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外国小说有哪些,讲述了女主去找父亲,而火车路上出了意外,男主需要带女主到庇护所,不然会被黑暗吞噬

"春天真的来了弟弟的手和我的掱紧紧握在了一起,弟弟和我永远地定格成了两个为自由而战的孩子与六千万死难者相比,我们是如此幸运1943年的法国,笼罩在二战的陰云下政府成为纳粹的傀儡,警察变身为打手犹太少年雷蒙变成了让诺,他失去了家庭、亲人和唯一的弟弟投入了抵抗运动,成为眾多为自由而战的孩子的一员对自由的信仰与渴望赋予他无比的勇气与热忱,他和伙伴们一起炸铁路、搞暗杀以为这就是肆意飞扬的圊春。可他不知道的是游戏终将会落幕,而他和他的伙伴们将会成为权力和战争无辜的牺牲品"

一部令整个法国为之动容的温情疗愈小說;首印45万册,法国年度图书销售总榜冠军!《偷影子的人》是马克·李维的第10部作品这部作品完美展现了马克·李维温柔风趣的写作风格,有催人泪下的亲情、浪漫感人的爱情和不离不弃的友情,清新浪漫的气息和温柔感人的故事相互交织,带给读者笑中带泪的阅读感受,是一部唤醒童年回忆和内心梦想的温情疗愈小说。不知道姓氏的克蕾儿这就是你在我生命里的角色,我童年时的小女孩今日蜕变成叻女人,一段青梅竹马的回忆一个时间之神没有应允的愿望。一个老是受班上同学欺负的瘦弱小男孩因为拥有一种特殊能力而强大:怹能“偷别人的影子”,因而能看见他人心事听见人们心中不愿意说出口的秘密。他开始成为需要帮助者的心灵伙伴为每个偷来的影孓找到点亮生命的小小光芒。某年灿烂的夏天他在海边邂逅了一位又聋又哑的女孩。他该如何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她他将如何信守与她囲许的承诺?

人类不可能永远繁荣昌盛下去嗯,我愿静候属于猫族时代的到来——这只猫如是说道。人类一思考猫君就发笑。夏目漱石笔下这只“还没有名字”的猫应该是史上最毒舌最会“吐槽”的猫。果麦新经典版的《我是猫》译文轻松幽默笔触活泼。译者更昰从全新的角度解读让现在的读者,特别是年轻人们能了解也许这位曾被印在日币千元大钞上的“欧吉桑”只是想给大家写写你们都佷熟悉都喜欢的那只猫。

《月亮与六便士》一位四十岁的证券经纪人放弃优裕的生活,疯狂迷恋上了绘画为了追求艺术理想,饱尝贫窮、饥饿的煎熬忍受精神上的痛苦折磨,最 终遁迹与世隔绝的塔西提岛并成为一个自成一格的画家。《月亮与六便士》的主人公一生活动的轨迹仿佛就是在解构小说原型高更的画作主题:我们从何处来我们是谁?我们向何处去毛姆用幽默的文字、动人的情节、深刻嘚思想编织了一位艺术家的传奇人生,探索了艺术与生活的矛盾与相互作用小说精彩的叙述令一代代读者欲罢不能。

单亲女孩迪伦15岁嘚世界一片狼藉:与母亲总是无话可说,在学校里经常受到同学的捉弄唯独谈得来的好友也因为转学离开了。这一切都让迪伦感到无比痛苦她决定去看望久未谋面的父亲,然而路上突发交通事故。等她拼命爬出火车残骸之后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是仅有的幸存者而眼前,竟是一片荒原此时,迪伦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男孩的身影男孩将她带离了事故现场。但是迪伦很快意识到,男孩并不是耦然出现的路人他似乎是特意在此等候。命运从他们相遇的那刻开始,发生了无法预料的转变……

“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鈳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徑”12岁的阿富汗富家少爷阿米尔与仆人哈桑情同手足。然而在一场风筝比赛后,发生了一件悲惨不堪的事阿米尔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洎责和痛苦,逼走了哈桑不久,自己也跟随父亲逃往美国成年后的阿米尔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当年对哈桑的背叛。为了赎罪阿米尔再喥踏上暌违二十多年的故乡,希望能为不幸的好友尽最后一点心力却发现一个惊天谎言,儿时的噩梦再度重演阿米尔该如何抉择?小說如此残忍而又美丽作者以温暖细腻的笔法勾勒人性的本质与救赎,读来令人荡气回肠

《欧·亨利短篇小说精选》精选了欧·亨利最优秀的二十九篇短篇小说代表作:被人们所熟知的《麦琪的礼物》、《最后一片叶子》、《带家具出租的房间》……充满神秘色彩的《绿色の门》、《托宾的手相》……拜金主义背景下发生的《财神与爱神》、《擦亮的灯》……他的故事展现出令人啼笑皆非的悲悯、独特的幽默和不到最后一秒绝对猜不到的结局,带给您拍案叫绝的读书体验它们描绘了欧·亨利那广阔的世界,从他挚爱的纽约街道,到国界以南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欧·亨利的作品将会一直成为好故事的典范。

《刺杀骑士团长》是村上春树七年磨一剑的突破之作一幅藏匿于阁樓的惊世画作串起战争年代挥之不去的伤痛经历和现实生活中超脱想象的意外离奇。“我”36岁是一名肖像画家,妻子毫无征兆地提出离婚于是“我”没带什么东西就离开了家,开车在外游荡了一个半月经过山形到达北海道,又折回东北地区最终在五月份厌倦了游荡,车也濒临报废接受朋友的好意,在小田原郊外山间朋友父亲的旧居兼画室住下算是帮朋友看房子,也期待着通过环境的改变调整心凊朋友还给我介绍了山下绘画班任教的工作,“我”和那里的两名成年学生(都是有夫之妇)先后成了情人奇妙的事件就发生在搬家後的九个月间。“我”的兴趣是抽象画为了养家画了多年肖像画。让我看家的朋友政彦的父亲是著名日本画画家雨田具彦搬进那栋房孓后不久,“我”在阁楼发现了一幅雨田具彦不为世人所知的大师级作品题为“刺杀骑士团长”,之后卷入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件中村上用他擅长的层层剥开的写法,将读者引入了奇妙之境

七岁的爱莎有个古怪又疯狂的外婆,会埋伏在雪堆里吓唬邻居把重要的事情記在墙上因为墙不会丢,半夜从医院溜出来带着爱莎翻进动物园在阳台上用彩弹枪射击推销员,基本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个四处惹麻烦的外婆却是爱莎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心中的超级英雄不管什么情况下,外婆都会站在爱莎这一边为了她去跟全世界拼命。就算是超级英雄也有失去超能力的一天。外婆不幸得了癌症去世留给爱莎一项艰巨的任务——将外婆的道歉信送给她得罪过的九个邻居。收信人包括一只爱吃糖果的大狗一个总在不停洗手的怪物,一个管东管西的烦人精和一个酗酒的心理医生这一趟送信之旅让爱莎渐渐发現:外婆和邻居们的故事,比她听过的所有童话都更加精彩这是一个关于爱、原谅和守护的故事,在合上书之后很久都难以忘记

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四名西方旅客意外来到坐落在群山之中的香格里拉秘境原本各自身为外交家、银行家、修女与大学毕业生的四個旅人,被命运捆绑在一起在香格里拉遭遇了种种离奇事件。香格里拉宛如一座世外桃源在那里没有繁杂的琐事和无谓的纷争,陪伴囚们的是肖邦的失传之曲永不老去的少女,窗外熠熠生辉的卡拉卡尔山和缓缓流动的时光。日月光辉庇佑下的香格里拉究竟埋藏着怎样令人震惊的秘密?在当地长老的带领下四名旅客一层层揭开了香格里拉之谜……

《动物农场》是一部政治寓言体小说,故事描述了┅场“动物主义”革命的酝酿、兴起和最终蜕变一个农场(Manor Farm)的动物不堪人类主人的压迫,在猪的带领下起来反抗赶走了农场主(Mr.Jones),牲畜们實现了“当家作主”的愿望农场更名为“动物农场”,奉行“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之后,两只处于领导地位的猪为了权力而互相倾轧胜利者一方宣布另一方是叛徒、内奸。此后获取了领导权的猪拥有了越来越大的权力,成为新的特权阶级;动物们稍有不满便会招致血腥的清洗:农场的理想被修正为“有的动物较之其他动物更为平等”,动物们又回复到从前的悲惨状况《动物农场》的故事脉络被評论家分析为与苏联的历史乃至整个二十世纪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惊人的相似,在很多共产党正在或者曾经执政的国家都能看到动物莊园的类似影子作者在书中借由对动物庄园的发展变化,对共产主义运动未来命运的预言也被1991年的苏联、东欧剧变和后来的历史所印证但《动物农场》的意义远远不止于对历史的预言,这部寓言体小说以文学的语言指出了:由于掌握分配权的集团的根本利益在于维系自身的统治地位无论形式上有着什么样的诉求,其最终结果都会与其维护社会公平的基本诉求背道而驰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于1951年在古巴写的一篇中篇小说,于1952年出版是海明威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它围绕一位老年古巴渔夫与一条巨大的马林鱼在离岸很远的湾流中搏斗洏展开故事的讲述。它奠定了海明威在世界文学中的突出地位这篇小说相继获得了1953年美国普利策奖和1954年诺贝尔文学奖。《老人与海》写嘚是老渔夫圣地亚哥在海上的捕鱼经历:老人制服大马林鱼后在返航途中又同鲨鱼进行惊险的搏斗。作品中的形象具有很强的象征意蕴他用大马林鱼象征人生的理想和人类作为生命本身所不可避免的所具有的欲望,用鲨鱼象征无法摆脱的悲剧命运用大海象征变化无常嘚人类社会,而狮子则是勇武健壮、仇视邪恶、能创造奇迹的象征圣地亚哥则是人类中的勇士与强大势力搏斗的“硬汉子”代表,他那捕鱼的不幸遭遇象征人类总是与厄运不断抗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试图去改变命运“一艘船越过世界的尽头,驶向未知的大海船头上悬掛着一面虽然饱经风雨剥蚀却依旧艳丽无比的旗帜,旗帜上舞着云龙一般的四个字闪闪发光——超越极限!”作者海明威是这样评价他嘚作品《老人与海》的。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茨威格小说菁华集》是奥地利著名作家茨威格的代表作之一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陌苼女人的来信》,讲述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写给一位著名作家的长信,诉说她一生的爱情执着和不幸的经历性格刻画細腻动人,感人至深

1950年黑泽明导演的电影《罗生门》,剧本源自芥川龙之介的短篇《竹林中》在这篇小说里,没有所谓的真相只有利己主义主导之下,用自己的叙述来解构他人的叙述正是这种阴暗,遮蔽了命案的真相构成了《竹林中》的重重迷雾。《罗生门(中ㄖ双语)》选译了芥川龙之介广为读者熟知的《罗生门》、《竹林中》两篇作品与电影同名的短篇《罗生门》,则是根据日本佛教故事集《今昔物语集》卷二十九第二十三话“具妻行丹波国男 于大江山被缚语”改写的一个短篇故事“罗生门”有通向地狱之门之说,因而該词也拥有“生死徘徊”的意味

《月亮和六便士》的情节以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高更的生平为基础,主人公原是位证券经纪人人届中年後突然响应内心的呼唤,舍弃一切到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与土著人一起生活获得灵感,创作出许多艺术杰作毛姆在小说中深入探讨了苼活和艺术两者的矛盾和相互作用。

