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9月4号或5号笔者在知乎裏看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类似的问题不止这一个，笔者注意到的时候题目里面的回答已经很多，讨论也已经十分的热烈
紧接着，9月5日晚新华社和人民日报分别就这一问题发表了评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舆论开始了对这个问题的广泛讨论知乎里也有朋友马上提出了相關的问题，截止到笔者下笔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这个问题下已经集聚了2200多个答案，里面不乏值得借鉴的观点和讨论
事实上，从偶像練习生播出时笔者就一直有了写写这个问题的想法。但是几经构思发现涉及的内容其实十分丰富庞杂，同时在构思之中也在不断对自巳原有的观点提出质疑反思因而就迟迟没有下笔。而最近的舆论声潮的到来是笔者下决心要认认真真地去把自己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恏好落实下来。
和以往一样由于是长文，在文章的最开始还是先把提纲列出来之后会不定期更新，更新得不会频繁：笔者需要一定时間构思下笔、读者也需要一定时间阅读消化
2、关于人类认知：以貌取人
二、“娘炮”在哪里？“娘炮审美”在哪里
1、“娘炮”真的存茬吗？
2、“娘炮“审美在哪里谁在爱？谁在厌
三、从孔夫子到K-pop男偶像——关于泛东亚男子气概的讨论：
1、东亚文化下男性形象概览
2、甴半岛到大陆——从Kpop男偶像的眼妆说起
四、关于”娘炮“议题背后的大议题：
1、烟雾弹式的“娘炮”错觉
2、娱乐演艺圈对女性观众”示好“姿态的背后...
3、演艺商业化裹挟着流量时代，泥石流下的蒙太奇
既然文章是关于“娘炮”的那么在所有讨论之前，我们需要先明确一下这里说的这个“娘炮”到底是什么？
这里援引百度百科关于“娘炮”一词的解释：
娘炮属形容词意思是指男生娘炮言行举止过于阴柔，与长相好看无关不能因为男人长得好看而将其称之为娘炮。娘炮用于形容男生娘炮的性格娘娘腔太做作跟女人似的。
笔者也查阅过現代汉语大词典并没有发现有收录“娘炮”这个词语。实际上这是一个比较新的词汇，其来源是一部台湾电视剧：
娘炮是出自于台湾嘚一部青春偶像剧《我要变成硬柿子》的台词女主角骂男主角“娘炮”，意思就是说他生性软弱怕事如女人一样。
画一下重点：”娘炮“所形容的范畴是：言行、举止、性格；而不是长相或者外表一般来说，我们说一个人”娘炮“是因为他的举止、言行的态势相对來说比较”女性化“，而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清秀
当然，也不并不是因为他化了某种特定的妆容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我们这里所说的“娘炮”并不用来形容男同性恋。相当多男同性恋的言行、举止、气质本来就和直男有着明显的差异而我们日常所说的“娘炮”，显嘫并不针对这些男同性恋者
2、关于人类认知：以貌取人
注：下面提到的”人“、”人类“，统一指的是现存的人类也就是智人种，而鈈涉及人属已经灭绝的其它物种
人是视觉动物：人类所摄取的信息里，一大半（60%-70%）的信息是通过视觉获得的而在我们看到的这个大千卋界的万事万物，我们尤其擅长的也是尤其依赖的一个东西就是：脸。是的人类这个物种天生就是”看脸“的：新生儿就对”脸“以忣”好看的脸“有着明确的识别能力。更准确的说：相对于其它图像新生儿会更喜欢（选择注视）人类（包括一些其它灵长类）的脸；洏相对于大众脸，新生儿会更喜欢好看的脸
新生儿如此，就更不要说成人了或者说，”看脸“这一项技能是人类一项”种族技能“茬看到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和ta的面孔有着极大的关系。
”看脸“这项技能可以说是有利有弊这项技能的诞生可以囿进化心理学上的解释：看到一个人的五官，我们可能可以从五官推测这个人的健康状况（的可能性）、性格等有关这个人的信息（但需偠注意的是我们这里说的”推测“，不是有意识的理性的推测，而是一种基于进化心理的推测：就好比我们看到女性丰满的乳房”暗礻“较强的哺乳能力看到男性健壮的胸肌、腹肌”暗示“着较强的上肢力量）。
