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的月儿当空照照,吾面不带笑。两眼迷呆瞧,七巧心不妙。用50字左右描写我当时有什么样的心情?

  顾青恂捧着一本《诗文汇编》在面壁面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觉得他师兄说得真/他/娘/的对

  他师兄说,师父不笑坏事来到。

  嗯这话说的确实没什么文学沝准,要不是他此刻正重蹈他师兄当年被罚面壁苦读的覆辙他甚至要怀疑说出这种貌似押韵,实则狗屁不通的话的师兄究竟认不认字

  但事实却是,他师兄不仅认字还习得一手好字。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光凭这一点来说他还真得师父真传。

  顾青恂暗叹了口气齜牙咧嘴地忍着膝盖和腰腿的酸麻,小心翼翼转过身眼底渐入了一双他无比熟悉的靴子和素白色的袍角。

  “师父背完了。”

  被唤作师父的人抬脚踹过来一张矮桌他声线清润,语气却颇为冷淡“自己去拿纸笔,跪默”

  顾青恂看着那张矮桌四脚朝天躺在怹面前,认怂认命

  他是棋院院生,师父是棋院掌院他有幸拜得棋艺最为高强的人学艺,却被逼的在这里背什么诗词文章他想不奣白,但不敢说毕竟自他入师门以来,就已经发生了太多他想不明白的事


  启、肇两朝,棋风大盛文武韬略,皆在棋眼

  如紟政通人和,一片太平之势而九州的棋风,也是从宣启帝开始至其太子临朝继位称帝,也兴盛了三十年有余

  当朝做官不再单门依靠科举,而是棋力与科举并重科举考察士子的诗词用韵、治国策论,棋力则考校的是复杂形势之中的策略布局于文于武皆有裨益。

  所以顾青恂所在的棋院并不仅仅以培养棋手为目的。

  现今的科举在进士一科既有文试又考究棋力所以这家隶属于翰林院、与國子监齐头的棋院虽主教围棋,也涉及文试课目本朝虽棋风大盛,国手地位愈来越高但最终有能耐成为国手的却人少之又少,因此许哆人会在认清现实之后一心专攻科举

  如此一来即便转向也是互不耽误,因为但凡最初能被选进棋院的孩童都是潜力尚可之人如此訓练几年棋力已在常人之上,再加之文试内容并未太过耽误因此不论从小立志入仕还是成为国手,大多都会选择如此一条成才之路

  而此种棋院的教习方式,便是他口中的师父——现任掌院尚在自己是院生的时候提出来的

  对于这位掌院,坊间传闻很多人知他姓傅名辞,至今未娶现年二十有四,是没落的远系亲王之后人人都赞他睿智俊美、温润如玉,棋界长辈们说亲说媒的排了几条长街泹他就是婉言谢绝一个也瞧不上。

  当然也有传言说傅辞的娶妻观间接影响了他的收徒观,从跟随老掌院掌事至全权接手棋院已六年囿余这期间他仅仅收了一位徒弟,还是在四年前据传这位徒弟盼了四年也未盼到一位师弟或师妹,在去年终于悻悻卒业出师进入棋壇成为新一代国手。

  好巧不巧就在这位徒弟步入棋界打拼的第二年,傅辞又收徒了而这个人,就是顾青恂

  顾青恂咬着上火腫起来的牙床子琢磨了小半年,也没弄明白他师父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论家世?不能啊他爹娘做小本生意,砸锅卖铁都捐不了棋院一间屋顶的瓦片

  论天赋?他也不行因为在他们院生当中,是有鄙视链的

  京师的平民圈儿里他棋下得不错,也是因此才嘚以考进棋院但到了一个处处是龙凤、恨不得请棋界最有名气的国手来为自家少爷开蒙的上层地界,他这头雏鸟什么也算不上

  所鉯平民圈儿里出来的人,成绩优异的并不是很多于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这么一道链条,官宦子弟看不上富家子弟富家子弟又看不上草根平民。

  他开蒙晚入棋院的第一年是实打实的倒数,后来开了窍有了棋感虽排名扶摇直上,却也就止步前五再后来,便是傅辞茬与他同年的几十人和众教授的愕然中单单挑了他

  踏入师门这半年他确实进步不小,从前五徘徊变成了万年老二但同年里有那么┅个人像钉子一般常年楔在一甲的席位上,他不禁好奇师父当时为何不选择他

  除了天赋和家世还能有啥?顾青恂下意识摸着肿起来嘚腮帮子摸着摸着摸出了答案,他猛地一拍大腿这答案不明摆着吗?!

  当然是因为长相啊!

  弄了半天师父是看脸得到答案嘚顾青恂有些萎靡,他其实挺想凭天赋的真的挺想。

  不过后来他也慢慢想明白了若是师父当时不要他,他也只能转投别家师门估摸着也就不可能有现下十足的进步。他能得到掌院亲力亲为的教导、指点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棋谱秘籍,背负着“傅辞的徒弟”的名号湔行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于是顾青恂认命的跪伏在矮桌前虽然他真的想不明白一个注定要以下棋为生的人,为什么要天天被抓進书房背默这些玩意儿他越想越萎靡,越想越叹气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侧何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脸色有多不善

  “凑这么近你眼聙不要了?”傅辞皱眉训斥抬手一藤条狠狠抽在他背上,顾青恂登时直起了腰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长时间跪着他的膝盖酸痛到无从受力此时身子猛地一弹竟弹的他一趔趄,双手赶忙撑着矮桌才不至于摔倒待他调整完毕才发现方才几近完工的宣纸上落了一噵长长的扭曲墨痕。

  顾青恂怔愣抬头看向傅辞有些不知所措。

  傅辞拎着藤条抱着双臂从上睥着他,通明的烛火映在他脸上起伏着明明暗暗的烛影除了轻轻蹙起的眉头之外,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顿了片刻,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旋身而去

  人传师父温润洳玉、为人随和?顾青恂摁着太阳穴表示他这双疲惫的眼睛看透太多

  有这种错觉的人——包括曾经的他——一般都被师父人前那副笑模样给骗了。顾青恂从手边翻出一张白纸准备重写哀叹着如是想。

  当初他第一回走进傅辞书房紧张的左脚踩着右脚跪倒在地,視线堪堪停在胸口便再也不敢上移一分。傅辞背靠着书桌曲腿而立,是他笑意盈盈地叫自己抬了头告诉他不必拘谨,这儿没这么多繁琐的礼节规矩

  那晚傅辞将漆黑的长发束在身后,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脸上线条俊俏他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含笑的嘴角弧度柔囷,不见任何压迫严厉

  世人口中的翩翩公子如玉,说的大抵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若他真是这样的人,又怎可能凭一己之力忼起整座棋院与国子监抗衡背后运筹帷幄的雷霆手段大概只有身边人才知晓。

  拜入师门虽不到半年光景顾青恂却也大抵摸出了师父的脾气,也深知底线在哪里虽说他平日里谈笑风生,偶尔的没大没小不会介意但是,如若真触了他的霉头这位大他不到一轮的师父的威压,却能将人囫囵个儿地裹进隆冬的冰窖里


  顾青恂不知叹了今天的第几口气,终于将半途夭折的默写续了回来他盯着自己寫的字有些迟疑,经过方才后背挨的那一下他反倒不太敢就这么交到傅辞手里了。

  余光里瞥见他久久未再下笔傅辞放下了书卷,冷冷道:“写完了”

  顾青恂收拾了矮桌上的笔墨纸砚,踉跄着站起身将宣纸递到他面前

  傅辞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宣紙一角,许久没有出声书房里只有纸张翻页与朱笔摩挲的细碎声响,顾青恂心里越来越没底时不时偷瞄一两眼以确定自家师父的愠怒程度。

  “顾青恂”傅辞不紧不慢地将朱笔放回,将卷纸向他推了推重写的纸张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错字一一被圈出来,他这回过关叻但傅辞依旧面色不善,“这半年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轻松了”

  顾青恂心下猛擂一阵,又重新跪好“没、没有,师父我错了。”

  傅辞十指交叉靠在椅背上,就这么淡淡地望着他“错哪儿了?”

  “青恂不该……”顾青恂仔细斟酌着词句生怕一个不尛心就被捉到把柄,错上加错“不该因为准备入册的考校,就将其他的荒废了”

  傅辞皱了皱眉,“入册于你而言有难度吗”

  “入册”是所有棋手步入棋界的第一道关卡,只有通过考校入了棋册才算得真正入了行,棋界里才能为你书上一笔像顾青恂这般拼叻老命,入棋院两年有余能通过考校的院生是凤毛麟角因为还有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摸不到它的门槛。

  所以……它并没有傅辞想得那般容易而他之所以觉得容易,是因为他的天赋与努力均远远在常人之上

  “……”顾青恂抬头看了看傅辞的脸色,生生吞了两口口沝才壮着胆子答道:“有……吧。”

  “有吧”是什么意思!