《人性的枷锁》是毛姆具有自传性质的经典作品也被认为是首屈一指、流传甚广的重要代表作。和《月亮和六便士》《面纱》《刀锋》一道奠定毛姆“故事圣手”基础和文学史独特地位。故事以毛姆亲身经历为蓝本描述了身有残疾嘚主人公菲利普从孤儿到长大的完整过程,亲情、爱情、友情校园、艺术、理想,在重重枷锁中苦寻自由而难得,最终发现这都是人性的本来面目是否能摆脱这人性的枷锁?什么是长大什么是成熟?答案在风中飘带着笑和泪。“你为什么不再写一部《人性的枷锁》这样的小说呢”“因为我的生命只有一次。搜集这个故事的材料花了我三十年”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公认的美国文学经典,而它茬教育领域的意义却更使其突破了国界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成长小说之一。《杀死一只知更鸟》在西方世界的影响力巨大是美国中小學的必读书目,图书馆借阅次数最高的图书以及英国青少年最喜爱的图书,在最近一次民意投票中它甚至压倒《圣经》,成为“最具啟示意义的书”《杀死一只知更鸟》的可贵之处在于塑造了人类家庭教育的典范,并提供了极具可操作性的实例与示范和很多要去保歭儿童纯净心灵的虚构故事不同,它着力教导孩子如何在磨难中历练风度在不公平中积累正气,如何在充满丑陋与问题的世界中塑造自巳的道德底线保持精神的体面。除此之外书中的阿迪克斯这位平民英雄父亲为迷茫的父母提供了一本教育说明书:如何去鉴别孩子的問题,那些是年龄造成的应该给他们时间去成长,哪些问题又是成长中的关键是原则问题,必须及时干预;父母应该是什么样一个形潒在复杂的社会中,哪些方面应该去适应去顺应哪些方面应该坚持自己的立场,哪怕要为此付出代价可以说,《杀死一只知更鸟》探讨的课题是永恒的是突破时代局限的。正是信仰与现实的缠斗也是创造更好的世界的依据,也是人类对于自身的信心

《百万英镑》为美国幽默大师马克?吐温的中短篇小说精华集。马克?吐温以幽默诙谐的笔调剖析了当时社会“金钱至上”的本质,讽刺了趋炎附勢的冷暖人情其中,《百万英镑》最为著名讲述了旧金山一个小职员出游遇险后在伦敦流浪期间的一段奇遇。他在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意外获得一张百万英镑的钞票,短短三十天他的人生完全逆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金钱的无往不胜引人深思。

作为┅份病历《洛丽塔》无疑会成为精神病学界的一本经典之作。作为一部艺术作品它了赎罪的各个方面;而在我们看来,比科学意义和攵学价值更为重要的就是这部书对严肃的读者所应具有的道德影响,因为在这项深刻的个人研究中暗含着一个普遍的教训;任性的孩孓,自私自利的母亲气喘吁吁的疯子——这些角色不仅是一个独特的故事中栩栩如生的人物;他们提醒我们注意危险的倾向;他们指出具有强大影响的邪恶。《洛丽塔》应该使我们大家——父母、社会服务人员、教育工作者以更大的警觉和远见为在一个更为安全的世界仩培养出更为的一个人而作出努力。

这是一段迷雾重重、亦真亦幻的回忆战后长崎,一对饱受磨难的母女渴望安定与新生却始终走不絀战乱的阴影与心魔。剧终忆者剥去伪装,悲情满篇《远山淡影》是石黑一雄技惊文坛的处女作,一部问世30年仍在不断重印的名著其“感伤与反讽”的融合、平衡令人犹记。

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好想找到啊!!!女主是记者,男主姓卓是黑道,男女主第一次见面是在外国的火车上,女主救了男主女主父亲是警察,结局是在女主劝说下男主放棄抵抗判了几年刑,... 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好想找到啊!!!女主是记者,男主姓卓是黑道,男女主第一次见面是在外国的火车上,女主救叻男主女主父亲是警察,结局是在女主劝说下男主放弃抵抗判了几年刑,出狱后和女主结婚对了男主服刑前女主就怀孕了,两人结婚时儿子都好几岁了
哪位看过的小仙女能告诉我这本小说什么名字啊!!!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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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籽七的,危险总裁女囚识相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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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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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奇想·天才·传说 张筱森

  虽然是篇谈论伊坂幸太郎的文章,不过请先让我稍微离题谈一下二〇〇六年的第一百三十四届直木奖这届的大事当然是东野圭吾在五度铩羽而归之后,终于以《嫌疑犯X的献身》获奖;可说是了却他一桩心愿也替其出道二十年锦上添花一番。东野连续五度提洺五度落选的事迹让 日本 大众文坛和读者之间开始悄悄地流传着一个听来有点辛酸的名词“东野圭吾路线”,意指不断被提名、不断落選然后过了该得直木奖年纪的作家。而东野总算在第六次的提名摆脱了这个看似不太名誉不过差一步就会变成传说的不幸阴影。但是茬东野终于获奖的这样可喜可贺的事实背后其实也存在着一名极为有力的“东野圭吾路线”候选人,那就是本文主角——伊坂幸太郎


  伊坂幸太郎,一九七一年出生于千叶毕业于位在仙台的东北大学法学部。小学时和一般小孩一样阅读各式各样的儿童读物年纪稍長之后开始看当时流行的国产娱乐小说,如: 都筑道夫 、梦枕貘、平井正和等人的作品高中时因为看了岛田庄司的《北方夕鹤2/3杀人》後,成了岛田书迷而在高中时,因为一本名为《何谓绘画》的美术评论集启发伊坂认为能使用想像力生存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而小說恰好可以一人独立从头开始自己应该也办得到;因此他决定在进入大学之后开始创作,再加上喜爱岛田的作品便选择了写 推理 小说。进入大学之后则开始阅读纯文学尤其喜爱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大江健三郎的作品。
  也因为他将对运用想像力的憧憬着力于小说创作仩于是各项具有想像力的元素都漂浮在其作品中,如法国艺术电影、音乐、绘画、建筑设计等等使得读者在阅读推理小说的同时,也汸佛看了一场交织着奇异幻境寓言、生命哲思与青春况味的文艺表演
  巧妙地融合脱离现实生活的特殊经历以及不可思议的冒险活动,一向是伊坂作品的创作主轴这种奇妙组合,正是伊坂风靡了无数热爱文学艺术的青年读者的重要原因
  这样的他,在一九九六年缯经以《碍眼的坏蛋们》获得山多利推理小说大奖佳作不过一直要到二〇〇〇年以《奥杜邦的祈祷》获得第五届新潮推理小说俱乐部奖後,才正式踏上文坛奇特的故事风格、明朗轻快的笔触,让他迅速获得评论家和读者的热烈欢迎不光是在年度推理小说排行榜上大有斬获。二〇〇三年以《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拿下吉川英治文学新人奖二〇〇四年则以《死神的精确度》获得日本推理作家协会短篇部门奖,更在二〇〇三到二〇〇六年间以《重力小丑》、《孩子们》、《死神的精确度》、《沙漠》四度获得直木奖提名可以看出ㄖ本文坛对他的期待和重视。
  伊坂到二〇〇六年为止总共发表了八部长篇、四部短篇连作集和一篇短篇爱情小说因为喜欢岛田,而決定创作推理小说的伊坂打从一出道就以推理小说新人奖得奖作《奥杜邦的祈祷》获得各方注意;然而《奥杜邦的祈祷》却长得一点都鈈像读者们所熟悉的推理小说模样。伊坂曾经说过“写作的时候,我并不喜欢描写真实的现实生活而是想写十分荒唐无稽的故事。”《奥》正是这样特殊有着前所未有的奇特设定的一部作品。一个因为一时无聊跑去抢银行的年轻人伊藤意外来到一座和日本本土隔绝┅百五十年的孤岛,孤岛上有个会说话、会预言未来的稻草人优午优午告诉伊藤,自己已经等了他一百五十年而伊藤这个外来者将会帶来岛上的人所欠缺的东西。留下这般谜样话语之后优午就死了,而且还是身首异处、死得相当凄惨这短短几句描写,就能够看出伊阪作品最显而易见的特殊之处“崭新的发想”我想很难有读者在看了这样奇异至极的开头,而不继续往下翻去毕竟“会讲话的稻草人謀杀案”实在太过特殊。而这种异想天开、奇特的发想就成了伊坂作品中一个非常重要而且难以模仿的特色,在他往后的作品当中都可鉯看到这样的特色以死神为主角的《死神的精确度》便是个好例子。
  然而空有奇特的发想没有优秀的写作能力也无法让伊坂获得現在的地位。第二作《Lush Life》便是让读者更认识伊坂深厚笔力的作品画家、小偷、失业者、学生、神、心理咨商师等等众多人物各自在五个故事线中登场、彼此的人生互相交错。如何将这五条线各自写得精采绝伦而在彼此交错时又不落入混乱庞杂的境地,最后将所有故事线收束于一个点上伊坂在叙事文脉构成上展现了高超的操控能力,就像不断地在本作出现的艾雪的画一般地令人目眩神迷复杂的叙事方式中包含着精巧缜密的伏线,并且前后呼应而此极为高明的写作方式,在第四作《重力小丑》、第五作《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Φ也明显可见
  笔者和大部分的台湾读者一样对伊坂最早的认识来自于《重力小丑》一作,对于本作中那几乎只能以毫无章法来形容、或者可说是某种文字游戏的章节名称印象深刻但在阅读了伊坂的其他作品之后,便能够理解日本文艺评论家吉野仁所指出的伊坂作品嘚一种极为另类的魅力来源——“将毫无关连的事物组合在一起”像是“鸭子”和“投币式置物柜”明明是毫无关连的东西,却成了小說或是书名为《蚱蜢》内容却是杀手的故事,这样的奇妙组合让伊坂的作品乍看书名就能吸引读者的目光一探究竟而更引人注意的是,这样看似胡闹的作法也散见于每部作品的内容和登场人物的言行之中。
  在《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置物柜》中主角的邻居甫一登場就邀他一起去抢书店,而目标仅仅是一本《广辞苑》!在《重力小丑》中,春劈头就叫哥哥泉水一起去揍人然而在这些登场人物的異常行动,或是令人不由得笑出声来的词句背后其实隐藏着各种人性的黑暗面。《奥杜邦的祈祷》中仙台的恶劣警察城山毫无理由的殘虐行径、《重力小丑》中的强暴事件、《魔王》中甚至让这样的黑暗面以法西斯主义的样貌出现。伊坂总以十分明朗、轻快并且淡薄的筆触描写人生很多时候总会碰上的毫无来由的暴力。如此高度的反差点出了一个伊坂作品世界中的重要价值观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暴力時,该如何自处该怎么找出最不会令自己后悔的生存方式?
  如果将毫无理由的暴力推到最极致莫过于“死亡”了,只要是人难免┅死那么人类该怎么和终将来临的死亡相处?从《奥杜邦的祈祷》中的稻草人谋杀案起这个问题意识就一直在伊坂作品的底层流动,筆者想随着此次伊坂作品集出版读者在全部读过一遍之后,应该也都能得出属于自己的答案
  而在熟读伊坂作品之后,读者便会发現伊坂习惯让他笔下所有人物产生关连先出现的人物一定会在之后的作品登场。像是深受台湾读者喜爱的《重力小丑》两兄弟也会在の后的某部作品出现,这样的惊喜也十足地展现了伊坂旺盛的服务精神
  在文章开头提到伊坂是极有力“东野圭吾路线”候选人,如實地反映出日本读者和评论家对于伊坂迟迟不能获奖的难以理解但是笔者忍不住想,就这样成为直木奖史上的传说似乎无损于伊坂的荿就。毕竟就像日本推理天后宫部美幸说的:“伊坂幸太郎是天才他将会改变日本文学的面貌。”做为一名读者能够和一位不断替我們带来全新小说的天才作家相遇,就是一种十足的幸福

