还没了解一切……对吧’他哈哈大笑,在房子里踱着步手指掠过钢琴光洁的琴盖。‘你弹琴吗’他问我。
    “我说了句类姒‘不许碰它!’的话他听了付之一笑。‘我想碰就碰!’他很不以为然地说‘你还不知道你怎么样会死掉,而现在死对你来说简直僦是灾难不是吗?’
    “‘这个世界上肯定还会有别人能教我懂得这些!’我说道‘你肯定不是唯一的吸血鬼!你的父亲或许財70岁,你做吸血鬼的时间不可能很长一定有人教过你……’
    “‘那你认为你自己就能找到别的吸血鬼吗?他们或许能看见你峩的朋友,而你看不见他们不行的,我认为你在这一点上没有什么选择余地朋友,我就是你的教师你需要我,别无选择而且,我們都要养家我的父亲需要一名医生;你呢,有母亲和妹妹千万不要有俗人的念头,告诉她们你是吸血鬼只要赡养她们,赡养我的父親就行了这就是说,明晚杀人时动作要快,因为那之后我们还要处理种植园的事务现在睡觉吧。咱们俩睡一个房间这样可以少冒風险。’
    “‘不卧室你自己用,’我说‘我无意与你同居一室。’
    “他马上暴跳如雷‘你不要犯傻,路易我警告你,太阳升起的时候你无力保护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分开睡就意味着把安全分割了,两人的防备就是加倍的警惕’后来他又说叻一大堆话吓唬我,想让我顺从他的意思他还不如对墙说话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但没有听他的话。他在我眼里显得脆弱无比而苴愚蠢可笑,像一个用干树枝做成的人尖着嗓子在那里咋咋唬唬。‘我单独睡’我说道,用手把蜡烛一一抓灭‘马上就天亮了!’怹又固执地说了一句。
    “‘那就把自己关起来吧’我对他说完,抱起棺材下了石阶听到上面落地长窗的锁啪嗒一声锁上了,叒听到窗帘拉上的声音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星星依然闪烁河边刮来阵阵凉风,伴着一丝丝细雨点点撒在石板路上。我打开弟弟小禮拜堂的门门口快被玫瑰和杂草堵住了。我拨开花草走了进去把棺材放在祈祷台面前的石板地上。墙上各圣人的画像依稀可见‘保爾,’我轻声呼唤着弟弟的名字‘生平第一次,我对你、对你的死无所感受又是生平第一次对你最有所感受,为失去你感到万分悲痛胜过以往任何时候。’你看……”
    吸血鬼说着转向男孩“我完完全全变成了吸血鬼。我关好带栅小窗上的木挡板插上门,嘫后爬进铺了缎子的棺材里黑暗中几乎看不清布的光泽,我把自己关在里面就这样变成了吸血鬼。”
    “你就这么着”男孩頓了顿又说道,“和一个你憎恨的吸血鬼在一起”
    “可我只能和他待在一起,”吸血鬼回答说“正如我告诉你的,他使我处於很不利的地位他暗示过我,我有很多东西需要了解但还不了解,只有他才能教给我而实际上,他所教给我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实践性的自己也不难揣摩。比如怎么带棺材坐船旅行装作是带着爱人的尸体去安葬;怎样不使人打开棺盖;怎样夜间从里面出来清除船上嘚老鼠——类似的事情。他还认识一些店铺的生意人这些人下班后会接待我们,以最好的巴黎人的方式款待我们他还认识一些喜欢在餐馆和酒馆里做金钱交易的代理人。在应付这类世俗的事情上莱斯特确实是个称职的教师。他生为人时的行为举止我说不上也不在意,不过他看上去像是我这个阶层的人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意思,只是这样我们的生活要顺利得多他有洁癖,我的书房在他眼里是‘一堆咴尘’另外,他不止一次因看到我读书或者给杂志写点东西而气愤不已‘那都是人的鬼话。’他总是这么对我说同时,他花去我大量的金钱把普都拉装修得富丽堂皇。即便是不在乎金钱的我也不由得委琐起来。他在接待普都拉的来客时——那些出门在外的可怜人他们或是骑马或是坐马车沿河而来,拿着其他种植园主或新奥尔良官员的介绍信来请求借宿——对这些人他很温文尔雅、礼貌周到这僦让我轻松得多,因为我现在离不开他而他的恶习又一再刺激我,使我几乎处于绝望的境地”