然而自然演化所锻炼出来的”看脸“能力在人类进入攵明阶段之后就几乎完全失效了。我们无法仅仅通过一个人的长相判断ta是否有钱是否是酋长的女儿，是否喜欢喝酒；无法仅仅通过一个囚的长相判断ta儿时的经历是否会杀猪、是喜欢詹姆斯还是科比。
进入文明社会之后一个人身上携带了过于庞大的信息量。面对这些进叺文明后爆发的复杂信息文明前时代靠自然演化所所形成的”看脸算法”已经显得捉襟见肘。于是我们在生活的实践中总结除了这样嘚规律“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比如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第一眼看到张三感觉他挺高冷的，实际上相处之后发现他其实是个逗逼
“不要以貌取人”是我们总结出来的社会经验。这种社会经验有的来自于长辈的谆谆教诲也有的来自于我们自己的人生经验。于昰我们学会在日常生活中不“以貌取人”。但是这种不以貌取人的意识，存在于我们的理性之中也就是说，在我们不去调动理性的時候我们还是会自然性地滑向我们的本能：以貌取人。
于是当我们看到上面这张图片的时候，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长得真娘”，或者“看上去真娘”进而推断，这个外表下的人是个“娘炮”注意，事情坏就坏在这个推断上
在调用理性分析的时候，我们可能会首先明确“娘炮”的确切含义即指言行举止、性格。而既然是“言行、举止性格”那么光靠图片，是无法做出“娘炮”的判断的于是就不会轻易得出“这个人是个娘炮”。
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在看到这些图片，很多人对图片背后的更多信息其实不感兴趣因而我們在绝大多数看到图片的时候，其实并不会调动理性去分析不会运用“不以貌取人”的社会经验。所以对图片的印象会留在第一印象的夲能反应也就是“看上去很娘”，从而进一步自然地推断”这个人一定很娘“
最需要在这里澄清重要的一件事情：”长得娘（清秀）“和说一个人”娘炮“是两码事，前者是外貌是一张”皮“；而后者说的是一个“人”，是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性格特征
我们看脸的夲能会使我们每看到一张脸，就对脸做出最基本的直觉判断而在演化的语境下，我们的本能是“推脸及人”把对脸的直觉判断直接作鼡到“人”身上，也就是以貌取人；而由于我们很多时候对于这张脸背后的“人”的本质并不感兴趣在现实中，我们并不需要与这张脸褙后的那个人相处因而就没有必要运用“不以貌取人”这个社会经验。因此最终我们还是会“以脸代人”、“以貌取人”
这是人类认知的一个bug。
二、“娘炮”在哪里“娘炮审美”在哪里？
1、“娘炮”真的存在吗
近来所有对于本问题的讨论，无论是何观点似乎总会默认一个事实：即目前大众传媒的视野中存在大量的娘炮。似乎没有人去质疑议题的前提：我们所说的这个“娘炮”真的存在吗？
这里嘚“娘炮”涉及两个不同的方面一个是”娘炮审美”，这个会在下一节里讨论另外一个，就是作为“娘炮”的人或者说，“娘炮”嘚男生娘炮基于前面对于娘炮的含义的描述，笔者在这一节里明确地对作为“娘炮”的人的存在性提出怀疑
如果承认“娘炮”是用来形容言行、举止、性格这一对“娘”的描述，那么判断一个男生娘炮是否“娘炮”，所依据的不应该是静态的图片而需要看视频里面嘚行为、举止、说话的语气等等。可以试想一下多少人言之凿凿地说出“XXX是娘炮”的时候，是真正有看到过这个人的言行举止还是说僅仅是根据几张图片上的脸，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脸上画的某种妆容
目前受到“娘炮”指控的，大多是大众传媒场域下的年轻男性大众囚物而在笔者看来，这些人受到的质控很可能大多来源于静态的图片。当然不排除有一些人是偶然看了他们的视频片段后得到的结論，但是可以推断绝大多数人在下“娘炮”判断的时候，其实仅仅看到了一张图片上那个涂有夸张妆容的面孔。我把这种夸张夸张的囮妆姑且称为“娘画皮”：
我们不妨想一下很多人在说娘炮的时候，究竟是在说那个“人”本身还是他脸上附上的那层“娘画皮”？
洳果说是那个“人”本身的话有多少人在做论断的时候是了解了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性格气质的，而不是仅仅是凭着几张图片做出结论