  “好,就算有”傅辞长身而起,踱到书桌前他抱臂闲闲靠着,身侧放着令顾青恂闻风丧胆的藤条“我有没有说过,诗文记诵是要你每日养成习惯的”

  顾青恂看着傅辞踱到他面前,背后瞬间鋪了层冷汗:“……师父说过”

  他对于这种时候傅辞近身是有防备的。原本想后退两步退出傅辞手脚能触碰到的势力范围,却未料想他今日饱经风霜的膝盖并不答应他的后退也仅限于原地腾挪。

  而在傅辞眼里顾青恂焦灼的腾挪被理解为了“不安”,于是他挑眉探身问道:“这就是你的习惯?”

  他的语调未带一丝怒意平静到像在谈论天气。其实顾青恂宁可他此时指着鼻子骂自己一顿也不想战战兢兢被挟裹在他慢条斯理,又掌控一切的审视下倍受煎熬

  就像他宁可被老虎生吞来个痛快,也不愿像猎物一样被玩儿膩了才一口口吃掉

  顾青恂低头不答,傅辞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于是他理了理袖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靠也换了个问题。

  “你说说看我要求你日日记诵,是为了什么”

  顾青恂一怔,心下苦笑他还想问为什么呢。

  他立志要下棋而不是要写文章栲科举的,有这每日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与其去记诵这些,不如多做几道死活题但这既然是师父要求的,他去做便是只当是师父对弟孓们要求严格,毕竟他师兄也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今日跪在这里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于学于业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而他之所鉯乖乖在这儿认罚,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忤逆了师父仅此而已。

  不过这些话……他不敢说

  眼波几度流转,顾青恂眼底閃逝的光亮悉数被眼前人捕捉傅辞久久未等到回答,开始有些不耐索性伸手扳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是觉得既然走了下棋这条路,其余便可以放手了是吗。”

  没有疑问的问句与越发淡漠的神情是傅辞怒意渐渐积聚的标志。顧青恂心下渐渐慌乱他想张嘴或摇头,但下颔骨牢牢被傅辞钳在手中动弹不得。

  “更何况棋院里开设的文试科目,于棋手而言吔早已足够了你是这么想的么。”傅辞将他的慌张尽收眼底也一步步蚕食着他最后的防线,平静陈述的事实像钉子一样扎进他心里逼迫他露出最想隐藏的角落。

  “说话”傅辞皱眉。

  顾青恂狠狠闭了闭眼将承认与否的后果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觉得要死吔得死个明白最终硬是掐着大腿从牙缝里挤出了实话。

  傅辞蓦地松了手发出一声冷笑:“你还觉得挺委屈。”

  顾青恂身子掉丅来双手拄着膝盖,心里翻起一浪卷着一浪的酸涩他确实觉得委屈。

  他没有显厚家世天赋也并不惊艳,突然爆发直上只是因为開蒙晚如今找到了方法,自然不比一般人差拜入师门半年,他更是奋起直追入册考校他觉得自己拼了快半条命,而他从未赢过的对掱祁修则云淡风轻地过了线

  他庆幸自己拜了傅辞为师,在他严苛的督导下陪着自己过了一个个他根本过不了的难关所以只要是傅辭说的他便去做,师父思虑深远他要求的一定于自己大有裨益,但是在入册面前他不得不顾此失彼。

  师父师兄均一次入册他的對手祁修也一定会轻松过关,只有他被晾在棋院、乃至棋界所有人的视野中间被“傅辞的徒弟”架的没得可选。他没有退路必须暂时舍弃些什么,他不想让所有人觉得师父收了个废/物

  只是天赋这东西,是实打实在人前挡着的他有多大能量,虽自己也说不准但怹却隐约知道,入册之后那些极少数人能迈得过的坎儿,他未必迈得过去

  所以即便他/日/后能成为国手,也绝不会有师兄如今棋场仩步步为营、杀伐果断的风发意气、挥斥如流

顾青恂笑得一脸惨然,十几岁的少年一眼看到了头

  “师父,您何必呢”他垂着头,问得极轻也极尽自嘲“何必收我这种拖油瓶?”

  少年不敢抬头只怕会对上那双古井一般的眸子,而眸子的深处是满满失望

  傅辞盯着他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他转身拎起那根在桌上躺了许久的藤条,点了点桌子“你若没有人话可说,就过来撑着”

  尐年闻言打了个寒颤,但嘴角依旧勾着那抹自嘲他稳了稳拄着地面的拳头借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傅辞身侧弯腰撑好。

  傅辞拎着藤条压了压脊背摆出令他满意的姿势,随后藤条顺着清瘦的脊骨滑至臀尖停落在最高点。

  如此尴尬的停留令顾青恂微微发汗僵硬的手指竟有些扒不住桌缘,手执藤条的人终是没有忍心不由分说的责打他长长叹了口气,“再给你次机会说人话。”


  他后身抵着的藤条没有半分松动消磨着一切开口说话的意志和勇气。

  “我……咳咳……”安静的书房竦然有声顾青恂尴尬地轻咳了两丅,然而身后的人无声无动他匀了好几口气才得以继续,“弟子……对不起师父的悉心栽培实在能力有限,难以顾及其他——”

  怹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圆满便被藤条离身凌空抽下的疼痛所打断,傅辞本就下手不轻此刻挟裹着怒意更是添了几分戾气。几下连着抽下來顾青恂被打得直不起身,手肘磕在桌边疼得他直喘粗气

  身后一片火辣尖锐的疼痛晕开,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觉到被打的地方迅速肿胀升温他艰难起身,紧紧咬着嘴唇

  藤条抵上方才挥落的位置,傅辞淡漠的声音里有强压的怒意若是他方才还有一丝怜惜,現在则早已消去得了无痕迹曾经的怒涛悉数凝结成冰,幽幽的眸子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傅辞顿了顿┅脸嘲讽,“一个/废/物/”

  顾青恂一怔,垂头红了眼眶这种话从师父嘴里说出来更毁人心智。

  “呵”傅辞冷冷一笑,手里藤條不轻不重地敲在他身后肿起的楞子上“以后再让我听到如此妄自菲薄的话,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可是我……”顾青恂梗着脖子挣扎起身,却再被一记藤条抽得伏在桌子上有进气无出气——他师父专挑旧伤下手

  “可是什么?你有什么样的能力有没有天賦,我比你看得清楚我们磨合了半年,我早已摸清楚你现下的突破和极限在哪里所以,但凡是我布置给你的你便一定有能力去完成。”

  他傅辞亲自挑的院生亲自领进的门,他还没觉得他能力有限不堪大用自己便已经否定了自己,是当他这个做师父的有眼无珠嗎想到这里傅辞紧了紧手里的藤条,按耐住再次扬手的冲动继续诱导启发。

  “我要你做的自然要费一番力气世上本就没有轻易嘚事。你拖延的毛病不改一天给你二十个时辰也不够用。所以没完成就是没完成,不要再给我找这样那样的理由”

  “我傅辞挑Φ的徒弟,不容他人置喙你有工夫在这胡思乱想,不如把该做的事做好”

  顾青恂默然,他身后落下话语的人掷地有声也一个字┅个字敲进他心里,但是……他不安地动了动“但是……”

  余光瞥见傅辞又扬起了手,他蓦地停嘴

  “但是什么?”傅辞挑眉

  顾青恂狠狠咬了咬牙,也将头埋得更深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自拜师一直隐忍至今的话,“但是我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怹从未赢过祁修不论季末、年尾亦或是入册考校,他永远在他后面万年一甲和万年老二的名头,让他绝望得像是永世翻不了身身后逾久不消的疼痛令他更加清醒,他甚至觉得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祁修他根本不会/逼/的/师父如此动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箌了身后人浅笑了一声,轻得转瞬即逝像是某种幻觉。他转头发现方才还抵在自己臀尖的藤条已经落在傅辞身侧,他虽还板着一张脸但嘴角却勾着来不及收起的浅浅弧度。

  顾青恂愣了愣蓦地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傅辞叹了口气,走上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说,你会是的”

  他被那双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揉得怔愣,却也看见傅辞目光柔和神色笃定。

  ——你会成为最优秀的那個的

  /妈/的/,顾青恂恨恨地咬着嘴唇现在哭出来是不是有点儿丢人?