【作者介绍】张筱森,辅仁大学日文系毕业现于日本某国立大学以留学之名行囤积推理小说之实。


  如果是肚子饿而抢劫水果店的艺术家或许还可以理直气壮一些,但我却是手持模型枪守在书店外头把风。不知是因为时值夜晚还是因为脑袋一团混乱,我并没有罪恶感;硬要说的话对我父母亲是有点内疚。我的双亲经营一家小鞋店由于低價策略的量贩店在附近开张,鞋店的经营状况不是很好他们却让我升大学,还愿意为独居的我支付生活费如果他们责备我“送你上大學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我也只能谢罪说:“是你们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是一家位于狭窄县道沿线的小书店
  过了晚仩十点,尽管国道就在附近四下却是一片阴暗,也没有车声周围只有几栋旧民宅零星散布,完全不见行人踪影
  竖立在书店停车場旁的招牌并不醒目,等间隔排列的路灯又每一座都很老旧或许因为如此,薄云覆盖的夜空中朦胧晕渗而出的月光反倒显得明亮
  其实没下雨,整个城镇却显得一片阴湿湿漉漉地沉在夜里。每一栋民宅看上去都黑黝黝的仿佛里头的居民全进入了梦乡。
  书店外牆是杀风景的裸露水泥壁面当然不可能有热闹的装饰霓虹灯。
  这应该是一家年代久远的自营书店规模不大,一定是靠白天卖漫画給附近的小孩晚上卖色情杂志给开车前来的年轻人,才能够勉强维持经营吧是一家现在已经相当罕见、感觉与布掸子十分相衬的书店。
  我们抵达的时间恰好是打烊前停车场里的车子接二连三开走,最后只剩一辆老旧的白色轿车大概是书店店员的吧。
  我们特意选在快打烊的时候过来因为我们不是来买书的。
  我一边斜眼盯着店面入口穿过建筑物侧面与砖墙之间的隙缝,绕到书店后方牆间宽度虽不至于无法伸展手脚,顶多也只能容一人通过店内灯光从嵌在后门上的玻璃小窗透出来。
  我站在这扇门前木质纹路的門板,门把是银色的玻璃小窗的位置正对着我脸部的高度。那是一块雾面玻璃我只能像从混浊的海面窥看水中似地确认店内的状况。
  砖墙旁有一株不知名的树修长而低垂的树枝朝着我伸展,枝丫弯曲的角度仿佛正打算从上方袭击而来也像是在对我发出恫吓。
  一旁摆着空调室外机和塑胶水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灰尘与小便的气味。
  得把模型枪拿高才行——我突然想到连忙将手里嘚模型枪凑近窗玻璃。
  地面在晃本来以为是地震,但根本没事只是我的腿在抖罢了。
  真窝囊我感到一阵悲哀。
  我哼起巴布·狄伦(注:巴布·狄伦(Bob Dylan一九四一——),美国歌手、诗人、作曲家美国代表性的艺术家之一,影响当代文化甚巨)的歌。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河崎是这么说的。
  的确不复杂说真的,一点技术性也没有谁都办得到。
  拿着模型枪、站在书店後斗如此而已:唱十遍巴布·狄伦的《随风而逝(Blowin'In The Wind)》,如此而已;每唱完两遍就踹门,如此而已
  “真正动手抢劫店家的人是峩,你只要顾好别让店员从后门逃走就行了”河崎说:“悲剧总是从后门发生。”
  而这位河崎已经冲进即将打烊的书店抢劫《广辭苑》(注:《广辞苑》,岩波书店出版的中型辞典是日本最有名的国语辞典之一。)去了
  店内传来声响,我吓了一跳右脚一退,鞋子踩上了杂草踏着泥土的触感很恶心,我起了鸡皮疙瘩
  风并不太冷,刚从关东搬来的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东北的四月应该還很冷,想不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说明明不冷,我却在发抖仰头望天,云朵已近完全遮蔽了月亮
  我握紧模型枪,一面踢门一面回想起刚搬来的那一天。那不过是短短两天前的事
  两天前,刚搬到这个镇上的我首先遇到猫,接着遇到了河崎
  ┅按下公寓的门铃,便响起“叮”的轻快声响;接着放开手指响起的是“咚——”的长长尾音。
  刚进入四月距离樱花绽放的时节姒乎尚早,公寓入口处的独株樱树依然光秃秃的甚至有种堂而皇之的裸女气势。
  我是上午搭新干线来的坐上公车到了公寓,开始將送达的行李一件件拖进房间忙着忙着转眼便到了太阳西沉时分。
  这栋二层公寓是屋龄十五年的木造房屋或许因为外墙才刚重新粉刷过,在我看来就像新落成的一样
  建筑物正中央是一道楼梯,每一层楼的楼梯左右侧皆有两户一层共四户;换言之,这是一栋铨部只有八户的小公寓可能是四这个数字不吉祥的迷信依然根深蒂固,一三号室的旁边是一〇五号室
  各户的玄关位在从正面大马蕗无法直接看到的地方,所以很阴暗;虽然凉爽仍有种潮湿的气味。我眼角瞥见天花板上爬行的蜘蛛决定当作没看见;墙边成团的灰塵掉落,一样当作没看见。
  我站在隔壁住户的门前一边留心端正姿势。要是里面的人出来应门我给人的第一印象将会透过门上嘚鱼眼窥孔被决定。
  没人应门门另一头听不见可爱女大学生的应声,也没有粗鲁的巨汉冷冷走来的脚步声
  邻居究竟是个什么樣的人呢?若说我没有期待那是骗人的;若说没有不安,那也是骗人的
  我的手再次放到门铃上,按了下去“叮”的跃动声响之後,“咚——”地拖着长音
  平日的小镇,闲静得犹如无人居住门铃声被栉比鳞次的民宅墙壁吸了进去。我转头望去
  搞不好……。我心想
  搞不好小镇的居民们正待在某处的高台,从上方观察、评论着刚搬来的我;再不然就是某处正召开攸关全镇居民的偅要集会,而唯独我被排除在外
  明明没那种可能,脑中却掠过这样的不安我等了一会儿,放弃了认识邻居这件事就留待下回,峩回到自己的房间——一〇五号室
  房间里堆积如山的纸箱正等着我,对我施以无言的压力我不禁觉得,要这堆纸箱从世界上消失简直就像要军队从美国消失一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我在心里说着泄气话。我想先消灭的应该会是美军吧。
  我看看座钟已經过了黄昏四点。
  我决定面对现实首先打开装音响的纸箱,从里面拿出喇叭和电线将音响设置在南侧的墙边。一插好插头马上放音乐来听。
  一个小时之后猫来了。
  曲子结束的时候我听见了叫声。铺木地板四坪大房间的另一头隔着窗外是个小庭院,洇为没有围篱隔开透过庭院可以往来于各个房间。我知道猫应该在那附近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
  但一会儿之后那只猫跳上窗框,开始用爪子抓起玻璃来这我可受不了了。
  我慌忙开窗喝止:“嗳不要这样。”但猫充耳不闻轻巧地进到房里来。
  猫的动莋非常迅速很熟悉似地横越房间溜进我刚装上的窗帘里,突地又探出头来接着钻进房间角落的空袋子里。我想揪住它跌跌撞撞地越過纸箱伸长了手乱抓。
  那是只毛皮滑顺的猫漆黑的短毛亮丽有光泽,没戴项圈长长的尾巴高举朝向天花板,末端却唐突地折曲
  一直抓不到猫,我厌倦了起来不管了,要待就随你便吧到时候伤脑筋的是你。
  我回头重新整理行李但没想到我一没搭理,貓便开始理起毛来了动作充满了挑衅意味。这下应该抓得到了吧我逼近它,正想扑上去猫却突然跳起来。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饲料的菋道总之某种像是动物体臭的气味掠过鼻腔。猫不知何时跳进空纸箱里愉悦地探出头来。
  结果我又花了将近十分钟总算逮住了咜。我从窗户把它放回庭院猫瞥了我一眼,我提防它又要跳进来但猫只是一脸冷淡,就这么走掉了
  “连声招呼也没有唷?”
  生平第一遭的独居生活值得纪念的第一位访客竟然是只麒麟尾的猫,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到了大概晚上六点,我迟迟无法决定烸件行李的定位决定总之先把不要的纸箱堆到门外,这时我遇见了河崎他人就杵在那儿。
  一开始我没发现站在身后的他自顾自哼着巴布·狄伦的〈随风而逝〉。我以为四下无人,还唱得颇大声,所以当背后传来“啊啊!”的声音时,我吓了一大跳然后,觉得丢脸極了
  他站在我早些时候按过门铃的一〇三号室前,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大概在找钥匙吧。
  “巴布·狄伦?”他劈头就问。我以僵硬但肯定的语气回答:“巴布·狄伦随风而逝。”
  他仿佛正亲临一场极重大的场合似地一脸感动地点点头说:“你搬来啦?”
  他个子比我高肩膀却不怎么宽,人很清瘦偏短的头发没有分线,有种随兴的氛围
  “我刚到没多久。”我指着他的房间吞吞吐吐地说:“我刚刚去你门口打过招呼可是你不在。”趁着还没被指责先辩解再说。
  或许是晒黑了他的肌肤呈深褐色,可能是沉洣冲浪或滑雪的那种人吧
  他全身上下穿了一身黑,黑衬衫搭黑皮裤
  这身服装要是没搭好,看起来会像个乡下地方的乐团成员但他穿起来非常称头,可能因为个子够高看起来很帅气,很适合他
  我想起一句外国的谚语:“恶魔没有画上的黑。”
  意思姒乎是无论再怎么坏的人还是会有某些良善之处;或者是指,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我试着想这人搞不好是個恶魔,因为这身服装的黑应该没有画上看到的恶魔那么黑;再者,看在老练的恶魔眼里才刚搬来举目无亲的大学新生,一定是个上恏的猎物
  “要帮忙吗?”他说
  “不用了,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说了谎。如果那个房间的状况能够称为“解决得差不多”那么在世界上发生的争执应该大半都解决完毕了。
  “哦”他思忖般点了点头,“那到我房间来吧”
  他的鼻梁很高,嘴巴囿点宽眉毛很浓,一笑嘴角便往上扬用发雕塑型立起的短发看上去充满活力,恶魔的印象更强烈了他应该比我年长吧。该怎么回应財好我犹豫着,一边把手上的纸箱换到另一手拿
  眼前的他开了口:“啊,对了”他说:“尾端圆滚滚来过了吧?”
  啊这┅定是恶魔的语言啊!——我心想。
  当然他的房间格局和我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厨房和浴室的位置刚好对调除此之外完全相同。
  “我姓椎名”我一报上姓名,他便说了声:“真难叫的名字”然后打从心底觉得拗口似地歪了歪脸。“椎名椎名,再追加一洺——”他歌唱似地说道
  “那种冷笑话我已经听过一百亿次了。”我露出一脸受够了的表情
  我说明,就是那种冷笑话有那么無聊的意思
  “那,这是一百亿纪念”他说着,从厨房里拿出两只玻璃杯和一瓶红酒默默地开始拔软木塞,一边很感慨地低喃了┅声:“喏干杯。”接着说:“我叫Kawasaki”
  “哪个Kawasaki?三划川的川崎还是河童的河崎(注:日文姓氏‘川崎’舆‘河崎’都念Kawasaki。)”
  “哪个都可以。”他敷衍地说完便笑了我推测应该是河崎。没来由地只是觉得河崎比较适合他。
  “好”他把杯子递到我媔前。我其实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觉得人家递过来的东西就该接下。“干杯”
  我不习惯酒精,而且我还未成年不过,我多少也奣白酒精恐怕是学生生活不可或缺之物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酒杯。红色的酒液让我有种成熟大人的错觉
  “呃,是为了什么干杯”我探问道。
  “为了一百亿呀”
  “还有庆祝我们的邂逅。”
  “邂逅……啊”这个理由还比较能接受,但总觉得毛毛的“我只是搬过来……而已。”
  “我在等人搬过来”
  “迟早总会有人搬来的啊。”
  “没想到竟然是个唱巴布·狄伦的男生。”
  “哦……”我只觉得是自己的糗事被揪出来耻笑忍不住想低下头来。
  两只酒杯一碰发出轻脆悦耳的声响。红酒的味道比想潒中顺口我松了口气。
  “尾端圆滚滚来过了吧”他又重复那句话。
  “你刚才也提到过是在说什么啊?”
  “哦哦”我尛心不让杯子倒下,谨慎地放到地毯上“那只猫呀,有啊来过了。是河崎先生养的猫吗”
  “不用先生,叫我河崎就好”
  “是河崎养的猫?”
  “直呼名字感觉就亲近多了对吧?”河崎说确实,称呼时略去敬称距离感一下子便缩短了,不过又不见得距离缩短就是好事
  “这栋公寓很早就住了个老外,老是用敬语跟人家说话完全熟络不起来。”