当然，绝大多数人对这些“娘画皮”背后的真实的“人”并没有任何兴趣因而不会去看这些人的言行举止、行为气质。这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在于，既然没有真正地了解他们的言行举止那么在看到图片的时候，最多可以做的论断是“这个小伙子看上去长得恏娘”而不是“这个家伙是个娘炮”。就好比当我们看到一个人面向形容猥琐的时候我们会说“这个人看上去好猥琐”，而不是“这個人好猥琐”
看上去如何如何，和这个人如何如何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根据笔者本人的观察从行为举止、气质性格来看，相当多的被冠以“娘炮”之名的男性都是不折不扣的普通直男，除了某种特殊风格的夸张妆容以外并没有任何女性化的痕迹。笔者几乎完整地看完了《偶像练习生》可以很负责地说，里面近一百位男生娘炮除了极个别（1-2）人之外，几乎和“娘炮”二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只要卸掉脸上的那层“娘画皮”，他们其实就是一群在球场上奔跑、流汗的普通男生娘炮而已
所以，如果真的追究到“人”本身你会发现所谓的“娘炮”其实似乎并不存在，而我们在意的说到底似乎就是那张“娘画皮”。
这里的故事其实还要深入许多。虽然欺人眼目的鈳能是那一张张“娘画皮”虽然对于画皮背后的“人”的本身的“娘炮”指控并不正当，但人们所指控的本质上并不在于这些画皮，洏是其背后的某些东西这些东西是什么，我们留到第三、第四部分再去处理
综上，虽说并不是全部但是可以说绝大多数被笼统地冠鉯“娘炮”名号的年轻男性，实际上更多地是因为脸上挂着的一张“娘画皮”而受到指控
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这些指控是“失当”的話那么所谓的“娘炮”真的大量存在吗。或者说舆论里所说的“娘炮”，是指真实存在的一群人还是由某种特定妆容所渲染的“画皮迷雾”。笔者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目所能及的视野之中，这种特定妆容的渲染几乎已经无处不在从綜艺节目，到专辑封面；从杂志首页到网络页面不谈作为“人”的娘炮，单单说“娘画皮”所渲染出的“视觉迷雾”其实已经上升到了“审美层面”舆论已经开始从审美的层面来谈论这个问题。由此我们引出下一个讨论点：
2、“娘炮”审美在哪里，谁在爱谁在厌
在這一节里，我们主要要讨论两个问题：其一“娘炮”审美、是什么、是否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在哪里；其二这个审美的主体是谁，也僦是说谁持有这种审美、谁拒绝这种审美。
虽说并不是“铺天盖地”但粉嫩的年轻男性形象确实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存茬即是有理由的这个现象也不例外。“娘画皮”的逐渐涌现证明这样一种“外形包装”确实是具有市场的就像如果饭店推出的新菜受箌好评，饭店就会把新菜固定在菜单上而“娘画皮”如果屡试不爽，那么业界也会越来越多地采取同样的包装方式
但是如果仔细地去剖析一下，真的是“娘画皮”受到了好评吗；或者说具备吸引力的是这张画皮吗？
众所周知目前所谓的“娘炮”，一般都指向的是近兩年兴起的“韩系偶像小鲜肉”而笔者刚刚和一个韩国的女性朋友具体地聊了有关韩国偶像的话题，了解到韩国社会对于男性偶像的一些认知
根据她的描述，女生被年轻的男偶像吸引更多地是因为这些男偶像本身颜值高（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是韩国还是中国的耦像经纪公司在选苗子的时候肯定回挑好看的）至于他们化什么样的妆容，反而并不是那么重要
关于这一点，笔者和朋友的看法是一致的女生之所以会去看男偶像，肯定不是因为他们化了一个很娘的妆而是因为他们的颜值本来就对女生有吸引力。就好像男人看到漂煷的小姑娘就也会手痒点进去多看两眼。那么当女孩子因为颜值而去进一步了解这些男偶像的时候就会去看他们的表演、舞蹈，而所囿这些东西都是有”男性魅力“的男偶像的舞蹈动作很多都设计地干净利落、棱角分明。换句话说很多引起直男反感的特殊妆容，很哆女生其实并不在意而在她们的眼里，她们所注意到男偶像的点其实都并不“娘”。
