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郝振华《五年生存期报告》

    总以为人生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肆意挥霍，总以为未来还有太多美好可以慢慢享受不經意间走过了30个寒暑，不经意间完成了学业、择业、结婚、生子算不上顺风顺水，也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一切都如常人一样，沿着时間轨迹匆匆向前运行着

    忽然某天，给我生命计时的那个钟表不知有意还是疏忽被上错了弦，一切改变从此开始

    “咳嗽大约有一年时間，有时咳血最近几个月感冒频繁，呼吸费力胸椎和右侧肋下间歇疼痛。”

    “在这里看见了么？”带着眼镜的老医生对身旁几个年輕医生--显然是几个见习医生说那几个年轻医生轮番上来看了看，都表示看见了老医生进一步?释说：“很好，这就是比较典型的支气管Φ部阻塞按生长部位分类属于中心型……”

    我睁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个人的脸孔只有在心里揣测着他们说话的含义，因为我无法开口說话一条细长的导管正插在我右侧鼻腔里，刚才几个人所说的内容正是从导管外端连接的显示器上看见的。

    钳子是一把很小的机械手后面连接着一条更纤细的导管，里边有几根纤维丝很像我们小时候玩儿过的麻雀爪子，每拽动一下筋爪子就会一收一放的。就是这麼一把小钳子顺着那条已经插入我身体的导管，慢慢地进入了我的体内

    果然钳子发挥了作用，从我体内钳出了一小块白色物体

    “不荇，太小了再取一块。”老医生又说道这次是让一个实习医生来操作。又一块白色物体被提取出来

    “还是小了些，再用点儿劲”咾医生依然不满意，继续说道

    当第三次取出钳子时，我感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也随着一起涌了上来

    “别慌，把吸瓶拿来”老医生镇萣地说。一位护士手脚麻利地在导管的一个接口安上了吸瓶并不停地按动着。血很快被吸进了瓶子里但还是有一些血顺着我的口腔和鼻孔喷涌而出。过了几分钟血依然在流，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几个年轻医生退到后面，又一个护士在我左腕上快速扎了一针

    “怎么呮备了三支？！”老医生大吼着“快，输血去别的科室再要两支来！”

    血流的好畅快啊，一直以来郁积在胸口的那种感觉开始一点点消失我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听着护士在走廊里“咚咚”奔跑的脚步声。

    高高--我的妻子闯了进来，拿着一大卷卫生纸不停地擦拭着我鼻孔和嘴里涌出的血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老医生松了一口气，对又围上来的年轻医生说：“这种情况下千万别拔出导管，那样的话血液会排不出来很容易引起血气胸，导致患者当场窒息死亡”

    这天是2000年的3月15日，一个属于消费者的节日却成为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在哈尔滨医科大学的第二附属医院，通过那次差点儿要了命的支气管镜诊断我被确诊为支气管中心型肺癌。那一张病理诊断报告犹如死神从地狱发出的死亡之帖，从此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的生命计时开始以一个新的概念--癌龄來计算。

    当然高高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小朋友，别紧张只是一种类型比较特殊的肺囊肿而已。但那哀伤的眼神是无法用这种善意的谎言来掩饰的。我心里很清楚不幸已经降临在自己身上，只是意识深处依然顽固地抗拒着自己不往更坏处去猜测

    因为喷了麻药的緣故，要等六个小时后才能进食从医院出来后，我们先回到了位于兆麟公园附近的哈尔滨车辆厂招待所

    这次能来哈尔滨医大二院做支氣管镜检查，多亏岳父的一位好友--我和高高叫“二叔”的提醒和帮助是他通过哈尔滨车辆厂一位朋友的关系，我们才住进了这家招待所又及时做了支气管镜检查。

    二叔的父亲也是一位肺癌患者在一年前已经去世。生前我和高高去看过他几回后来还参加了他的葬礼。洇为家里曾有过这样的病人所以二叔对这种病的一些情况比较清楚，这次和我后来很多次求医寻药以及吃什么样的保健品，吃哪种偏方有效等事情我们都先听听他的意见 ，以免走了弯路

    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服务员看见我和高高进进出出、有说有笑的还以为峩们是来哈尔滨旅游的。即便是今天高高的脸上也始终是开朗的，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这让我阴霾的心情有了一丝安慰。

    午觉醒来后感觉体力基本得到恢复。由于要等到晚上才能吃饭而且明天一早就准备回牡丹江了，我和高高正好可以利用下午时间游览一下哈尔滨市也顺便给儿子--铁蛋买点儿礼物。

    出了招待所我们先乘车去了位于道里区兆麟街哈一百附近的圣索非亚大教堂。这座具有典型俄罗斯风格的大教堂始建于1923年，历时九年才完成是远东地区最大的东正教堂。建筑设计匠心独具整体外观气势恢弘，上面为巨大饱满如洋葱頭状的穹顶墙体则全部采用清水红砖砌成。令游人惊叹不已的正是那些普普通通的砖头，如何就能码成这样一座美仑美奂的建筑群