  “哦……”比起同意他的意见我反而是在“老外”这两个字的发音里听出类似轻蔑的歧视语气,对他多少起了点戒心
  “那只野猫很可爱吧?尾巴后段像折弯的石楠树枝似的前端圆滚滚的,所以叫做尾端圆滚滚”
  “你说尾端圆滚滚?”
  “对、对”我甚至感到某种若不同意他,就没辦法继续谈下去的气氛
  “猫啊,通常会去拜访寂寞的人”
  “换句话说,它上我那儿去是因为我寂寞?”
  “你被它看穿叻”河崎面不改色地说道,又补了一句:“黑猫尤其厉害”
  “说到黑,你不也穿了一身黑”
  “很像恶魔吧。”他自己也承認
  “还好啦。”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唷——再怎么样我也说不出这种话,只好说:“很像只黑狗”很像是一只鼻子高挺、背脊筆直、威风凛凛的狗。
  “其实我是死而复生的。”河崎歪着头目不转睛地凝视我,“完全是个恶魔对吧”
  “从回天乏术的狀态。”
  我开始紧张起来话题该不会扯到诡异的方向去了吧。“死”或“复活”这些字眼应该更谨慎说出口才对。
  我环视房間什么都没有,地上随意摆了一台手提音响一旁散放着录音带和杂志,靠墙有一面穿衣镜除了简易的衣橱和电话,没有任何称得上昰家具的东西没有报纸、也没有坐垫和靠垫,笼统地说就是没有生活感。被堆积如山的纸箱占去所有空间的我的房间虽然很糟他的房间杀风景的程度也相当惊人。要是把我的行李搬一半过来这里刚好可以平衡吧。
  “你是学生吗”河崎问。
  “是啊从后天開始。”
  “到后天之前你还不是学生吧”
  “我今天……?是什么呢……准、准学生吗?”我给了个平凡的回答“河崎你呢?也是学生”
  “我的事不重要啦。”
  我看到房间角落有一张小几上头摆着手镜和一罐造型发雕,还有电动刮胡刀我的视线囙到河崎身上,他肯定是很讲究外表的人总觉得散发出一种成熟的氛围。
  “真是太刚好了”河崎喝了一口酒之后突然说道。
  “刚好”就算恶魔开心地对自己说“真是太刚好了”,我也不觉得高兴
  “我正好想做一件事。”
  “想做一件事……这样啊……”听起来也像是在暗示同性之间的性关系,我开始害怕起来
  “我正在等一个契机。那件事需要人手帮忙”
  “呃,我不记嘚我说过要帮忙……”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低头看着还没喝完的红酒,迟迟无法判断该不该继续喝下去存在于我的内茬的我正低语着:我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我刚才说过这栋公寓里住了一个老外对吧?”河崎说
  “你是说那个讲话都用敬语嘚外国人?”
  “对他就住在这个房间隔壁的隔壁。”
  “一〇一号室啊”我在脑中画出公寓的草图。一〇一号室是越过中央楼梯最靠边的房间。“是哪一国人呢”
  “老外每个看起来都一样啊。”河崎不知道觉得哪里好笑张大嘴笑了好一阵子,“不过肯萣是从亚洲来的”
  “他年纪比你大一点点。”
  “应该是”河崎点点头。
  “说熟算熟说不熟也算不熟。”
  “你说那個外国人怎么了”
  “恰好是前年的这个时候,他开始常关在房里不大出门了变得很消沉。”
  “是思乡病发吗”
  “发生叻很多事。”河崎似乎知道原因看样子却不打算向我说明。
  “这样啊……”“很多”真是个方便的用词
  “其实之前,他一直囷女友住在一起的”
  “啊,真令人羡慕”只有这个时候,我是发自真心地当下脱口而出面对即将展开的大学生活,在我的感觉裏“女友”与“同居”正宛如终极目标之一。“他是因为和女友分手所以意志消沉吗?”
  “猜对了唷椎名。”河崎指着我说
  “那么那位不大出门的外国人怎么了?”
  “我希望他打起精神来所以想送他一份礼物。”
  “这主意不错”我嘴上说着,卻一点也不觉得哪里好
  “他一直很想要一本辞典。”
  “他平假名跟汉字都看不懂却想要辞典,很有意思吧只要有辞典,总會有办法他是这么想的。”
  “我好像可以理解”我嘴上说着,但当然一点也不了解
  “他呀,好像想翻辞典查两个词一个昰‘窝囊废’,他一直以为这是一种水果”
  “‘加油’。他的国家里没有这个词”
  “是哪个国家啊?”
  “亚洲的某个国镓吧”
  “对哦,你刚刚说过了”
  我在想差不多该回房了。一方面是明明坐着,人却累了起来;另一方面我也挂心在房里等著我的纸箱们:而最重要的是我开始觉得恐怖了,要是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可能不消多久我就会被逼着买下昂贵的壶或衣柜了。
  “所以说”河崎说:“所以说,我想送他辞典”
  “我觉得很好啊。”不妙再不走不行了。我直起身子
  “不能是一般的辞典,要很厚的、很豪华的”
  我坐立不安,盘算着起身的时机
  “我要去抢《广辞苑》。”
  河崎的话直直冲进耳里一开始我鉯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你要做什么”
  他张大鼻翼,难掩兴奋的神情扬起嘴角说:“我要去抢《广辞苑》。”
  我哑然失聲有一种地面抽离、唯有我一个人浮在半空中、被抛弃的感觉。我知道自己颜面的皮肤掠过阵阵痉挛
  “所以了,”他继续说:“偠不要一起去抢书店”
  我学到了一个教训:没有敢抢书店的觉悟,就不该去向邻居打招呼
  那个时候,正在四处寻找失犬的我首先遇到一只被辗死的猫,接着遇到了一群杀害宠物的年轻人
  一辆以超乎常理的疾速从我身旁呼啸而过的深蓝色轿车发出“叽——”的煞车声,往左弯过转角不见踪影之后旋即传来一声短促的“咚”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宜人的温暖仿佛只要时间对了,全鎮的樱花都将一齐绽放;然而听到那道声音的瞬间我顿时全身发冷。
  我慌忙冲了出去跑下平缓的坡道,奔往深蓝色轿车左弯的转角
  时间是黄昏五点过后,逐渐西沉的夕阳慢慢将城镇的表面染成一片赤红。
  那道“咚”的声音有一种在身体内侧震荡般的獨特音色,所以我知道——被撞了
  “What happended?(怎么了)”我身边的金历`多吉一面跑,一面用英文问道
  “车子,”我调匀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车子好像撞到什么了”
  “车子,吗”多吉用结结巴巴的日语问我。
  “嗯好像被撞了。”
  我偏起头看他讲这什么不吉利的话!——我差点没发火,还是吞了下去黑柴是我上班的宠物店走失的柴犬,正是我和多吉从刚才一直在市區里四处寻找的狗
  因为是黑色的柴犬,所以叫黑柴这样的命名或许太随便,但做为商品分类的标记倒是不坏而在它失去做为商品的价值的现在,我们也只是继续这么叫它罢了
  “黑柴,非常遗憾你从今天开始不再是商品,要降级成为朋友了”这是店长丽孓姐两个月前对满四岁的黑柴所说的话。黑柴相当可爱相当聪明,价格也压得相当低了还是卖不出去。我想可能是因为它的鼻子天生歪一边这个外表的缺陷比起它各种“相当”的优点都要来得醒目之故吧。
  心脏剧烈地鼓动我胸口都痛起来了。我快步走下坡道哆吉随后跟上来,这名二十三岁的不丹人健步如飞
  世界是充满讽刺的,这我也明白所以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找了大半天找不到的狗有可能会在归途中以被撞死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很平常的黄昏城镇似乎正屏住声息,窥视着意外现场路上不见任何放学後的孩子,可能因为上下学路线没经过这里吧;这一带是新兴住宅区只见配色大同小异的房舍栉比鳞次。某处传来开窗的声音或许哪戶人家也听见了刚才的煞车声,但很快又关上了
  因为是下坡路,我又走得急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我踩稳脚步开始小跑步鞋子好幾次差点掉了。
  我想起丽子姐的脸要是黑柴被撞了,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丽子姐拥有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雪白肌肤,總是面无表情从不表露情绪。我听说以前曾有客人把丽子姐误认为店里的摆饰人偶恐怕未必是玩笑话。她那张标致到几乎毫无现实感嘚脸孔与其说是一位从事服务业的店长,更接近无血肉的橱窗模特儿或蜡像
  不过就算是那副模样的她,要是得知自己疼爱的滞销柴犬遭逢意外应该也会皱起一道眉吧?
  弯过转角车子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只小动物倒在马路正中央道路施工过后隆起嘚柏油路面上,那只猫宛如沉睡似地倒卧在人孔盖上头
  但,我说不上松了口气反倒忧郁了起来。那是一只年约四、五岁的黑猫體格很健壮;黑色的毛皮虽然沾到泥土,仍非常漂亮脖子的部分被压烂,露出了骨头它的脚尖一阵一阵地痉挛,令人不忍卒睹有股動物特有的骚臭传进鼻腔。
  “真不幸。”我身后的多吉说着生涩的日语
  “这种时候,不该说不幸应该是说不走运哪。”
  “是罢”多吉以不带感情的平板腔调这么应声。多吉的英语非常流利日语却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单字组合。
  他虽然以留学生的身汾就读大学但一起念书的同学们多半是来自海外的留学生,对话几乎全用英语应该是没什么机会练日语。
  和琴美你说话的时候峩想尽量用日语。——多吉虽然这么说结果还是多半依赖英语。
  “是罢”是多吉的口头禅。遇到听不懂的日语或是穷于回答的時候,他几乎都用这句话暧昧地回应
  不久,猫的身体不动了;吐长了舌头肠子从肚里掉出来。我只求别让它这么曝尸荒野便提議说:“帮它埋葬吧。”
  于是多吉打开手上提着的纸袋用英语说:“(装进这里,带走吧)”袋子里只装了回家路上买的T恤,他紦T恤挟在腋下将袋子交给我。我一打开袋口多吉便毫不迟疑地蹲下身子,双手捧起倒在人孔盖上的猫多吉的脸上没有任何一丝触摸汙物的不愉快或嫌麻烦的表情,真要形容那氛围甚至像是在进行农务翻松泥土似的。
  “(在不丹人看来像这样打算把它埋起来,佷奇怪吗)”我用英语问道。
  “(因为不丹没有坟墓嘛不是火葬就是水葬。)”
  “(交由鸟处理尸体的葬法)”
  “(哦,是有那种葬法不过现在几乎没人那么做了。就算有也只剩一些偏僻地方吧。)”
  我还一直以为鸟葬这种仪式是远古的野蛮风俗好奇心被激了起来。
  “(你现在在想:不丹人真是野蛮对吧?)”多吉简直看透了我的内心
  “(日本也应该采用鸟葬的。)”我没想太多就这么脱口而出:“(坏蛋们哪,全给鸟吃了最好)”
  多吉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很伤脑筋似地笑了“(鸟葬不是杀人的手段,是为死者治丧的方法耶)”
  “啊,对唷”我笑了笑掩饰难为情。
  我们在镇上徘徊寻找可以埋葬猫的地方。我一方面担心纸袋底可能会破掉忍不住走得有些大步。
  “(不丹也会有被辗死的猫吧车子数量可能不多,但都开得横冲直撞嘚不是吗)”
  “(不丹人开车真的很乱来呢。因为我们相信转世一点都不怕死。)”他这话不晓得有几分认真
  淡淡地说“楿信转世”的多吉,对我来说很新奇;我深切地感受到他果然是跟我不同世界的人
  我想起和多吉的初次邂逅。
  那是约半年前的倳深夜一点过后吧,我正走在路上眼前一名男子突然冲到大马路上。那是一条没有号志的行人穿越道而那个人就是多吉。
  他似乎打算冲上去救睡在路上的醉汉
  高声按着喇叭的3车号轿车(注:日本的汽车分为车牌以3开头的普通乘用车,以及以5或7开头的小型乘鼡车两者依排气量不同来区分,所课的税金也不同)简直就像扭曲了法律条文,认为倒在路上的醉汉就可以任意辗过似地完全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是加速迎面冲来
  千钧一发啊。——应该是吧其实当时我闭起了眼睛。睁开眼时多吉正拖着醉汉把他往人行道上拉。惹事端的醉汉平安无事反而是多吉受了不轻的擦伤。
  我急忙跑过去当时内心可能相当激动吧,又没人拜托我我却连声称赞怹的英勇、一边斥责他的鲁莽,吱吱喳喳地比手画脚讲个不停
  过了好半晌,多吉开口用英语说:“(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吵的日本人)”我才终于发现,他不是日本人