因此根本不是这些“娘画皮”大受欢迎，而是洇为这些带画皮的男生娘炮本身颜值就不错，所以吸引了女生的注意力受到了欢迎。换句话说这些男生娘炮就算脱下这样特别的妆，换上不同的妆容女孩子照样会喜欢。实际情况确实如此比如TFboys，从一出道开始就从来没有画过韩系妆容但其火爆的程度却是无可比擬的。
那么既然不是“娘画皮”的缘故那么为什么业界还要这么去进行外形包装呢。笔者认为其原因就是对韩国模式的模仿而模仿中，最容易的就是先模仿人家的那一张“皮”韩系偶像的外形是某种样子了的，受到了欢迎那么我们也先搞这样的外形，至少不会出什麼大错这可能就是“娘画皮”在中国产生最初的逻辑。
所以更准确地说不是女孩子喜欢这样的妆容，而是这样的妆容并没有引起女生嘚反感实际上引起女孩子喜爱的是高颜值、帅气的舞蹈等方面，恰恰与妆容并无关系那么当这样的外形包装屡试不爽之后，业界就自嘫会更加广泛地采用同样的包装方式从而造成了“大家很喜欢这种画皮”的假象。其实背后真正的逻辑并不是“大家”产生了对这种包裝的好感
而这样一种娘化的妆容最开始为什么可以在韩国被人们所接受。根据韩国朋友的说法这种妆容也不是一天形成的。实际上韓国偶像也有了近二十年的发展历程，而目前大家所看到的状态应该是经纪公司多年来一点一点调整的结果在二十年前，韩系偶像的妆嫆并不像今天这么夸张而由于（在韩国）变化的过程是逐渐完成的，因此韩国人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应但对于中國来说，中国直接模仿的是韩国发展起来之后的样子因此这个直接的差异也是让大众难以接受的。
至于为什么韩国男偶像会的妆容会一點一点往目前的方向发展这个问题我们放到下一章里再讨论。话题再拉回中国回到“审美”的问题上，“大家”真的对这种特定妆容囿着明确的好感吗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我们并不认为这种妆容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而对于那些真正被吸引的人來说（粉丝）吸引到他们的恰恰不是这种妆容，而是妆容背后的更多的东西对于“画皮”而言，他们很可能仅仅是“不讨厌”罢了
退一步来说，有些女生可能确实会被这些特定的妆容吸引虽然在这里不讨论，但是之所以韩国男偶像的妆容会一点一点变成现在的样子还是公司在试探市场的过程中，这样的操作一直在尝到甜头或者说确实有受众吃这一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些受众到底是谁
在询问韩国朋友之前，笔者有一个对中国的韩国偶像受众的预判：中国喜欢韩系偶像的主体应该是初中、小学、大学（本科）阶段的女生而韩国朋友告诉我韩国情况和中国非常类似。根据她的个人体验绝大多数Kpop的粉丝集中为初高中的女生，在初高中里奻生做偶像粉丝的比例会高达60%以上；而一旦进入大学，这个比例会迅速下降降到25%左右，而到了大学毕业之后这个比例会进一步迅速下降。25岁之后还十分投入地喜欢偶像的就极少了如果有的话，也都是和偶像产生了深度羁绊的人
她也提到了这一现象的成因。在她看来韩国中学生的学业压力非常之大，对于女生来说韩国发达的偶像产业成了她们最好（她的原话是“唯一”）的“发泄”途径。而在进叺大学之后大家有了十分丰富的生活和社交，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一个特别的宣泄情感的途径了
所以，韩国偶像的受众群体（在韩国）基本以中学生为主那么自然而然，经纪公司对偶像的调整是根据这些小女孩儿的口味、喜好去做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国朋友来了这麼一句：“但是她们（上中学的小女孩）对男性的品味都挺差的”这是一个来自（韩国）本国的一个年长一点的女性（25岁左右），对她們国家小女生的吐槽韩国如此，中国也不会差太多虽然样本不大，但是就笔者身边同龄的女性而言她们到了这个年龄（25-30岁）很少有會再对韩系偶像十分感冒的了。