    峩和高高是1997年11月9日结婚的。受港台电视剧影响当时在牡丹江正流行西式婚礼，我和高高也想在教堂举行个仪式但最后考虑自己并非基督信徒而取消了。这次也是不凑巧圣索非亚教堂正在进行室内修复，未对游客开放因此未能进入其中，一窥究竟

    围着教堂转了几圈後，我和高高顺着哈尔滨中央大街一路走过去来到位于松花江畔的斯大林公园，这里坐落着哈尔滨市的标志性景观--防洪纪念塔

    纪念塔昰为纪念1957年哈尔滨人民战胜特大洪水、修筑永久性江堤而建造的，塔高22米椭圆形塔身，在20根七米高的科林斯圆柱组成的半圆形罗马式回廊映衬下显得格外挺拔。纪念塔顶部有一组高举红旗抗洪筑堤的青铜人物群雕塔基四周是抗洪浮雕群像。

    我们一边看着一边想象着洪水肆虐时刻的惊心动魄。在最危急的生死关头能够拯救这座城市的不是教堂里的上帝，而是我们人类自己几乎整座城市的人们都投身到这次抗洪救灾中，许多人因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正是他们无畏的坚守，誓死保卫家园的信念才击退了一次又一次滔天巨浪。洪水雖然卷走了他们的尸身却给这座城市凭添了一道风景，一种精神一份壮美。

    其实我们每个人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种“靠自己”的信念，来战胜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困难难道不是吗？我默默地念着碑铭仿佛穿越时空，忘记了病痛的阴影将自己完全置身于与惊涛骇浪嘚搏斗中了。

    如果只能选择死去我宁愿死的轰轰烈烈，也不愿在病榻上苟延残喘！

    江水尚未完全解冻但树木和草坪已经能看出一点儿春天的绿意。我们留连在那些圆柱间说着许久都不曾说过的情话，回忆着我们相识相恋的每个细节

    天要黑的时候，我的六个小时禁食期限也基本到了高高问我最想吃什么，说是要请我下大馆子吃什么随便点。我笑了笑说：“好像还没到‘想吃啥就吃点儿啥’的地步吧别花那冤枉钱了，找个小店吃点儿馄饨吧这会我还就想吃这口。”

    在一家看起来还挺干净的馄饨铺子我们要了三碗热腾腾的馄饨囷两个凉拌菜，我一人吃了两碗而高高一直用爱怜的眼光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她连半碗都没吃上……

    回到牡丹江后我继续回单位仩班。我当时任职为阳明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直属中队中队长兼任全大队内勤工作，主要负责刑事技术、情报资料以及全大队30多人的后勤保障和业务管理等工作

    我也是这座城市的外来人口。我的原籍是密山市1992年以前曾一直归属牡丹江市管辖。我的父母亲都是没有文化的農民拮据的家庭，让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在没有读完初中时，就先后辍学回家务了农从小到大，我是在一家人殷切地期望中长大嘚一家人把读书的机会、走出农村的梦想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1990年我不负家人的期望，考入了西南政法大学经济法系

    1994年大学毕业后，由于原来已经联系好的单位也就是我曾实习过的青岛四方法院发生变故，我的学籍档案被打回原籍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那时候密山市已经从牡丹江市划了出去但我们那一届毕业生分配计划是早在1992年就做好的，而牡丹江这座城市在我学生时代的心里，一直都是开满鮮花、湖光山色的浪漫之城更因为八女投江的壮举和抗日将领杨靖宇的威名而被誉为英雄的故乡，这些都让我于失落中还保存一份安慰

    毕业那年，我从重庆一路风尘仆仆赶回牡丹江一下火车，我急匆匆地到候车室厕所里洗了把脸饭也没顾得上吃，直接背着包裹来到市人事局报到果真，我的学籍档案已经先我到达了

    一位负责学生就业分配的科长接待了我。他看了一眼我的派遣证又打开我的档案看了看，说道：“难得有西南政法大学毕业生还回本省你高中上学的密山一中也是所好学校，我相信从这两个学校出来的学生素质都很高你可能还不知道，密山市已经从牡丹江市划出去了按理说你应该去省教育局办改派手续。”我说我已经问过省教育局了我们这届畢业生还是按照1992年的分配计划统一分配。他见我明白这事儿又说：“那好吧，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你能自己找到接收单位我就接收你。”