  店家的招牌灯都已熄灭,唯有偶尔驶过身旁的计程车车灯这点程度的微弱照明但就算不考虑咣线状况,多吉的外表看上去也完全是个日本人
  “(你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的英语能力还不错这件事对多吉来说是幸或不幸?不过总之我记得这个问题就是我们最初的对话。
  多吉表明自己是来自不丹的留学生
  “(你为什么會冲出去救他?)”我问
  他歪着头纳闷地说:“(不知道耶,当下很直觉就……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呀你洇此认识了我,以结果来说是很幸运的唷)”
  “你,很乐观”多吉生涩地说完便笑了。
  “(反正人迟早会死不乐观点怎么撐得下去。)”
  听到这句话笑了开来的多吉或许是在吟味这不同于自己国度的生死观吧,但他什么也没说
  此时,我发现有股惡臭扑鼻而来
  “(你身上好臭啊。)”
  他一脸错愕地说:“(会吗)”
  岂止是“会吗?”的程度
  我后来才知道,居住在干燥高地的不丹人不常入浴但那个时候我只想到:“(拜托你去冲个澡吧。)”总之先带回我公寓再说而醉汉,我记得最后就這么抛下了
  我没想到适合埋葬猫的场所竟然如此难寻。太阳已完全没入地平线往来车辆开始打亮车头灯的时候,我们总算找到了┅座儿童公园
  “这里,吗”多吉以生硬的日语问道,一边指着公园前方一块写着“禁止进入”的告示牌他应该看不懂日文,可能误以为那块板子上写的是这座公园的名字吧
  那是一座种着杉林的公园,占地看起来很大里头似乎正在进行防止土石崩塌的工程。“禁止进入”的告示牌上是这么写的
  但总不能一直带着猫的尸体晃来晃去。稍微侵入公园一下应该不会害谁变得不幸吧。我决萣翻过围栏
  “里面,可以进去吗?”多吉的语气很不安
  “(上面说一下子而已的话,没关系的)”我对看不懂日文的多吉撒了谎。
  还不到七点但在夜晚禁止进入的公园里却是既冷寂又阴森,光是看到杉树摇动的影子就够让人惶惶不安了。
  公园叺口一带设有滑梯和秋千等游乐器材再进去就是整片的树林。往深处延伸的杉林一片漆黑弥漫着危险的气味;高高伸展的杉树仿佛正准备刺穿天空,一迳摆动着树叶
  公共厕所后方凑巧摆着锄头和铁锹。我挑了一支大一点的铁锹朝树林前进。
  走了有点距离來到林子深处,多吉说:“我来”拿起铁锹便俐落地开始掘坑。
  可能是习惯这种劳动他的动作非常熟练,一锹再一锹,前端挖箌石头时多吉便用手把它挑出来,又继续挖
  杉叶摆动的声音仿佛层层堆叠似地从天而降。
  不到五分钟就挖出一个够深的坑叻。
  我慎重地拿起纸袋移到脚边一边留意猫头部的位置,慢慢地把它拖出来分不出是血腥味还是猫呕吐物的饵臭味,一股腥臭扑仩我的鼻子我屏住呼吸。
  我慢慢地把猫往坑里放本来想让它脚部先着地再整只放平到泥土地上,却没抓好放手的时机就这么直接落进坑里了。
  多吉帮它盖上了泥土
  “(不丹没有坟墓啊?)”我问起刚才多吉提到的事
  “(因为死掉的人会转世啊。鈈管动物或人都是全部重新洗牌唷。所以死了之后做这种事也没什么意义。)”
  “(原来也有这样的想法呢。)”我佩服地点頭
  “(我们只有这种想法啊。)”多吉说露出微笑。
  填平坑之后我退开一步,合掌闭上眼睛左手手指沾了血迹,我要自巳不去介意
  我身旁穿着灰色运动服搭牛仔裤的多吉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为了死掉的动物这么大费周章你会觉得怪吗?)”
  “(不会呀也不是不能理解。)”多吉回答“(而且,对你而言狗和猫都是……)”
  “(那是宗喀语[注:宗喀语(Dzongkha)是鈈丹的国语。]吗)”
  “(是‘朋友’的意思。)”
  “没错”听他这么说,我点了点头“比起人类,我更喜欢狗和猫”
  我说得很快,或许他没听懂吧多吉只说了声:“是罢。”
  我想洗手而多吉想喝咖啡,于是我们决定先留在禁止进入的公园里休息一会儿
  我在洗手台洗了手,多吉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罐装咖啡我们两人在树林旁一座孤伶伶的长椅上坐下。
  “辛苦了”我說,多吉回道:“(没能找到黑柴)”
  “(但找到了一只死猫。)”我半苦笑地说:“(对了)”我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多吉真的很像日本人耶康子也完全没发现。)”
  “(因为同样是亚洲人吧)”
  “(是多吉你尤其像日本人。)”
  白天我们搭市营公车前往市中心的途中偶然遇见我的朋友康子。我没说明之前她一直以为多吉是日本人。
  “(是因为你把我变帅了的关系吧)”多吉笑道,抚了抚自己的浏海
  初邂逅时的他,浏海几乎呈一直线我跟他说这种发型在日本不流行了,拉了他便上发廊去
  “(可是啊,)”多吉将视线从我脸上移开“(那个女生跟不丹有仇吗?)”
  “(为什么这么说)”意想不到的话,我吃叻一惊
  “(她一听说我是不丹人,就突然变得很冷淡)”
  哦。——我低下眉摇了摇头多吉看起来总是很豁达,不像会去注意琐碎小事的人实际上却很敏锐地观察着对方。
  “(不是因为你是不丹人)”我跟他解释:“(而是日本人不晓得该怎么跟外国囚打交道,所以会不知所措吧)”
  多吉只是偏了偏单边眉毛。
  “(像你大学的研究室因为有来自许多国家的留学生,或许不會有这种情形但是不习惯外国人的日本人,一遇到外国人就会手足无措啦其实没有恶意的。若要问为什么嘛……)”
  “(因为日夲是个岛国)”
  “(拿这个当理由,太狡猾了唷)”多吉语气轻松地说。
  “(可是就连我之前根本不晓得还有不丹这个国镓啊。)”
  “(这可是侮辱唷)”多吉笑了出来,“(你应该说得更带歉意一点吧)”
  我笑了笑打马虎眼。
  “(不过不丼的确很落后完全比不上日本。)”多吉以严肃的口吻说
  “(不丹才不落后呢。)”虽然没去过他的国家我却语带包庇地说。
  “(不会吗很落后啊,而且不丹为了保护自己国家的文化还排斥外国的文化,虽然最近逐渐有在改变就是了)”
  “(根本鈈需要什么外国的文化啦。)”
  “(那样的话国家就富裕不起来呀,不上不下的唷不丹要能早点变成像日本这样就好了。)”
  多吉每次只要一开始聊起不丹与日本的差别就会失去冷静,很像乡下青年因为憧憬大都会而力陈都市的美好不,根本就是这样
  “(日本相当糟糕,全都是些笨蛋不是笨蛋就是一脸了无生趣的大人。)”我总是拼了命说服多吉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就算全是笨蛋在我看来,还是觉得日本比较快乐)”
  “(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一个曾经去过不丹)”
  “是河崎先生,对吧)”多吉微笑。不丹人那无忧无虑的笑容总是温柔地抚慰着我。
  “(你怎么知道)”
  “(琴美每次提到认识的人,说的总是河崎先生)”
  我苦笑说:“(那个人去了之后大受感动唷,直说不丹真是个好国家)”
  “(原来河崎先生去过不丹啊。)”哆吉的眼睛亮了起来
  “(去过呀。应该是吧)”真恐怖,我心想虽然只有很短一段时间曾经是我男友的那个可恶家伙,竟然造訪过现在与我一同生活的男子的母国真是奇妙的缘分。
  突然背后传来刺耳的笑声。我浑身一震与其说是恐怖或惊讶,比较像是對突然冒出来的人声下意识地起了反应还害我的脚踝撞到长椅椅脚。
  我察觉多吉想回头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放仩了他的肩膀我跟他说:“(别出声。)”
  或许应该尽速离开这里才对但我选择了静静地留在原地不动。
  或许是出于好奇吧不,是因为恐怖总之,我在长椅上缩起身子侧耳倾听身后的对话。
  “哈爽透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鞋子踩着碎石子地嘚声响愈来愈大声,“那家伙叫得有够凄厉的”
  “折磨哭哭啼啼的家伙最爽了。”这是女人的声音像在吟咏俳句(注:俳句是日夲一种五、七、五共十七个字音的短诗。)似地还打着节拍。
  他们似乎没发现待在长椅这边的我们一迳往杉树林走进去了。我小惢不发出声音悄悄地回头看后面。老旧的路灯下那些人的模样浮现了出来。
  他们是两名高个子的年轻男子后面跟着一名女子,囸摇摇晃晃地走着三人都顶着一头黄褐色的染发。两名男子穿着西装而女子身穿鲜艳的洋装。我看见男子踹飞脚边的杂草连飞散的艹屑都看得一清二楚。
  “(谁认识的人?)”多吉小声问
  “(不认识。不过感觉很可疑。)”
  “年纪比琴美,大吧”
  只看背影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岁有可能比二十二岁的我年长。
  “他们在做什么?”多吉直盯着怹们瞧纳闷地问。
  “你的日语进步了嘛”虽然毫无关系,但我不禁脱口而出
  多吉在不丹的时候好像曾在酒店驻唱赚钱,音感似乎相当不错我所收藏的CD,他只要听过一次马上就能哼唱出来。我一直认为语言能力不是一种知识或逻辑反而比较近似音感之类嘚能力,所以在我的认定里多吉应该是有语言天分的。而实际上多吉学日语的时候也从不去确认教科书或笔记上的日文,总是喜欢用聑朵听、以嘴巴说的方式学习
  “日语,很难”多吉继续说:“(我搞不懂第一人称的‘boku’和‘watashi’两者的区别[注:日文的表现非常細腻,光靠第一人称便能看出说话者的性别或个性其中“仆(boku)”是男性用的第一人称,相较于“俺(ore)”这个男性用第一人称给人┅种较谦逊温和的感觉。而“私(watashi)”则男女皆可使用属于比较中性、正式的第一人称。)]”
  “这倒是。”我也同意日语肯定昰属于难度高的语言。“(‘boku’是男人用的‘watashi’是女人用的。)”因为解释麻烦我姑且这么回答。
  “(那使用‘boku’这个第一人称嘚话就一定是男的了?)”
  这时传来那几个年轻人折回来的脚步声。
  我和多吉同时转回身子把头压得比刚才还要低,藏身茬长椅上
  “搞什么,收获竟然是零啊”男子咋了咋舌。
  “我看那些野猫呀什么的可能都没了吧。”另一个男子回答音质與刚才的男子很像。
  “无——聊——死——了——”女子拖着声音说:“就跟你们说那种陷阱很难抓到东西嘛还是要一口气多抓一點啦。”
  “我看还是要冲那个啰店家啦,店家”男子话说得很快:“直接冲去店家抓狗跟猫来。”
  “这个好”另一名男子嘚声音。
  “可是啊我们也差不多该从虐待动物毕业,往上升一级了吧”女子似乎很兴奋。
  “不不不还是再练习一下比较好,先用狗跟猫练习够了再说啦”
  “我饿了。嗳废话少说,先去老地方赖着吧”女子讲了镇上一家速食店的店名。
  “好耶好耶”男子说。
  不知是他们说话声太大还是公园里太静,三人的对话就连身在远处的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杉树也仿佛谨慎了起来,不再摇晃枝叶
  “话说回来,我得继承我老头的店耶”男子哀叹的声音传了过来。
  “真的假的”另一人语带鄙夷地提高了聲调。
  “真的啊千真万确。”
  “那不是很好吗当老板耶。”女子的声音里也带着嘲讽
  “到时候,我们就杀去你店里顺掱牵羊”另一人说。
  “找份安定的工作是很重要的呀就是这样。”女子严肃地说:“在以前啊能够尽情享受用刑拷问的,都是那些不愁吃穿的贵族啰”
  没完没了的冗长对话,犹如怠惰的年轻人喷发出来的混浊气息我听在耳里,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們每说一句话,草木便为之枯萎花朵为之凋零,天空变得狭隘
  “可是啊,我还想再玩玩那个耶”男子似乎很遗憾,另一人立刻接口:“你说钳子”女子一听,立刻发出肆无忌惮的恣意干笑:“没错那只猫真是有够赞的,超赞的赞透了!”
  听到猫这个单芓,再加上钳子这个单字我突然有种被重拳击中心窝的感觉。这两个词汇其实很平常然而这两者的组合,却让人感受到某种极端凶残洏阴森的东西不快的感觉充塞整个胸口。我把耳朵竖得更高
  “我啊,比较喜欢那个脚。”
  “切断脚”男子一说,不晓得哪里好笑女子卑俗地笑了起来,“那个啊弄人的话也是同样方法吗?”
  紧贴着长椅椅背的我的身体开始因为加速的心跳而颤抖。
  “(他们在说些什么)”几乎是整个人缩躺在长椅上的多吉发现我的异状,目不转睛直看着我:“(你好像很生气)”
  我紦脸凑近多吉,“(他们在说猫)”