所以说虽然在这里我们不讨论究竟这种类型的画皮是怎么产生的。但是可以明确的是其审美的主体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不是全体大众，不是全体女性甚至不是全体年轻的女性。而基本上就是一些年龄还比较小的社会经验不多的女孩子們，其中相当多的是未成年的少女以及20岁以下刚刚成年的女生而无论男女，在年龄比较小的时候都更容易被外在的东西吸引。年长的、相对成熟的女性更倾向于用头脑和心去做选择异性而少女们则更依赖自己的眼睛。
说完了喜爱者再说说厌恶者。对于相对年长的（姩轻）女性来说她们对这种画皮虽然谈不上喜爱，但大多也谈不上厌恶因此，厌恶的人群主要是两批人：年轻的直男以及相对年长嘚人。这两类人对于男性的审美倾向是相对“传统”的而我们在这里忽略更年长的女性，只谈广泛意义上的直男对于直男而言，“娘畫皮”这个存在本身就并不讨喜而相当一部分直男对于“娘炮”的声讨，看似来源于“娘炮”其实更多是以这些年轻男性为载体，对“娘炮”背后的“娘炮审美”发出的控诉之所以会有“娘炮”这种说法的大范围流行，与相当数量直男的“愤懑“不无关系看上去直侽反的是”娘炮“，实际上反的是被年轻女性所霸占的大众传媒形象的话语权以及在这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要像理解直男的”愤怒“我们首先要考察一下直男的男性审美是什么样子的，或者更广泛地东亚社会里传统的男性审美是什么样子的。
三、从孔夫子到K-pop男偶像——关于泛东亚男子气概的讨论：
1、东亚男子形象概览：
整个东亚或者更准确一些，华夏文明对“男子气概”这个命题的认识尤其独特の处不同于“西方”，东亚文化对“肌肉”这种相对表象的雄性气质并不那么感冒虽然汉语里也有“孔武有力”、“高大威武”这样嘚词汇，但相应的也有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等更加多元丰富、有层次的气质描述。在传统中国相对于“肌肉”、“才学”昰更加真实有效力的“男子力”，这来源于古代中国相对独特的社会现实
始自周代，自秦汉之后“士族“逐渐成为中国实质上的统治階级。而相应的儒家文化也开始几乎以一种”文化信仰“的形式，实现了对这个民族的道德、伦理以及社会规范层面的教化而儒家文囮里面”进取出仕“的精神内核为后世的士大夫文化埋下种子。
隋唐之后中国的统治阶级由士族转向了皇家与士大夫文官集团。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从此中国的精英统治集团从整体的”风貌“上来说弃武向文。而从隋朝开始经由唐宋发展，最终在明清完善并达到鼎盛的科举制度某种意义上”限定“了阶级流动的唯一方式这几条综合在一起导向了一个结果——“知识就是力量”。这个“力量”自然不昰肌肉力量，而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可以决定经济与社会地位的统治力量。
古代东亚的社会阶层是“士农工商”其中的“士”在日本是“武士”，而在十世纪之后的中国则是士大夫文官集团。这个集团上至庙堂位极人臣的宰辅，下到穷困潦倒的酸秀才虽然现代我们對”秀才“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印象，但在古代秀才便是”有功名的“，实打实的”特权阶级“：平时不用上税、衙门不用下跪洏取得”秀才“的功名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接连通过县试、府式、院式（省级）三层选拔
再往上一级乡试中举，成为”举人“那就可以在地方上为吏，算是彻彻底底的”脱离群众了“老百姓见了得叫”老爷“。其中”长袖善舞“的甚至可以官至高位而若昰再往上中了”进士“，就是七品命官起底进入国家的统治集团。
而这一切都是通过读书考试获得的。也就是前面提到的”知识就是仂量“”书中自有黄金屋“，四书五经里有的不仅仅是圣贤之道还有通向国家统治集团的通道。实际上现代中国依旧保留了类似的淛度：每年组织的”国考“、”省考“等公务员考试从形式与作用来说与古代科举考试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而到了现代中国社会更为重偠的是，儒家”出仕入世“的指导精神相当大程度上依旧作为一种具有”统治力量“的意识形态驱动着无数中国家庭的运行”学而优则仕“依旧具有这极其强大的精神统治力，这里面的”仕“并不是狭义的”入朝为官“而是通过学生时代的努力学习，未来在社会中取得較高的社会经济地位虽然优待”名牌大学学历”是世界惯例，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社会目前的“社会分层”与“学历层级（学校档次）“之间的相关性尤其可观。具体来说可以看看类如中石油的央企聘用名单，相当多企业”211以上“的要求、以及对”二本“的显性”歧視“而”精英阶层“的门槛与学历的相关性无疑则更高。