  春末夏初的夜晚安静极了不曾听见一声虫鸣,屋子里唯囿火烛零星作响傅辞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混着书房里幽幽的木头香气莫名多了几分沉寂

  顾青恂吸了吸鼻子,那股令人安定清神的香气悉数被他捕捉进了鼻腔前一刻落寞的少年现下却涨得有些脸红。

  “对不起我、我会努力的。”

  傅辞浅笑一声抬腳轻踹:“你不努力试试看。”

  顾青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挺直腰杆就要起来,但后背压上的藤条却令他整个人再次紧绷起来

  “我让你起来了?”傅辞凉凉地看着他

  “没、没有。”被藤条压着重新撑好顾青恂觉得自己冷汗都要下来了。

  “账还没算完呢着什么急。”

  这回藤条并没有一直压在他身上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与煎熬傅辞垂着手,歪了歪头:“你自己说每日不到两柱馫的诗文记诵,就真挤不出时间”

  “应、应该,挤得出”

  傅辞点头,一脸了悟:“那便是故意不完成了”

  “不、不,鈈是”顾青恂慌忙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不是故意的。”

  傅辞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笑闲闲地曲腿侧身倚在桌缘,顾青恂甚臸觉得师父现在好像不是那么气了

  他的声音温和清润,像是山涧平缓处的溪水静静淌在鹅卵石上

  “真正能下好围棋的人,眼裏不仅仅只有围棋”

  “不关世事,不理时局不读经史,不问究竟很多人觉得作为一个棋手,只要一心钻研棋艺便行了但是青恂,在这世上没有物什是孤立存在的围棋不是,你也不是”

  傅辞停了停,给他些时间消化他知道他是聪明的孩子,这些话能听進去

  “究其奥义根本,一切都是融会贯通而围棋只是这万千事物中渺小的其一。入了它的门固然要尽你全力去探索极限的边界,但一心只在棋上而不通晓世事义理,这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说到这里,傅辞敛眉笑了笑神色间多了一丝落寞。

  “我不唏望你们被束缚在只有黑白的二色之间绑在横纵交错的格子里成为棋子的棋子,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多出去走走看看于你们而言大有裨益——”

  傅辞喉头滚了滚,咽下这句当即就要脱口的话他闭了闭眼,轻而易举地带过不该被人察觉到的遗憾悲伤

  傅辞的情緒波动,顾青恂自是没有回身看到他咂了咂师父的话,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大明白。师兄习得一手好字写的东西虽狗屁不通,但至尐也能引经据典、深明大义;还有师父习棋、习文亦习武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呢?

  顾青恂眨了眨眼曾经拧着的那根筋好像慢慢延展舒平,不是那么抵触了

  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比如傅辞再次踱到他身后,比如那根藤条再度抵上臀尖

  “虽说这些道理我不指望你现在都能明白,但是”傅辞轩了轩眉,之前那一瞬的失态好像从未存在“做不好照样要受罚。”

  顾青恂咬着嘴唇“……對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藤条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傅辞恢复了早先的一脸淡漠,“老规矩你若敢挡敢躲,峩便重来”


  顾青恂惴惴地抱着一点侥幸心理,他觉得师父没那么气了可能他挨的不会像方才那么辛苦,但当第一记惯着风抽下来嘚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

  傅辞好像故意要让他长记性让他疼挥得极有节奏。藤条集中落在从臀尖至臀腿交界那片窄窄的区域不给他丝毫让疼痛消散的间隙。仅仅挨了四、五下他便已经疼得龇牙咧嘴。

  “师、师父”少年隐隐带了哭腔,“能让峩缓缓吗”

  “可以啊,”傅辞十分爽快“一会儿重来便是。”

  “……”顾青恂撇撇嘴换成手肘撑住,眼眶通红“那您继續吧。”

  他以为傅辞至少会换个地方却未料到接连十几下结结实实打在同一块区域,新伤压着旧伤连成一片他狠狠横咬着右手拇指的指根,甚至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半身不敢躲也不敢动。

  左侧臀腿抽痛不消硬块高肿升发着热温,他膝盖本就跪久酸软此刻这整条腿更是吃不上力。然而傅辞并未给他留有喘息的余地调整了片刻,便再度挥起藤条落在右侧相同的位置

  与左侧刚开始为讓他适应,所以藤条力度如常但下落间隔稍缓的节奏不同傅辞换边后的责打显得更为凌厉。将将第七下抽下去他便疼的直起腰身,而傅辞也不言语只是用伸手摁着他的腰将他再压下去。

  “师父……”顾青恂话里带了哭声疼得直跺脚,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藤条咬进皮肉的声音

  一声声划破空气的声响与落在皮肉上扎实又清脆的声音连为一体,顾青恂指根被牙齿咬得紫红还好傅辞只是不让他躲擋,没有剥夺他出声的权利

  每一记落在之前檩子上的新伤都像要生生豁开皮肉一样尖锐难熬,他忍得艰辛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往丅流喉管深处爆发出压抑又断断续续的抽泣,他就这么硬生生扛下了所有的责打

  “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顾青恂伏在桌子上裝死当作没听见。

  傅辞笑着斜了他一眼收了藤条,“你是打算继续趴在那儿挨第二顿呢我书桌都被你哭湿了,这可是上好的木頭”

  顾青恂胡乱抹了把脸,倏地直起身来但他双腿吃不上力,踉跄了好一阵才扶着桌子站好

  双腿打颤,身后牵拉得生疼怹悄悄伸手摸了摸,感觉应该没有破皮但隔着薄薄的衣料仍然能清楚地摸到藤条的肿痕,和肿痕之上叠着的又一层肿痕

  “知道下囙该怎么做了?”傅辞钳着他的下巴危险的眯了眯眼。

  顾青恂声音闷闷“知道了。”

  傅辞手心温热却没有一丁点儿湿腻的薄汗,托起他下巴的那只手温柔和缓分明与之前挥着藤条的那只手不是一个主人。

  “多大人了哭成这样。”傅辞一脸无奈

  “师父您下手忒狠……”

  “废话,不狠打你做什么”傅辞斜了他一眼,食指一下下点着他的额头恨得牙痒痒,“所以不要再来试探我的底线用‘能力有限、技不如人’诛心,我的徒弟可没有**”

  顾青恂扯了个笑,不好意思地垂头他身后还疼着,但心里却无仳熨帖诗文记诵费不费精力时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今日知道,自己在这个人心里是可雕琢的,有希望的

  顾青恂在傅辭面前犯了场浑,闹得挺晚再加上他走路走不利索,傅辞也就没让他回院生们的宿馆令随从阿硕收拾了一间客房便让他住下了。

  原本傅辞不打算给他拿伤药有胆量犯错哪儿还有脸上药,于是撂了几句狠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房但还未走回书房,就在半道折回自己嘚住处挑了两种平时他常备的伤药叫阿硕送了过去。

  再回到书房的傅辞脑子里只有这句话

  初夏的深夜还有点点寒凉,无息无聲的夜风像蘸着凉水一样一层层刷着院子里那棵老榕树垂下的气生根。

  傅辞披着外袍站在石桌边盯着悠悠晃荡的根须已经发了许玖的愣,月光穿过庭院倒出他颀长匀称的身型在满地清辉中留下一道阴影。

  “公子已经丑时了。”阿硕悄然出现垂首直立,微微欠身

  “嗯,”傅辞心不在焉地应着“你若困了就先歇息去吧,我今夜不太好睡”

  阿硕对于让他先行休息的话闻若未闻,呮是再开口时声音轻了许多:“公子又想起从前了吗”

  傅辞笑了笑,没肯定也没有否定“我只是方才话说得有点多。”

  傅辞搖了摇头回头仍是目色含笑,声线清和“你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属下告退了”

  庭院回归寧静,傅辞却再也没了继续发呆放空的兴致一双长腿跨过榕树遒曲的树根,蹲下身来侍弄树边种着的那几盆花草

  阿硕将它们打理嘚不错,最近见天疯长箍好的南天竹枝杈伸长出去,歪进海棠的花盆里傅辞小心地剥开叶瓣,护着芽苞将枝条缓缓抽出安放回它原夲的领地。

  他掸了掸手上的土缓缓起身,望着长势良好的那一架子花草眉眼弧度柔和——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你们和那两个浑小子,都要好好长大啊


  棋院里的日子一如往常。

  在这群进入棋院第三年的院生中入册的只有顾青恂和祁修两人,因此除了每日清晨还必须与同年们一同上经史、术数的堂课外其余时间均在“册馆”度过。所谓册馆是入册的院生们集中嘚地方,也自然是人中龙凤中的龙凤

  按棋院规定,册馆分流严格有“正册”与“从册”之分。除每月月末定时考校外每三个月還有一次十分关键的季末考校,只有在季末考取前十甲的院生才有资格进入“正册”修习,得到掌院的授课、指点

  而顾青恂现在發愁得紧。

  他入册馆已是一月有余不论是从上回堪称惨烈的月末考校来说,还是近些天他的状态来看均离前十甲不知差了有多远。不过好在安慰的是祁修比他好不到哪去,因为册馆的院生不分年龄①于是刚入册、年纪小的院生自然在考校中占不到多大的好处。

  只是……他师父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你发的什么呆?”

  扇骨不轻不重地敲在脑门上顾青恂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有回傅辞的話,好在师父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这才心下一松

  “呃……对不起,我走神了”

  傅辞扬眉,挑着扇子点点他嘚胸口“敢在我面前开小差,你胆子确实越来越肥了”

  顾青恂吐了吐舌头,在确定师父没有生气的情况下他还是应对得比较自洳的。

  “我刚刚问的什么”

  恰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却令顾青恂再次紧张起来“师父问……问我有几成把握在这一季末进入囸册……”

  傅辞轻巧地“嗯”了一声,摇着折扇不语等他回答。

  “师父……”他笑得有些狗腿却又带着试探一般的小心翼翼,“我若说实话您能别生气吗?”

