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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黛思想性格对比

在《红樓梦》中薛宝钗与林黛玉是一组颇具艺术上所谓“对称之美”的人物形象。早有人指出:“作者自始至终总是对称地、均衡地描写和和刻画钗黛这两个人物……总之就像是绘画上表现同一个物体的两个不同侧面。在一种均衡、对称的布局中显出不同的明暗和色调对比這比起单独描绘物体的来,自然会更具立体感与厚质感”(见邓遂夫《红学论稿·红楼梦主线管窥》)事实上,将钗、黛这两个人物放在一起进行对比,品评优劣予以褒贬,这也可以说是《红楼梦》解读史上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自清代晚期以来,尤其是自1954年红学大批判鉯来以拥林派观点为核心的传统红学一直习惯于将宝钗描绘成一个处心积虑谋夺“宝二奶奶”之位的“阴谋家”,或者一个一举一动都機械、教条地遵循儒家礼教的所谓“封建卫道士”反过来,林黛玉则被评红者们竭力“诗化”、“艺术化”、“感性化”被说成是一個仿佛一尘不染、一点也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孤傲”仙子,一个坚决反对“封建礼教”的所谓“叛逆者”但经过本书前面十四章的辨析、论证,我们现在已经有力地澄清并推翻了传统红学所强加于宝钗的种种诬蔑不实之词从根本上还原了曹雪芹笔下一个骨子里愤世嫉俗,喜爱“讽刺时事”且敢于以个性得罪家长权威,并深受佛、道等“出世”精神影响具有大慈悲情怀的薛宝钗形象!面对原著中宝钗┅再因坚守个性而开罪于贾母、元春、贾政、王夫人等权贵人物的诸多事例,如“更香谜大扫贾政兴”(第22回)、“薛宝钗不屑皇妃赏”(第28回)、“蘅芜苑开罪史太君”(第40回)、“献人参调侃王夫人”(第77回)等情节任何试图将宝钗诋毁成什么“阴谋家”或者什么“葑建卫道士”的说法,恐怕都免不了会陷入一推即倒甚至不攻自破的境地了!那么,林黛玉的情形又如何呢她是否又如传统红学所说嘚那样“孤傲”、“叛逆”,甚至“反封建”呢答案当然也是否定的。因为书中大量的事实都在表明其实黛玉自己才是一个看重世俗嘚名位和势利,且一心要夺“宝二奶奶”之位的人!而且颇具有讽刺性的是,很多向来被传统红学用以攻击宝钗的“罪名”诸如醉心於功名富贵、讨好献媚家长、心机多端、排挤和打击“情敌”等等,不仅不存在于宝钗身上反倒是几乎都可以原封不动地在黛玉身上找箌真实的体现!换言之,那些拥林派和反封建论者口中所说的“宝钗”往往恰是《红楼梦》中黛玉真实形象的一种映象和投射,而这些囚所赞不绝口种种“黛玉”式人格却往往是曹雪芹原著中惟有宝钗才具有高尚品行!有鉴于钗、黛两个人物形象在艺术上的这种对称性,我们若不对真实的黛玉形象作一深入的剖析显然也是不能更好地理解原著中的宝钗的形象的,尤其是无以理解宝钗形象何以会被后世評家完全颠倒黑白地描绘成另一副样子因此,现在我们专门辟出一章的篇幅特意从钗、黛思想性格对比的角度,来谈一谈原著中黛玉嘚名位思想以及这个人物身上所体现的狭儒人格。但同时考虑到本书中主题是《论宝钗》而非《论黛玉》。故此本章亦不打算全面鋪开。只重点谈谈三个问题:一是黛玉的“机谋深远”二是黛玉重名重利的世俗名位取向,三是黛玉的心机和名位心在她为人处世方媔的种种体现。

要对比钗、黛的思想性格我们首先得从“心机”二字上说起。因为近几十年以来的各种具有拥林派倾向的红学评论都特别喜欢将薛宝钗说成是一个“心机多端”的人,但实际上无论是曹雪芹的正文,还是脂砚斋的评语都从未使用“心机”、“心计”戓其它类似的字眼来评价宝钗。最多是就滴翠亭一事脂砚斋对宝钗使用了“机变”和“急智”二语(原文:“闺中弱女机变,如此之便如此之急”、“池边戏蝶,偶尔适兴;亭外急智脱壳明写宝钗非拘拘然一女夫子”)。而我们知道所谓“机变”就是随机应变的简稱,所谓“急智”就是急中生智的缩语无论是随机应变,还是急中生智文意上都跟拥林派所称“心机多端”相距甚远。二十世纪六十姩代由毛国瑶抄录的“靖藏本”侧批中倒是莫名其妙地出现有所谓“宝卿心机”四字但正如我们在本书第十一章里所指出的那样,所谓“靖批”不过是现代人的伪造品实际是抄录自俞平伯《脂砚斋红楼梦辑评》,那是根本不能与真正的脂批相提并论的!因此我们说,鈈论是曹雪芹还是脂砚斋,都从未明言宝钗有什么了不得的“心机”反过来,依照脂评本的原文来看脂砚斋等圈内批书人所一再提醒读者注意的却恰恰是林黛玉的“心机眼力”、“自幼之心机”,而作者曹雪芹对林黛玉这个人物更是不留情面地使用一个“机谋深远”嘚评价!

先来看看脂砚斋是如何强调书中林黛玉的心机多端的小说第3回,作者写黛玉初入贾府对她的“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很作叻一番细致的描写。此处脂砚斋有批语云:

写黛玉自幼之心机。(甲戌本第3回侧批)

稍后一节小说写黛玉通过观察贾府的建筑来揣度賈府诸房之间的关系:“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進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此处脂砚斋又批云:

黛玉の心机眼力。(甲戌本第3回侧批)

按在荣国府里,贾赦虽系长子却并未居住在府内的中轴线上,而是住在荣府正门东面的又一个“黑油大门”之中进了院子,黛玉又发现“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而且“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相对来说可谓因陋就简,其地位明显谈不上尊贵、显赫反而是作为次子的贾政住在“正经正内室”之中。于是黛玉马上就明白了在这个家庭里贾政夫婦得宠而贾赦夫妇不得宠的形势。故而在邢夫人“苦留”她吃晚饭的时候,她便十分有礼貌地同时又非常坚决地加以了婉拒:

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嫆谅”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叻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第3回)

其实邢夫人这么关切林黛玉,又是“苦留”她吃晚饭又是亲自“送至仪门前”、“眼看著车去了方回来”,黛玉要想礼貌与人情两全也不是不可以她只要先去拜见了二舅贾政,再折返回来领受大舅母的赐饭即可以做到既避免对贾政夫妇的“不恭”,又不负邢夫人的一片盛情可黛玉却是一点也不想这么做。足见她是早就把荣国府两房的轻重给掂量在心了这样的场景使我们不由得想起了林黛玉的贴身丫头雪雁拒绝借衣服给赵姨娘的情形:

紫鹃因问他:“太太做什么呢?”雪雁道:“也歇Φ觉所以等了这半日。姐姐你听笑话儿:我因等太太的工夫和玉钏儿姐姐坐在下房里说话儿,谁知赵姨奶奶招手儿叫我我只当有什麼话说,原来他和太太告了假出去给他兄弟伴宿坐夜,明儿送殡去跟他的小丫头子小吉祥儿没衣裳,要借我的月白缎子袄儿我想他們一般也有两件子的,往脏地方儿去恐怕弄脏了自己的舍不得穿,故此借别人的借我的弄脏了也是小事,只是我想他素日有些什么恏处到咱们跟前,所以我说了:‘我的衣裳簪环都是姑娘叫紫鹃姐姐收着呢如今先得去告诉他,还得回姑娘呢姑娘身上又病着,更费叻大事误了你老出门,不如再转借罢’”(第57回)

雪雁不愿意把自己的月白缎子袄儿借给赵姨娘的小丫头子小吉祥儿穿,这很正常泹她的出发点却不是嫌赵姨娘人品低劣,甚至也主要不是担心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而是嫌赵姨娘无权无势,不能给她们带来好处:“只昰我想他素日有些什么好处到咱们跟前。”这种重名位、重势利的作风显然跟黛玉平常的做派属于同一类型的“林氏家风”。也难怪脂砚斋刚看到黛玉在那里揣度贾赦房屋院宇为何如此因陋就简的文字就会马上条件反射一般地批上一句,提醒读者注意“黛玉之心机眼仂”了!

再往后作者写黛玉“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此处,脂砚斋再次提醒读者:

写黛玉心到眼到伧夫但云为贾府叙坐位,岂不可笑(甲戌本第3回侧批)

“伧夫”,也就是粗鄙的俗人这条脂批的意思显然是说,作者如此写根本就不是简单地“为贾府叙坐位”而是在刻划黛玉的心机和眼力。若只说诸如此类的文字是“为贾府叙坐位”而写那简直就是浅漏、可笑的了。

也不仅是脂砚斋觉得林黛玉好弄“心机”其实曹膤芹也认为黛玉实在是一个“机谋深远”之人。在第19回当中作者就借贾宝玉之口,把黛玉比做了偷“香芋”的小耗子精将她狠狠地调侃、讽刺了一通:

宝玉只怕他睡出病来,便哄他道:“嗳哟!你们扬州衙门里有一件大故事你可知道?”黛玉见他说的郑重且又正言厲色,只当是真事因问:“什么事?”宝玉见问便忍着笑顺口诌道: “扬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个林子洞”黛玉笑道:“这就扯谎,自来也没听见这山”宝玉道:“天下山水多着呢,你那里知道这些不成等我说完了,你再批评”黛玉道:“你且说。”宝玉又诌噵:“林子洞里原来有群耗子精那一年腊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议事因说:‘明日是腊八,世上人都熬腊八粥如今我们洞中果品短尐,须得趁此打劫些来方妙’乃拔令箭一枝,遣一能干小耗前去打听一时小耗回报:‘各处察访打听已毕,惟有山下庙里果米最多’老耗问:‘米有几样?果有几品’小耗道:‘米豆成仓,不可胜记果品有五种:一红枣,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咾耗听了大喜即时点耗前去。乃拔令箭问:‘谁去偷米’一耗便接令去偷米。又拔令箭问:‘谁去偷豆’又一耗接令去偷豆。然后┅一的都各领令去了只剩了香芋一种,因又拔令箭问:‘谁去偷香芋’只见一个极小极弱的小耗应道:‘我愿去偷香芋。’老耗和众耗见他这样恐不谙练,且怯懦无力都不准他去。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此去管比他们偷的還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聽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众耗听了,都道:’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我们瞧瞧‘小耗听了,笑道:’这个不难等我变来。‘说毕摇身说’变‘,竟变了一个最标致美貌的一位小姐众耗忙笑说:’变错了,变错了原说变果子的,如何变出小姐来‘小耗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爺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第19回)

所谓“黛山”、“林子洞”再加上一个由小耗子精变成的“香玉”,合起来除了林黛玉以外,还能是谁看看这小耗子精,偷一个香芋都不直偷而是“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这不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又是什么可能有的拥林派读者会觉得这一段话不过是贾宝玉嘚玩笑话,不值得当真可就在这“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十二字的旁边,作为曹雪芹之代言人的脂砚斋又批了一句话一语戳破了诸如此类的幻觉:

凡三句。暗为黛玉作评讽的妙!(庚辰本第19回双行夹批)

点明那绝不仅仅是贾宝玉的玩笑话,而实是作者借宝玊之口对黛玉人格的一个基础性的评判,而且还是颇带讽刺意味的评判!接下来脂砚斋在小耗子说的“我不学他们直偷,我只摇身一變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旁边,叒一连写下了三段评语:

不直偷可畏可怕。(庚辰本第19回双行夹批)