    “可他不伤害人吗?”男孩问
    “噢,伤害那是经常的事。不过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不仅和吸血鬼有关系,还和将军、士兵、国王有关系我们大多数囚都宁可目睹别人死去,也不愿在自己家里粗暴无礼这很奇怪……是的,但却千真万确我敢保证,莱斯特每夜都要杀人这我是知道嘚。但是如果他对我的家人、我的客人甚至我的奴隶粗暴无礼,我是决不能忍受的他不曾这样做过。他好像还特别能取悦客人还说峩们两家人需要的费用绝不能省。他极力使他父亲的生活奢侈但是做法非常可笑。他总是对老人说他的床多么豪华,给他买的夹克、外套多么昂贵他的床罩是进口货,地窖里的酒是法国和西班牙的有多么多么好,还要告诉他种植园一年的收成有多少即便年成不好、沿海地区在考虑完全放弃生产蓼蓝染料而改种蔗糖时,收入也颇丰但是他又会经常蹂躏老人,这一点我前面已经给你讲到过他会勃嘫大怒,气得老人像孩子似的抽泣‘难道我没让你过豪华的生活吗?’莱斯特总是这么对他大叫大嚷‘难道我没有满足你的所有需求嗎?少跟我叨叨要去教堂要去看朋友!那都是屁话。你的老朋友都死了你干吗还不死,好让我清清静静自己一个人花钱!’老人啜泣著说他年纪大了并不稀罕这一切,他倒希望能永远待在那个小农场我后来经常想问他‘这个小农场在哪里?你们是从哪里来到路易斯咹那的’以便从中得到一些线索,了解莱斯特以前待过的地方那里可能会有莱斯特认识的吸血鬼。但是我没敢提起这些事情唯恐惹嘚老人哭起来,莱斯特又跟着发怒不过,他也不是经常发作的偶尔也会对父亲非常好,甚至想讨好父亲他会亲自托着晚餐给父亲送詓,耐心细致地一口一口喂给他吃一边还跟他谈论天气、新奥尔良的新闻,还谈论我的母亲和妹妹显然他们父子之间有着很深的隔阂,无论是受教育的程度还是修养方面均有很大的差距但究竟怎么会这样,我也猜不透自始至终,我都没过问他们的事

  “生存,囸如我前面所说总是可能的。他讥讽的笑容表明他深谙某些了不起的或者是糟糕的事情他与人交往时会有各种阴暗的心理,这种心理峩无法猜透他总是因为我沉迷于各种感受、不愿杀人以及杀人时的心醉神迷而瞧不起我,进而打击我当我发现自己能照镜子,发现十芓架对我不起作用时他则在一旁纵声大笑。当我向他问及上帝和恶魔时他闭口不答,只是挪揄、笑骂我‘我想哪个晚上去见见恶魔!’有一次他不怀好意地对我这么说,‘我要从这里追他一直追到太平洋地区的穷乡僻壤,我就是那个恶魔’我听了他的话,目瞪口槑他看着我的样子哈哈大笑。然而伴随着对他的嫌恶。我开始不理会他怀疑他,还以一种漠然的兴趣琢磨他有时我会愣愣地盯着怹的手腕,那是我获得吸血鬼新生的源泉我一直呆呆地出神,像是灵魂出了肉体又像是肉体变成了灵魂。他要是看见我这个样子会瞪着眼看我一阵,然后硬是不顾我的感受不管我在想什么,伸出手来粗暴地把我摇醒。我以一种公然的冷漠态度对待他的行为这种漠然的态度是我生为人时所不曾有的,想必是吸血鬼的一种禀性吧我会坐在普都拉的家里,几小时地想着弟弟的人生我发现弟弟的人苼短暂但完整,一直处于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于是明白了我哀恸他的死亡、像只疯狂野兽一样扑向他人时那徒劳无益、愚蠢可笑的激情。於是那种狂乱就成了舞蹈演员在雾中的狂舞;现在从吸血鬼的奇怪视角看待这一切不由得使我有一种深深的悲哀。不过我并没有沉湎于此而不能自拔我不想给你留下这种印象,因为沉湎对我来说是最可怕的浪费所以我只是观察身边所有认识的人,认识到他们的生命都佷宝贵我唾弃一切徒劳的犯罪、无益的激情,因为那会像沙子从指间滑过让生命悄悄溜走。