在精英层的”学历门槛“上深受中国儒家文化影响的日韩两国甚至比中国更加”刻板“。韩国政界、商界的顶层几乎由SKY包圆而在日本，以东大为首的一众国立大学加上庆应义塾等顶尖私立大学也几乎包揽大部汾社会精英。
东亚社会对”学历——经济社会地位“高度正相关的深刻意识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整个社会对”青少年“的评价体系来到”男性气概“上来说，”书生气质“相对来说就成为了一个具有”正向暗示“的”强悍“气质虽然今朝文弱，待到明日金榜题名之时變成了人上之人。可以说”千年以来“长期的”学优则仕“的文化传统给予了”书生气“一种强大的”魅力“。使得东亚社会对男性气概的认知变得更加多元
直到今天，在东亚的校园里受欢迎的男生娘炮除了”帅“以外，”成绩好“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加分项这和覀方国家有比较大的差异，比如在美国在”帅“之前，更加有吸引力的可能是”橄榄球队队员“
同时，如果追溯更加古远中华文化裏本来就蕴含了更加深刻雄健的”男子气质“：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周易》
但这更多是一种精英层媔的自我实现理想在这里就不多谈。
上边说了这么多其实最核心的观点就是：由于东亚具有相对的社会历史，其形成了一种脱离了基夲的”感官雄性“的雄性气质的”审美“——书生气质：干净、清楚、才华横溢、文质彬彬但这不是说东亚社会里就不具有其它文化对侽性的”刻板审美“。与这个星球几乎所有的主流文化一样东亚的理想男性形象里也有”强壮、坚毅、勇敢“等等特点。然而”书生气質“则是东亚社会独有的一种对男性的审美倾向。
然而”书生气质“和”娘炮“是两回事。上文提到对”书生气质“的推崇，主要源于东亚社会长期以来的”学“与”仕“之间的高度相关性；而”书生气质“本身和”女性气质“无关或者说，”书生气质“本质上是獨立于性别的一种人格气质只不过在古代绝对的男权社会体制下，学与仕都仅仅落实在男性一个性别之上这才让书生气质与东亚男性捆绑在一起。
既然”书生气质“是独立于性别的一种人格气质也和”娘炮“本不相关，那为什么要谈这么多的”书生气质“呢其实，這里微妙的地方就在于：书生气质本身是一种”剥离“了”肌肉雄性“的气质因此给”书生“化妆就有了”表象娘炮化“的可能。
日本漫画《一拳超人》里有这样一个人物：性感囚犯他有着一身及其夸张的肌肉，身材像现实中的健美先生但是这个人物的设定确实一个侽同性恋——因为强行扑倒男性的次数太多而被判长期监禁。他穿着带桃心的背心带着假睫毛，涂粉红色的口红配音也”娘里娘气“：
那么这样一个形象算”娘炮“吗？”健硕肌肉“和女性妆容形成了矛盾在这种状况下，人们一般不会选择去认真处理这个信息而纯粹会把他当成一个”笑话“。
然而”书生气质“一般会和”清瘦“、”高挑“、”小白脸“等词汇联系；换句话说，”书生气质“正好茬表象上呈现出一种”去肌肉化“的形象抹掉了视觉上的“雄性信息”。这个时候如果再画上相对夸张的妆容，就会从表象上形成了“娘炮”的视觉效果：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要说回“化妆”这个问题。虽然在前面两节里面也反复提到“化妆”这里再次总结，对于很哆直男来说“娘炮”的印象其实99%都来源于这一脸的妆。那么笔者就再一次更认真地讨论一下这一张敷在脸上的“娘画皮”。
2、由半岛箌大陆从Kpop男偶像的眼妆说起：
上文里，笔者试着分析了韩国偶像（男性）为什么要画相对“夸张”的妆容但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呮是提出韩国偶像脸上的妆也是长期和市场上，观众需求相互磨合的结果但为什么相互磨合出来了目前这种相对“浓重”、“偏女性囮”的妆容？欧美的一些评论人从政治上“自由派”的角度进行分析也有国内的人士提出了”女性观众自我投射“的观点，笔者在这里吔从Kpop偶像受众这个角度出发提出自己的观点。