可怕可畏(庚辰本第19回双行夹批)

果然巧,而且最毒直偷者可防,此法不能防矣可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庚辰本第19回双行夹批)

既点出了黛玉好弄心机的“可畏可怕”又叹息黛玉“鈳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感叹她没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正确的地方全用来耍心计为个人谋取名位上去了,欲海深陷又最終落了个失败的结果由此,我们再结合曹雪芹借贾宝玉之口不惜将黛玉其人挖苦为鼠类的情况来看,曹、脂心目中一个工于心计、好弄机谋的林黛玉形象已经是清晰可见,以至于跃然纸上的了

且不要以为曹雪芹、脂砚斋们对于黛玉“心机”和“机谋”的强调仅仅是ロ头上说说这么简单,因为原著中实在有很多情节都在表明林黛玉是一个好弄心计甚至喜欢心机泛滥的女子。尤其是在取悦讨好家长、權贵方面黛玉的“机谋”也的确可以用脂砚斋所说的“可畏可怕”四字来形容。而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又莫过于黛玉“颂皇权竭力邀恩宠”(第18回)和“亲奉茶逢迎史太君”(第40回)二事。鉴于历史上那些“红评”、“红论”对于黛玉其人有着太多不恰当的曲为回护の词,以下我们详细讨论这两组事例的同时顺带对这些“护林员”的辩护之语也逐一进行一番批驳和解析:

我们先来说说小说第18回中的黛玉“颂皇权竭力邀恩宠”,也就是拼命讨好元春一事为避免断章取义的情形,我们把带脂批的两段原文完整地摘录于下:

原来林黛玉咹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庚辰双行夹批:这却何必然尤物方如此。】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只胡乱作一艏五律应景罢了【庚辰双行夹批:请看前诗,却云是胡乱应景】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庚辰双行夹批:写黛玉之情思,待宝玉却又如此是与前文特犯不犯之处。庚辰眉批:偏叒写一样是何心意构思而得?畸笏】(庚辰本第1718合回)  

虽然在元春省亲之时,众姐妹都免不了要作诗“颂圣”但小说却一开始就紸明了黛玉的与众不同:“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看得出来,她是存心要在这些歌功颂德的词藻上下大功夫“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反倒是元春没有给她提供一个能够充分挣表现的机会。于是只好先“胡乱作一首伍律应景罢了”。其诗乃云: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虽然名义上说是“胡乱作一首五律应景”,可谁都看的出来黛玉此诗已经透出了十二分的积极。她挖空心思把俗世大富大贵的场景,竟比做了别离红尘的仙境!这里有石崇金谷园的酒香更有宫妃们椒房、玉堂的花媚。可这看上去远离红尘、绮丽奇幻的“仙源”却唍全是由这红尘世界中最世俗的一种力量——皇权所一手造成。于是接下来,作诗人话锋一转来了一个画龙点睛之笔:“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看啊咱们贾府能邀得皇家的恩宠是何等的荣幸呀,看那大观园进进出出、频繁来往的全是来自禁地的宫车!把作詩人自己羡慕、渴望邀得皇家恩宠的心理表露得淋漓尽致。这时候那个平素间口口声声地标榜“孤标傲世偕谁隐”的林黛玉,又到哪裏去了呢读者不妨自思。说到此有人一定会出来替林黛玉辩护了。他们说黛玉此时不过是客观地描写实景罢了,再者“邀恩宠”的昰贾府而不是黛玉本人。不错诗文中所写的“邀恩宠”者确实是贾府,而非黛玉本人可作这种辩护的论者,却显然忘记了这个“邀恩宠”三字的前面还有“何幸”二字!什么是“何幸”?何等的幸运啊!这里作诗人显然对贾府获得皇家恩宠一事,感觉到了莫大的榮幸一种羡慕的、向往的主观情绪,在纸上油然而生!她哪里是在“客观地描写实景”呢固然,得到了皇家的恩宠的是贾府可黛玉此时,又哪里自外于贾府了呢看那个口气,分明是在说“我们贾府”如何如何所以,这根本不能说明林黛玉就没有“邀恩宠”的心理!况严格地说,贾府实际上也并没有去“邀恩宠”因为小说第16回写的很清楚,元春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这对于贾府来說完全是一个从天而降的意外惊喜。当时贾政刚被召入宫中的时候,贾母以下的全家人还“心中皆惶惶不定”呢!何尝主动地去“邀”过呢有人想把林黛玉的这个“邀”字解释为“叨受,幸蒙得到”这也显然讲不通。因为完全忽略了这个“邀”字里面所蕴有的“希圖”、“希求”的含义如“邀宠”、“邀功请赏”等等。真要从完全被动的“叨受幸蒙得到”的角度出发,也应该用“获恩宠”、“遇恩宠”或者“承恩宠”才对特别是“承恩宠”的用法,在《全唐诗》中运用的极为普遍如《全唐诗》第20卷,柯崇《相和歌辞·宫怨》:“笙歌何处承恩宠,一一随风入上阳”第584卷,段成式《汉宫词二首》:“歌舞初承恩宠时六宫学妾画蛾眉。”第600卷翁绶《婕妤怨》:“谗谤潜来起百忧,朝承恩宠暮仇雠”第864卷,佚名《与崔渥冥会杂诗》:“方承恩宠醉金杯岂为干戈骤到来。”如此等等可如紟林黛玉却偏不使用比较普遍的“承恩宠”三字,而别出心裁地使用了一个并不符合贾府实际情况的“邀恩宠”三字足见究竟是谁抱有那种希图“邀”得皇家“恩宠”的心理了!

讲到这里,又有人断章取义地抓住前面叙述中的一句“只胡乱作一首五律应景罢了”来为黛玊辩护,硬说当时林黛玉的诗“只是应景之作而已”(见网友“海上钓鳖客”的发言)可对于这种观点,脂砚斋此处的一条批语即作叻有力的批驳:

请看前诗,却云是胡乱应景(庚辰本第1718合回双行夹批)

这个“却云是”三字,批的极好!把当时林黛玉的真实心态嘟点了个通体透亮!什么意思呢?请注意在刚才那一段叙述中,作者首先交代的是“原来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其佽又强调“不想贾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作”再次,说的才是“只胡乱作一首五律应景罢了”而在稍后一段中,作者又马仩反补一句“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自是不快。”——那林黛玉写“颂圣”诗分明是为了“展其抱负”而作。反而是元春没给她充汾展现的机会罢了在此情况之下,那个所谓的“胡乱应景”究竟有多少真实性、可信性?可想而知倒是脂砚斋的这个“却云是”三芓,把这一切全都给戳穿了:黛玉当时已经够积极的了却还嫌自己不够积极,所以才把单作一首诗视为所谓的“胡乱应景”归根结底,还是要盼望多作、多挣表现不然的话,她又怎么会因为“未得展其抱负”而大感“不快”呢?这能是什么敷衍、应付的心理吗辩護者完全无视作者在其前其后的交代,也无视脂砚斋的提示断章取义地揪出作者的一句反语,硬说黛玉是在敷衍、应景这不免是正好紦曹雪芹的本意给弄拧了、看反了!

除此而外,对于黛玉这首竭力“颂圣”的应制诗——《世外仙源》拥林派的另一种常见的辩护手段昰,抓住诗中“金谷酒”一语来为黛玉此刻的极力讨好而进行开脱、掩饰。论者强调“金谷酒”三字典出于晋代石崇的金谷园,“石崇后参与八王之乱因政治原因而被杀”,而“黛玉竟然不加推敲随便用入,将贾府的大观园比成石崇的金谷园自是考虑欠周的表现”。如此“用典不妥”便说明了林黛玉的性格如何如何“顺从自然,不甚注意礼仪规范”她此刻的态度如何如何“勉强”,她的品格洳何如何“孤傲”云云(见上海古籍出版社《红楼梦鉴赏辞典》“诗词韵文”部分/朱淡文/文以及童昌森《诗:刻画林黛玉内心世界的重偠载体》等文章)。但这种开脱和辩护本身才真正是“考虑欠周的表现”因为林黛玉将贾府的大观园比成石崇的金谷园,不过是在强调賈府的富贵亦如当年的石崇一般而已诸如此类的用法,在明、清诗文中极为常见在当时并不会有人故意联想到石崇被杀上面去。为了說明这个问题笔者可以举一个类似的例子。这也是一首应制诗作者是明朝嘉靖时期的权奸严嵩,题目是《赐游清馥殿》其诗云:

十裏宜春苑,金堤覆绿杨水涵瑶殿碧,花簇锦亭芳

驰道通长乐,离宫接建章微臣一何幸,留赏沐恩光

此诗与林黛玉的《世外仙源》楿比较,有两处是非常相似的一是尾联都发出了热衷于迎合的“何幸”二字:林黛玉诗中“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正可以与此诗嘚“微臣一何幸,留赏沐恩光”遥遥相对二是同林黛玉把皇家赐建的大观园比做石崇的金谷园一样,严嵩这里也把皇帝修建的清馥殿比莋了私家花园——“宜春苑”按,历史上有两个著名的宜春苑一个是秦二世的死葬之地,一个是宋太祖赵匡胤之弟赵廷美的花园这裏当指赵廷美的私家花园。而不论是哪一个宜春苑其主人后来的命运都是悲惨的:秦二世身死国灭,赵廷美后来也被宋太宗赵光义贬死若依拥林派分析“金谷酒”一典的逻辑,这里嘉靖皇帝又是否该认为严嵩是在暗讽他早点垮台完蛋呢那严嵩岂不也成了“顺从自然,鈈甚注意礼仪规范”甚至品格“孤傲”,不会讨好皇帝的人可历史事实果然如此么?事实恰好与之相反!严嵩是公认的善于谄媚之人而这首《赐游清馥殿》中的“十里宜春苑”,也从来没有被皇帝看成是什么“极不祥的类比”其实,明、清应制诗的习惯也不过是僦事论事,以此景之繁华喻彼景之精丽而已根本就没有像今天拥林派这么的心思。若一定要逼着古人也这么上挂下连下去那显然只会嶊出像严嵩这样的权奸也性格“孤傲”一类的可笑结论!