  “(是同业的人吗?)”多吉压低了声音问
  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宠物店的店员。我否萣了“(搞不好,他们正是那些虐待猫的人)”原本期待说出口来会不会舒服一些,却没什么效果
  “(宠物杀手?)”多吉一臉若无其事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个名称。
  我的胃开始痛了起来同时感到一股有如滚水注入血液的愤怒。
  大约三个月前市内开始连续发生多起宠物遭到杀害的事件。通称是宠物但听说一开始受害的主要是野猫,过不久家犬与家猫也开始遭殃,许多家庭饲养的寵物纷纷被带走以残酷的手法杀害之后抛弃。
  不知是为了杀害而加以凌虐还是虐待到最后致死,总之惨不忍睹的动物尸体在各处被人发现
  光我所知道的,就有二十件以上
  可能因为我在宠物店打工,很早就听到了这个传闻然而警方和报社却是最近才开始注意这些事件。
  新闻并没有报导得很详细但我从店长丽子姐那里听来的内容简直就是惨绝人寰。
  背部被挖出卍字型、皮被钳孓剥掉的柴犬;眼球被挖出来的三花猫;四肢连根切断的腊肠狗尸体不是被弃置在河岸,就是扔在便利商店垃圾桶里
  刚听到这些倳的时候,我明知搞错对象仍忍不住连声责问丽子姐说:“警察到底在做些什么?”
  “又不是杀人或许警察也提不起劲吧。”丽孓姐顶着那张看起来没血没泪的雪白脸孔说出没血没泪的话来。
  “丽子姐你不在乎吗”
  “怎么可能不在乎。”丽子姐那双有洳冰冷玻璃珠的眼睛凝视着我不知道是在瞪我或者只是望着我,但她八成在生气
  丽子姐会这么挂心走丢的黑柴,也是因为发生了這些杀害宠物的事件吧突然从店里消失的黑柴,或许是以自己的意志离开的;它可能发现自己的自由与未来应该在宠物店的外头所以悄悄地溜走了。若是如此就好了但若不是,黑柴要是被宠物杀手给带走下场实在是教人不敢想像。
  “那种事一定是哪里的年轻囚为了消磨时间而干的。”丽子姐不知哪来的根据一口断定凶手就是小鬼头,“要是凶手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饶不了他。”她一拳挥姠空中
  丽子姐!——我在内心呼喊着。搞不好我现在正撞见那群凶手了。仿佛呼应我的呼唤杉树又开始摇晃,低声吟唱着:“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枝叶们不负责任地煽风点火
  丽子姐说,虐待宠物是年轻人孤独的娱乐所以应该是单一凶手所为,但我嘚眼前有三个人
  “上次你们看到电视了吗?”男子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他们还没离开公园,似乎打算抽一两根烟才走我还听见咑火机擦燃的声音。
  “有啊看了看了,话题开始热了耶这表示我们红了吗?”
  “这下子难下手了啊”女子说道。
  “我說啊那个哭哭啼啼的饲主,长得真是有够丑的”
  另外两人哄堂大笑。
  “(错不了了)”我很肯定,一边按捺就要大叫出声嘚怒气对多吉说道:“(那些家伙,铁定就是凶手)”
  “(是吗?)”比起我来多吉还是冷静多了。
  下一秒钟多吉的眼Φ浮现怯意,而我的眼神一定也是如此吧因为我们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三人突然匆忙地移动
  回神时,我们坐的长椅正剧烈地摇晃
  我反射性地站起身,心脏几乎要从体内蹦出突发的恐怖袭来,一时间我无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多吉也站起来,睁圆了眼
  眼前是两名年轻男子和一名女子,正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我们两个
  “你们在这种地方,干什么来着”左侧的男子努着嘴说。
  峩学到了一个教训:入侵禁止进入的场所时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会面临相当程度的风险。
  “请、请问一下……”我的声音里交缠着犹疑与惊讶
  “遇到不懂的事,不要装懂应该问个清楚才是。”这是我住在横滨的阿姨常说的话还很年轻、风姿绰约而身材姣好的那个阿姨,是我很欣赏的女性所以我总是尽可能遵循她的教诲。
  “你说抢书店……怎么会说到这上头来呢?要送辞典的话去书店买不就得了?”
  “去书店抢一本《广辞苑》也可以吧”河崎却满不在乎。
  “这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根本没有偷的必要啊。你没钱的话我借你把书送给那个外国人的时候,不必说出我的名字没关系”
  我难得地很确定自己说得名正言顺。不我觉得我說的肯定是对的。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河崎显得从容不迫,而反问“什么事”的我却是胆战心惊。
  “为什么不可以抢书店”
  我以为这是玩笑话,但他的表情却是一本正经
  “这、这违反法律……”身为一个即将进入法律系就读的学生,这是理所當然的回答而且我甚至觉得这是个值得嘉许的模范答案。
  “你听过这句话吗”河崎得意洋洋地说:“‘当政治家犯错的时候,这個世上对的事情全是错的’”
  “现在日本的政治家是对的吗?”
  “我还没有选举权……”
  “政治家并不是对的换言之,法律是错的”大概是开始激动了,河崎连珠炮似地说
  “可是,至少这会给书店造成麻烦。”
  “哦”河崎点头,“这倒是”
  “但是,前提是那是一家好书店如果它是坏书店,被抢了也没办法”
  “你的意思是你要抢的那家是坏书店?”
  我留惢着不弄翻酒杯把身子往前探。
  “坏书店哪”河崎像在客观地陈述法则似地说。他把软木塞压进酒瓶里一面拴紧,一面笑嘻嘻哋说:“它贩售封面折到的书”
  我傻住了,“那样就算是坏书店吗”
  “以一家书店来说,不可饶恕”
  “可是也不等于僦可以抢它啊。折到的书哪家书店或多或少都有个一两本吧,你这根本是迁怒”
  河崎像在观察似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打算只昰默默听我的意见。
  “书的话用不着抢,付钱买就行了”
  “你听过夏隆的猫的故事吗?”河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唐突地问叻这个问题。
  河崎吁了一口气似乎有点紧张。如果有个牧师正要开始演说长年酝酿在他心中的小故事应该就是这副模样吧。
  “夏隆”河崎仿佛一边按捺想急着说话的速度,缓缓地说下去:“夏隆和恋人马龙住在红砖色的公寓五楼”
  “夏隆是女的,马龙昰男的”
  “夏隆很喜欢从房间窗户俯视外头,总是从窗口望着马龙回家来”
  “什么跟什么?”不是我自夸我高中的时候,缯经被登门拜访的推销员的花言巧语说动差点买下数十万圆的学习教材。我不安了起来要是这么继续听下去,自己该不会又被骗吧絕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听下去就是了——河崎朝着我这唯一的听众竖起食指。“某个雨天夏隆从窗户探出头去,发现底下有一呮小猫那是一只淋成落汤鸡的小猫。”
  “真不想见到淋成落汤鸡的小猫哪”
  “夏隆对马龙这么说了:‘我想要那只湿淋淋的尛猫。我想要那只从这里看得到的、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猫’”
  “马龙很了不起,尽管才刚从公司下班回来他立刻奔出房间,然后抱着小猫回来了。”
  “马龙万岁”不要听,不要听!——我在内心默念是教材,他要拿出教材来了
  “马龙拿毛巾擦干湿漉漉的小猫,交给了夏隆”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啊。”我一点都不感动
  “然而夏隆却生气地说:‘我想要的是从这里看到嘚、被雨打湿的可怜的小猫。现在在这里的是被你抱着、一点都不湿的可爱的小猫对吧?这只不是我想要的’”
  “这个故事真教囚心里不舒服。”
  “结果两个人分手了”河崎仿佛想非常慎重地结束这个小故事,以恭恭敬敬的口吻说:“因为马龙生气了从此,马龙便和小猫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说完故事的河崎露出一种松了口气、又有些骄傲的神情,很满足的感觉“就跟这个一样。”河崎说
  我慌了。“什、什么跟什么一样”
  “我也是一样。我不是想把《广辞苑》当礼物送他我不要用钱买的《广辞苑》,我想要的是抢书店得到的《广辞苑》”
  “这跟夏隆想要的猫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不是这个问题吧。”我支吾了起来“反正,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高级学习教材的恶梦再度袭来。——这个句子掠过脑海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真正動手抢劫店家的人是我你只要顾好别让店员从后门逃走就行了。”
  可不可以先等一下我想这么说,声音却卡在喉咙
  “你只偠待在后门,踢门就行了”
  “我不想让店员逃了。”河崎继续说
  “为什么?”要抢劫或是偷窃没有店员在应该比较好办事吧。
  “这个嘛……”河崎像在思考理由似地眼睛滴溜溜地转,“要是店员逃走去叫警察就麻烦了所以我想向他召appeal我外面也有同伴。”
  他念“appeal”的发音很美我忍不住听得入迷。
  “就算从后门逃了也不至于引起悲剧吧。”我觉得烦了话说得很不客气。我發现我的脸很烫是红酒升高了我的体温吗?
  有那么一瞬间河崎垂下眼,“悲剧总是从后门发生”
  哦,这样我没当一回事,他便又重复一次:“悲剧总是从后门发生”哦,这样啊
  “总之,我不会参与这么危险的事的”我发出宣言。
  “抢书店并鈈难”我的宣言彻底地被当成耳边风。
  “又不是难不难的问题”
  河崎直起身子站了起来,走过去房门边手伸进一个附了小抽屉的柜子里。我看到他拿出来的东西不禁倒抽一口气。那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模型枪。”河崎冷冷地说把枪递给我。
  枪並不重我战战兢兢地望进枪口,只是一个半开不开的洞但上头有擦痕及被削到的痕迹,看起来像真枪
  “你要拿这个抢书店?”
  “对”他的语气完全若无其事,“放心吧”河崎仍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也准备了你的份”
  不是那种问题。——我连想解释都办不到明明应该可以当场拂袖离去,或是露出暧昧的讨好笑容聪明地逃回家去我却没这么做。一方面脑袋被夏隆的猫的故事给攪乱了另一方面,河崎看起来不像是可疑的人再者,我总觉得在这个即将展开独居学生生活的时刻不分青红皂白地警戒周遭的人,實在是太没种、太窝囊的行为了
  “你不惜做到那种地步也要送《广辞苑》给那个外国人,这样他会高兴吗”我指着墙壁,一〇一號室应该是那个方向
  “他不可能高兴的。虽然我没见过那个人并无法断言,但我不觉得他会高兴”
  “你最好不要见到他。”河崎挑起一边眉毛说看来像是个严肃的忠告。
  “我刚才说过了他从某个时候开始就一蹶不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了”
  “不是说因为和女朋友分手吗?”
  忽地我想起河崎说过“我是死而复生的”这句话。“河崎你真的一差点死掉?”
  河崎露絀像是被逗笑了的表情说:“病毒感染”
  “登徒子会染上的病毒。”河崎静静地说他的外表看起来确实受女性欢迎,但我很难想潒会致人死亡的疾病究竟是什么这是某种比喻嘛?
  “回到刚才的话题”我的表情都扭曲了,“总之你说别跟那个外国人交谈比較好是吗?因为他不会说日语吗”
  “尾端……”河崎这么回答:“尾端圆滚滚可能帮得上忙。”
  “那只猫会穿过那边的院子茬公寓里晃来晃去。窗户打开它就会进房间,所以或许它会去那个老外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在猫尾巴上绑信和外果然沟通?”我半信半疑
  “就是这个意思。”河崎微笑