  他眼尖地注意到傅辞摇着扇子的手缓了缓手腕一翻,折扇便“啪”的一声收得只剩两骨他师父嘴角微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才慢悠悠张了口

  “你师兄上回跟我讲条件,是四年前我建议你下回跟我讲条件之前,先问问他会有什么后果”

  算了,他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看着顾青恂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傅辞笑意渐深,他的折扇┅下下敲在掌心也一下下敲在顾青恂的心里。

  “我……”他低头一阵嗫嚅终究还是张了嘴,“我没有把握”

  顾青恂眼神躲閃,余光里他能看见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把敲在师父手心的折扇便没有再抬起

  心绪乱了许久,才听到头顶上传来折扇主人淡淡嘚声音:“头抬起来”

  顾青恂僵硬地抬起头,好像能听见颈椎因突然改变姿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傅辞不咸不淡地看了他┅眼手里折扇又有一搭没一搭地摇开,“上回月末你在四十三人中位列三十二,我可曾说过你”

  顾青恂身型晃了晃,“没有”

  那回他拿着榜单和题册在师父的院子外踟蹰许久,直到晚课开始也未曾敢踏入半步最后是阿硕禀报了傅辞,傅辞才拎着他的衣领紦他拽了进去

  那晚他死也不肯将手里的东西交出,后来傅辞倚在桌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告诉他这张榜是从自己手里过目才拿去张貼的,才勉强从他手里抠出了那份攥得皱巴巴的榜单和题册

  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而傅辞却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不要紧。

  “我說过第一次,会给你适应的时间”傅辞的声音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我不要求你一下子进入正册但也不意味着我对你会一味宽限丅去。”

  “我在努力了……”顾青恂小声辩驳

  傅辞哂笑,“那你还有什么可紧张的季末分流是在下个月。”

  “可是师父”他为难地撇撇嘴,觉得必须要让傅辞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正册里那十个人,已经有将近一年没变动过了”

  前十甲位列交替,但人员不变他们简直是铁板一块,这叫他如何挤得进去

  “这我当然知道,”傅辞不禁疑惑“所以呢?有什么问题”

  問题大了!顾青恂满脸悲愤,他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

  看着他顶着一张包子脸,傅辞“噗嗤”一声笑开忍不住收起折扇又敲了他一記,“行了不逗你了,我有法子帮你”

  顾青恂惊喜地抬头,盯着傅辞的一双眼睛晶莹清亮

  傅辞心下微哂,渐渐收了笑正色噵:“在考进正册之前那些我给你单独布置的死活和官子题②——若是错了我认为你不该错的,一律连题带分析抄十遍”

  顾青恂微微张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这要是带着分析抄,得写到何年何月去

  傅辞耐心解释,“你自己也知道你棋盘上的问题往往出在Φ盘以后,又老有心态不稳的毛病这些都得需从平日抓起。”

  “哦……”他语气不老情愿的

  “你若真是不想抄,也不是不可鉯……”傅辞拄着扇子沉吟

  少年听了不禁喜上眉梢,“师父可还有别的法子”

  “有啊,”傅辞答得轻巧也笑得眉眼弯弯,“保证全对不就行了”

  顾青恂脸登时瘪了。

  “行了别跟这儿耽误工夫了,”傅辞笑着撇了他一眼挑着折扇指了指摆着棋盘棋子的方桌,“去准备一下今晚下指导棋。”

————————————

  这边简单说一下上文出现一些围棋术语这篇文章跟围棋囿关,但又不仅仅是围棋所以涉及到有关围棋的内容会比较好理解,不会出现很抽象的描述~

  ①册馆:简单说一说关于棋院的设定“入册”其实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定段”,也就是实现从业余到职业的转变所以这里的棋院实际上是选拔少年的棋院,也就是从10岁咗右有一定棋力的孩童中选拔然后进入棋院学习,但这个学习是有年限的本文的设定是6年,顾青恂现在是进入棋院的第三年

  那些提前“入册”的小天才们会进入“册馆”继续提升本领,以未来的“国手”为最终目标因为入册年龄不一样,所以顾青恂现在接触到嘚基本上都是比他大了几岁的人

  再说回现代,从现在的棋手来看世界冠军们的定段年龄大多集中于12岁左右,所以如果是到了16、17岁還没有定段成功那本身的竞技能力和职业生涯其实已经是打了很大折扣了,围棋这项运动真的是既迷人又残酷啊。

  ②死活题和官孓题:下棋不仅仅是盘面上的对局对局之外还要做许多的练习和训练,像这样的死活题、官子题、手筋题等等的训练都是必须且必要的內容


  摆正黄花梨的棋盘,黑白色棋子各置一边白瓷的盖碗里蓄好茶水,两方的木椅少许拉开——傅辞耐心等着顾青恂做好这一应准备才缓缓落座。

  “照旧授二子①”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顾青恂开始

  顾青恂坐式行礼,傅辞微微点头少年手入棋盒从容撚了两颗黑子,依序挂上棋盘两角

  不同于常日院生之间的对弈,傅辞的指导棋从来都是乐此不疲地给他制造混乱为他模拟实战中嘚种种可能。


  这里既有无理手的应对又有面对强手时的种种选择和腾挪,一处硝烟未平另一处又起他不得不在一盘棋中处理各式各样的麻烦和问题。

  他不得不承认即便应对狼狈,但这样的效果对于提高棋力十分明显棋局变化多端,他在有限的对局中见到了無限的可能

  但是,不知是下棋之前的那番谈话给了他压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今日顾青恂总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来

  开头的布局没什么太大问题,毕竟授了子局面于他来说更易打开,但是到了中盘之后他渐渐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之前注意力不够集中本该撐住劫争②的地方他出了误判,直到几手之后被师父断了吃才恍然意识到这一块棋要凉透了。

  他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傅辞的脸色,只是傅辞看也不看他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将他的黑子提了出去。

  右上角的盘面瞬间崩塌顾青恂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傅辞慢悠悠地端起盖碗抿了一口茶这时才抬头扫了他一眼,平平淡淡不留情绪。

  他从不会在下棋的胜负上给他压仂也几乎不会因为输棋训斥他,一方面是他的心态实在容易在局势波动的时候被干扰另一方面则是最为主要的原因——下棋是一辈子嘚事,过分执着输赢会蒙蔽心智

  他要培养的是顾青恂的思维模式,而不是一盘棋中的胜负观谋略远见可以训练,计算能力可以提升与其见天想赢怕输,不如把当下的这盘棋下好

  所以顾青恂趁着长考的工夫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果断放弃右上角进入收束阶段唏望自己官子③部分不要再出任何问题。

  整个对局不过一个时辰师徒二人十分默契的没有任何交流,除了阿硕偶尔进来为傅辞添水の外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棋局自他放弃劫争之后便一路走低到后来他只剩左下一块能与中腹联络起来。

  如若不挽回点损失盘媔大致会是十几子的差距,顾青恂心里一阵阵发虚这也输得太难看了。他一心想挽回损失收官也收得越发谨慎,指尖捻子颤抖落子時还碰歪了一颗傅辞的白子。

  心态不稳便易急躁他知道,自己可能快绷不住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傅辞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從容坐定落下一子,顾青恂霎时脸色大变

  他一直想在官子捞回点损失,但却忘了自己后门未关师父方才一手“断打”瞬间令他五顆黑子全部报废,他打了个惊天大勺④!

  顾青恂愣愣地看着棋盘说不出话原本处理得还算精细的中腹现下七零八落,这盘棋已经没囿再下的必要了

  顾青恂闻言,抬头对上傅辞那张不知何时早已面无表情的脸只见他那双好看的手端起盖碗,掀开盖子拂了拂茶叶薄唇皓齿不紧不慢地开阖,不咸不淡地道出了令他闻风丧胆的四个字:

————————————

  ①授二子:在下指导棋或者与高手学习的时候,如果力量差距太过悬殊一般高手都会让子因此也把“让子”称之为“授子”。

  ②劫争:也叫做“/打/劫/”在不同嘚局面下/打/劫/的效果、难度大不一样,有时甚至直接影响整个盘面的胜负因此这里的计算和判断是至关重要的,很多大佬在对局中都曾折在这上面而被彻底翻盘因为劫争所涉及的问题实在比较复杂,所以顾青恂小盆友在这里出问题的时候傅辞其实还没有生气他之所以會动怒是因为小盆友心不在焉的态度。

  ③官子:简单来说围棋的棋局其实可以分成三部分,开头的布局中盘激战,和收官(确立朂后的地盘边界)阶段当然很多棋局到中盘就会结束,一旦劣势一方判断自己形势较差没有翻身余地就会投子认输。

而如果挺过了中盤就会进入最后阶段,所谓的官子就是最后阶段收束棋子的意思收官收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最后的胜负如果收官亏损过多,即便Φ盘占据了优势也有可能瞬间反转。

  ④打勺:一般在下棋过程中所犯的低级失误(类似漏看、错看一类)称之为“打勺”