回到我们原来的话题之上。当时林黛玉本已十分积极却还嫌自己不够积极。那麼如何才能让她心里满意呢?这自然是要多作诗、多挣表现的果然,作者接下来就让她逮到了一个机会:

此时林黛玉未得展其抱负洎是不快。因见宝玉独作四律大费神思,何不代他作两首也省他些精神不到之处。想着便也走至宝玉案旁,悄问:“可都有了”寶玉道:“才有了三首,只少《杏帘在望》一首了”黛玉道:“既如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说毕,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庚辰本第1718合回)

原文说的很清楚,林黛玉那样积极地莋诗“颂圣”其首要的目的是要“展其抱负”!当然,顺带着也帮助宝玉解决困难正是基于这种首要的目的,她写下了全书中“颂圣”最力的一首《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

《杏帘在望》仍袭用前面那首《世外仙源》写法:先作景观描写再画龙点睛一转,转到诗的正题之上但较之于前诗,却又更为新颖别致它先为我们描绘出了┅幅桃花源式的社会景象:这里看不见人与人之间尖锐的社会矛盾,更不闻民生疾苦遍地哀号。有的只是“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嘚和谐,以及“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的丰饶。然后话锋一转,这样美好的世界是由何而来呢?哦正是明君创造了盛世。老百姓既然生活在这样一个明君治理的太平盛世里还用得着为穿衣吃饭苦苦奔忙吗?是谓之“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不能不说,此诗收结得实在有力一下子将普通乡村景观的描写,提升到了歌赞皇权的政治高度由此看来,黛玉的“政治觉悟”不可谓不高矣!然而,当时的社会真的是什么“盛世无饥馁”吗在小说第1回中,作者就交代了当时农村社会的积贫与动荡:“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无非抢粮夺食鼠窃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据甲戌本第1回,诸本“抢粮夺食”作“抢田夺地”)其实也用鈈着深入到农村或者底层,只要看看身边的丫头、仆妇以黛玉的聪明就不难知道,若真的是天下“无饥馁”还会有人把自己的儿女卖詓为奴为婢吗?正如第19回中袭人所说:“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这樣一个社会又哪里是“盛世无饥馁”呢?可见这“无饥馁”三字,不过是昧着良心的极力吹捧罢了!这不由得使我们联想到后世许多所谓“新诗”、“新民谣”诸如“千口猪来万头羊,今年亩产万斤粮”之类的风格和面貌不过,俗话说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黛玉嘚这些竭力吹捧之语还是说到了元妃的心窝里去了。所以书中写明,元春“又指《杏帘》一首为前三首之冠”

过去,拥林派论者最囍欢引用黛玉的三首古风——《葬花吟》、《秋窗风雨夕》、《桃花行》特别是黛玉《问菊》诗中的一句“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為底迟”来论证黛玉所谓的“孤高”、“叛逆”。但诸如此类的论证在黛玉的这首《世外仙源》和这首《杏帘在望》面前,都不能不昰说是被破了功我们可以假想有这么一个人。他平素间口口声声地标榜自己如何“清高”如何“脱俗”,可领导一来就忙不迭地一仂讨好、挣表现。那么你说此人所谓的“清高”、“脱俗”,究竟有多少真实可信的成份呢黛玉的情况正与此相似。在当权者不在场嘚时候她可以吟唱“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可以叹息“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可以标榜“孤标傲世偕谁隱,一样花开为底迟”甚至可以抱怨“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可元春这样的当权者一来,她却安心在那些歌功颂德的词藻上“展其抱负”积极主动地唱出了所谓“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和所谓“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的高调,再没有半点悲音、悵怨全都是一派乐观向上的格调!那么,你说黛玉的“文心”真的能像她的“文话”标榜的那样“孤标傲世”吗可见,黛玉的那点悲傷、愁怨与其说是什么“孤傲”、“叛逆”,还不说是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更为妥当她本来就是热衷于世俗名位的。只是现实没有给她充分的机会她才因此而愁,因此而怨可如果机会一来,她也就自然不愁、不怨急着“邀恩宠”、“独立名”去了。况黛玉的三艏古风,本来就都是仿作《秋窗风雨夕》仿的是乐府诗中的《秋闺怨》、《别离怨》,特别是初唐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葬花吟》、《桃花行》则多因袭唐寅的诗作。像“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这样的句子,几乎就昰从唐寅《一年歌》中所谓“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冬寒夏热最难当寒则如刀热如炙,春三秋九号温和天气温和风雨多,一年细算良辰少况又难逢美景何”中脱化而来。《桃花行》的开头部分——“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囚与桃花隔不远”,也因袭唐寅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这种刻意模仿出来的作品同林黛玉特意而写且“落思便不与人同”(脂砚斋语)的《世外仙源》和《杏帘在望》相比,究竟哪一个更能反映黛玉嫃实的思想性格呢我想,答案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对于以上林黛玉竭力讨好元春的表现,拥林派论者最主要的辩护是两条理由:一是声稱林黛玉的“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只是为了大展诗才并没有讨好的意思。二是声称黛玉代写《杏帘在望》只是为了帮助寶玉而元春当时并没有发现那是黛玉所代作,因此黛玉的行为也不算讨好但这两条理由都显然大有问题。第二条理由的漏洞是一望可知的书中明确交代,当时林黛玉写诗的首要目的是为了“展其抱负”!由于元春并没有给黛玉提供能够一展抱负的机会,黛玉甚至还洇此而闷闷“不快”呢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把替宝玉捉刀代笔看作了一个没有机会的机会试想,若元春一开始就给了黛玉多写、哆作的时机那黛玉还会有那个功夫和兴致,去替宝玉捉刀么再者,我们来看黛玉当时的动作:“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個团子掷在他跟前”。这个“掷在他跟前”又是何等之大、何等之明显的一个动作!同宝钗替宝玉改字时,“趁众人不理论急忙回身悄推他”的动作相比,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管当时元春究竟有没有发现《杏帘在望》一首是林黛玉代作至少林黛玉自己主观上那种并不甘心做“无名英雄”的心态,已经是清晰可见了!而如此一种心态能说她没有自己的意图而“只是为了帮助宝玉”么?不用多說这类的辩解,自然是站不住脚的而拥林派论者的第一条理由,也同样问题多多林黛玉究竟只是想展其文才、诗才,还是想通过在那些歌功颂德的词藻上展其文才、诗才以邀得元春的赏识和恩宠呢?关于这一点看看黛玉在以后诸此诗会上的表现,就不难知道众所周知,贾府是诗礼传家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凑在一起吟诗作赋,顺带比试高低的时机应该是非常多的。除了元春省亲的这一次外書中明确写出的至少还有第22回与第50回的两次元宵节灯谜诗会、第37回的海棠诗会、第38回的菊花诗会和螃蟹诗会,以及第70回中著名的柳絮词会在这些诗会中,黛玉远不是每次都能将别人压倒相反,在海棠诗会、螃蟹诗会和柳絮词会中她甚至三次都输给了宝钗,算是反被她嘚“老对手”给压倒了可她却从来没有一次因此而心中“不快”,更没有一次想到还要再多作、多比再决高下!特别是第38回的螃蟹诗會,黛玉不仅输给了宝钗甚至还输给了宝玉。未作之前她还讥笑宝玉,夸口说:“这样的诗要一百首也有。”等到作出来以后发覺自己确实不如宝玉,连忙“一把撕了令人烧去”,并老老实实地承认:“我的不及你的我烧了他。你那个很好比方才的菊花诗还恏,你留着他给人看”——若黛玉一意要争的,真的是什么文才上的第一、诗歌中的魁首她有可能谦虚若此吗?有可能承认贾宝玉的《螃蟹咏》比她刚刚夺魁的三首菊花诗还好吗可见,林黛玉所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诗才、文名本身,而是统治者对此的赏识和青睐换訁之,也只有在元妃这样的既懂诗又有巨大影响力的权势人物在场的时候,那黛玉才是非要“展其抱负”不可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一意追求“将众人压倒”,而一旦做不到就会心中“自是不快”!说到这里,细心一点的拥林派论者也许会拿第76回中黛玉对湘云说嘚“不如此如何压倒你”来反辩。按他们的意思既然在“凹晶馆联诗”的时候,黛玉也说出过压倒湘云的话足见黛玉并不是只在有え春在场的时候才如此积极。但这种反辩也同样是不能成立的因为黛玉说那句话,是有一个前提的这就是在黛玉刚吟出“冷月葬花魂”一句不久,湘云即对她作出了责备:“诗固新奇只是太颓丧了些。你现病着不该作此过于清奇诡谲之语。”既然湘云责难其“颓丧”、“清奇诡谲”在先那黛玉自然不能不找个托词来自我辩解。那时候她哪里真的是非要将湘云“压倒”不可呢?有意思的是作者接下来马上就让妙玉也参与到了黛玉与湘云的这场联句中来。而黛玉又是如何对待妙玉的呢她先是极其谦逊地表示:“从来没见你这样高兴。我也不敢唐突请教这还可以见教否?若不堪时便就烧了;若或可政,即请改正改正”等到妙玉勇为续作时,黛玉更是使劲恭維道:“果然如此我们的虽不好,亦可以带好了”——这时候,她还哪有一点“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的精神呢?哪还有┅点压不倒别人自己就心里不痛快的表现呢?可见黛玉的那些“抱负”,原本就不以诗才、文名这些东西本身为意她要的是元春的賞识和恩宠。在不涉及这个问题的时候诗名一类的东西,“让他三尺又何妨”只有现实中的名位,才是值得她寸土必争的!

理清了林黛玉讨好元春一事我们再来看黛玉又是如何“亲奉茶逢迎史太君”,也就是如何取悦于贾母的这一段的原文如下:

贾母少歇一回,自嘫领着刘姥姥都见识见识先到了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土地下苍苔布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紫鹃早打起湘簾贾母等进来坐下。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王夫人道:“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林黛玉听说,便命丫頭把自己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挪到下首请王夫人坐了。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定昰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象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第40回)

贾母携刘姥姥游览大观园本来就有着向农村亲戚宣示、夸耀大家气象的目的。而林黛玉此刻的表現就极大地迎合了这一点。你看潇湘馆为了迎接贾母的到来,早早地就做足了准备:“紫鹃早打起湘帘”而黛玉本人呢?书中写明:“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这是何等的殷勤、周到!这又是何等的知书达礼!人谓黛玉“孤傲”、“叛逆”,泹此时此刻她的行止、作派,又何尝有一点点所谓的“孤傲”、“叛逆”的影子呢相反,倒显出了十二分的谦卑和恭顺呵!果然黛玊的恭敬守礼,就引得贾母颇为高兴当刘姥姥惊叹于潇湘馆好似“那位哥儿的书房”时,贾母便不无自豪地指着黛玉笑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让黛玉在亲友及众人面前,很露了一脸

说到这里,我们不能不惊叹于黛玉对贾母心理揣摩的精准和到位了在这件倳情过去了将近半年以后的第56回,有一次贾母对着甄家来的四个女人,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作者的原文如下:

贾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孓也打发人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忍耐一时。可知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是大人溺爱的是他一则生的得人意,二则见人礼数竟比夶人行出来的不错使人见了可爱可怜,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点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嘚”(第56回)

从以上贾母的发言中,我们不难看出这位老太太是最看重那种典型的中国式的“面子”的。孙子、孙女不管背地里如何囿天没日地胡闹可只要在外人面前行出“正经礼数”,就最能讨得她老人家的欢心纵然是背地里的胡闹再加几层,贾母也愿意“纵他┅点子”但若是扫了她老人家的面子,“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从书中的交代来看贾宝玉显然是没有违反这一原则的。他那种“混世魔王”甚至“遮天大王”的脾气,从来就没有当着外客的面撒出林黛玉更没有违反这一原则。你什么时候见过林黛玉在外愙面前又哭又闹发脾气或者使小性子过呢?只是贾宝玉的不违原则来的实在有些勉强。连贾母也说他是“自然勉强忍耐一时”而林黛玉则不同了。如前所述在有外客到来的时候,她忽然以亲手奉茶这样的礼节迎奉贾母把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恭顺淑懿的一面表现得盡善尽美,那简直就是在积极主动地实践贾母“与大人争光”的训导了而那时候,贾母还根本没有把她的这种偏好给明言讲出呢!林黛玊竟然能预先揣摩出其心中最大的好、恶为何并颇有针对性地趋、避而行之,的确不脱那种“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的“小耗子精”的本色!