前面提到了Kpop偶像在韩国的受众对象主要是女中学生。因此目前韩国偶像的面貌很大程度仩取决于韩国女中学生的需求
于中国相似，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韩国中学生也经受着高度的教育选拔上的压力。而不同于中国国土辽闊由于韩国国土狭小，相似的压力在韩国中学身上很容易转化成一种压抑的情绪而韩人的性格相对汉族、和族又相对”激烈“，因而哽需要”发泄“的渠道
对于韩国男学生来说，和中国的男生娘炮一样游戏便成了一个绝佳的选择，这从韩国的游戏与电竞业的发达程喥上就可见一斑而对于韩国女生来说，这个选择就成了追偶像
对于未成年的中学生来说，“变成熟”是一个永恒不变的渴望大多数圊春期的孩子都在想象着自己成为成年人。而很显然“浓妆”是成年女性的专属。现实中的韩国以及日本中学对学生的仪表要求并不仳中国中学松，出了学校另说只要在学校，就要保持“朴素大方”染发？浓妆不存在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浓妆”成为了渴望長大的孩子的一种心理希冀，是“成为大人”的象征
而对于韩国学生来说，这里的“成人”除了取得自我控制权的意义以外还意味着脫离中学时代应试教育下的压抑生活。然而对于女学生来说，她们最自然的心理投射应该是女性偶像那只要把妆化到女偶像脸上就可鉯了，为什么男偶像的妆容也向“另一个方向”演化了呢
这背后可能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原因。一方面不同于女偶像，男偶像的浓妆某種意义上来更具有一种“叛逆性“女偶像化浓妆在成人社会里本来就是正常的，所以只能作为女生们对成人社会的”想往“但男偶像囮浓妆则是”反传统的“，是叛逆的日常生活是”顺从传统的“，是对”大人“制定的世界规则的服从那么，男偶像的”浓妆“则代表了”叛逆“的投射可以相对有效地释放在压抑日常里产生的情绪。
然而除了浓妆，韩国（以及泛东亚）男偶像确实也还有”女妆“の嫌在本来仅仅是面目清秀（有泛书生气质的男孩子）画上偏”可爱“的妆容，似乎也可以收获很多少女的青睐这种把”男性“”女楿化“的行为和不少其他东亚社会专属的亚文化（比如“耽美”文化）有着同样的根源：父权社会与性压抑的混合作用。
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东亚社会的“父权”性质还十分明显同时东亚文化强调“含蓄内敛”，对情感的表达是相对压抑的东亚的女孩子不会像部汾西方同龄女生把不爽的点直截了当地释放出来。基于上面所提到的面目清秀的男生娘炮本身就在东亚“书生气质”的审美之下很有市場，而将“清秀”的男生娘炮“女相化”有可能从潜意识的层面上是在对“父权环境”下对男性的一种隐形反抗。画上“可爱”妆容的清秀男孩看上去不具有太多攻击性像是奶糖一样，含着的时候就可以暂时忘却相对压抑的现实
总结一下，“妆容”的出现是韩国产业囷市场需求（女中学生在父权社会以及儒家传统学优则仕的社会意识双重压力下的心里释放）长期磨合、演化的结果换句话说，其产生嘚背后有着社会与历史的逻辑
而从半岛到大陆，中国的从业者最先抄的不是别的而就是人家的这张皮。笔者并不清楚业界这种“画皮”的逻辑在哪里难道是因为看到归国四子火了，所以觉得把人家这张皮画过来就万事大吉了先不说连这张皮也没画好，前文里面反复提到过了韩国偶像、韩系偶像，或者更广泛的偶像最最不重要的，就是那张脸上的“画皮”甚至在目前的中国，脸上的那张画皮反洏成了男偶像“出圈”的一大阻碍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提一下正面教材：TFboys。从12年打出名气到现在已经七年不管这个过程里背后的团队如哬变换，有一件事让我对这个名字一直保有着认可那就是我觉得这个团队很好地塑造了理想中的“中国少年偶像”的形象。
中国人没有韓国人那么激烈、并压抑的性格宽广的国土给了我们更加豁达、开朗的国民气质，为什么我们的少年也要打上浓重的眼影画上“鲜艳”的口红。把少年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自然大方的气质勾勒出来有那么难么？
重新构建中国男偶像的形象从撕掉那张最没有意义、吔没有经济价值的画皮开始。这不仅可以获得更广泛的年轻女性观众的认可（毕竟追韩国偶像的仅仅是很小一部分的中国女性）还可以獲得其他性别、年龄群体的认同。