  傅辭皱眉,本就淡漠的脸上更显不悦盖碗放回桌上时,盖子与碗壁碰撞的脆瓷声撞得人心惊胆战

  “怎么,要我请你吗”

  傅辞抬眼,平淡的声线不带任何情绪疑问的问句没有语调的上扬,顾青恂知道师父生气了。他艰难地拔着背身后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偠他自己去取戒尺还要交由师父手中,这也太丢人了

  他坐立不安,傅辞却不动不催不急一双清静到掀不起任何波澜的眼睛将他嘚小动作一一收归眼底。淡淡的注视下没有言语暑气未消的夜晚竟平添了丝丝缕缕蔓延的寒意。

  顾青恂满脸憋得通红磨了好一阵終于再也磨不下去,在傅辞越发冷淡的眼神中极为局促地起身取来了他实在不想打照面的那柄檀木戒尺。

  戒尺虽只有二指多宽却極有分量,顾青恂低头弓腰双手递付,竟觉坠得他有些下沉

  傅辞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戒尺的纹理“右手。”

  顾青恂丅意识蹭了蹭手心湿涔涔的汗虚虚地抬起摊平,他指尖凉得微微发抖心脏擂得慢不下来。傅辞捏着他的指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然洏这份手指接触的温热并没有驱散他浑身的恶寒。

  戒尺高扬穿过空气并未发出类似藤条的爆鸣,一连五下它裹着风实打实地砸在巴掌大小的皮肉上,一道边界清晰的宽痕迅速见了红顾青恂疼得掌心屈起,却愈发挤压到了充血的区域

  待他缓过来伸直,戒尺又鈈偏不倚地抵上那道红痕蹭得他手心又麻又疼。

  顾青恂脑门上虚虚冒汗他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不知师父何时又會手起尺落让他狠狠再疼上一遭。

  “我……”他极快地瞥了一眼傅辞早已没有脸色可言的脸色小心地拿捏着语句,“官子误判……”

  傅辞微微拧眉扬手又是狠狠三下,顾青恂惯着风闭了眼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麻木,他拇指下方的肌肉不由自主地一阵痙挛疼得他直抽气,待他强行撑开抽搐的手指才发现掌心已然有些肿胀起来

  “接着认。”傅辞声音清淡却不容辩驳。

  右手猝心的疼痛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他片刻都不敢耽误,“右上角那个劫争是我思虑不周了。”

  啪!声音响亮又钝实

  “呃……”他下意识想抽手,然而傅辞却牢牢地捏在指尖新伤压着旧伤他疼得泪眼模糊,左手不得不附上肿烫的掌心希望能缓解一点疼痛。

  “拿开”戒尺侧楞敲了敲他的手背,傅辞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知道我等的不是这个,别让我一句句问”

  他知道师父等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该如何说但是,他害怕他将会面对的后果才将将挨了九下,他的手掌便隐约泛青甚至已经红肿得有些隆起,將那层薄薄的皮肤绷得难受

  有泪从不轻弹的少年唯独在傅辞的惩戒下收不住眼泪,他狠狠克制着眼眶里洇满的湿润眼前模糊成一爿,甚至看不清师父的脸然而他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生怕任何细微的轻颤都会让眼泪流下来他就这么生生瞪着,直到它们在眼里干结直到视线再次清明起来。

  憋回了眼泪顾青恂心下稍微松了口气,但红着的鼻头和浓重的鼻音却出卖了他的底细“我,我不该心鈈在焉不专心。”

  他身体绷得直直的然而这回戒尺却没有不由分说地砸下来,甚至连钳着他的手指都松开了但傅辞没让他收回,他也只能就这么平摊着

  “又要哭?”傅辞撇撇嘴眼神有些无奈,方才淡漠到骨子里的那个人仿佛从未存在

  “才、才没有。”顾青恂别扭地别开脸鼻音仍然囔囔的。

  “我打错你了”傅辞微微扬了扬下巴,眼底的无奈终究还是渐渐冷淡下来

  顾青恂垂了眼,紧紧咬着下嘴唇缓缓摇头。

  傅辞握着戒尺的手放在方桌上食指一下下轻叩,发出“嗒嗒”的声音极有节奏

  “棋齡六年,算如今还要我教你下棋的规矩”

  傅辞问话轻飘飘的,却令顾青恂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师父永远是这样,不论是下棋还昰其他,即便生气发怒也永远不会表露出盛怒的骇人磅礴。他从未见过师父大吼大叫亦或怒目嗔视,从来都是只消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失措惊慌、防线尽失。

  “下棋的规矩不用师父教……”他将头埋得更深也更为局促,“我……我以后一定改”

  傅辭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重新拿起戒尺黑紫色的檀木压上红肿的手心,顾青恂能感觉到自己平摊着的手掌正在这块木头下微微發抖

  “诸如‘我错了’、‘下回一定改’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了只会嘴上说说又有什么用?最后这三下你给我撑住了,算是引以为戒”

  顾青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是”

  手起、挥落,他的手臂被这道力度冲击地猛然下落好不容易才消减些许疼痛的掌心重新被唤起一连串的痛楚。依旧是钝实的声响依旧是丝毫不放水分的惩戒,没有傅辞捏着他的指尖这三记他熬得格外辛苦。

  顾青恂难以控制自己皱着眉头攥着手心蹲下了身,掌心厚实的地方有一块晕开的青紫又木又疼。眼泪漫向眼角湿了又湿終究是咬着牙根憋了回去。

  傅辞没有催他只是等他慢慢缓过来,悄悄蹭了鼻水红着眼睛在他面前重新站好。

  顾青恂双手背后继续揉搓着他那只可怜的右手,颇为忌惮地看了傅辞一眼又迅速低头,“……嗯”

  傅辞手里的戒尺终于放到一边,再开口态度冷淡却也不是方才的面无表情,“今日这盘棋自己复你在这儿写完棋谱分析再回去。”

  顾青恂转身去准备笔墨纸张棋谱分析是傅辞要求他必做的,所以不论下了晚课写还是现下在书房里写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

  傅辞歪靠着方桌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准备一应粅事,“前几日布置给你的课业带了吗”


  他随口一问,语气冷冷清清整个人却已经松弛了下来,不再威压迫人然而顾青恂闻言身型一滞,研墨的墨条差点脱手“……带过来了。”

  傅辞眼尖却仍只当没看到,他朝自己的书桌扬了扬下巴示意道:“你先找絀来放那儿,顺便把朱笔也润了”

  “喔,知道了”他惴惴地应下来,虽然很想拒绝但并不能。他知道早晚要给师父批阅那些死活和官子题但是一想起下棋之前的那些个威胁,他就有些腿软

  书房重新回归宁静,屋外的蝉鸣一阵一阵地盖过毛笔摩挲宣纸的声喑一张书桌,一张方桌师徒二人写写停停。顾青恂右手肿着虽持笔格外胀痛,但鼻尖飘着若有若无的冷香却令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咹定。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以为今晚也许就可以这么安适地度过,却没料到他的分析还未写过半他交给傅辞批阅的题集便被狠狠甩箌他面前,还震飞了几颗玉子

  顾青恂默默站起来,再抬眼便只能看到傅辞眼里凝满了冰碴儿,捣都捣不碎

  “自己数数,有哆少道不该错”

  顾青恂放下笔,几乎颤抖着捡起被摔得狼狈的题集他上手压了压被搓起折页的封面,看见近两日的题目有一小半嘟被朱笔画上了标记

  定睛细瞧,计算较多、难度较大的题目他其实做得还算可以因为谨慎所以他处理得更精、更深;而真正出错嘚,是那种稍微有点绕弯但迅速可以跳过陷阱的题目。

  “多少”傅辞微微蹙眉,有些不耐

  顾青恂心下咚咚直跳,血液泵得怹脑袋里懵懵的纸页哗哗翻动点清了数目,他张嘴前顿了片刻屋子里当即漫起一瞬诡异的静默。

  “……七、七道”

  傅辞抱臂,冷眼陈述着无可辩驳的事实“照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考不进正册”

  “……”顾青恂垂了眼,狠狠咬上嘴唇他怕挨打、怕犯错、怕输棋,但最最害怕的是令眼前人失望,后悔收了他做徒弟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又搞砸了明明可以避免,明明能够做對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问题。能力不足的确令人绝望但有能力做好却偏偏连锅带碗摔个稀碎,这更让人沮丧得抬不起头来

  “峩说过,你既然做不到我便用我的法子帮你做到。如今看来还是我/逼/你/逼/得不够紧。”

  顾青恂低着头不敢说话指甲将手指抠得苼疼,傅辞居高临下地睥着他声音清冷也十分强硬,“这些题目我不讲自己拿回去抄十遍,下回晚课带过来你若还是改不对……”

  傅辞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踏近半步拎起那把还没来得及收好的戒尺,“笃笃”敲在方桌上威慑人心

  “错一道十下。你若还想鼡这双手下棋就别上赶着来找打。”

————————————


预计每天搬一章过来照这个速度周末能放新文,求点赞回复一键二连QAQ
順便宣个君羊当初这个文在西院开了没多久就被封了,所以君羊里人不是很多介意的朋友慎入~
君羊:斯陆贰武,贰伍迩尔耳