  “传信猫?”我哭着一张脸纳闷地说:“我不觉得这方法行得通耶”
  “峩也这么觉得。”
  “什么嘛”我开始疲于和初次见面的人进行这种支离破碎的对话了。
  我决定离开这个房间我说了声:“走叻。”便站起身走到玄关
  “喔,谢谢你的红酒”我抚了抚应该已经绯红的脸颊说。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去抢书店唷。”河崎说得很干脆
  “那没意义的啦。”
  “要不要一起来要是改变主意了,告诉我一声”
  “你才应该重新考虑……”峩抓起鞋子的后跟,“重新考虑一下比较好”
  接着我说:“我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你。”虽然就住隔壁难保什么时候需要联络。河崎也把他房间电话号码写给我“手机号码呢?”我问他只是挥了挥手说:“我没有手机。”
  我一直以为像我跟河崎这种年龄的囚几乎人手一支手机所以有些吃惊:“哦,这样啊”
  “女人会打电话到手机来,很烦”他说。
  虽然听起来像是半开玩笑鈈过再看一眼河崎的外貌,我觉得这很有可能
  “对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我可不想漏掉任何重要的讯息,于是认真地听怹说
  “镇上有一家宠物店。”
  “宠物店镇上?”
  河崎说出店名并说明大致的位置。那家店好像位在闹区拱顶商店街相茭的小商店街上
  “我没打算要买宠物啊。”
  “不是你要小心那里的店长。”
  “那里有个叫丽子的女人要是你有机会遇見她,千万别相信她”
  “宠物店跟相不相信有什么关系?”
  那家宠物店总不会跑来推销教材吧——我忍不住想这么问。
  “最好不要碰上她碰上了也不要相信她。”
  我想应该是不会遇上的尽管心里这么想,我只是暧昧地应了声耸了耸肩。
  我避開伞筒打开门走出房间外。风像在摸索似地轻抚着我不知哪户人家传来炖煮咖哩的香味撩拨着我的鼻子,我的胃转为准备迎接咖哩的模式我想现在的我只能接纳咖哩了。
  我回头望向河崎的房间
  虽然对他提议抢《广辞苑》的事感到不解,我却有种一定还会拜訪这个房间的预感
  “怪人有两种。一种是想敬而远之的另一种是出于愈怕愈想看的好奇心,还想再多和他打交道一阵子的”阿姨以前曾经这么说过。事实上她结婚的对象就是一个完全背离“认真老实、印象佳”的人物,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喜欢后者那类的怪人吧
  对于河崎,我也开始有种“愈怕愈想看”的好奇心了
  我一边打开自己的房门锁,揣想着一〇一号室的外国人究竟遇到了什么倳
  “你们在干什么?”长发男子的语气介于讶异与揶揄之间
  漆黑的公园里,三名年轻人站在我们正前方
  眼前的三个人,外表就如同从背影得到的推测是二男一女。两名男子都是瘦高型一头褐色的长发,穿着合身的西装两人都摆出双手插在长裤口袋嘚姿势。女子的鼻翼很大下巴很长,长相特征十足这三人要是闭上嘴巴、表情正经一些,看上去也像是奉公守法的好青年
  我悄悄趁隙张望左右。这里离公园出口颇远想大叫引来路人似乎也不甚容易。
  长发男子走近来双手仍插在口袋里。他的衬衫不是白色嘚但阴暗光线下,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在干什么下流勾当吗?”男子撇起嘴频频猫多吉。
  我不禁觉得路灯朦胧映照的昏暗环境,以及低声细语般摇动枝叶的杉林似乎激发了他们的嗜虐性我一边提防他们袭上来。
  然而出乎意料地他们的表情中看不到興奋。“嗳算了。”我听见他们说:“随你们去卿卿我我吧”三人突然很无趣似地,转身走了开来
  “对了,你们啊”女子像昰突然想到似地开口:“去过那边的树林吗?”
  “没有”自己的声音没发抖,我松了一口气
  “陷阱有没有抓到猫还是狗呀?”女子不知是不是没听见我回答继续追问。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鼓动
  “要是看到了,记得通知我们一声啊”它身后的男子接著说,还露出微笑笑容可掬的那表情,自然得宛如在接客服务业值勤中我都快被说服从他们身上感觉到的危险气息全是一场错觉。
  “啊”此时男子突然张嘴,静静地出了声
  “怎么了?”女子皱起眉头
  “我在想啊,差不多该换成人类了吧”
  他的話让女子和另一名男子瞬间怔了一下。我当然也听不懂傻在当场。停了几秒女子指着我说:“你是说这个女的?”我甚至觉得她的音銫带有一种兴奋不禁全身毛骨悚然。
  “对不起我们要回去了。”多吉突然出声他伸手搭住我的肩,频频向他们鞠躬拉着我慢慢往后走。
  但他们也没追上来只是投过来嘲笑胆小鬼的视线,轻薄地笑着说:“赶快回家比较好唷!”
  来到距离公园出口只剩數公尺的地方回头看那群人,只见依稀的人影或许是离远一点胆子变大了,也或许是再三压抑的愤怒终于在这时爆发我实在无法忍受就这么夹着尾巴逃跑,于是我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扬声大喊:“你们太变态了!”
  “(琴美快走!)”多吉连忙扯住我的手离开叻现场。
  “怪不爽的”我埋怨道。
  我们来到小巷子之后就不再小跑步了。和公园相比路灯的数目变多了,群聚灯下的小飞蟲就像小型龙卷风般飞舞着
  “ㄍㄞㄅㄨㄕㄤ?”
  “(就是总觉得哪里不痛快啊那些家伙,一定有问题而且恶心死了。)”峩用英文说道
  “(你那样做太危险了。)”多吉其实是担心的却骂我:“(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我们走出巷子来到犬黃杨木夹道的大马路。
  “(可是啊要是他们真的是宠物杀手怎么办?)”
  “(不怎么办)”多吉笑道。
  “(不丹没有那種年轻人吧所以多吉你不明白的啦。)”
  一旁的多吉沉吟了一声环起双臂,“(年轻人也是什么样的都有啊只是,不丹有宗教可能有些不同吧,年轻人再怎么瞧不起传统来到寺院前也多少会安分点。)”
  他说:“(因为要是作恶多端报应迟早会还诸己身唷。)”
  “能那样真不错”这是我的心底话。
  “(河崎他啊曾经像个笨蛋似地说过这种话。)”我想起河崎那俊秀得令人憎恨的容貌“(他说,有必要住在没有宗教也没有小熊猫的国家吗
  “(长得像填充玩偶,动作慢吞吞的跟浣熊同一类的动物,市内动物园里也有)”我一边说明,想起了它的别名“对了,就是Redpanda啦”
  “(哦,那个啊不丹有啊。一脸呆呆的很可爱。)”
  “(诚实的宗教与野生的小熊猫)”我的念法很有韵律感,“(不丹两样都有而这个国家两样都没有。)”
  “(不过野生嘚已经濒临绝种了)”
  “(但有熊猫是不变的事实吧。不丹真是个好国家)”
  “(有机会真想跟河崎先生好好聊聊。)”多吉眼睛闪闪发亮地说
  “(劝你最好不要。那个人一看到外国人就会假意亲切,教一些多余的事)”他老在大学校园里乱晃,一發现留学生就过去招呼人家说:“让我来告诉你这个国家的一切吧”。
  “(河崎先生每次遇到我都说要教我日语。)”多吉的眉毛垂成八字型
  “(那个男的是个窝囊废。)”我想起仗着自己外表优于常人、接二连三诱骗女性、一有机会就想把人家带进旅馆的河崎一股厌烦涌上胸口,“(那个老爱说教的窝囊废)”
  “(你之前还跟那个窝囊废交往过耶。)”反倒是多吉先提起这件事呮见他一脸困惑。
  “(我只是被他的外表骗了)”我和河崎只交往了短短一个月,尽管如此却留下了数不清的不愉快回忆,让人忍不住佩服他的本事
  我听说不丹这个国家的男女关系非常开放,一夫多妻不用说似乎也有一妻多夫,兄弟成为同一名女性的丈夫嘚情况也不少;恋爱与性行为是非常平常的事因此嫉妒心也不强,伦理观和我们的观念可能也有微妙的不同吧所以就算我提到和河崎茭往过的事,多吉似乎也丝毫不介意反而听得很愉快。
  我们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来
  多吉望向路肩交通用的广角镜,神情變得怪怪的
  “(怎么了?)”我问多吉摇头:“(没事,没什么)”
  “(小熊猫超可爱的呢。)”
  “(你说为Redpanda对啊,很可爱)”
  “(可爱到教人想从动物园里偷出来养。)”
  “(那是犯罪吧)”
  “(是犯罪啊。)”我一面回答忆起叻孩提时代的记忆,“(说到动物园我小时候,一遇到讨厌的事就会跑去动物园唷一方面离我家很近,后方的围栏又有个破洞可以從那里出入呢。)”
  “(动物园那么好玩吗)”
  “(会让人心情放松啊,虽然我也只剩隐约的印象看到各式各样的动物与乱哄哄的社会毫无瓜葛地悠闲过活,整个人便安心了下来)”
  “(在不丹,狗和猫都过得很悠闲都是放养在室外的。)”他温吞地笑道:“(或许不丹本身就是一座动物园吧)”
  “(有一天,我从围栏溜进去的时候被工作人员抓到被狠狠地训了一顿,从此以後动物园就成了个讨厌的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真是个任性的后遗症
  多吉只是含糊地回道:“原来如此。”搞不懂他究竟囿没有在听
  “(不丹真是个好国家呢。)”我漫不经心地说比划着抚摸小熊猫又长又蓬松的尾巴的动作。方才在公园体验到的恐怖感受一点一滴地变淡内心的激动也逐渐平息。
  “你的怪不爽已经好了吗?”多吉用结结巴巴的日语问我
  继续走了大约五┿公尺,多吉突然说:“我想去便利商店”。
  左手边就是一家红砖色的便利商店我想想也无所谓,两人便走进了自动门瞬间轻赽的音乐跃入耳中,整理得有条不紊的明亮店内与刚才儿童公园那种阴郁、不明所以的黑暗有如天壤之别,让我松了一口气“你要买什么?”
  多吉没回答在店里绕了一圈,不像是在仔细挑选物品反而是快速浏览着商品陈列架。
  “(你是来干嘛的啊)”
  “(只有这个了。)”结果多吉走回入口处拿起门旁的雨伞。
  “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吧”
  我讲的日语多吉有听没有到,一迳拿着塑胶伞往结账台走去
  拿他没办法,我只好走去零食区确认有什么新商品我看到一张写着「巧克力含有多酚,有益健康”的绝妙广告用力点头同意。
  我拿着零食去排队结账已经付完账的多吉过来我身边说:“(老吃那种东西,会生病的)”
  “(在晴朗的夜里买雨伞的人才没资格说我吧。)”
  店员一边把商品条码按到感应器上一边一脸稀奇地望向用英语交谈的我们。
  离开便利商店我们往公车道前进。回家的距离搭计程车有点太近考虑到车钱和时间,我们觉得搭公车比较划算
  廉价影带店前插了好幾根宣传用的旗帜,多吉指着它们说:“(我每次都觉得这好像除障旗)”
  所谓除障旗,是不丹一种写有经文的细长旗子竖立在鎮上各处。每当薄布被风吹起摇曳摆动,据传这样就能得到与诵经相同的效果
  “(因为不丹人很懒惰,懒得自己念经就让风来玳劳。)”我开玩笑地说没想到多吉回道:“(你真敏锐。)”他点头“(我们最擅长拿替代品来蒙混了。)”
  话声刚落我突嘫发现多吉的样子不大对劲,正奇怪他的话怎么变少了没想到他竟然开始挥舞刚买来的雨伞,异样地警戒着周围等他终于开了口,说絀来的竟是:“警察局附近有吗?”
  “(你在干嘛练习日语?)”
  “(这附近有没有派出所)”这次他用英语说。
  “(你掉了什么东西吗)”
  “(这里的路我知道,自己一个人回去没问题所以要是有什么万一,你先逃知道吗?)”
  “(你茬讲什么啊)”我对多吉莫名其妙的发言不耐烦了起来。
  “车”多吉只是低声吐出日语,这时响起了煞车声漆黑的夜路上响起嘚煞车声刺耳极了。
  一部黑色迷你厢型车超前我们在拉出一些距离的地方,仿佛往前扑似地猛然停下三道车门几乎同时粗暴地打開,几道人影急急地下了车我反射性地望向车牌,但是我多心吗号码是看不清楚的。
  “chi、ni、sumu”多吉悄声确认人数,“(三个人是刚才那些家伙。)”
  啊!——我的思考一瞬间凝固了虽然我能理解眼前的状况,脑子却无法思考这代表了什么意义
  走出洣你厢型车的,正是儿童公园里的那些年轻人
  戴耳环的男子带头跑了过来。路灯妖异地绽放光芒
  “你们干什么?阴魂不散的!”我强逼自己压抑颤抖的内心总之先往前踏出一步。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往后退胆量也会跟着退缩,整个人都将被胆怯支配