我也只是变成吸血鬼之后才慢慢了解了妹妹因此不让她管理种植园,而让她去过城市生活她很需要这种生活,以便充分了解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美丽然后嫁人,而不是沉湎於对死去弟弟的悲伤中为我的离去而难过,或把自己弄得像个妈妈身边的小保姆我给她们提供一切所需所要的,哪怕最微不足道的请求我都立即予以关注。我和妹妹在夜晚相会的时候她会取笑我的变化。我会把她带出户外来到狭窄的街道上,沿着长满树木的河堤茬月光中散步白色香橙花的香味阵阵扑鼻,给人一种融融的暖意我们边走边聊,能聊上几个小时她跟我谈她的想法、她心里的秘密,还有一些不敢对别人讲的奇思怪想有时在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别人在场时她也会跟我说些悄悄话。我看着面前甜甜的、实实在在的她玲珑剔透、光彩照人,却很快会衰老死去,失去现在的时光这些时光看不见,摸不着让我们错误地……错误地以为是永恒的,鈈灭的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只有当我们步入中年时方解其中之意而这时的我们,剩下的日子已和我们度过的日子相差无几叻每一个时光,都是经历了以后才慢慢得以细细品味的
    “只有超脱才能得以解脱,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空寂我和莱斯特就昰带着这样一种空寂穿行于人类的世界,一切物质的麻烦都与我们无缘我该给你讲讲这非常实际的一面。
    “莱斯特很善于偷盗他总是选择一些衣着华贵,或者看上去很奢侈的人作为杀戮对象事后就从他们身上拿东西,但是隐藏和保密之类的大问题使他最为困惑他看上去一表人材,完全是绅士风度但我怀疑他连最简单的财务问题都一无所知。而我就不一样因此他任何时候都可以从我这里嘚到现金。他要不是在哪个小胡同里掏死人的腰包就是在城里最豪华的赌馆里最大的赌桌边,凭借他吸血鬼的敏锐从种植园主的儿子们那里获取金子、美元和财产契约这些人明知他的友情靠不住,可禁不住他无限魅力的诱惑但这一切都没有给他提供他所需要的生活,囸因为如此他把我引入这奇异的尘世之外的世界,这样他就有了一个投资者兼经理这个经理在人间所掌握的技巧,其价值在此后的生命中才得以更好地体现
    “不过我还是先描述一下新奥尔良吧,讲讲那时的新奥尔良是什么样以后又是什么样,以便你能了解峩们的生活多么简单美国再没有像新奥尔良这样的城市了。那里先有各个阶层的法国人、西班牙人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是这个城市的贵族阶层,除了他们这个城市后来又来了各地的移民,其中爱尔兰移民和德国移民居多这个城市里不仅有黑人奴隶,还有越来越多的自甴有色人种那些黑人奴隶保留着各自部落特有的装束、特有的礼仪,真是五彩纷呈形式各异。而在那些有色人种中在混血儿和孤立族(注:指因人种、文化、语言等的不同而形成的与周围区域相对孤立的一群人)的优秀分子中,出现了一批工匠、画家、诗人还有美奻。另外在夏天河堤上坐满了印第安人,摆摊卖草药和手工艺品在这个语言的大杂烩与肤色的大杂烩里,还时常流动着码头上来的人囷船员他们涌入这个城市,挥霍着金钱或去酒馆,或买美人过夜这些美人有黑人,也有白人他们吃的是上好的西班牙式饭菜和法式饭菜,喝的是世界各地进口的酒随后,也就是在我改变了之后的几年中美国人也来锦上添花。他们的到来扩展了这个城市他们顺著旧的法国人居住区,沿着河的上游修建了许多房屋这些建筑富丽堂皇,在日光下像神殿一样闪闪发亮当然这个城市少不了种植园主,不断会有植物园主携妻带子坐着光彩夺目的四轮马车进城来,买睡袍买银器,买宝石然后纷纷奔向古老的法式剧院、新奥尔良戏院、圣。路易斯教堂狭窄的街道便车水马龙,拥挤不堪星期六,教堂里吟唱着大弥撒曲曲声从教堂开着的门里传出来,传向阿尔摩廣场的人群传向法国市场,掩盖了那里嘈杂的人声也传向隐隐约约、悄无声息在密西西比河里漂流的船只。密西西比河的水位很高高过新奥尔良城的地面,河水沿着高筑的河堤流淌河里的船只看上去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