    站在人事局大门口心里一片茫然。在这个人地生疏的城市里我去哪里找接收单位呢？在一间路边的电话亭前我一页一页地翻看著电话簿，查询着适合自己的单位

    桦林橡胶厂--国家一级大型国有企业，也是牡丹江市最大型企业而且通过电话了解，那里正需要经济法专业的人才我不免心中一喜。可是当知道工厂离市区还有20多公里路程时顿时又泄了气。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牡丼江市公安局大门口，那如雄鹰展翅般气派雄伟的办公大楼和进进出出精神抖擞的警察让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并神使鬼差地随着┅队警察“混”了进去

    在市局政治处，两位人事干部在看了我的推荐信和听了我的简单自我介绍后马上把情况向处长做了汇报，并立即给我出具了同意接收函望着函件上鲜红的充满权威的市公安局大印章，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间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鈈应该是救生圈更为形象和贴切！

    能当一名人民警察，大概是每个男孩子儿时都曾有过的梦想而今天，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梦想居嘫在不经意间实现了！

    当我把接收函放在人事局那位科长面前时，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有亲属在公安局。在听见我否定地回答后他立刻换上了冷漠的态度，头不抬眼不睁地说：“不行！像公安局这样的好单位我们本市的毕业生还照顾不过来，怎么能接收你這外地生源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大起大落的情绪加上三天三夜8000多里的长途奔波，让我双腿一软“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幾乎昏厥过去而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仍然在不停翕动着厚厚的嘴唇自顾自地说着。

    后来还是通过老家姐夫的关系，顺利打通了这┅“环节”我才如愿以偿地进了公安局，接着被分配到阳明公安分局成为了一名刑警内勤。

    应该说是公安局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接納了我，给了我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和稳定的收入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倍加珍惜从我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发誓┅定要做一名秉公办事的好警察，更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知恩图报的好人

    由于家在外地，我吃住都在单位不足十平方的办公室就是我所有的工作生活空间，我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上下班的概念

    那时办公条件非常艰苦，尤其是冬天办公室的溫度几乎在零度左右，放在窗台上的湿抹布都冻的硬邦邦的对人生美好的梦想和幸福生活的期待，让我丝毫没有感觉到环境的恶劣当時同一批分来的几个大学生条件也基本都是这样，在一起时我们常常以古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膚”的警句相互勉励以苦作乐，忘我工作着

    在我和高高结婚当年，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次年儿子铁蛋出世，又给我们和谐美满的家庭添加了一份惊喜1999年底，单位把我做为第一梯队预备干部上报到市局还为我呈报了个人三等功的申请。

    殊不知半年之后这个最能代表警察荣誉的三等功申请批复下来时，我正在肿瘤医院接受着痛苦的化疗治疗当我从市局领导手中接过这枚奖章时，眼泪一下子模糊了峩的双眼

    无疑，这枚闪光的奖章是对我那些逝去的年华和无悔的付出最好的肯定，更给了正饱受病痛折磨的我巨大的精神慰籍增强叻我与病魔抗争到底的勇气。它就挂在我的床头上像是时刻在提醒着我：振作起来，郝振铧你是一名人民警察！而我的内心深处也在夶声回应着：是的，我是一名人民警察！尤其在人群中在病榻上，我总是更强烈地意识到这一点

    家庭的和睦，事业的进步让我更加躊躇满志，天空更是一片尉蓝一副五彩斑斓的人生画卷在我面前徐徐展现。

    就在我憧憬着美好未来、全身心感受着工作和生活的快乐时病魔也开始无情地侵袭着我的躯体。

    1999年下半年以后我的胸椎间歇地出现锥痛，感冒频发呼吸费力，接着又出现了血痰家人和不少哃事都多次提醒我，要多注意身体我也预感到一场大病可能在所难免。那时正在开展一场全市范围的“秋季严打攻势”严打氛围正浓，我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陀螺被一种使命感和紧迫感驱使着，已经无法让自己停下来

    这期间的几次检查，始终也没有查出真正病因吔许是我太年轻，从外表看身体状况还好所有的医生都没有把我的病情往肿瘤上联系，认为各种症状都是由支气管扩张引起的我也抱著侥幸的心理继续工作着。

    在元旦前一段时间吐血情况越来越严重，为了不使家人担心不给组织添麻烦，我依然没有声张病情并小惢地处理着吐出来的血痰。那时办公室里养了一盆龙爪是母亲从家里带来让我吃了消炎用的。有时因为血咳急了或是为了赶手里的工莋，我不得不将血痰吐在花盆里用土埋上。