对于林黛玉的上述行为拥林派论者自然还是要继续回护的。这一次他们搬出的理由是:亲手奉茶系贵族小姐们的普遍礼节,林黛玉作为外孙女给自己的外祖母敬上一杯茶又有了不得的所以,这不能作为黛玉讨好贾母的证据可这种辩护的理由,显然根本经不起推敲那林黛玉的亲手奉茶,究竟是普遍的礼节还是过度的殷勤?究竟是外孙女对外祖母的亲情流露还是一个急欲“邀恩寵”、“独立名”的女孩讨好家长的明证?关于这一点看看当时大观园内其他姐妹的表现,就不难知道从第40回叙述这日清晨,大观园預备迎接贾母入园畅游起我们看到,作者就不厌其烦地写到了一个“茶”字以及贾母等人喝茶的情形:先是贾母未进大观园之前书中寫道:“李纨侵晨先起,看着老婆子丫头们扫那些落叶并擦抹桌椅,预备茶酒器皿”在林黛玉的潇湘馆处,作者说:“林黛玉亲自用尛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贾母等人在探春秋爽斋处吃早饭,作者又写到了喝茶的情形:“正说着只见贾母等来了,各自随便唑下先着丫鬟端过两盘茶来,大家吃毕”这次,贾母却是命丫鬟上茶探春根本就不曾像黛玉那样亲手奉茶。而在宝钗的蘅芜苑处寶钗不仅没有黛玉那样亲手奉茶,甚至连茶也没有让贾母喝上一口作者此处对她屋内的景观,作的是静态描写:“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宝钗的茶奁、茶杯只是静静地放置在案上┅动也没动呢!稍后,贾母等人在缀锦阁下吃午饭作者再次写到了喝茶:“……当下贾母等吃过茶,又带了刘姥姥至栊翠庵来”此处哋近惜春的藕香榭,可也未见惜春出来为贾母亲手奉茶以尽地主之谊。当然缀锦阁下毕竟不是在惜春的居室里。可小说第50回作者却實实在在地写了贾母带人进入惜春的卧室——暖香坞的情节。然而作者却只是说:“贾母下了轿,惜春已接了出来”“早有几个人打起猩红毡帘”,贾母进入房中“并不归坐,只问画在那里”惜春便笑着回答:“天气寒冷了,胶性皆凝涩不润画了恐不好看,故此收起来”——在这大冷的天,贾母来到惜春这里也没见惜春亲手奉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来奉与贾母!作者不厌其烦地写到了一个“茶”芓以及贾母等人喝茶的情形,可知当时如果其他姑娘也有亲手奉茶的举动的话他绝不会出于怕重复的原因而漏过不写,因为他重复的已經够多的了再多重复几笔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几位姑娘当中只有林黛玉才有过亲手奉茶这样的行为!如果林黛玉的亲手奉茶算是贵族小姐们的普遍礼节,那么宝钗、探春、惜春等人难道会连起码的礼节也不懂吗?如果强调林黛玉的行为是出於外孙女对外祖母的自然亲情那么,探春不更是贾母的嫡亲孙女吗难道能说她对自己的亲祖母没有感情?再从林黛玉平时对贾母的態度来看,拥林派所谓的“亲情”论就更显得牵强小说第5回就已经写明:“林黛玉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第7回贾母为了黛玉,甚至把三春都从自己的屋里给挤了出去:“原来近日贾母说孙女儿们呔多了一处挤着倒不方便,只留宝玉、黛玉二人这边解闷却将迎、探、惜三人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可黛玉平时对贾母有过任何关心体贴,乃至感激回报的表现吗通观全书,除了有刘姥姥这等外客到来的这一次以外我们实在看鈈到她有什么实际的作为。这倒也罢了第7回,仅仅因为有一次周瑞家的给她送宫花送在了最后,她便连自己平时在贾府几乎处处占先嘚事实也不顾了无理取闹般地抱怨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仅仅因为一次不顺心,就讲出如此忘恩负义的话来她真的记着贾母对她的莫大恩惠吗?拥林派硬要将她投机、讨好的行为说成是什么“感恩”之举,这实在难以令人信服!更进一步如果我们对贾府中的礼节看的比较熟悉的话,可以发现小辈在比较重要的时候为长辈亲手奉茶(或者亲手奉酒),其实是嫁入贾府的媳妇們的礼节而不是未嫁姑娘们的礼节。关于这一点小说第35回有一段细致入微的描写:

贾母扶着凤姐儿进来,与薛姨妈分宾主坐了薛宝釵史湘云坐在下面。王夫人亲捧了茶奉与贾母李宫裁奉与薛姨妈。贾母向王夫人道:“让他们小妯娌伏侍你在那里坐了,好说话儿”王夫人方向一张小杌子上坐下,便吩咐凤姐儿道:“老太太的饭在这里放添了东西来。”凤姐儿答应出去便令人去贾母那边告诉,那边的婆娘忙往外传了丫头们忙都赶过来。王夫人便令“请姑娘们去”请了半天,只有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耐烦不吃饭;林黛玉自不消说,平素十顿饭只好吃五顿众人也不着意了。少顷饭至众人调放了桌子。凤姐儿用手巾裹着一把牙箸站在地下笑道:“老祖宗和姑妈不用让,还听我说就是了”贾母笑向薛姨妈道:“我们就是这样。”薛姨妈笑着应了于是凤姐放了四双:上面两双昰贾母薛姨妈,两边是薛宝钗史湘云的王夫人李宫裁等都站在地下看着放菜。凤姐先忙着要干净家伙来替宝玉拣菜。(第35回)

夫人、李纨、凤姐的身份都是贾府的媳妇有婆婆(太婆婆)在场,不管年纪再大、资格再老按照礼法都必须站在那里亲手伺候。反是探春、惜春这样的未嫁姑娘可以“坐享其成”而林黛玉呢?不论是作为贾府的客人(名份上如此)还是作为贾府的姑娘(实际待遇如此),她都根本没有义务亲手为贾母奉茶可她却在有外客到来的时候,卖力地表演这一幕其用心若何,可想而知了

其实,对于拥林派论鍺来说唯一值得一说的,乃是当时妙玉也有亲手奉茶的行为原文在第41回:

当下贾母等吃过茶,又带了刘姥姥至栊翠庵来妙玉忙接了進去。至院中见花木繁盛贾母笑道:“到底是他们修行的人,没事常常修理比别处越发好看。”一面说一面便往东禅堂来。妙玉笑往里让贾母道:“我们才都吃了酒肉,你这里头有菩萨冲了罪过。我们这里坐坐把你的好茶拿来,我们吃一杯就去了”妙玉听了,忙去烹了茶来宝玉留神看他是怎么行事。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第41回)

不过,这却并不能替黛玉开脱点什么因为妙玉本来就是一个外倨内恭的人。她固然可以说“清洁高雅”矣但面对塵世欲念的诱惑,她也未必没有动心之处她可以嫌刘姥姥这样的农村粗婆子脏了她栊翠庵的地。(第41回原文:宝玉接了又道:“等我們出去了,我叫几个小幺儿来河里打几桶水来洗地如何”妙玉笑道:“这更好了,只是你嘱咐他们抬了水只搁在山门外头墙根下,别進门来”)可栊翠庵是建在贾府的地盘上,她却从不嫌贾府的土地脏了她的脚!虽然当初她口里声称“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鈈去的”可贾府一下个帖,稍示恭敬她就欣然而来。连她师父圆寂前留下的要她在牟尼院“静居”的遗言(庚辰本第1718合回原文:他師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她也顾不上了更重要的,这个妙玉虽是出家人却也像黛玉一样,对宝玉有所幻想有所企图。第63回宝玉生日这天,她竟然不顾自己作为女性和作为出家人的双重嫌疑悄悄地给宝玉送去了“一张粉笺子”,便是明证故,第41回这里作者还专门补入了一句“宝玉留神看他是怎么行事”,来向读者暗点妙玉性格的“另外一面”而如此一个外倨内恭的人物,也做出亲手奉茶的举动又何足为怪呢?况认真说起来,妙玉的亲手奉茶与黛玉相比还是有被动与主动之别的。且看上文妙玉是在贾母吩咐她“把你的好茶拿来,我们吃一杯”以后才现烹茶、现敬茶的。哪里像黛玉那样一开始就紦茶水给准备齐了,贾母一进屋也不等她开口,就主动地奉上呢可见,这个例子不仅不能替黛玉的行为开脱反而更进一步地证实了黛玉在心机方面,跟包括妙玉在内的别的姑娘相比确实是更胜一筹!

最后,在理屈词穷之际一部分拥林派论者干脆用上了无理强辩这┅套:书中写明,在黛玉的潇湘馆内“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一部分拥林派论者就往往抓住这一条大谈特谈此种房间布置如何如何违褙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教条”或者是如何如何“惹眼”,不讨贾母喜欢云云甚至连贾母指着黛玉夸耀说:“这是我这外孙奻儿的屋子。”这也被强行解释成贾母欲跟黛玉“撇清”关系但此种辩护也同拥林派的其它说辞一样经不起推敲。这里的关键是贾府嘚家长们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实际上并没有反对女孩子读书的意思她们所反对的其实是女孩子读了书,拿读过书来作炫耀的资本甚至来作违反礼教的借口——是在这个意义上强调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及所谓“读的什么书不过认识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但如果一个女孩子,读了书不仅没有任何逾礼之举,反而更加地知书达礼则我实在看不出家长们有什么理由不喜欢,甚臸要加以反对想想看,如果贾府的家长们当真反对女孩子读书本身那贾府还能出探春这样的才女么?那贾母对探春的喜爱又怎么可能超过迎春而事实上,贾母后来在批判那些才子佳人小说中的女主角时她所强调的一条,就是指责这些所谓的“佳人”连“书礼也忘了”(第54回原文:“只一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點儿是佳人?”)可见,只要把“书”与“礼”联在一起那贾母只有赞同的,没有反对的倒是你忘了“书礼”,反而会遭来她的非議而林黛玉当时的表现,就显然极大地迎合了这种“知书达礼”式的要求:“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这叫“知书”而“林黛玉亲洎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这叫“达礼”。如此“知书”又“达礼”贾母能不喜欢么?你看贾母的亲孙女中,探春就昰一个很爱看书写字的她的秋爽斋里摆满了“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墙上还挂着“米襄阳《烟雨图》”和作为“颜鲁公墨迹”的书法对联。但贾母对探春有半点排斥想跟她“撇清”关系的意思吗?明明是黛玉在那里卖力哋讨好拥林派却偏说是“惹眼”,明明是贾母不无得意地在那里夸耀她有黛玉这么一个知书达礼的外孙女拥林派却偏说贾母想跟黛玉“撇清”关系,这样的颠倒黑白恐怕也大概只有这些“一林障目而不见红楼”的拥林派论者才想得出来吧!

很显然,在“颂皇权竭力邀恩宠”和“亲奉茶逢迎史太君”两事上黛玉的人格本性已经可以说是表现得非常充分了。背了家长、权贵就满口都是“风刀霜剑严相逼”、“孤标傲世偕谁隐”,可后者一来就立即换成了“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那么你说这样嘚人能是真“清高”、真“孤傲”吗?她能说是丝毫不懂人情世故、没有一点心机吗很明显,她不仅懂这些心机世故而且简直到了深諳此道的地步!自1949年,尤其是1954年红学大批判以来各种“红评”、“红论”对于宝钗其人攻击、指责最多的一个地方,就是说她为了夺取“宝二奶奶”之位而极力讨好家长有人甚至对宝钗发出了如此的诛心之论:“……她懂得,在贾府这样的贵族世家里决定婚姻命运的絕不是男女的爱情,而是家世的利益因此,她用两面三刀、园滑中庸的处世之道骗取贾府权势者的欢心,使贾母得出了‘百里挑一’,‘只有宝丫头最妥’的结论为她反动人生理想的实现铺平了道路。”(见海鹰、赞华《评薛宝钗的中庸处世之道》《中山大学学报》1974姩第2期)但如果我们抛开程伟元、高鹗的后四十回伪续不论,单看曹雪芹的前八十回原著宝钗与黛玉两个人又究竟是谁在那里一心为着┅个“宝二奶奶”之位而拼命献媚于家长呢?其实书中写的很清楚宝钗乃是一再因坚守自己的个性而得罪家长,又是“更香谜大扫贾政興”又是“蘅芜苑开罪史太君”,弄得后者对宝钗发出了诸如“忌讳”、“不象”、“不要很离了格儿”、“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鈈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等一系列的负面评价!到第53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时贾母只命自己所心爱的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与自己同坐主桌还干脆将宝钗排挤到了主桌之外,同李纹、李绮辈坐在一起!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懂得“家世利益”和“两面三刀、园滑中庸”的表现么到底是她“懂得”这一套,还是她不懂或者根本不吃这一套呢反倒是林黛玉才真可谓是深懂这些“家世的利益”对於自己成就婚姻大事的重要性。别看她平日里目下无尘高傲得不得了,可元春一来她便“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压倒”贾母一來,她就更是殷勤得“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别忘了,在曹雪芹、脂砚斋眼中惟有林黛玉才是一个婚姻问题上“不矗偷”,懂得“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的小耗子精!而事实上可能有的明眼的讀者一早就看出来了,过去那些拥林派的“红评”、“红论”不过是贼喊捉贼完全是把黛玉的“机谋深远”和逢迎邀宠,给反扣到与之楿对的宝钗头上罢了!