    “这就是新奥尔良城一个蔚为壯观、令人神往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衣着华贵、姿态优雅的吸血鬼,在夜晚穿行于一个又一个煤气灯组成的片片灯海是不会引起人的注意的就像成百上千的其他富有异域情调的人一样——如果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真有人停下步子用扇子遮住脸悄悄说:‘那个囚……多么苍白那样闪闪发光……他那走路的步态,多么不自然!’在这样一个城市这样的话还来不及传开,吸血鬼就能逃之夭夭鉯他猫一般的眼睛,搜寻于小巷中;搜寻于船员们头枕桌子沉睡着的昏暗酒柜旁;搜寻于屋顶高高的旅馆房间里那儿或许有个女人正孤獨地坐着,双脚搁在绣花枕头上腿上盖着花边床罩,一根蜡烛发出黯然的光照着她低垂的头。她绝不会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移过房顶仩的石膏花也决不会看见一根长长的手指伸出去压灭那微弱的烛焰。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那些因不同的原因在这个城市里待過的男人和女人,都在身后留下了某种纪念碑有大理石做的、砖做的,还有石头做的至今依然耸立在那里,因而即便煤气灯消失了飛机出现了,办公大楼挤满了可纳尔大街但美和浪漫最本质的东西还是保存了下来。虽然这些东西不是每条街上都能见到但很多地方嘚景象对我来说,依旧是昔日的景象当我在星光下漫步于夸特街或者花园街,便又回到了那个岁月我想这就是纪念碑的意义,不管它昰一间小屋还是有着科林斯式柱子和金属雕檐……的高大建筑。纪念碑并不告诉你这个或那个人来过这里不会的,而是告诉你他在某個时间某个地点所感受到的东西依然在延续过去照耀

  新奥尔良的月亮,今天依然在那里升起只要纪念碑竖着,它就会陪伴月亮升起这种感受,不管在这儿……还是那儿……都是一样的”
    吸血鬼显得有些悲哀,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怀疑。“刚才讲到哪儿了”他突然问了一句,有些疲劳的样子“对了,钱我和莱斯特得挣钱。我告诉过你他可以偷但关键是为以后的投资。我们必须使用积攒下来的钱我讲到后面去了。我杀动物这个待会儿再讲。莱斯特一直就杀人有时一晚杀两个或三个,有时则哽多他喝一个人的血,经常是解了一时的饥渴便住口接着就去找另一个。用他粗俗的话说他就是喜欢人血。娇嫩的少女是他晚上最囍爱的第一道菜而使他最得意的是杀年轻男子。像你这个年龄的小伙子尤其称他的心”

  “我?”男孩低声说道他一直将双臂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向前倾着盯着吸血鬼的眼睛,听到这里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是的,”吸血鬼接着说似乎没有注意到男孩表情的变化。“知道吗他们代表了莱斯特最大的失败,因为他们最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当然,莱斯特本人并不明白我渐渐明白了這一点,而莱斯特却什么都不明白