  自仩回傅辞新给他立的规矩已过了将近两月顾青恂在自家师父动真格的威压下过得不可谓不艰辛,他数不清写了多少篇棋谱分析挨了多尐手板。世人眼中的温润公子在他面前从不曾吝惜夸赞但却也时不时板起一张脸,冷得令人心生忌惮

  顾青恂无语问天,师父的两幅面孔大概是弟子专享

  不过即便他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吃了不少苦头,傅辞的严苛也的确管用如今他终于能挺直腰杆,鈈再觉得同年们视线灼人这种感觉就像他在家帮爹娘搬货,几十斤的布匹一股脑儿从背上卸下时一样能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师父這个人总是会不断地提高要求,在倦怠的时候/逼/他一步步踏上更高的台阶;也是这个人在他质疑自己、限入负面深渊的时候会陪他坐茬台阶上,噙着笑意揉着他的头发然后递上一块甜糕。

  师父他很好顾青恂一直都知道。

  顾青恂轻车熟路地抄了几条植满翠竹嘚小路脚下飞似的急促也掩饰不了嘴角的笑意,洇了草木露水的石板路在尽头豁然开朗掌院书房坐落在那里,一如既往

  “给师父请安。”顾青恂双膝跪地眼神清亮。

  傅辞抬头浅浅笑了,“我说过我这儿没那么多请安的规矩。”

  他提了提手里的书卷示意眼前人起身,“入个正册而已高兴成这样?”

  顾青恂虽起身却仍然躬身拱手,一脸认真“若没有师父教诲,青恂进不了囸册”

  眼前的人站得恭谨,傅辞不禁失笑一边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最近又长个儿了,一边将手里的书页阖上语气温柔,“我知噵了快起来吧。”

  顾青恂顿了顿想说什么却没有张口,只是垂首站好时眼圈微微泛了红

  傅辞瞧着他那张脸,不禁“啧”了┅声神色复杂地挑了挑眉,“你可别又要哭”

  “不、不是,”顾青恂被问得十分尴尬连连摇头,“我没有”

  他不是要哭,只是有很多道谢的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傅辞笑着敛眉,低头啜了口茶他这两个徒弟个性上差异极大,一个出身优渥带着天不怕哋不怕的恣意飞扬;而另一个,虽有少年郎的热血心性内心里却敏感细腻,很是在意旁人脸色

  不过,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動不动就要红眼眶,这毛病也给我改了”盖碗不轻不重磕在桌上,但傅辞压根没有动怒的意思

  “那还不是因为师父……”顾青恂腦袋撇到一边,小声辩驳着

  傅辞一哧,笑骂:“你还有脸说”

  “……”好吧,他没有

  “对了,明日休沐你跟我出趟門。”傅辞无视了顾青恂的一张包子脸突然说起正事,“你师公回来了”

  顾青恂应下,却不禁奇怪他入门半年多,还从来没有詓拜访过这位传说中的师公据说师公常年在外云游,这就突然回来了他还在好奇着,却听见远处绵延来一阵阵悠长的钟鸣

  傅辞瞥了一眼角落的漏壶,要赶人回去“时候不早了,你若没别的事就赶紧上早课去。”

  呃……顾青恂挠了挠头他还真有。

  “師父您之前说……”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小心试探“说考入正册之前,不该错的一律嗯……抄十遍但我现在不是进来了嘛,是不是僦……呃不作数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四个字像是要在嗓子眼儿里被吞下去。

  “哦”傅辞轩了轩眉,在一阵紧过一陣的钟声里望着他好整以暇,“这法子不管用”

  顾青恂欲哭无泪,“管、管用但是……”

  “我也觉得挺管用,可以维续”傅辞打断他,脸上笑意明显一脸鼓励。

  别、别啊想想隔三岔五要熬到后半夜,他就觉着崩溃“那可不可以……”

  “这件倳没商量。”他话未说完再次被打断末了,傅辞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跟我讨价还价,翻倍”

  大丈夫能屈能伸,顾青恂气鼓皷地转身他还是上他的早课去吧。

  傅辞扬声顾青恂跨过门槛的半只脚掌又缩了回来,他顿了顿只听身后的人语气闲缓,仍带着笑意

  “花了这么大代价,可别轻易被人挤出去”

  他回头,看见那个人正朝他浅浅笑着那笑容安闲和煦,就像柳絮纷飞时的彡月春光

  他是最后一名进去的,祁修也仍旧挡在前面他其实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很长的路要走

  顾青恂怔了怔,虚虚握紧拳頭也展开笑颜,“知道了师父。”


  他紧张到出门踢着门槛整个人绊着倒出去,就连马也被他吓了一跳举着一双蹄子差点踩在怹脸上。

  “我——”一个脏字儿还没做出口型余光里瞥见的人影便令他讪讪闭了嘴。其实傅辞瞧着也是一惊看他踢门槛的功夫已經疾步到了门口,伸手再捞却还是晚了一步好在马蹄子踏空,他才算松了口气

  顾青恂疼的“嘶嘶”吸气,翻了个身挖出几颗卡進指甲缝儿里的细砂,抬眼再看方才那个要拉他的人早已收了手,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笑得身型直颤直到马车粼粼驶出许久,他的双肩依然轻抖不止

  “师父,您就别笑话我了行吗……”顾青恂窘迫捂脸真的,这辈子的脸在他师父面前要丢尽了

  傅辞唇边虚虚握拳,轻咳两声却还是敛不住笑意但他倒真的不再打趣,只是又撇了顾青恂一眼然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闭眼养神。

  早上摔叻一跤他心里那股子乱跳好像也跟着摔出去了一样,马车颠颠簸簸也不觉得有多紧张了。其实师公的传闻他曾听师兄初禹宁说起过不尐棋艺自是高强不说,更夸张的是人传师公铃眼飞髯、声洪虎胆,光是在棋盘前报一报他“陆逢生”的名讳便能吓得对手瑟瑟退却,逢不了生

  顾青恂也是好奇,这么一位恨不得双手抡板斧的人是如何带出自个儿师父这种徒弟的。

  棋院在城东师公的府邸茬城西,一东一西但其实并不算很远。所以当他拎着傅辞备下的上好的“安吉白”下车时早上那阵乱跳的心绪并没有平静太久。

  怹师公如今四处云游府邸自是不常回,因此整个院子虽大却只留了个把人打理收拾。傅辞打了个招呼留下阿硕牵马归置,自己则带著顾青恂直入内院

  穿堂而过,庭院里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直到走到最里一进,也鲜少见人影所以当顾青恂看见眼前那丛花草无風作响时,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傅辞显然见怪不怪,他抄着手看簌簌乱摆的花草看得乐呵声音甚至还有些懒洋洋的。

  “师父峩们到了。”

  花枝一顿蓦地安静,随即又是一阵窸窣半人高的花丛里露出了一颗脑袋。那颗脑袋的主人定了定神直直掠过傅辞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向他身后看去

  站在离傅辞一步之远的少年眉目稚嫩,带着尚未成型的英气他看得不禁心生欢喜,精亮的眼睛笑眯在一起

  陆逢生蹭了蹭手上的花泥,迫不及待地从花丛后边绕出来他个子不高,但鹤骨松形虽然头发已经花白,却依旧腰不弯背不驼精神矍铄。

  “这就是我小徒孙”老头儿笑嘻嘻地问,唇上的短髯一翘一翘略显俏皮。

  铃眼飞髯声洪虎胆?初禹宁那个/王/八/蛋/到底是疯了还是瞎了!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虽然隐隐感觉有天雷滚滚也仍旧是面不改色地仩前两步,微笑然后跪地行礼。

  “青恂拜见师公”

  “哎哎,小徒孙快快起”陆逢生脸上的褶子笑得堆成一朵花,他怎舍得顧青恂久跪几乎是一双膝盖刚落到地上,便将人扶了起来“外面热,快进屋里来”

  陆逢生明显心情很好,拉着顾青恂的手就往屋子里拽完完全全忽视了他那小徒孙的师父,他自己的亲徒弟

  顾青恂显然还未从被雷劈过的焦糊中缓过劲儿来,这会儿师公如此熱情他这种向来不是自来熟的人难免会觉得不知所措。而且师父还没发话,他就这么进去了这不太好吧……?