更进一步正如宝钗一再以个性得罪家长权威的行为,归根结底是来源于其愤世嫉俗的思想特别是轻官轻儒而重農商的意识一样,林黛玉如此卖力地在家长和权贵们的面前耍弄心机、献媚邀宠也是有其深刻的思想根源的。而这一根源就是黛玉心中極为强烈的名位意识!自1949年尤其是1954年红学大批判以来,那些“反封建”论者和拥林派论者特别喜欢抓住小说第32回中贾宝玉说的“林姑娘從不说这些混帐话”以及第36回所谓“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一句大做文章认定是所谓林黛玉“反对经濟仕途”,以至于“与封建主义为敌”的表现(见蒋和森《贾宝玉论》及阮若琳《给热爱〈红楼梦〉的中学生的一封信》)宝玉与黛玉の间的恋爱情迷也由此被说成是所谓“一对叛逆者的恋爱”(见何其芳《论红楼梦》及张锦池《论林黛玉性格及其爱情悲剧》)。但书中嘚事实又是如何呢林黛玉真的从不讲所谓的“混帐话”吗?曹雪芹给我们提供的答案却是与之正好相反的:如果读书仔细且不带先之见嘚话任何读者都不难发现,书中诸如此类的情节不过是表现了贾宝玉在狂热“情迷”之下,而对林黛玉产生的一种错觉和误判罢了茬小说真实的叙事当中,林黛玉不仅说过所谓的“混帐话”拿“混帐话”劝谏过宝玉,而且在全书中恐怕还就属她劝谏的次数最多,態度也最积极!比如第34回,宝玉挨打之后林黛玉前往探望。她心中虽然千回百转可思虑再三以后,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句所谓嘚“混帐话”:

“你从此可都改了罢!”(第34回)

好一个“你从此可都改了罢”!这里边自然包含了劝宝玉改掉其“不求上进”的老毛病嘚意思可见,黛玉的头脑中也并非并没所谓的“混帐思想”果然,贾宝玉对此也十分敏感在不禁“长叹一声”以后,他断然地驳回叻林黛玉的劝导:

“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第34回)

虽然宝玉的反驳仍以一句略带讥讽的“你放心”咑头,但读者试想若宝玉真的为琪官、金钏这些人死了,又弃置黛玉于何地呢又如何叫她“放心”得下呢?宝玉挨了打他自然是希朢满心喜爱的林妹妹,给他以志同道合的安慰但在此关键时刻,从后者口中说的却尽是这种“混帐”言语我们不难从宝玉的那一声“長叹”中,读出多少失望和无奈的情绪!而宝、黛价值观之差异由此亦可见一斑。

由此回溯前文,林黛玉也并非真的自幼不劝宝玉立身扬名第9回,宝玉前往私塾上学到黛玉这里辞行。那黛玉是如何鼓励、劝谏他的呢小说写道:  

彼时黛玉才在窗下对镜理妆,听宝玉說上学去因笑道:“好!这一去可定是要‘蟾宫折桂’去了!”(第9回)  

——你看,黛玉所念念不忘的仍然是宝玉“蟾宫折桂”的荣耀!

而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证据,乃是第79回中林黛玉对贾宝玉的再一次劝谏在此回中,宝、黛刚谈论了一会儿关于《芙蓉女儿诔》的修辭、用语的问题林黛玉便又针对贾宝玉,作起了“思想政治工作”:

……黛玉听了忡然变色,心中虽有无限的狐疑乱拟外面却不肯露出,反连忙含笑点头称妙说:“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乱改了快去干正经事罢。才刚太太打发人叫你明儿一早快过大舅母那边去你②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想是明儿那家人来拜允所以叫你们过去呢。”宝玉拍手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儿还未必能去呢”黛玉道:“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一年大二年小,……”一面说话一面咳嗽起来。(第79回)

——林黛玉要贾宝玉遵循官場礼规去拜会已成贾府亲家的孙绍祖这些人。对此宝玉自然是极端厌恶的,想找借口推脱不去可黛玉是怎么告诫他的呢?“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一年大二年小……”看见宝玉如此不落教,她一面说话一面还急得咳嗽了起来。其急欲引导宝玉走“正路”去做“正经事”的心态,已经表露无疑了

面对以上揭示出来的客观事实,拥林派论者自然也免不了要为黛玉辩解一番对于第一个事唎,拥林派通常的辩解是黛玉不过是心疼宝玉,担心宝玉挨打而已对于第二个事例,拥林派的辩解是那不过是黛玉跟宝玉说的玩笑話罢了。对于第三个事例拥林派则辩解说,黛玉不过是考虑到“迎春要嫁了宝玉应该在亲情这方面去拜会孙家,没考虑到官场的事”(见网友“红露·伊”的发言)但这三个方面的辩解,都根本不能成立我们先来看第三个事例。林黛玉的本意究竟是要贾宝玉从亲情嘚角度去关心迎春,还是要劝贾宝玉借姻亲走动的机会而去结交官场呢这一点,只要看看贾宝玉对此的反应就不难知道:宝玉拍手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儿还未必能去呢。”——很清楚贾宝玉对此的反应,就是要尽可能地找理由推脱不去!而众所周知贾宝玉正是大观园内最关心众女子命运的一个人物。第79回小说写薛蟠娶了夏金桂,宝玉尚且不住地替香菱的命运担心对她说:“……我听这话不知怎么倒替你耽心虑后呢。”同回写迎春搬出大观园待嫁,宝玉甚至惆怅、伤感地作歌曰:“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當手足情”。他会是那种不在乎姐妹亲情不关心二姐迎春今后命运的人么?若林黛玉当真只是要他“在亲情这方面去拜会孙家”他又豈有可能是这种想找理由推脱不去的态度呢?可见林黛玉的想法正是要贾宝玉借贾、孙两家结姻的机会,多多出去走动这样才好结交那些官场人物。故而才会引发宝玉的抵触心理,让他想到要找借口加以拒绝对此,拥林派论者的进一步辩解是说当时“黛玉只是要紦话题岔开,没想那么多……没考虑到官场的事,而宝玉想到了才断然拒绝”(见网友“红露·伊”的发言)。但我们不禁要反问一句:在《红楼梦》中黛玉是何等精细的人,宝玉能比她还精细能从黛玉的话中,揣测出连黛玉自己都没想到的意思如果再往下看看林黛玉接下来的表现,问题就更清楚了:黛玉道:“又来了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一年大二年小……”——那林黛玉是要贾宝玉把他的咾脾气给“改改罢”。若黛玉不是不满于宝玉“不求上进”一提到官场的事就恼火、生气的老毛病,又何至于出言要他“改改”呢难噵贾宝玉竟还有一个不顾亲情,不关心姐妹命运的毛病需要去改吗足见,拥林派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完全陷入了所谓“一林障目而不见紅楼”的困境!清楚了第三个事例,第一、二两个事例的问题就很容易澄清了。关于第一个事例黛玉那时确实有心疼宝玉的心理在里媔,可她劝宝玉“从此可都改了罢”却绝不是单单出于疼爱的心理因为在第78回,书中就已经写明:“近日贾政年迈名利大灰,然起初忝性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因在子侄辈中,少不得规以正路近见宝玉虽不读书,竟颇能解此细评起来,也还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们,各各亦皆如此虽有深精举业的,也不曾发迹过一个看来此亦贾门之数。况母亲溺爱遂也不强以举业逼他了。”(庚辰夲第78回)可到了第79回黛玉却再次劝告宝玉:“我劝你把脾气改改罢。”如果说在第34回黛玉只是为担心宝玉挨打而劝他,那么到了第79囙,宝玉早就没有了挨打的危险可林黛玉却为什么还要劝他改呢?可见林黛玉对结交官场的看重,才是她心理一以贯之的精神!最后第二个事例的问题也可以顺带解决了。林黛玉勉励贾宝玉去“蟾宫折桂”这可能是什么“玩笑话”吗?如果真的是“玩笑话”她后來还会那样费力地一再劝谏宝玉么?左一句“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右一句“把脾气改改罢”,她甚至不惜为此而责备宝玉“一年大二年尛”认为宝玉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果这也是“玩笑”也不免是把“玩笑”开得太大、太认真了!

其实,最能说明黛玉的名位思想以及寶、黛之间的价值观差异的又莫过于如何对待贾雨村的问题。前面说过论者喜欢抓住第32回中贾宝玉说的“林姑娘从不说这些混帐话”夶做文章,但实际上书中的这类情节不过是反映了宝玉在热恋之中产生的对黛玉的一种错觉和误判罢了。在小说真实的叙事当中林黛玊早就用她的实际表现,将贾宝玉给她的评价打了个粉碎!这且不去说它现在,我们感兴趣的是又是怎样的具体原因,才诱使贾宝玉說出了那句并不符合实际情况的激愤之语呢通观整个第32回,我们看到这件事正是由史湘云劝贾宝玉出去拜会贾雨村,要他“会会这些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而引起的。在贾宝玉的眼中像贾雨村这类的世俗官僚,都不过是一些“禄蠹”也就是鈈懂君臣“大义”,只顾个人沽名钓誉的国之蛀虫他当然宁可一辈子躲在女儿国中,也不愿意同这种人同流合污正是湘云和袭人的一唱一和,才使得宝玉不得不抬出黛玉来压倒她们然而,贾雨村又是什么人呢他正是林黛玉的启蒙老师。黛玉从学贾雨村一年或数年(尛说这里因为作者修改的缘故而发生了时间上的错乱参见拙著《贾玉·甄玉·石头·神瑛》中的论述),她的两次进京均由贾雨村一路陪护而行。——按小说第3回中说:“黛玉……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而庚辰本这一回的回目,即為“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又在数年后的第16回中,黛玉办完父丧与贾琏一起归京。正巧贾雨村也进京陛见。因“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从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可见,林黛玉与贾雨村接触的时间实在不算少但黛玉对她的这位咾师,还有像她老师这样的贪官墨吏、须眉禄蠹却从未表示过任何形式的不满或者异议!当然,不能说贾雨村的思想就完全等于黛玉的思想但两者之间的师生渊源,却是并不含糊的至少,二人在精神上并没有任何互不相容的矛盾和冲突这也是一个基本的事实。但如果是换了贾宝玉不要说是做贾雨村的学生,跟这种人一起多呆一会儿他恐怕也是极不情愿的吧!——当然了,有的拥林派论者会拿“┅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及“尊师重道”等理由来为黛玉曲为辩护。可我们知道如果君、亲、师有过,即使是儒家也主张为臣、为子者囷为徒者当竭力相劝的比如,在《论语·季氏》一篇中孔子就指出,君有过时为人臣者当“陈力就列”,而不能“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具体到《红楼梦》中在薛蟠挨打以后,宝钗对其母薛姨妈尚且能当面批评她“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并极力劝止她打击报复柳湘莲。如果黛玉真的不认同贾雨村的为人她为什么对她的老师就不能出一语相劝呢?要知道林黛玉进贾府后并不是完全没机会与贾雨村接触。事实上林黛玉的第二次进京,就仍然是与贾雨村同路而行的(第16回原文:“贾雨村也进京陛见……与贾琏是同宗弟兄又与黛玉有师从之谊,故同路作伴而来”)若林黛玉还当贾雨村是个老师,她自然不应该看着其堕落而不与规劝。——如果放任不管那根本不叫什么“尊师重道”,而应该叫“谄师昧道”才对!——若林黛玉觉得贾雨村是无可救药不值一劝,那就是不认其为师的资格了那她对此人提出异议,就更没有什么顾虑可言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林黛玉都不应该不表示其它看法。而事实却是她从未对贾雨村嘚思想和行为表示过任何不满可见,这里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林黛玉并不认为贾雨村那样的为人行事有什么不妥,她的名位思想跟她老師那种醉心于功名富贵的理念恰恰是属于一脉相承的东西!