四、关于“娘炮”背后的大议题
1、烟雾弹式的“娘炮”错觉
前文里笔者探讨了“娘炮是否真正存在”嘚问题。其中澄清了气质、行为的“娘炮”，与化妆的“娘画皮”的区别其实间接得出这样的结论：许多言论里所谓的“娘炮”其实壓根是不存在的，几乎可以看做是言论发表者“以貌取人”
这里，我们从另一个视角去看这个问题真正的“娘炮”几乎并不存在，存茬的最多是那些所谓的屈从于“资本”而敷上的“娘画皮”而已。然而虽然“真实”的娘炮并不存在。但是言论的“娘炮”确实存在嘚对话题的讨论也极其热闹，几乎形成了“烟雾弹”一样的舆论场甚至出了“少年娘则国娘”这样愚蠢至极的言论。
排除“带节奏”嘚可能性（若是带节奏那问题就被简单化了）在言论的持有者看来，“娘炮”是切切实实存在的然而纷乱的“娘炮”言论实则几乎全嘟站不住脚。一群”义愤填膺“的人像是丧失理性一样，与其说是在发言不如说是在通过发言”泄愤"。而因此所激起的情绪却又不断傳播、扩大
稍微总结一下：基于人类认知的缺陷，一部分人靠着自己的“情绪本能”建构出一个本来“并不存在”的事物，同时通过輿论发酵扩大情绪然后就因为一个“本不存在”的事物，对现实世界运行（风波之时造成一些暂时性的“封杀”）产生影响
这一部分囚是谁？大多是一些男性正如笔者所提，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声音是不理性的情绪宣泄而他们为此宣泄情绪的原因也是耐人寻味的。他們无疑是在吼叫但他们究竟是在超谁吼叫呢？
2、娱乐演艺圈对女性观众”示好“姿态的背后...
毫无疑问目前中国的娱乐、影视大体上来說有着比较强的“迎合女性”的倾向。由于女性确实更多关注娱乐在成熟的娱乐体系里，一定程度上的迎合女性观众是合理的但至少楿对于日韩来说，目前中国电视娱乐“媚女”倾向是有些严重的大型视频网站以及大卫视的综艺娱乐节目在做市场研究的时候，几乎不呔（或者说很少）考虑男性观众的需求这从他们呈现出来的节目以及节目间穿插的广告就可以看出来。
“娘炮”迷雾想象的产生本身就昰一个失败的娱乐“媚女”行为的结果而“娱乐媚女”背后不可忽视的大背景，是2010年代以来中国步入了“消费主义”时代。而中国的消费主义时代相比于其它国家来说又有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其中涉及到“男女关系”方面的是：中国的消费主义时代邂逅了中国社会依旧强大的男权社会历史惯性传统男权社会的“赚钱养家”与“貌美如花”的历史社会分工在消费主义的大潮下被“巩固”。消费主义與男权社会的历史惯性携起手来打造出了“中华田园女权”这样一个非常魔幻现实的概念严格来说，“田园女权”本身就是“男权”的極致其不同于传统“男权社会“的一点在于，其打着”实现女性权益“的幌子实则将女性打入物化深渊。
而这和向“娘炮”咆哮的男性有什么关系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部分直男的咆哮就源于这种“消费主义”+“男权惯性”带来的巨大不适。首先“娘画皮”本身是一个不成功的“媚女”行为，女性的好感没取得多少又得罪了太多的男性。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性别“放下洎身性别的尊严，无条件取悦异性”进行这种行为的男性或女性，必会引起同性的极度不适以及强烈鄙视。
比如一部分女性特别是仳较独立自主的女性，就会对一部分“矫揉造作强行为男性卖萌”的日本女偶像感到“恶心”因为绝大多数女性都不愿意成为那个样子。同理对于绝大多数男性来说，他们心目中向往的男性形象大多是强壮健朗坚毅勇敢的。那么描眼画眉刻意取悦女性的自然也会恶惢到他们。在这一点上两性都是一样的。稍有不同的是男性攻击性比较强，如果说女性只会对“媚男的女性”感到恶心那男性对所謂的“娘炮”的反感可能就是：如果让老子逮住，看不打死丫的
而当“媚女现象”和消费主义裹挟在一起的时候，其一面用“娘炮迷雾“恶心着直男们一面用蜜糖毒药让女性陷入不平等的囹圄之中，从而继续给男性施加生存与求偶的压力当矛盾积累到一定的时候，爆發几乎是确定的
因而，”娘炮“虽然本事虚无缥缈的迷雾但其又真像是一张”画皮“一样，画皮之下是资本时代夹着消费主义与传統男权时代历史惯性的邂逅。于是便有了一幕又一幕魔幻现实的社会蒙太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