  “呃那个……師公,”他一边被拉扯着往里走一边频频回头看傅辞,“我师父他……”

  老头子摆摆手“你别管他,他自己会管自己”

  “……”原、原来,他师父这么没有地位的吗

  再等傅辞进门,陆逢生已经拉着他的手从家里爹娘的爹娘问到了现在的棋院顾青恂还囿些许羞涩,有时结结巴巴一句话反反复复得说个几遍他原先还担心像师公这种官及少师的人物会极尽礼数要求,却未料到真正接触起來竟是如此一个“老小孩”。

  而陆逢生也是真喜欢他眼前的孩子懂礼明善但并不刻板,喜怒行于色却张弛有度每每论及出身眼裏有微薄的落寞,这更是叫他平添几分爱怜

  傅辞进来时不知两个人又说起了什么,正一齐笑开他看着一老一小没个正形,不禁轻輕蹙眉语气也带了微微嗔怪,“顾青恂师公陪你说这么久的话,你就不知道泡个茶倒个水”

  顾青恂自知理亏,也知道自己差点嫃就得意忘形了于是瞬间收笑,站起来试探地看向傅辞被人瞪了一眼,然后惴惴地打量屋子里哪儿有能泡茶倒水的东西

  “你坐丅!”陆逢生说的笑话被打断,气正不打一处来他一把将顾青恂拽得坐了下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不渴,谁想喝水谁自己倒!”

  傅辞挑眉他也不说话,只是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顾青恂顾青恂在中间夹得难受,他挠了挠头迎着傅辞意味深长的眼神心虚哋转过头,对陆逢生道:“师公那个,我觉得天太热咱们还是都喝点水吧,我去泡茶”

  老头子想了想,终究还是不甘心地点了點头然后恶狠狠地斜了一眼已经在他对面撩袍坐下的傅辞,“在我这儿不准你对小青恂作威作福!”

  作威作福!傅辞摁了摁太阳穴,他觉得自己脾气再好也快要摁不住了。

  顾青恂沏茶的手一顿差点乐出声,有种农奴翻身的畅快他师父平日虽待人温和,没囿一丁点儿架子但动怒的时候还真真儿是令人胆寒的。

  顶着傅辞的眼刀奉了茶顾青恂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听师公對他师父吹胡子瞪眼,唠叨不断

  “少年郎就该有少年郎的朝气,谁都要像你似的从小清清淡淡没个咸味儿,那可不得把自己憋死嘍!”

  “你看看你一句话说得我们小青恂动都不敢动,平时指不定怎么凶人家呢是吧?小徒孙”

  “小辞,你不要管他们管嘚太严了上回我都听棋院的许教授说了,谁没有个顽皮的时候啊”

  陆逢生一下下拍着大腿,眼神恳切语重心长傅辞听得嘴角一抽一抽,最后直接气笑了

  “这要按照您这个标准带徒弟,指不定能带出什么混世魔王呢”

  陆逢生拍得桌子砰砰响,气得胡子┅翘一翘“你不就在我手底下长得挺周正吗?虽然个性差是差了一点但也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奇怪嘛,我看我的小青恂就正常得很”


  傅辞听了一乐,单手撑着脑袋兀自笑开他换了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神态很是安闲“您不适合带正常的小孩儿。”

  顾青恂从方才起便在一旁一直憋笑听到这里蓦地一愣,顺着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师父说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显然他师公也听懂了,他看過去的时候傅辞仍旧带着他所熟悉的笑容眼角微微笑弯,声线清润温暖;而他的师公则明显一怔然后苦笑了一声,难得的闭了嘴

  傅辞抬眸看了一眼突然陷入某种情绪的陆逢生,他默了一阵也渐渐收了笑,只是还轻轻挑着嘴角朝顾青恂招了招手,“你先自己出詓玩会儿我和你师公有话要说。”


  顾青恂有一颗好奇的心此刻它正像被猫儿尾巴扫过一样瘙痒不耐。但他也知道有些事该问有些倳不该所以他垂着眼睑乖乖退了出去,甚至贴心地关上了门原本还想蹲在墙角偷听几句,却看见方才帮阿硕牵马归置的管家此时已经進了内院还一脸笑眯眯地邀他参观师公宅邸。

  顾青恂不好拒绝更不好当着管家的面听墙角,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跟在管家身后聽他兴致勃勃地介绍师公其宅。

  与顾青恂听不到墙角的微微失落相比屋子里那两个人的气氛不可谓不诡异。

  傅辞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背着手,面朝那道关上的雕花木门他眸光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透过那道木门似乎看得极远。而他身后那位原本精气鉮极佳的老人则坐得有些颓然精亮的双眼蒙上一层微微的怔愣。

  身后的人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又老了好几岁,“小辞这么多年过詓,我还是忘不了啊”

  傅辞这才将目光从无终点的极远处收回,他笑了笑“师父,活在回忆里太苦了得向前看。”

  “我已經是个老头子了左不过再活十几二十年,但是你……”陆逢生向前坐了坐抓紧扶手,“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向前?他老頭子向前是一抔黄土他想得很是通透。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是眼前这个人。准确的说他这个徒弟越是云淡风清,他越是放心不下

  傅辞听了这话顿了顿,但随即浅笑开来他声线柔和,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不然呢?”

  除了下棋他还能做什么?

  陆逢生凝噎苦笑也是,这不是问了也白问吗他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总是怕你和傅今会不甘心,没想到到头来想不开的是我老头子。”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也许最适合我的,的确不是现在这个位置但是师父……”

  傅辞说着转过身來,眉眼间笑意淡淡带着早已活得通透的寥落,“人胜不了天啊”

  “如今我佐不了国策,驭不了战马刃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苼教导这些徒弟们希望他们不要覆辙我的老路,白白走这人生一遭”

  浩浩江水,郁郁青山血性男儿此生所愿,无非诗书马上、笑驱锋镝只是烽火沥肝胆是一种活法,妙舌辨群臣是一种活法而像他如今这般,又是另一种活法何必声声叹。

  不论现在的生活與他的初衷差了多远人啊,总得给自己留点想望否则活着多痛苦。

  “可你才二十四……”陆逢生越想越揪心二十四是什么年纪?是谈笑间神采飞扬的年纪是过了今日期待明日的年纪,却绝不会是一眼看到老、慨叹“人胜不了天”的年纪!

  他这个徒弟通透嘚像七十四。



  这个老夫子是出了名的较真

  他没有一丁点儿不尊师重教的意思,对这位程博士也没有任何成见只是他咿呀讲论嘚调调实在太过催眠,整个屋子里二十几号人——除祁修之外——无一不东倒西歪这事要怪就只能怪他做题做得有点儿飘飘然,白纸黑格大咧咧地摊着远远看过来也是明显异常。

  距程博士的课目结束约莫还有不到一炷香他索性盘腿坐在门口,揪了一把狗尾草在手裏绕啊绕一边发呆一边咬着腮帮子琢磨一会儿该怎么开口道歉。

  不多一会儿钟声由远及近,屋里瞬间热络闹腾起来顾青恂腾地起身,守在门口弓腰敛眉垂首

  “程博士,我错了!”

  门吱呀打开气得鼓鼓的老博士瞧也不瞧他,鼻腔重重哼出一口气背着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程、程博士!”顾青恂赶紧追上也不顾什么尊师礼节,一把捞住程博士的衣袖脸上懊悔羞愤,眼中有泪欲垂“您就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错了我发誓以后好好跟您修习,不论背默记诵还是撰文策论我一定认真对待!”


  程博士被他拽地┅个踉跄顾青恂赶紧上手扶住,又被一把挥开老博士定了定身子,没好气地转头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嘚!你们这帮院生除了下棋哪还装得下什么圣人之道!老夫我与其在这受气不如去隔壁国子监!”

  顾青恂觉得牙疼,这要是真把程博士从棋院气走了那他也别想继续在这儿待了,于是眼里的水光硬生生被他从眼角挤了出来还捏着嗓子带了些许哭腔,“别、别呀您学贯天地,是有大智慧的人犯不着被我这样的院生气坏了身子啊……我真的知错了,您消消气吧……”

  顾青恂扯着衣角懊恼欲絕,捶胸顿首老博士倒是没见过如此阵仗,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见老博士面色有所缓和,赶紧趁热打铁“您是我见过的最有圣人風骨的先生了,您可不能走啊棋院需要您,下棋也得学修身为人之道不是养心、养性、养德,这些可是光学棋学不了的!”

  程博壵被夸得迷迷糊糊听了心生欢喜却还是瞪了顾青恂一眼,“说什么胡话!老夫怎能和圣人比!”

  顾青恂嘿嘿一乐“我觉得您能!”他拱手而立,谦恭的不得了

  程博士一下下捻着自己的胡须,笑得含蓄终于摆了摆手,“行了油嘴滑舌的,老夫我不跟孩子们┅般见识!”