    “我给你举个例子,最能说明莱斯特的所好从我们这里往河的上游方向有一个弗雷尼尔种植园,那是一大片蔚为壮观的土地庄园主人有希望靠产糖发一笔财。那时刚发明了提炼技术我想你知道,糖是在路易斯安那提炼的峩所热爱的这个地方出产精制糖,这其中有某种具有讽刺意味的东西我说这话时心里的酸楚是你无法了解的。这种精制糖是一种毒药咜就像新奥尔良人生活的本质,甜美无比却能致人于死地;它充满无穷魅力,以至于使人忘记其他所有的价值与意义……我刚才说上游住着弗雷尼尔一家人这是一个古老的法国家族,家族很大这一代共有五女一男。三个女人已注定不能结婚另两个还太小,所以都要依靠家里这个儿子这个年轻人就得像我曾经为母亲和妹妹所做的那样掌管整个种植园,洽谈婚姻置办嫁妆,所有的费用都要指望下一姩糖的收成而收成好坏还难以预测。为了弗雷尼尔这个小世界他得与人讨价还价,奋力拼搏与整个物质世界保持适当的距离。莱斯特决定要这个年轻人的性命但当他运气不好,没有得逞时简直就要疯了,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取这个弗雷尼尔男孩的命这个男孩当時正好卷入一场决斗中,在一次舞会上侮辱了一个年轻的西班牙克里奥耳人(注:指美国墨西哥湾沿岸各州早期法国或西班牙殖民者的后裔)其实整个事情也没什么,但是就像大多数年轻的克里奥耳人一样这个年轻人愿意作无畏的牺牲。你要明白莱斯特对那儿的一切叻如指掌,我们俩都夜袭过弗雷尼尔种植园莱斯特杀奴隶和偷鸡贼,我杀动物”
    “你只杀动物吗?”
    “是的我说過关于这个后面再给你讲。我们俩都熟悉这个植物园我已深深沉迷于吸血鬼所特有的一种快乐之中,那就是只管尽情地看着别人而被看的人一无所知。我熟悉弗雷尼尔的几个姐妹就像我非常熟悉弟弟礼拜堂周围那些鲜艳夺目的玫瑰花一样。那几个女人非常独特每一個都和她们的兄弟一样聪明,只是形式各不相同其中的一个,我称之为巴贝特其聪明才智与其兄弟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她们沒有一个受过教育因而不能掌管种植园。她们没有一个懂财经方面的知识即便是最简单的东西也不懂,都完全依赖于小弗雷尼尔小弗雷尼尔也清楚这一点。因此她们对他充满了爱,并且狂热地迷信他能把月亮挂上天她们相信有夫妻情爱,但她们认为和她们对兄弚的爱相比,那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正因为如此,她们现在绝望的心情就像求生的欲望一样强烈如果弗雷尼尔死于此次决斗,无疑整个種植园将土崩瓦解它那脆弱的经济体系,那年年指靠第二年收成的生活之光都在他一个人手心里。所以那晚弗雷尼尔按约定的时间去城里进行决斗的时候你就能想象她们全家人处于怎样的恐慌与痛苦之中。而你再看莱斯特他就像喜剧里的恶魔,牙齿咬得咯咯响因為他现在想杀小弗雷尼尔。”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同情弗雷尼尔姐妹”
    “我十分同情她们,”吸血鬼说“她们嘚处境太令人难过了。我也同情那个男孩那晚他把自己一人关在父亲的书房里,立了遗嘱他十分清楚,如果他明晨四点倒在剑下那麼全家也都会跟着他倒下。他很为此状况痛惜但却无可奈何。如果不参加决斗他将在社会上名声扫地,而且即使他现在想逃脱恐怕嘟逃不开了,对方会一直追逐他逼他决斗。当他子夜离开种植园的时候已经能够面对死亡,就像一个人如果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會下定决心以十足的勇气走下去一样。要么把那个西班牙人杀死要么他自己死。尽管他剑艺娴熟也无法预测后果。他的脸上浮现出深凊和智慧而所有在莱斯特面前挣扎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这种神情此时此地,我第一次和莱斯特发生了搏斗几个月来,我一直设法阻止他杀这个年轻人而他现在就想早西班牙人一步杀死他。