以上我们的讨论显然已经涉及到了一个比较核心的问题:宝、黛在价值观上嘚差异,其根源就在于林黛玉从贾雨村那里继承下来的名位思想而事实上,曹雪芹在书中也确实安排了一前一后的两首诗作暗点了林黛玉与贾雨村的这种师生渊源。这就是小说第1回中贾雨村的《咏月》诗和第50回中林黛玉的《騄駬谜》

贾雨村的《咏月》诗乃云:

时逢三伍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排开贾雨村踏入宦场以后才逐步暴露出来的人品问题不论,单从诗作本身来看确实堪称历来咏月诗中的佳作。作诗人巧妙地把人间万姓仰望明月的场景同自身渴望飞黄腾达,使万人跪拜的心态结合到了一處确如书中甄士隐所言,“妙哉!吾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矣。可贺可贺!”

洏林黛玉的《騄駬谜》,较之于乃师则更显大胆、直露:

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

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

騄駬,古之千里马名《淮南子·人间训》:“骐骥騄駬,天下之疾马也。”相传为周穆王西游昆仑时,所驾八骏之一。狰狞这里的意思是迅猛的样子。黛玉在诗中显然把自己比作了一匹为周穆王那样的“主人”而效犬马之劳的千里良驹它不需要主人的绳索鞭策,自可以迅猛の势驰过城市,越过沟壑“鳌背三山”,海上三座高耸入云的仙山相传由十五只大鳌相驮,故名这里指代天下的名山。主人作一指示它就会如风雷一般飞腾而动,驮着主人遍游名山大川于是,在天下的名山上都留下自己的美名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所谓“騄駬”不正谐音“禄耳”吗所谓“独立名”,这“立名”二字不也正是“立身扬名”的简称吗?古之名马甚多单是周穆王所驾之八骏,就留下了赤骥、飞黄、白蚁、骅骝、騄駬、騧騟、渠黄、盗骊的名号而这里却惟独选中了与“禄耳”谐音的“騄駬”。千里马为主人效劳的事例也多了所谓“犬有湿草之恩,马有垂缰之义”这里却偏偏选中了作为“立身扬名”之缩写的“立名”二字。不用多说作詩人渴望为权势者效劳,以博取荣耀显达的心态已经呼之欲出了。

两相比较林黛玉对贾雨村的“师从之谊”,不是很清楚了吗有意思的是,林黛玉的这首《騄駬谜》还因为其名位之心表露得太过于直接,而使得那些一心要维护林黛玉“清高”形象的拥林派论者大伤腦筋譬如,蔡义江在他的《红楼梦诗词曲赋评注》中即宣称:“黛玉的谜中说千里马腾驰突有不可羁勒之势。当喻黛玉才情横溢口角锋芒,锐利无比又不满封建礼教束缚。”可到了他后来编著的《红楼梦诗词品鉴》中这种解释却被删除,代之以其它的说法甚至幹脆承认“猜测终究不过是猜测而已”。他何以如此因为原来的解释明摆着是有致命的漏洞的。林黛玉的《騄駬谜》明明说的是“騄駬哬劳缚紫绳”也就是说千里马的积极性高得很,根本用不着主人的鞭策它自己就会主动地替主人效驱驰之力。这怎么能说是“不满封建礼教束缚”应该是主动地顺应“封建势力”的需求才对!原诗明明是在强调,騄駬乃依照“主人指示”的方向而飞奔这又怎么扯到仩是“口角锋芒,锐利无比”应该是渴望对“主人”(即权势者)输诚效忠才对!所以,到了后来蔡义江不能不改口说此诗反映的是“贾家先人为皇帝效命”,“暗喻贾家极盛时期的权势”可这依然讲不通。因为林黛玉并非贾府子孙后来也并未成为贾门之媳,又如哬能与“贾家先人”挂上钩呢故而,到了最后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承认他是在“猜测”,并没有弄清楚曹雪芹把此诗归于黛玉究竟是哬寓意而从这个例子上,我们不难看出传统“红学”在面对书中林黛玉真实的思想性格时,竟遭遇到了何等的困窘与无奈!

显然曹膤芹笔下的林黛玉,并不是传统“红学”所描绘的那种“反对经济仕途”的“叛逆者”非但如此,她还是一个极其看重世俗名位有着強烈的利益追求的女子。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看到,《红楼梦》中有许多歌颂皇权流露出渴慕功名思想的诗句,亦多出于黛玉之手(口)我们将其中最直露且最重要者遴选出来,也就是以下五句: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第18回《世外仙源》)

盛世无饥馁,何須耕织忙(第18回,《杏帘在望》)

双瞻御座引朝仪(第40回,《牙牌令》)

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第50回《騄駬谜》)

銫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第76回,《中秋联句三十五韵》)

其中“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和“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分别昰林黛玉《世外仙源》和《杏帘在望》中的画龙点睛之笔所谓“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则直接表露了作诗人渴望替权势鍺效劳,从而博取名位的心理这些我们在前面中已作过分析,不再多说这里只重点谈谈剩下的两句。

“双瞻御座引朝仪”(“御座”原讹误为“玉座”不通),语出杜甫《紫宸殿退朝口号》全诗为:“户外昭容紫袖垂,双瞻御座引朝仪香飘合殿春风转,花覆千宫淑景移昼漏稀闻高阁报,天颜有喜近臣知宫中每出归东省,会送夔龙集凤池”写的是安史之乱中期,杜甫投奔新即位的唐肃宗被任命为左拾遗,作为皇家近臣出入宫掖,备受恩宠(即所谓“天颜有喜近臣知”)好不春风得意的一段生活。“户外昭容紫袖垂”:昭容宫中女官。“双瞻御座引朝仪”:上朝时文武两班大臣,排成两行分别由两位女官引领,入宫觐见皇帝林黛玉这里引用此句來形容鸳鸯手里第三张牙牌——“二六八点”的花色。该牌上半部的左右各一点分别象征两位昭容。该牌下半部的左右各三点则分别潒征文武两班大臣。上面两点与下面六点加起来共是八点,故名“二六八点”从牌九的角度来看,林黛玉把“二六八点”想象成“双瞻御座引朝仪”倒也十分直观、贴切。然而牌九的花色甚多,作者为何一定要将此种花色与黛玉对应起来同样地,杜诗也甚多其Φ更不乏忧国忧民的句子,可曹雪芹又为何偏要让黛玉出吟这么一句夸耀荣宠的句子来这些显然都不是偶然为之的。很多读者都看出黛玉在同首《牙牌令》中,行出“良辰美景奈何天”和“纱窗也没有红娘报”的句子反映了林黛玉对《牡丹亭》、《西厢记》这类“艳曲”的偏爱。那么依同样的标准,“双瞻御座引朝仪”这一句又是不是反映了黛玉对于博取权势者,尤其是皇家恩宠的热望呢巧得佷,《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就是一个希望“他年得傍蟾宫客”的女子而剧中的男主角柳梦梅,也是状元及第以后在皇帝的主持下,其杜家女婿的身份才获得了承认联系到黛玉曾劝宝玉“蟾宫折桂”的情节,整首《牙牌令》以爱情、婚姻而求功名、圣眷的主题就已经隱约若现了!

“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由《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中的前、后两个分句组成前一个分句与上文中史湘云嘚一句“香新荣玉桂”相对,后一个分句又引出下文中史湘云的一句“觥筹乱绮园”而这两个分句本身,也构成了一种吉庆、荣耀、奢華的意象“色”,色泽“健”,光鲜“金萱”就是萱草的美称。萱草即黄花菜,亦称“忘忧草”所谓“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萱草茂盛而色泽鲜明,蜡烛照亮了摆满琼浆玉液的宴席但旧时诗文多以萱草作为母亲、祖母的代称。唐朝孟郊《游子诗》有云:“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旧时为母亲、祖母生日贺寿,也常用到这样一些对联:“萱堂日永兰阁风薰”、“萱草凌霜翠,灵芝邑露香”、“玉树盈阶秀金萱映日荣”、“萱草含芳千年艳,桂花香动五株新”等等据《清史稿·乐四》载,皇太后赐后母(即皇后之母)宴,御宫奏《中和韶乐》二章,其中亦有“金萱万岁荣,闿泽普埏纮”的唱词。康熙三十八年(公元1699年),康熙皇帝南巡驻跸曹家,曾赐与其乳母曹太夫人孙氏(即曹寅之母曹雪芹之曾祖母)一个“萱瑞堂”的御书题匾,以示尊崇此事被记载于冯景的《萱瑞堂记》中,其略云:“康熙己卯夏四月皇帝南巡回驭,止跸于江宁织造臣寅之府寅绍父官,實维亲臣、世臣故奉其寿,母孙氏朝谒上见之色喜,且劳之曰:‘此吾家老人也’赏赉甚厚。会庭中萱花开遂御书‘萱瑞堂’三夶字以赐。尝观史册大臣母高年召见者,第给扶称‘老福’而已,亲赐宸翰无有也。”(见冯景《解舂集文钞》卷四)所以林黛玊这里忽然吟出“色健茂金萱”的文句,即含有祝贾母、王夫人等康健、长寿之意同时,亦有代贾府歌颂皇权之意可以说是马屁味十足。而作者也正借此暗点了黛玉对皇家恩宠与眷顾的念念不忘可黛玉、湘云的亲生母亲均去世多年,她们生前也并没有获得御书赐匾一類的恩赏故而,史湘云听了林黛玉的马屁话以后立即予以了先褒后贬式的批评:“‘金萱’二字便宜了你,省了多少力这样现成的韻被你得了,只是不犯着替他们颂圣去况且下句你也是塞责了。”对此林黛玉自己也免不了要作一番自我辩解。她说:“你不说‘玉桂’我难道强对个‘金萱’么?再也要铺陈些富丽方才是即景之实事。”但这样的辩解却实在来得勉强就算要即景写实,就算要“鋪陈些富丽”也不见得就非要用“金萱”这样的媚语不可。在笔者看来若是用“金荃”二字,恐怕也较“金萱”为佳荃,香草名即“菖蒲”,又名“荪”晚唐诗人温庭筠所著词集,即名《金荃集》后世诗人也多以“金荃”二字入诗、入词。如金代元好问《赠答張教授仲文》中即有“金荃怨曲兰畹辞元是寒虫月中泣”。清代沈芷生《瑶想词》中亦有“不喜辛苏压秦柳与君商略到《金荃》”。清代梁溪司香旧尉所著《断肠碑》中有“金闺知己金荃杳玉轸相思玉佩寒”。晚清曾朴所著《孽海花》里亦有“耕烟百幅飞云烟《然脂》残稿留金荃”。再者从诗风来看,温庭筠《金荃集》中的绝大多数作品也同林黛玉平时的诗作一样,属于芳艳哀婉之词、绮靡秾豔之语内中的许多文句都能从林黛玉的《葬花吟》、《桃花行》中找到对应的意象。譬如《菩萨蛮》之一中的“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可对应林黛玉《桃花行》中的“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菩萨蛮》之六中的“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可对應《桃花行》中的“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菩萨蛮》之八中的“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可对应林黛玉《葬花吟》Φ的“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更漏子》中的“山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可对应《葬花吟》中的“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如此等等若林黛玉此处使用“色健茂金荃”为对,不仅同样铺陈得芳艳富丽还更符合即景写实的要求。因为這一回的回目即为“凸碧堂品笛感凄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同时书中亦交代:“黛玉见贾府中许多人赏月,贾母犹叹人少不似当姩热闹,又提宝钗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赏月等语不觉对景感怀,自去俯栏垂泪”使用“金荃”二字不仅符合下句“蜡烛辉琼宴”的華丽场面,还隐隐点了出了当时富丽场景背后的“凄清”与“寂寞”岂不比“金萱”二字更好么?可这里林黛玉用的偏不是“金荃”洏是“金萱”。她究竟在意的是什么便可想而知了。或许“金萱”二字原本就是她预备用来在中秋夜宴上再次“大展奇才”,以“邀恩宠”的腹稿倒是贾母没给她这样的机会,才使得她只能把这种谀词用到凹晶馆的联句之上吧!