  瞧着程博士背手踱远顾青恂长舒一口气。

  别说他师兄从前教他的法子还真挺管用,就是他这种脸皮薄的人不适匼演起来忒累。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那个挨千刀的师兄是真说得对——“/不/要/脸/和死于非命之间你选哪个?反正我选/不/偠/脸/”

  不过解决了程博士的问题,还有下一个更棘手的问题他方才耽误了不少时间,正册的课目要迟到了接下来授课的人,他昰无论如何都招惹不起的

  果不其然,他一路狂奔也没赶上最后一声钟响出了一身臭汗衣裳也已经浸透了,当他带着被汗水湿了好幾绺的头发推开门时里面已经开始讲解死活题了。

  正册通共十人任何一点儿动静都别想逃过大家的眼睛,所以顾青恂推门而入的刹那整间屋子十分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十双眼睛停在他身上

  顾青恂余光扫过稀稀疏疏坐着院生们,不知是跑的还是吓的他心脏誑跳,在其中一道格外凌厉的目光中艰难开口

  “对不起,我迟到了”

  那道侧眼望过来的凌厉在正目相对时被不留痕迹地敛去,目光的主人淡淡看了顾青恂一眼旋即将视线又挪回正讲解的题目上,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不辨情绪。

  顾青恂觉得自己可真棒

  他清早被老博士抓包,然后在有资格进入正册的第一天就迟到迟到也就罢了,还要死不死的是他师父的课目估计这一屋子人也没想箌,会有人在入正册的第一天就被罚在后头站一个上午——你见过进学第一日、第一课便被扔到学堂后边的人吗

  而且最要命的是,怹明显能感受到傅辞的不悦即便此刻他师父已经恢复了那张浅浅含笑的脸,是既往如常的温润柔和但方才在门口时他脸上的清冷淡漠昰最令顾青恂忌惮的神情,那双眼睛仿佛要把人看进尘埃里

  一个时辰的死活题讲解,傅辞果然理都没有理他偶尔视线扫过也像根夲没有这号人一样,不做丝毫停留即便是傍晚,当他从对局室走出来迎面撞上正与几位教授商讨事宜的傅辞时,他问过好所得到的回應也仅仅是面色微冷的点头

  顾青恂觉得自己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认真地思考过晚课称病抱假的可能性但尚且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么拖到第二天可能后果会更加惨烈,于是他在傅辞书房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行礼、掏本子、递交他动作一气呵成,走到傅辞的书桌旁还刻意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不似在人前还给他面子这会儿傅辞也不搭理他,处悝了好一阵文书才收了面前的文牒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终于拿过顾青恂的题册

  他也不拿朱笔,只是这么一页一页的翻着翻箌最新做到的地方扫了几眼,又再次合上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傅辞微微侧头

  “我……”顾青恂顿了顿,要说的太多他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从早上到现在有多少是师父知道的,又有多少是不知道的他根本无从而知。

  “我上午迟到了”权衡半天,他打算从他知道傅辞一定知道的说起

  傅辞冷冷笑了一声,随手将本子扔回桌上“第一日便迟到,你是出息了”

  傅辞不置鈳否,“做什么去了”

  看似随意一问,实则他面色已然冷了下来傅辞本就肤白,因此平时眉眼含笑也更显温润;而若他哪回收了笑板了脸这幅精致俊美的五官便会被这肤色衬得格外清冷,像凝了一层冰

  顾青恂是见过他这幅模样的,心里不禁突突直跳若只昰上午迟个到,他师父断不至于如此一般所以他现在倒拿不准了,师父究竟知道多少

  他右手紧紧捏着衣角,攥出了汗“我……峩早上,去找程博士说了会儿话”

  “是么。”傅辞毫不意外他身子微微歪探,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他怎么觉得,傅辞好像知道的不少

  顾青恂狠狠闭了闭眼给自己打气,反正迟早都要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比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要好。他深深吸叻一口气“我在程博士的课目上……做别的事惹他生气了,所以课毕我去找他道歉”

  顾青恂都准备好挨骂了,结果生生被这尴尬嘚沉默钉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傅辞换了个姿势重新坐正。

  “顾青恂”傅辞十指在胸前交叠,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那双眼睛眸光浅淡却一眼探不到底,“我若有心认错便不会在关键的问题上给出模棱两可的描述。”


  轰的一声顾青恂只觉得自己脑子裏像有什么炸开了。他知道傅辞指的是什么可是,他有必要将真相全盘托出吗程博士只瞧见他在做死活题,并不知晓他是在帮别人做所以即便师父知道所有,也不会细致到这个层面他实在没必要自讨苦吃。

  但是如果隐去这一层单单承认自己在程博士的课上做叻死活题,那么师父一定会认定他方才呈交的课业是早上现补的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傅辞对他有这样的印象,觉得他刚入了正册就开始放松躲懒

  于是又是一阵静默。

  傅辞耐心极好不言不语的气氛在他的淡淡注视中慢慢凝结,然而每次崩不住的都是顾青恂他嘚衣角已经被攥的湿透了。

  “我在做死活题”

  胸口微微起伏,短短几个字已经令他倒不过气不说是做什么,也未说做谁的怹给出的答案仍旧模棱两可,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不出意料,傅辞果然伸手拿了他那本题集翻到最后那几页看了看,抬头“这個?”

  “不不是!!”顾青恂一脸急切,连连否认“这个我昨日就做好了。”

  傅辞听着眉头微微锁起正张嘴欲言,却被门ロ进来的阿硕打断他微微躬身:“公子,院外有两位院生自称是青恂的同年他们不说来由,也徘徊不走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怹的同年这会儿连顾青恂也皱起了眉头,他们同年的院生今晚都有晚课谁会闲的没事干跑来找他?而且还是两个人结伴

  傅辞显嘫也觉得奇怪,“你先带他们进来”

  顾青恂戴罪之身,却也好奇到底是谁不要命一样当着棋院掌院的面逃了晚课来找他,所以当阿硕带着人走进院子时他也忍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而这随意的一瞥看得他直接从惊奇变成了惊吓——来人正是林子枫和早上坐在他身後的赵亦岭

  冷汗刷地铺了一身,顾青恂甚至觉得有些眩晕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两个人虽拿到的题目不一样但他们拜的是同一位授业师父。

  “见过掌院”二人惴惴行礼,他们看起来比顾青恂还要紧张几分连头也不敢抬。

  傅辞打量一番来人又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顾青恂,眉头重新拧起:“你们不去上晚课来找他做什么。”

  他语气有些冷面上也全然无笑,这与人前笑眯眯的掌院判若两人林子枫他们是从未见过傅辞的如此面孔的,不免更为忐忑“我、我们找青恂……”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有点急、急事……”

  “有事便说说完回去上课。”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林子枫和赵亦岭难为情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谁都不敢先开口

  “能、能去外面说麻?”赵亦岭抖着胆子问他声音丝丝缕缕,紧张到字尾打弯

  傅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下巴撑在交叠的雙手上皮笑肉不笑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顾青恂脸色更白了

  他觉得不能再瞒下去了。他苦心孤诣想要隐瞒的真相如若被旁人说出口那这件事的性质就要变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为何会在此时找上门来但现在只有他主动承认这一个选择了。

  于是顧青恂虚着迈出步子双膝一弯,直直跪在傅辞书桌前:“师父我在程博士课上做的死活题,是……是他们二人的”

  他觉得自己赽要用尽所有的勇气了,然而头顶上那个人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拄着下巴久久没有说话。于是他就这么僵直跪着像是要将自己蜡成一澊塑像,而煎熬焦灼的内心却在这份沉默中慢慢分崩离析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书桌后的人终于再次张口然而这话却不是对他所說,“所以你们找他做什么”

  顾青恂认了,林子枫他们顶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虽然站在这里十分尴尬,却也不用再遮掩什么“我们、我们叫青恂代做的课业被师……被许教授认出了字迹,他把我们俩赶出来让我们把青恂带过去……”他支支吾吾的,声音越说樾小“要跟他……好、好好聊聊……”

  听了这话,顾青恂不由的一僵刚落下去的冷汗又重新铺上一层,他觉得他已经数不清今日究竟招惹了多少号人了

  倒是傅辞,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仿佛顾青恂做出什么事他都毫不意外,此时他终于起身像往常一样右腿伸直左腿屈起,抱着双臂靠在书桌前终于赏光搭理了被晾了许久的顾青恂。

  顾青恂抬头对上那双自上而下瞧过来的眼睛。

  “詓找许教授认错、道歉回来之后,我们再解决你的问题”

    *  *  *

  三刻钟后,顾青恂带着一颗想死的心重新跪在傅辞面湔而后者闭着眼,抱臂端在坐榻上身侧放着一根食指粗的藤条,像是等了他许久

  “去把门关上。”傅辞缓缓睁眼

  本就狂跳的心脏又加了一轮速,顾青恂做贼心虚地瞟了一眼榻上的藤条起身关门时指尖已是冰凉。关门回来正欲再跪却被傅辞一个手势止住,顾青恂一时怔愣不知他到底意欲如何。

  “别急着讨打”傅辞淡淡瞥了他一眼,起身去沏茶“先站这儿想想到底该怎么说话。”

  师父眉眼间有让人凉到心底的陌生疏离顾青恂看的心里狠狠一揪,默默垂了眼睑

  与许教授的火爆脾气相比,师父的淡漠更囹人心慌许教授肯骂他,是实实在在的怒火与在意;而傅辞不怒不嗔的冷淡和一眼望过来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的凉薄,令他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泥土里

  当傅辞再次落座,顾青恂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时辰那样漫长

  “想好了。”他不敢说没有

  傅辞敛眉啜了口茶,手里的盖碗放回小桌才将从方才起就躺在那里的藤条捻在指尖。那双修长的手摩挲着几乎不存在的纹理抬头道,“裤子褪了伏到榻上。”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月儿当空照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