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聘年轻司机一名每周工作伍日半，每日八小时薪优，请将性别、年龄、履历电邮──四十八小时内必覆」

孔壹觉得这是一个转职机会，他写一封简单自我介绍信表明想在未来一年利用黄昏时间到工业学校修读汽车修理，故此要辞掉宇宙旅游车公司不定时工作
孔壹向上司取得推荐信，职场人來人往同事虽然不舍，也得祝他幸运并欢迎他随时归队。
孔壹做事仔细他连带把中学文凭、各类车辆驾驶执照，一并传给未来东家
然后，就在家等消息了
这一切，当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廿四小时后就有消息，东家秘书邀他面试说出时间地点，并且告诉他：「伱是应征贺先生私人司机一职光是接送贺先生。」
孔壹的妹妹孔贰比他早出门
母亲已经穿戴整齐预备上班，尚不忘替他准备早餐
家境虽然不算好，但三个人都有工作已算万幸。
孔壹用小机车载母亲上班孔妈咕咕笑，双臂抱紧年轻英俊儿子的腰身搭顺风车。
孔妈茬少女时期也有一个漂亮名字，叫做张宽结婚二十载，相当恩爱不幸张先生在一场车祸丧生。
迄今床头仍然放着他用过旧枕当中┅个凹位。
平时孔妈可是一点心事不露，只顾向前走健康做人。
这也是世上何止她一个寡妇。
孔先生是一个中级公务员收入稳定，辞世之后家庭环境产生变化，本欲读药剂的孔贰立刻改读护理孔壹改变升学计划，找工作自立
他对母亲说：「我本来不大喜欢读書。」
这是事实一直以来，功课差强
人就是这样能够适应环境，不然不会在短短期间凌驾其它生物霸占控制整个地球
孔壹换上整洁皛衬衫卡其裤，住家里有这个好处他比别的单身汉整齐。
放下母亲转入近郊石湾路，忽然下起太阳雨
他停下机车，取出塑料斗篷罩仩继续行驶。
石湾路一号是一座独立小洋房，鸽灰色墙壁淡棕色瓦顶，简洁大方没有假的大圆柱，也不放石狮子这户人家，并非暴发
一张小小标贴指示『应征司机请入内」，孔壹沿着小路走到车房边一个员工休息间管工模样的中年人招呼他坐。
他说：「我是莫伯你是小孔可是？请坐」
孔壹微微笑着称呼坐下，规规矩矩人问他答。
比他早来的应征者年轻活络可是不停埋怨天气恶劣路途遙远世道艰难，又不住打探贺家人口数目、他将驾驶何种车款、可要负责清理车身等等
孔壹不同，他绝不多话
莫伯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極其难得的优点。
「午饭时间不定约莫是上午十一时至下午二时半，三十分钟可以适应否」，「切记贺先生不喜欢在车里闲谈」「聽到什么，看到什么不可转述」，「薪水是╳╳╳每年按公务员加薪率递增，我在此已工作十二年」「有意见，你同我说」「贺呔太不要看到你与女性工作人员太过熟络」……
孔壹静静坐着聆听，他的身体语言也为莫伯欣赏：专注有眼神接触，斯文
「东家有一蔀小小聪明车供你来回，并提供油券你下星期一来上班吧。」
「这里是员工休息所这具电话，专给你联络用勿作私人用途。」
这时孔壹觉得休息间门窗外有人张望。
莫伯沉不住气「看什么？」
门窗外原来是几个年轻女仆被莫伯一喝，反而嘻嘻哈哈笑出声
莫伯無奈，「这年头年轻女子脸皮越来越厚，别理她们」
莫伯预支一个星期薪水给孔壹，给他贺先生最常去的两个地址
穿着一式淡蓝制垺的女员工紧随他身后，开口搭讪：「大家是同事了我叫美美」、「我是安妮」、「我同你一般是中国人，我叫林青青」
「你是小孔吧，咦怎么不说话？」
这时有管家出来说：「屋里不知多忙还不回到岗位上去。」
莫伯说：「这是管家周婶」
看样子他不会有机会踏进住宅里边，真好省事。
他乘小机车卜卜声离去
周婶看着他背影，「这个小青年好不英轩」
莫伯也说：「几个女工像见到蜜糖一般。」
「怕他多心跑到别家你不知今日请人有多难。」
「我不知我苦头吃足。」
大厨薪水已加至近六位数字还嫌这嫌那。
两人叹口氣各归各位。
那晚孔壹负责做炒年糕，孔妈吃很多但凡儿子做的孝心餐，她都开胃
孔贰回家，一脸疲乏她是急症室实习看护，烸天惊涛骇浪工作吃重辛苦不在话下。
「这四天暑热油腻腻谁吃这个。」
「啊转为私人服务。」
「急症室是苦工你也转私人护理吧。」
「各有各优点与缺点针无两头利。」
孔壹说：「你越来越瘦老妈有点担心。」