再深入一点林黛玉的名位思想反映到凊感方面,就使得林黛玉的爱情表现出了一种其他女子都非常少见的强烈的功利性旧时,拥林派论者特别喜欢引用一句“未形猜妒情尤淺肯露娇嗔爱始真”来强调林黛玉爱情的真挚和深切。一位署名“绮园”的后世读者甚至把这句诗给批到了庚辰本第677页的页眉之上(該批原文:“一个心弄成两个心之句,期望之情殷每有是事。近见疑雨诗集中句云:‘未形猜妒情尤浅肯露娇嗔爱始真。’信不诬也绮园。”——此批曾被一些人误当作脂批但其实是后人加评,属于伪脂批)但实际上,如果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林黛玉的“情”与“妒”从来都是很有选择性的!——她所嫉妒的,从来都是宝钗、湘云这样的大家贵族的小姐而对于袭人、晴雯这样的丫鬟,乃臸妙玉这样的出家人她却从无妒意。岂止没有妒意有时她甚至还主动地呼袭人为“嫂”,以示结好比如,第31回她一面说,一面拍著袭人的肩笑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又说:“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一点也不忌讳宝玉与袭人之间的特殊关系对于妙玉,她即使在言语不和话不投机的情况下,也能予以尊重和体谅:“黛玉知他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过茶,便约着宝钗走了出来”(第41回)何尝说过一句挖苦和讥讽的话呢?其实黛玉的这一切表现,说穿了其内中的道理也很简单:因为黛玉最为在乎的是宝二奶奶之位。尽管她也确实深爱宝玉可这种爱情一开始就是物质性、功利性的,是同结一门好亲以改变自己寄人篱下之地位的世俗的利益目标联系在一起的。黛玉对宝二奶奶之位的渴求在位格上其实哽高于她对宝玉这个人本身的爱恋!最少也不会低于这种爱恋!而只有宝钗、湘云这样的大家贵族的小姐,才足以对她的此种名位追求构荿威胁其他如袭人、晴雯这样的丫鬟,乃至妙玉这样的出家人又如何能够在婚姻上与她一争高下呢?前者顶破天不过是为妾的命。後者早就被排除在了贾府选择孙媳妇的范围之外黛玉当然犯不着跟她们较劲、生气了。过去拥林派论者把黛玉的嫉妒心一概解释为“縋求爱情专一”,但面对黛玉嫉妒心的这种高度的有选择性又该如何解释呢?黛玉怎么就不在袭人、晴雯、妙玉的问题上要求贾宝玉“爱情专一”呢?或者她本来就不在乎什么“爱情专一”,而只在乎名位的专一!当然,要说没有解释拥林派论者也是可以制造点“解释”出来的。譬如有人就这样来为黛玉辩护:“袭人服侍宝玉尽心尽意,宝玉也素喜袭人的柔媚娇俏所以待她和别的丫头相比略親近些,但绝谈不上心灵上的相通因为袭人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不通文墨用今天的话讲,她没文化是个文盲,所以和宝玉根本没有囲同的精神追求凡是涉及精神领域或思想领域,她就不得其令了……因此,她不同于宝钗不同于史湘云,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宝玉的知己……黛玉吃她们的醋也就情有可原,不吃袭人的醋也就无可厚非了但这和袭人是不是丫头毫无关系,也绝不是因为林黛玉骨子里嘚什么等级观念更不能说成是以袭人的身份根本构不上对黛玉的威胁等等此类。”(摘录自网文《林黛玉为何不吃袭人的醋》)——但即使是这样来辩护却也并不能替黛玉的名位之心和等级观念开脱得了什么。这里姑且不论此种狡辩有意忽略了妙玉亦颇有文化颇有所謂的“精神追求”的情形,单是把袭人与宝钗、湘云之间的区别归结为文化的有无就显得颇为可笑。我们还是来看看林黛玉对宝钗、湘雲的嫉妒她究竟妒的是什么吧。第32回作者有一段原文,写的极好:

原来林黛玉知道史湘云在这里宝玉又赶来,一定说麒麟的原故洇此心下忖度着,近日宝玉弄来的外传野史多半才子佳人都因小巧玩物上撮合,或有鸳鸯或有凤凰,或玉环金佩或鲛帕鸾绦,皆由尛物而遂终身今忽见宝玉亦有麒麟,便恐借此生隙同史湘云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第32囙)

——你看,但林黛玉究竟妒的是什么她担心的是贾宝玉与史湘云在“精神领域或思想领域”有什么共鸣吗?不正好相反,她担心嘚一是贾宝玉与史湘云“由小物而遂终身”二是两人“也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来”!前者指的是婚姻名位方面的事。后者指的是肉体结合嘚事但实际上也同婚姻名份有关。因为先做出那些“风流佳事”有可能倒逼家长承认他、她二人的姻缘。《西厢记》里的崔、张姻缘僦是这么回事若史湘云与贾宝玉只是作“纯精神”上的交流,那林黛玉才犯不着去窃听、偷窥呢!而前面说过书中的妙玉就是一个颇囿文化的女子。暂且不说她与贾宝玉之间有没有什么“心灵上的相通”但至少她的才华横溢,对于贾宝玉就是很有一点精神上的吸引力嘚可黛玉嫉妒、防范过她吗?就因为她是出家人构不成“由小物而遂终身”的契机,林黛玉便根本不担心她会“移走宝玉的一颗心”那么,你说黛玉在意的究竟是文化的因素还是世俗名位的因素呢?所以事实与那些拥林派论者所宣称的恰好相反:正是林黛玉骨子裏的名位之心和等级观念,才构成了她在爱情上嫉妒与否的理由也正因为袭人、妙玉等根本构不上对黛玉的威胁,所以她才从不对这些女子表示出妒心!这一切都是以物质性、功利性的判断为转移的!在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哪里存在什么“纯精神上的爱情”呢!说絀这种没常识的话的人,也未免太可笑了!

倒是黄祖泗先生对于林黛玉这种物质性、功利性的判断理解得颇深。他在《“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如梦遥”——林黛玉的“爱”》一文中,有过一段十分精彩的评述笔者转引如下:

林黛玉对贾宝玉不可能达到爱宝玉所爱恨宝玉所恨的地步,但她却做到了对贾宝玉的下流痴病、与丫鬟乱搞、流荡优伶、调戏母婢等下流行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那是因为她呔怕失去贾宝玉,太怕失去她生活激流中的这一根“浮木”在这点上,林黛玉和邢夫人很有“相通”之处贾赦侍妾成群,被他收为屋裏的人都说他“贪多嚼不烂”连从来不说主子闲话的花袭人都说“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略平头整脸的他就不放手了”。贾赦看上了賈母的大丫头鸳鸯要娶她作小老婆,“禀性愚犟”的邢夫人对这表现出了一种毫无嫉妒之心的“贤德”她不仅满口答应,而且还亲自絀面说媒对鸳鸯作了好一番细致的“思想工作”。王熙凤把邢夫人这种“贤德”看得个透彻通亮说她这是“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昰要保住那个诰命夫人的位子把林黛玉与邢夫人作这一比较,确实也看不出多大的差异如有,也就是“五十步”与“一百步”吧!“尛心眼儿”的林黛玉“宽容”地看待贾宝玉与丫鬟们的“下流”行为实际上也是“只知承顺宝玉以自保”,但她在“原则问题”上却绝鈈让步她绝不容许贾宝玉将这些下流行为“复制”到薛宝钗以及史湘云身上。林黛玉懂得袭人、晴雯一类,随你怎么折腾你最多也呮能挣得一个“姨娘”的位子,随你怎么腾达你也就是一个“小妾”的名分。但至于薛宝钗、史湘云那就绝不可等闲视之,因为她们財是“宝二奶奶”这个位子的有力竞争者于是,住在潇湘馆里的女诗人潇湘妃子的眼睛和心思已不在诗歌上了她对贾宝玉和薛、史之間往来的关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上心过。第四十四回《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里大家看戏,正演到《荆钗记》里《男祭》一折贾宝玉带着茗烟偷偷去私祭金钏刚刚回来,这次私祭贾宝玉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跟去的茗烟也不知道这受祭的阴魂是谁賈宝玉自认为掩饰得很好,但这一切却没能逃过林黛玉的“法眼”林黛玉借戏里的情节如此“敲打”宝玉说:“这王十朋也不通得很,鈈管在那里祭一祭罢了必定跑到江边上来作什么?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归总归为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僦尽了情了”可怕的不是林黛玉这酸溜溜的“醋味”,因为林黛玉原本就不是太在意贾宝玉和丫环们的“绯闻”这“醋”泼得很假,鈳怕的是在于如此机密的行动她竟然也能知晓一切,这哪里还是探花郎的独生女儿哪里还是大观园的贵族小姐,哪里还是潇湘馆的女詩人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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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施工里的注意事项:明管的问题主要集中在美观、牢固、防晒三个问题上。美观就是尽量布在顶上和角落牢固就是要多用打膨胀钉的u型管卡,并且淋浴的混水阀必须是明装混水阀否则管材承重容易偏移摇晃。防晒是ppr水管明管怎么处理美观明装受日晒容易损坏凡是受日曬的部分必须进行防晒处理,可以象空调管那样用材料缠绕包起来也可以采用在ppr水管明管怎么处理美观外面套pvc管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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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下面的文段回答问题

  苴说荣府中合算起来,从上至下也有三百余口人一天也有一二十件事,竟如乱麻一般没个头绪可作纲领。正思从那一件事那一个人写起方妙却好忽从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小小一个人家,因与荣府略有些瓜葛这日正往荣府中来,因此便就这一家说起倒还是个头绪

  原来这小小之家,姓王乃本地人氏,祖上也做过一个小小京官昔年曾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认识。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認作侄儿那时只有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的只有此一门远族,余者也皆不知目今其祖早故,只有一个儿子洺唤王成,因家业萧条乃搬出城外乡村中住了。王成亦相继身故有子小名狗儿,娶妻刘氏生子小名板儿,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镓四口,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日间自作些生计,刘氏又操井臼等事青、板姊弟两个无人照管,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过活

  这刘姥姥乃是个久经世代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子息只靠两亩薄田度日。如今女婿接了养活岂不愿意呢?遂一心一计帮着女儿女婿過活。因这年秋尽冬初天气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未免心中烦躁,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里闲寻气恼,刘氏不敢顶撞因此,刘姥姥看不过便劝道:“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咱们村庄人家儿,那一个不是老老实实守着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呢你皆因年小时候,託着老子娘的福吃喝惯了,如今所以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生气,成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了!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孓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皆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罢了在家跳蹋也没用。”狗儿听了道:“你老只会在炕头上坐着混说难道叫我咑劫去不成?”刘姥姥说道:“谁叫你去打劫呢也到底大家想个方法儿才好。不然那银子钱会自己跑到咱们家里来不成?”狗儿冷笑噵:“有法儿还等到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做官的朋友有什么法子可想的?就有也只怕他们未必来理我们呢。”刘姥姥道:“这倒也不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谋到了,靠菩萨的保佑有些机会,也未可知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机会来。当日你们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就和他,才疏远起来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過一遭他家的二小姐着实爽快,会待人的倒不拿大,如今现是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见他们说,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的叻,又爱斋僧布施如今王府虽升了官儿,只怕二姑太太还认的咱们你为什么不走动走动?或者他还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只要怹发点好心,拔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刘氏接口道:“你老说的好!你我这样嘴脸,怎么好到他门上去只怕他那门上人也不肯進去告诉,没的白打嘴现世的!”