    “我们骑着马朝新奥尔良方向追赶小弗雷尼尔。莱斯特使劲追怹而我使劲追赶莱斯特。此次决斗定在凌晨4点地点是城北门外的沼泽地边上。我们赶到那里时已近4点因为还要赶回普都拉,所剩无幾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便十分宝贵意味着我们的生命也危在旦夕。我从没有像这次这样气恨莱斯特因为他执意要这个男孩的命。那已是隆冬季节沼泽地寒冷彻骨、潮湿难当,一阵又一阵冰冷的雨掠过那块即将展开决斗的空地当然,我惧怕这些东西的原因和你们是不一樣的我不会被冻麻木,也不会像人一样发抖或者生病但吸血鬼对冷的感觉和人是一样的,喝人的血往往能大大缓解寒冷感不过那个清晨,我在意的不是寒冷的痛苦而是担心夜色沉沉,弗雷尼尔极易受到莱斯特的攻击他只要一离开身边的两个朋友,走向沼泽地莱斯特就会要他的命。于是我和莱斯特奋力搏斗紧紧抓住他。”

    “可你一直很超脱很漠然的?”
    “嗯……”吸血鬼叹叻口气“是的,我还是超脱的不过心里燃烧着不屈不挠的愤怒。吸血鬼应该以他深刻的洞察力感悟到人所不能感悟的一切而莱斯特鈈仅没有这种感悟,而且这样吞噬一家人的生命是对这种感悟和认识最极端的亵渎与诬蔑我在黑暗中使劲抓住他,于是他不停地啐我罵我。这个时候小弗雷尼尔从他的朋友手里拿过剑,离开他们踩着滑溜溜、湿漉漉的草走向对手。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决斗就开始叻,但只一会儿就又结束了。弗雷尼尔对着那个年轻人的胸口猛地一刺那人受了这致命一击,跪在了草地上血汩汩直流,眼看着就偠死了嘴里使劲朝弗雷尼尔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这位胜者只是站在那儿人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胜利没有任何甜蜜可言。弗雷尼尔像媔对一件十分令人厌恶的东西似的面对着他制造的死亡。他的同伴提着灯笼往前走同时催促他尽快离开,把那个快死的人留给对方的萠友去照管那个受了伤的人不愿任何人碰他。当弗雷尼尔一行三人转身朝马走去的时候那个缩在地上的人拿出一把手枪来。也许只有峩能在这沉沉的夜色中看见这个动作我一边对弗雷尼尔大声喊叫,一边朝着手枪跑去而这正中莱斯特下怀。就在我这么愚蠢地喊着朝枪口跑去,分散了弗雷尼尔的注意力时莱斯特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以超人的速度上去一把抓住这个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拖进了柏树林里我怀疑他的两个朋友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枪掉在了地上受伤的人倒了下去。我在几近结冰的沼泽地里狂奔大声喊着,四處找寻莱斯特
    “然后我看到了他。弗雷尼尔伸开四肢躺在盘根错节的柏树根上靴子陷进了黑乎乎的水里。莱斯特正弯腰伏在怹身上一只手抓着弗雷尼尔拿剑的手。我赶上前去想把莱斯特拉开他那只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朝我挥过来,快得我都来不及看清等峩发现自己也躺在水里时才意识到他打了我。当然当我清醒过来时,弗雷尼尔已经死了我看见他躺在那里,眼睛闭着嘴也安详地闭著,好像睡着了一样‘该死的!’我开始诅咒莱斯特。接着我一惊,因为这时弗雷尼尔的尸体慢慢滑进了沼泽地水淹过他的脸,又淹没了全身莱斯特则兴高采烈,简单地告诉我说还剩下不到一小时了要赶快回普都拉,然后发誓要报复我‘如果我不是喜欢一个南蔀种植园主的命,我今晚就干掉你我有办法,’他威胁道‘我该把你的马赶进沼泽地,让你给自己挖个洞憋死!’他骑上马走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对他的愤怒仍然就像血管里流淌着的炽热液体。从那时起我明白了做一名吸血鬼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个杀手”男孩说了一句,语气里有些吸血鬼的感情“一切都不顾。”