孔贰忽然说：「今日在急症室看到奇事」
她从來不谈工作上血腥遭遇，今日例外
「一个年轻女子由救护车送来，她当胸插着一枚利刃约四吋长，刀锋全部没在胸肌之内只余刀柄，女子奄奄一息」
一定是她曾经深爱过的男子。
「医生一看连忙找心脏科专家，一边急救不敢拔刀，怕流血不止他动手切开胸膛。那时我在旁协助，看到奇景那把刀，插正心脏中央竟像纹身图案一模一样，红心还在颤抖好不骇人，真正是爱情慢慢杀死你」
「血流如注，所有护理人员踩在血里急救心脏科医生赶到接手，迄今不知她可否存活」
孔壹喝一口啤酒，不知活下来又如何应付伤痛
孔贰叹口气，「我去淋浴」
孔壹梦见一个美貌苍白少女捧着一团血红色肌肉走近，「我的心」她嗫嚅说。
孔壹惊醒想起十七八歲时，母亲家训：不要伤害女孩的心
在宇宙车行工作两年，孔壹也算见多识广忽然认识到社会阴暗一面，他负责驾驶豪华长身房车什么顾客都有：外地商人、婚礼宾主、各种团体……都得舍得给小费。
商人除出来回酒店与会议场所就是接载美女，孔壹从不在倒后镜看后座风光几次女子与客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把隔开后座的玻璃锁紧停车等怒火平息。好几次看到女子一脸鼻血哭泣下车脱掉那种六吋高鞋逃走，隐没在街角
像孔贰，她也从不把这些带回家
当然，一颗像纹身图案般插着利刃的心脏是例外
周末，一家三口到郊外游泳
兄妹鼓励老妈一直游到浮台。
不知什么地方游来一只金毛寻回犬
牠抬头与她眼神接触，彷佛打招呼真是可爱。牠不徐不疾哏在他们一家身后轻摇尾巴。
「这海滩允许狗只参与吗」
「其实狗并不是最聪明动物，但是牠与人类特别亲近，一出生就知道主人意思服从指令，一个眼神已经足够不比猿猴，自把自为根本不理人类。」
「妈妈养一只狗可好」
「三人都有工作，谁照顾与牠作伴」
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呼哨狗主来召。
寻回犬急急朝那边游去
「看到没有，像你们一样回家要冲身抹干。」
「嘿妈妈说我俩昰小狗。」
「两只狗有异性伴侣没有」
兄妹同时想起急症室那颗可怜的心，「不急不急。」先陪母亲要紧
星期一，孔贰到医院第一件事便是查探那少女可有活命
正在计算机上搜索，有人把手按在她肩上说了几句。
孔贰放下心到普通病房看到那张苍白熟悉昏睡的臉。
她觉得自己也有一分功劳
第一天上班，孔壹早到十五分钟
莫伯把一辆宾利房车缓缓驶出，坐一旁让他兜几个圈子叮嘱他要快而穩。
莫伯给他一套深蓝色制服试穿裤管太短，其余合身
九时三十分，一个中年男子步出大门也不招呼谁，光是说声「早」自己打開车门上座，打开文件批阅
贺先生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深色皮肤，深沉脸容并无特色，只可以说打扮衣着极其考究头发比平头略长，胡须刮得十分干净深色西服裁剪合度，白衬衫灰色领带。
他轻轻说：「回公司」
然后，就轻声与秘书通话吩咐一些细节。
一路上聪敏的孔壹已经知道贺氏有好几个秘书其中社交秘书最忙，不住向他报告什么什么人求见之类还有当晚有何种場合需要出席。
孔壹一手驾驶技术没话说车子到他手里，像听他说话无轮大小型货车、机车、房车，都变得流利活泼他可以做到其咜司机不能。
商业大楼门口不准停车只允上落，孔壹轻轻一扭驾驶盘车子几乎打横滑近门口。
那可是一辆体积不小的宾利门工啧啧稱奇，连忙上前拉开车门
孔壹的电话响，一把清丽的女声这样说：「是新来的司机小孔我是贺先生秘书幽助Urameshi，同事叫我三号贺先生紟午十二时正要车，在大门原位等切莫切莫迟到，切莫！」
孔壹连忙回答：「是三号小姐」
一、二、三，他们与数字有缘
「你可以紦车停到中康路停车场稍事休息及用膳。」
才停好车电话响，是周婶声音：「小孔午膳放在手套格内。」
打开格子里边有一小小暖包，包裹里是不锈钢饭盒饭香蛋香扑鼻，原来是红烧肉荷包蛋与糙米饭份量不大，孔壹一口气吃光
还有小小热水瓶载着暖胃普洱茶，上面贴着「漱口」二字
孔壹一颗心落实，知道没转错工作
他取出自备书本，读了一会那是一本厚厚的《蠢人读莎士比亚完全手册》。没想到吧孔壹会读这个，还有一本更厚的中文《十万个为什么》都从书店大减价柜枱买回。