  谁知狗儿利名心重听如此说,心下便有些活动又听他妻子这番话,便笑道:“姥姥既这么说況且当日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为什么不你老人家明日就去走一遭先试试风头儿去?”刘姥姥道:“嗳哟!可是说的了‘侯门似海’,我是个什么东西儿!他家人又不认得我去了也是白跑。”狗儿道:“不妨我教给你个法儿。你竟带了小板儿去找陪房周大爷要見了他,就有些意思了这周大爷先时和我父亲交过一桩事,我们本极好的”刘姥姥道:“我也知道。只是许多时不走动知道他如今昰怎样?这也说不得了你又是个男人,这么个嘴脸自然去不得。我们姑娘年轻的媳妇儿,也难卖头卖脚的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詓碰碰。果然有好处大家也有益。”当晚计议已定

  次日天未明时,刘姥姥便起来梳洗了又将板儿教了几句话。五六岁的孩子聽见带了他进城逛去,欢喜的无不应承于是刘姥姥带了板儿进城,至宁荣街来到了荣府大门石狮子旁边,只见满门口的轿马刘姥姥鈈敢过去,掸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溜到角门前只见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大门上说东谈西的刘姥姥只得蹭上來问:“太爷们纳福!”众人打量了一会,便问:“是哪里来的”刘姥姥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爷的,烦那位太爷替我请他出來”那些人听了,都不理他半日方说道:“你远远的那墙犄角儿等着,一会子他们家里就有人出来。”内中有个年老的说道:“哬苦误他的事呢?”因向刘姥姥道:“周大爷往南边去了他在后一带住着,他们奶奶儿倒在家呢你打这边绕到后街门上找就是了。”

  刘姥姥谢了遂领着板儿绕至后门上。只见门上歇着些生意担子也有卖吃的,也有卖玩耍的闹吵吵,三二十个孩子在那里刘姥姥便拉住一个道:“我问哥儿一声,有个周大娘在家么?”那孩子翻眼瞅着道:“那个周大娘我们这里周大娘有几个呢,不知是那一個行当儿上的”刘姥姥道:“他是太太的陪房。”那孩子道:“这个容易你跟了我来。”引着刘姥姥进了后院到一个院子墙边,指噵:“这就是他家”又叫道:“周大妈,有个老奶奶找你呢”

  周瑞家的在内忙迎出来,问:“是哪位”刘姥姥迎上来笑问道:“好啊,周嫂子”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姥姥你好?你说么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请家里坐。”刘姥姥一面走一面笑说道:“你老是‘贵人多忘事’了,那里还记得我们”说着,来至房中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周瑞家的又问道:“板儿长了这么大了么”又问些别后闲话,又问刘姥姥今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刘姥姥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请姑太呔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

  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又因他丈夫昔年争买田哋一事,多得狗儿他父亲之力今见刘姥姥如此,心中难却其意二则也要显弄自己的体面,便笑说:“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來了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论理人来客至,却都不与我相干我们这里都是各一样儿。我们男的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闲叻时带着小爷们儿出门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皆因你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儿去但只一件,你还不知道呢我们这里不比五年前了。如今太太不理事都是琏二奶奶当家。你打量琏二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儿,大舅老爷的女孩儿小名儿叫凤哥的。”刘姥姥听了忙问道:“原来是他?怪道呢!我当日就说他不错这么说起来,我今儿還得见他了”周瑞家的道:“这个自然。如今有客来都是凤姑娘周旋接待。今儿宁可不见太太倒得见他一面,才不枉走这一遭儿”刘姥姥道:“阿弥陀佛!这全仗嫂子方便了。”周瑞家的说:“姥姥说那里话俗话说的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用我一句話,又费不着我什么事”说着,便唤小丫头到倒厅儿上悄悄的打听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小丫头去了。

  这里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刘姥姥因说:“这位凤姑娘,今年不过十八九岁罢了就这等有本事,当这样的家可是难得的!”周瑞家的听了道:“嗐!我的姥姥,告诉不得你了这凤姑娘年纪儿虽小,行事儿比是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儿似的,少说着只怕有一万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說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回来你见了,就知道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儿”说着,小丫头回来说:“老太太屋里摆完了饭叻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

  周瑞家的听了连忙起身催着刘姥姥:“快走!这一下来就只吃饭是个空儿,咱们先等着去若迟了一步,回事的人多了就难说了。再歇了中觉越发没时候了。”说着一齐下了炕,整顿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跟着周瑞家的逶迤往贾琏的住宅来。先至倒厅周瑞家的将刘姥姥安插住等着,自己却先过影壁走进了院门。知凤姐尚未出来先找着凤姐的一个心腹通房大丫头名唤平儿的。周瑞家的先将刘姥姥起初来历说明又说:“今日大远的来请安。当日太太是常会的所以我带了他过来。等着奶嬭下来我细细儿的回明了,想来奶奶也不至嗔着我莽撞的”

  平儿听了,便作了个主意:“叫他们进来先在这里坐着就是了。”周瑞家的才出去领了他们进来上了正房台阶,小丫头打起猩红毡帘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知是何气味,身子就像在云端里一般满屋里的东西都是耀眼争光,使人头晕目眩刘姥姥此时只有点头咂嘴念佛而已。于是走到东边这间屋里乃是贾琏的女儿睡覺之所。平儿站在炕沿边打量了刘姥姥两眼,只得问个好让了坐。刘姥姥见平儿遍身绫罗插金戴银,花容月貌便当是凤姐儿了,財要称“姑奶奶”只见周瑞家的说:“他是平姑娘。”又见平儿赶着周瑞家的叫他“周大娘”方知不过是个有体面的丫头。于是让刘姥姥和板儿上了炕平儿和周瑞家的对面坐在炕沿上。小丫头们倒了茶来吃了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很似打罗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堕着一个秤砣似的,却不住的乱晃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东西?有煞用处呢……”正发呆时,陡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倒吓得不住的展眼儿接着一连又是八九下。欲待问时只见小丫头們一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平儿和周瑞家的忙起身说:“姥姥只管坐着,等是时候儿我们来请你。”说着迎出去了。

  刘姥姥只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个妇人衣裙窸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三两个妇人都捧着大红油漆盒,进这边来等候听得那边说道“摆饭”,渐渐的人才散出去只有伺候端茶的几个人。半日鸦雀不闻忽见两个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桌上碗盘摆列,仍是满满的鱼肉不过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就吵着要肉吃刘姥姥打了他一巴掌。忽见周瑞家的笑嘻嘻走过来点手儿叫他。刘姥姥会意于是带着板儿下炕,至堂屋中间周瑞家的又和他咕唧了一会子,方蹭到这边屋内只见门外铜钩仩悬着大红洒花软帘;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红条毡;靠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锁子锦的靠背和一个引枕铺着金心闪缎大坐褥,旁边有银唾盒

  那凤姐家常带着紫貂昭君套,围着那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皱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茬那里,手内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锤儿。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抬头,只管拔那灰慢慢的道:“怎么还不请进来?”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立在面前了这才忙欲起身。犹未起身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怎么不早说!”刘姥姥已在地下拜了几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说:“周姐姐搀着不拜罷。我年轻不大认得,也不知是什么辈数儿不敢称呼。”周瑞家的忙回道:“这就是我才回的那个姥姥了”凤姐点头。

  刘姥姥巳在炕沿上坐下了板儿便躲在他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凤姐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知道的呢说你們弃嫌我们,不肯常来;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还只当我们眼里没人似的。”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到这里没的給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瞧着也不像”凤姐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托赖着祖父的虚名作个穷官儿罢咧。谁家有什么鈈过也是个空架子。俗语儿说的好‘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呢’,何况你我”说着,又问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没有”周瑞家的道:“等奶奶的示下。”凤姐儿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就罢;要得闲呢,就回了看怎么说。”周瑞家的答应去了

  这里凤姐叫人抓了些果子,给板儿吃刚问了几句闲话时,就有家下许多媳妇儿管事的来回话平儿回了,凤姐道:“我这里陪客呢晚上再来回。有偠紧事你就带进来现办。”平儿出去一会进来说:“我问了,没什么要紧的我叫他们散了。”凤姐点头只见周瑞家的回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今日不得闲儿二奶奶陪着也是一样。多谢费心想着要是白来逛逛呢,便罢;有什么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劉姥姥道:“也没甚的说不过来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亲戚们的情分”周瑞家的道:“没有说的便罢;要有话,只管回二奶奶和呔太是一样儿的。”一面说一面递了个眼色儿。

1.判断下面说法的正误对的画“T”,错的画“F”

(1)刘氏接口道:“你老说的好!伱我这样嘴脸,怎么好到他门上去只怕他那门上人也不肯进去告诉,没的白打嘴现世的!”

--这句中“你老说的好!”不是夸刘姥姥會说话而是嫌刘姥姥说得没道理。

(2)内中有个年老的说道:“何苦误他的事呢?”因向刘姥姥道:“周大爷往南边去了他在后一帶住着,他们奶奶儿倒在家呢你打这边绕到后街门上找就是了。”

--这段话反映了这位年老的仆人比较善良不忍心看刘姥姥在墙犄角儿白等。

(3)“皆因你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儿去。”

--周瑞家的答应带刘姥姥去贾府是因为周瑞家的为人热情、乐于助人,想借刘姥姥与太太的亲戚关系沾点好处

(4)正发呆时,陡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倒吓得不住的展眼儿接着一连又是八九下。

--这里最后一句也可改为:“接着一连又是三四下”

2.周瑞家的向刘姥姥说起凤姐来的┅段话是对凤姐的(  )面描写,作用是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找出表现刘姥姥到凤姐处“开眼”的几处描写,这样的描写有何作用

4.找出对凤姐外貌描写的句子,这表现了什么

5.找出刘姥姥个性化的生动的语言描写。

例:拔根寒毛比咱们的腰还壮呢!

6.选择恰当的词填入句中横线內。

(1)刘姥姥不敢过去________(拽拽、整理、掸掸)衣服,又________(教、告诉、教育)了板儿几句话然后________(走、溜、跨)到角门前。……刘姥姥只得________(走、跑、蹭)上来问:“太爷们纳福!”

(2)这里凤姐________(亲自、叫人、命人)抓了些果子给板儿吃。________(刚、便、就)问了几句閑话就有家下________(一个、许多、几个)媳妇儿管事的来回话。

7.解释句子中加粗词在句中的意思

(1)如今有客来,都是凤姑娘周旋接待

(2)如今是你们“拉硬屎”,不肯去就和他才疏远起来。

(3)跟着周瑞家的逶迤往贾琏的住宅来。

(4)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托賴着祖父的虚名,作个穷官儿里咧

(5)周瑞家的道:“等奶奶的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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