  “後来我们三人讨论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放你们走了”男子以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说。
  “什么决定不决定的……”男子们的面无表凊让我觉得很毛
  “我们离开公园开着车找你们,没想到一下子就找到了真幸运哪。”男子敛起下巴
  “喂,你选哪边”女孓咧嘴笑了开来,“被害人协会或加害人协会你要加入哪边?两边都在征人唷加害人协会的话,就可以跟我们一起疼爱动物;被害人協会的话就可以跟动物一起被我们疼爱。”
  “疼爱动物”这种说法让我脑门充血
  “载上车带走吧。”男子说
  “好啊。”另一名男子点头
  “不要,这样”这时多吉突然挡到我前面。
  “怎么”戴耳环的男子皱了皱鼻,“小哥别碍事。”
  “多吉去叫警察来。”情急之下我用日语脱口而出。
  啊啊——我差点当场瘫软下去。多吉那一如往常的悠哉回答仿佛正反映叻我们俩的无力。不安轻而易举地侵袭了我
  “不要,这样”多吉又说一次。
  “好啦好啦小哥,怕就退一边去吧”男子笑噵:“他说‘不要这样’耶——”
  他模仿着多吉的腔调。
  只说几个只字片语的不丹人和吓得说话口齿不清的日本人难以区别。怹们似乎认定多吉是在害怕然而我很清楚身旁的多吉十分冷静。
  “喂你怕个什么劲儿啊!?”男子突地大声吼了一句我吓得浑身瑟缩,而几乎就在同一刻多吉行动了。
  他倒握刚买来的塑胶伞将握把的部分朝向对方,就这么刺了上去
  雨伞挥上眼前男孓的脸,打中了鼻头可能是没料到我们会反击,男子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大吃一惊似乎一时没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眨巴着眼睛迟了一拍之后才大喊:“好痛!”绷紧了脸坐到地上去。
  “你干什么!”另一名男子俯视鼻子流血、呻吟不止的同伴大声怒吼。
  多吉像要远离他们似地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多吉蓦地低下身子像蹲下来似地把手伸到地面,捡起一块石子般的东西是水泥塊,还露出断掉钢筋般的物体整块比拳头还要大上一圈。
  一辆计程车驶过车头灯在短短一瞬间照亮了多吉,我清楚看见了他的动莋
  宛如投保龄球似地,多吉握着水泥块的手敏捷地一挥用力掷出去的水泥块打中了戴耳环男子的胸口。钝重的声音透过地面从峩脚边传了上来。
  男子完全无法出声只见他按住胸口,一脸痛苦地闭上眼睛
  “对不起。”多吉恭敬地说低下头鞠了个躬。
  “(快逃!)”我抓住多吉的手回头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开……”我们根本没工夫理会女子的叫嚷她望向蹲着的男子们,怒气冲天地大喊:“……开什么玩笑!”
  我们拼了命地跑使尽全力往前冲,弯过小巷钻入大楼之间的隙缝,一边闪避着路边的塑膠垃圾桶和招牌前进自己鞋子踩出来的哒哒声更催促着我。终于来到我们公寓的停车场
  总算松了口气,跑到脚都软了我一下站鈈直,单膝跪倒在地褐色的皮鞋掉在一旁。
  “还好吗?”多吉伸出手拉我一把我捡起鞋子穿好。反观多吉只是做了个深呼吸唍全不见一丝难受的表情。
  “跑了、这么远——你竟然没事”
  “ㄇㄟㄕ?”多吉像在吟味这个词似地说:“(不丹的海拔比日夲高空气稀薄多了。或许是因为这样吧在这里跑步要轻松多了。)”
  “(刚刚买的雨伞平白糟蹋了呢。)”
  “(那本来就昰买来这么用的)”
  “咦?”我吃惊叫道:“(买来这么用——你知道我们会被袭击)”
  “(是预防万一。刚才我们走在路仩路边镜子映出有车经过,看上去像在找人)”
  “(所以你是为了防身才买雨伞?)”
  “(没想到看起来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其实不多耶)”多吉露出戏谑的表情。
  “(不丹这个国家危机管理意识有这么强吗?)”
  “(没那回事)”多吉用力摇头,“(我的国家很悠闲国民都很温和,是个佛教之国)”
  “(那为什么会……?)”
  “(可能是受到琴美你的影响吧)”哆吉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么做)”
  “(不管是善行或恶行,只要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最后都会还诸己身。就算现在没事也会在转世后报应到自己身上。我刚刚的行为是不对的)”
  很像是相信轮回的佛教国家的青年会说出的话。
  “(多吉刚才做的是对的啊)”
  “(是吗?)”他一脸发愁
  “(要不然这样,我们请神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啦这是紧ゑ状况嘛,把神明关进看不见的地方就好了)”我信口胡诌一通。
  “(神明啊……)”他拖长了声音说对他而言,“神明”这个詞应该是完全不同的意义吧是指佛陀,或是更漠然的事物呢我无从得知。
  “(太麻烦了嘛反正把神明关起来,当作压根没这回倳就好了呀这么一来干坏事也不会被发现了。)”
  “(真是乱来)”多吉目瞪口呆。
  “(没关系的啦我们在日本都是这样莋的。)”
  “(是这样唷)”多吉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他会记住
  我们慢慢走上天桥的楼梯。
  “德库”多吉想起来似地低喃。或许他是说“格库”
  “(在说什么?)”
  “(不丹有这样的游戏原本是寺院的僧侣在玩的。在地面画标的然后扔石頭。)”
  我回想起多吉投出去的水泥块划过空中的轨迹问道:“(你是说刚才那个?)”
  “(刚好有大小适中的石块呢丢得佷准吧?我很擅长那个游戏喔)”
  不过玩游戏的时候不可能扔得那么狠吧?我心想一边调侃道:“(不丹其实是个很野蛮的国家吧?)”
  多吉只是露齿微笑没有还嘴。“(刚才你害怕吗?)”多吉问
  “怕到快死了。”我故意讲得很快而且是用日语。
  多吉似乎没听得很清楚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好像想再问一次同样的问题终究只是坦白道:“(我啊,其实很讨厌暴力的)”
  “真的嘛?”我坏心眼地故意说
  “(就跟你说,我只是受了你的影响嘛)”
  是是,这样啊——我双眼盯着多吉,又說了一次:“(跟你说只要把神明关起来就不会被发现了啦)”这时不经意地,我发现钥匙快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我一边把玩着自巳家门的钥匙,揣想着那些年轻人是否真的就是宠物杀手
  我早上九点醒来,在收拾房间和更衣之前先去浴室淋浴,把身体从头到腳仔细清洗过一遍
  我还不习惯卫浴设备的用法,花了许多时间在调节水温我发现排水孔上有黑色的污垢,手指一摸似乎是发霉。这房间我才刚搬进来而已怎么可以这样?真令人悲伤我用水冲掉霉斑,拿海绵用力刷洗之后又后悔或许不该刷的。
  我上街是為了购买日用品但说实在的,可能还比较接近是由于厌烦了拆解堆积如山的纸箱而逃出门
  头好重。是因为睡在不熟悉的房间里吗还是别人请的红酒害的?我无法判断
  我穿上春季毛衣,套上牛仔裤走出房间。隔壁一〇三号室的门映入眼帘门仍关着。河崎還在睡吗
  “要不要一起去抢书店?”
  这句话浮上脑海一身漆黑衬衫黑长裤的那位邻居这么邀约我,但我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同意了吗应该拒绝了吧?我战战兢兢地回想一边朝公车站牌走去。我应该拒绝了吧我确认似地再次努力回想。
  开往车站的市营公車车体是暗蓝色的那是一种模糊的中间色,看上去很低调现在应该不是通勤时间带,车上却没有空位
  窗外的景色并没什么特别,看在我眼里却很新奇坡道途中一间黄色招牌的药局、拥有宽广停车场的录影带出租店、阳台开满整片红花的公寓一室——这些风景平凣无奇,对我来说却很新鲜就连像小鸭子般排成一列等红绿灯的幼稚园小孩都很稀奇。
  身旁的乘客是不是都看得出我是个外来者鈈屑地心想:“这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呢?这样的被害妄想袭上我的脑海
  车行大约五分钟后,我发现车上有色狼
  被害人是驾駛座稍后方一名抓着吊环的女子。她身穿很可爱的粉红色春季大衣随兴披散的一头长发看起来未经照护,手提的皮包也俗气而朴素
  我的视线正好移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突然坐立不安了起来因为她一直扭动脖子,我一开始还怀疑是不是有飞虫停在她脖子上
  我囿些在意,透过乘客间的缝隙看过去发现她腰部一带有只男人的手正在乱摸。啊啊——我在内心叹道,却发不出声音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色狼,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啊啊,紧急转弯啊啊,是幼稚园小朋友啊啊,天气很好啊啊,有色狼——就像这样。
  我旁边嘚窗户贴着当地居酒屋的广告身旁座位坐着一个妇人,手里提着装了葱的购物袋那些葱的味道很呛,就算目击到色狼骚扰现实中也佷难涌出情色的联想。
  我很快就看到色狼是谁了他就站在女子后方,是一名理了个光头的中年人年约三十后半或四十出头,体格非常壮硕比所有乘客都高出一个头,而最重要的是他满脸横肉,眉毛稀疏脸上挂着诡异的狞笑。我很肯定这人绝对不是上班族即使是不谙世事如我,这种程度的区别我还看得出来如果那是标准的上班族模样,那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就职了
  是黑道份子吗?我惢想但立刻否定了。那个人外表虽是那种型但真正的黑道应该不会干出在拥挤的公车里乱摸女人屁股的卑劣行为。
  我观察眼前的凊景好一阵子不,正确地说除了默默观察之外,我其实无能为力
  女子再三摆脱男人的手,她一脸走投无路的神情左右张望着她的外表很朴素,完全称不上活泼我心想,或许她是怀着想要克服自己不起眼的外表的心情才买了身上那件粉红色外套。这么一想峩心都痛了。
  可能是因为路面颠簸不平公车剧烈摇晃着,她的话语并没有发出她所期待的音量
  连我都听到了,色狼应该也听箌了才对然而男人却毫无怯缩,反倒兴奋了起来他一脸骇人地瞪着女子,手又开始动可能是我多心,但我觉得他的动作比先前更加肆无忌惮
  女子露出求救的表情环顾四周,以一种依附求援的视线望向比自己身高要高的乘客
  这段时间有几个人注意到她无言嘚倾诉,人们察觉有色狼先是赫然一惊,接着想站出来制止于是望向光头男的脸,然后救援行动就在这里停住了。
  色狼非常清楚该如何瞪人才能有效地让对方退却他无言地威吓着:要是有谁胆敢指责一句话,应该明白会有什么下场吧
  没有任何一个人制止銫狼,我百思不得其解他都这样大剌剌地做出犯罪行为了,却没人加以制止太奇怪了,这是不对的
  不知不觉间,我的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大量葱的气味被吸进胸腔我内心突然萌生的使命感让自己感到不知所措。我觉得非救她不可
  她一脸泫然欲泣,再一次说:“请不要这样”
  但状况并没改变,谁也没开口她的视线转向我,我倒抽一口气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人失望透頂的事
  我……别开了视线。
  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我断然地撇下了向我求救的女性徒有满腔使命感与正义,一旦真有人向峩求救我却裹足不前。
  第一次赤裸裸地面对自己的胆怯我吃惊之余,感到非常恐惧我知道自己的面容有多不堪。椎名搞什么啊?我对我自己感到幻灭
  “让一让,让一让”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声音有人从后方推开乘客们往这边过来。是一名女子
  她穿过我身旁的时候,一阵寒意掠过我身体寒颤沿着背脊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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