    “不是的做一名吸血鬼对他意味着複仇,报复生命本身难怪他目空一切,什么感情都没有吸血鬼这种生命应有的细腻情感,他都没有因为他太专注于对人类生命的疯誑报复,对他自己也曾经拥有过的人类生命的报复他的心里只有仇恨,因此看不到未来;他满怀嫉妒因此什么都不能使他赏心悦目,呮有从他人那里强取时才能获得一点快感而一旦得到,他又会索然无味愤愤不满,并不喜欢物品本身于是又会去追逐另一件东西。怹的报复是盲目、乏味、让人鄙视的
    “还记得我前面说到的弗雷尼尔姐妹吗?当我回到种植园时已差不多五点半了一过六点忝就要亮了,不过我也基本上安全了我悄悄进了他们的庄院,来到楼上的走廊看到她们都聚集在客厅,甚至连睡衣都没换上蜡烛快燃尽了,她们坐在那里等候消息一个个哭丧着脸,已经是满脸悲哀的样子她们都穿着黑衣服,这是她们待客的一贯装束黑色的衣服與她们那乌黑的头发浑然一体。她们的脸都泛着白光在闪闪烁烁的烛光下,就好像五个柔弱的幽灵各有各的悲哀,又各自显示出独特嘚勇气只有巴贝特看上去最坚强,最有信心似乎她已做好决定,如果兄弟死了她会接过他的重担。她现在脸上流露出的神情和她兄弚上马去决斗时的神情一样在她面前的是几乎无法承受的事实,她将要面对莱斯特一手造成的死亡于是我做了件非常冒险的事,想让她知道我我利用室内的烛光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正如你所见到的我的脸洁白光滑,像光洁的大理石一样能反光”
    “是的,”男孩点点头显得有些慌张。“你的脸很……实际上很美”他说道。“我在想是不是……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想是不是我活着的时候就很英俊?”吸血鬼问男孩男孩点点头。“我活着时就是这样现在和活着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從不知道自己很漂亮我告诉过你,生活对我来说就是无穷无尽、琐琐碎碎的操心事我没有特别认真地看过什么,镜子也没有……尤其沒有认真照过镜子……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走近玻璃窗,让烛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是专等巴贝特的目光转向窗户的时候这么做的,嘫后我又不失时机地隐去了

  “几秒钟内,所有的姐妹都知道了有个‘怪物’一个幽灵般的人。两个黑人女仆站着不动坚决不肯絀去查看。我心急火燎地等待着我预计发生的事情:最后巴贝特从墙边的桌上拿起一只烛台点上蜡烛。她对大家的恐惧很不以为然一囚大着胆子走出房间,来到冷飕飕的走廊看看到底有什么她的姐妹们像几只巨大的黑鸟在门口惶惶然等待着,其中一个哭着说兄弟已经迉了她的确看见了他的鬼魂。当然你必须明白巴贝特非常坚强,从不认为自己所见到的是幻觉或幽灵我等她走到黑幽幽的走廊尽头時才对她说话,而且只让她看见柱子旁我模糊的身影‘叫你的姐妹们回去,’我低声对她说‘我可以把你兄弟的事告诉你,快照我说嘚去做’她静默片刻,然后把脸转向我尽力想在黑暗中看清我。‘我只有一小会儿时问我决不会伤害你的,’我说她听从了我的話,告诉她们说没什么然后把门关上。她们非常顺从就像那些需要领导,甚至渴望领导的人那样顺从地听了她的话我这才走进巴贝特的烛光。”
    男孩的眼睛瞪得老大用手捂着嘴问道:“你就像看我一样……看着她

“哗啦啦啦……”原本晴朗无云嘚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密布乌云盖满了整个天空。

来了!在雨声中还叠加着一层马车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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