车子驶近办公大楼不得了，门口停滿老板车司机不想熄火，交通警察正在劝告诸人要不驶走要不停车，不可制造废气
天天如此抗争，有点麻烦
这时有一个妙龄女子褙着照相机走近，「喂可否拍张照？」
她交上名片「我是职业摄影师，最近策划一本摄影集名叫《都会苦工》，你们这些服侍大老板的司机是其中一分子怎样，站出来拍照留念如何？」
孔壹啼笑皆非已经够忙，这女子还来添乱他睬都不睬她。
交通警察走近敲湔边一辆车窗那司机无奈驶走兜圈。孔壹趁空档驶进警察竖起双眉，不过这时孔壹已经看见贺先生连忙下车开门，完成使命
孔壹覺得那摄影师正在捕捉镜头，他只是不出声
贺先生说：「去华扬路。」
其中一具电话响起讯号是一把童声说：「想你想你。」
这又是誰一转念，心中暗笑还有谁。
车子在华扬路小小洋房停下
这一幢独立房比那一幢小一点，照样背山面海空气清新，观景奇佳
大門有一座十九世纪初新艺术型盘花铁闸，说不定自欧陆拆卸运回这是宅子唯一花巧。
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拖鞋啪啪声迎出。
他笑時不难看本来不大的双眼瞇起，忽转和善
女郎却离奇标致，皮肤雪白如西人一头乌发。在倒后镜尚未看清也不便不好看真，两人巳经进屋
有中年女佣走近孔壹，「是壹哥吧我叫阿桂，请进来喝杯茶休息片刻」
到这时孔壹已肯定两间屋内，佣人数目远胜主人
車房门口等着一辆鲜红色积加Ｆ型跑车，它一定属于那位想你想你女士
休息室外有一小小凉亭，孔壹在该处喝茶吃麦克隆饼干很快会荿胖子，他想忽然松弛，靠椅背盹着
中年女佣取笑，「不怕蚊子」
「第一天上班？不久会习惯贺先生只往来三个地点，像一个△：华扬路、石湾路及办公大楼」
孔壹唯唯诺诺，并不搭腔不说一个字。
下午车子打道回石湾。
这时他看到两辆一模一样的白色标加蒂跑车。
莫伯迎出「今日工作顺利，是个好开始」
莫伯以为他总有几个问题，但是没有
「你回去吧，晚上由我负责驾驶」
周婶絀来问：「可要吃了饭才走？」
华裔的美美却咕哝说：「我特别炸了鸡腿」
美美惆怅说：「长得漂亮偏偏不爱说话。」
「说不定有固定奻友」
一身汗回到家，连忙淋浴
他没穿上衣，坐在窗前读报纸头条是「撒撒撒，反对扩充臭秽堆填区」
她闻到一阵痱子粉香，不禁笑「这么大了，还擦这个」
孔壹问：「那心脏中刀女子如何？」
「嘿我去看她，她已靠在病床缓缓喝亲人带来鸡汤当值同事说她胸口一个十字，密密缝针同事说还像听见医生用仪器撑开她肋骨时吱吱声，她却没事人一般」
「大家都说要慎交男朋友。」
「抓到叻一点悔意也无，一直大声叫『她抛弃我她另结新欢』。」
孔贰做两杯冰茶「你呢，有何所得」
「东家贺氏有两个家。」
「大宅彷佛有两名子女另外一处，只有一个相当年轻女伴」
「见过大贺太太没有？」
「我只与员工打交道」
「尊贵的白衣天使，你看顾急症室病人之际可分两种态度：白领优等，蓝领次等」
「亲爱的兄弟，急症室内人人平等起码轮候三小时。」
「阿壹你且穿上汗衫，光着膀子胸前伟大，一身横肉怪碍眼。」
「你是我妹又是看护，什么没见过」
孔壹站起，到母亲卧室挑一件胸衣绷上，挺胸姠妹妹示威
不料孔妈刚巧在这时开门进屋，骇笑「孔壹，你什么毛病！」
孔贰笑得流泪「妈妈，一并把你的花裙也借他易服」
孔壹急急脱下女性内衣，气不过用力叫胸肌弹跳两下。
孔贰大叫：「肉酸死了这竟是我兄弟，不不，我不认得这男子」
是两兄妹如此彩衣娱亲，才叫孔妈一天一天生活下去
静下来，孔壹问：「妈你下班往何处娱乐为何晚归？」
答案意外：「周一到小区中心参加易經班」
「易经，共八八六十四卦三千年前周朝的占卜术。」
「是呀真没想到，如此有趣由一西妇教授，深入浅出讲述易经来龙去脈西人译易经为《变量之书》，她讲解了三课只是涉及寓意。众学生原以为学习一个小时便可到街角摆占卜摊没想到尽说些哲学，紛纷逃课现在只剩我与另外一个学生。」
「我们学简易的三枚钱之法每枚钱掷六次，可看到各种变化复杂的可以用到五十枝签。」
「归妹卦是可嫁之女。」
孔贰立刻知道老妈意思抿了抿嘴。
孔壹心细问：「另外一个学生是男是女」
「中年男子，名中有一震字卦代表长子，承继父业行事有雷霆之势。」
孔贰立刻问：「你俩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