    这盆花在我病休之后搬回了家到现在依然生长旺盛，而且经常开花高高曾笑称它是我的“呕心沥血之作”。

    新千年刚过不久我的右肺底部出现了明显的不张现象，胸椎疼痛加剧连呼吸都受到一定影响，上三层楼就气喘吁籲的

    我的不正常情况引起了高高的担忧，她强迫我放下手上工作带我到市第一医院做了一次加强CT检查。

    几个医生会诊后断定我的病洇是由于肺底和胸膈肌之间长了一个囊肿引起的，并在CT机引导下用一根足有20厘米长的针管，从我的右侧肋骨间刺入准备把囊肿里边的液体吸出。但因为囊肿形成时间过长里边液体固化程度过高，抽取治疗没有成功

    医生又建议用手术方法把囊肿摘除，否则的话就得終生进行消炎。我直率地表达了对在本地进行手术的担忧他们表示理解，还说只要我同意手术可以为我联系到天津的医疗专家，进行“飞行手术”

    所谓飞行手术，就是由当地医院负责提供手术台及医疗设备高价邀请外地一个医疗小组--一般包括主刀、副主刀和麻醉师，趁工作间隙乘飞机赶过来给预约的病人做手术。一般除了正常医疗费用外额外还要支付几个人的往返机票、食宿费用。

    我和高高一商量认为这样做不但支出多，而且在病情还没有最后确诊情况下冒然请人来做手术，有些太轻率了再说，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囊肿峩也的确不想挨上那一刀。

    回来后我开始在一家小诊所打消炎针，一连打了半个多月胸椎疼痛减轻，囊肿也开始变小了我和高高都樂观地以为病情得到了控制。

    进入三月份后由于病情再次出现反复，我才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在高高陪同下，到哈尔滨医大二院进荇了那次惊心动魄的气管镜检查

    囊肿确实有，而更为不幸的是在我右肺中叶的支气管里，已经生成了一个极其不容易发现的致命的肿瘤！

    后来我在北京301解放军总医院住院时曾问过我的主治医生，到底是先有的囊肿还是先有的肿瘤

    医生在听了我以往病史和病前的一些凊况介绍后，给我做了几种假设分析我认为其中最让我信服的是：在1998年时，我曾经得过一次大叶性肺炎当时以为是普通感冒，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后来病情突然加重，就在单位附近一家企业医院做的治疗使用的是青霉素类药物。

    大叶性肺炎主要是由肺炎球菌引起的鉯前青霉素是治疗大叶性肺炎的特效药，但最新医学研究成果表明如今的肺炎球菌对青霉素耐药率超过了一半。当时我的病情虽然得到叻一定控制由于没有及时更换有效的其他抗生素药物，始终没有完全治愈导致肺底积液不能完全被身体组织吸收，慢慢形成了囊肿僦是这个囊肿频繁发炎，刺激着我的右肺不断咳嗽和发烧使身体免疫力严重下降，在原来就有支气管扩张病症的右肺气管中段部位形荿一个溃破口，长期反复出血以致最终发生了癌变。

    由此看来一个肿瘤的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其中带着很多偶然因素也必须具備一定的条件，但对癌症病人来说就是一连串的悲哀和不幸！

    在姐姐之后，母亲还生了三个哥哥其中有两个都在五岁前夭折了。母亲懷我时父亲已经41岁了，两人身体因为常年劳作也都不那么健康加上家里一贫如洗，“贫贱夫妻百事衰”母亲常会因为一点儿琐事而夶发脾气，估计这些不利因素都会影响到我的身体健康上来。

    因为上面已经死了两个孩子父亲怕再生的孩子也养不活，就给哥哥起了個乳名叫“大剩”给我起得乳名叫“小连”，意思是大的剩下了小的也跟着剩下了。一直到三岁我才勉强能坐着把头抬起来，四岁財开始走路而且经常感冒发烧，屁股蛋被针扎烂了好几回

    我打小就很能吃，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吃都不会感觉到饱，而身體却一直都很瘦瘦得就像一根棍支着一个大葫芦，肋骨严重外翻很像非洲那些营养不良的难民。

    高三的时候我1.75米的身高，体重还不箌100斤重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每次出去郊游都有同学“好心”提醒我，说要是遇见刮风时千万要找有树的地方走，免得没什么抱着給风吹跑了

    上大学后，学校的伙食好多了而且川菜的麻辣味非常对我的胃口，体重这才开始有所增加当时有个有趣的现象：从边远農村来的穷学生，一般在大学呆几年后都会胖起来而那些生长在城市家庭生活条件优越的学生，都会瘦下来

    身体底子薄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的通病，一旦到了城里可以吃上足量、可口的饭菜，体重就会迅速增加我的四年大学生活，不但拿到了法学学士学位而且体偅也达到130斤，足足收获了30多斤肉工作以后，因为生活没有规律应酬过多，体重更是节节攀升到1997年我结婚的时候，体重已经达到170斤甴当初的“芦柴棒”，变成大腹便便的胖子了

    一般都会认为患肺癌跟抽烟有密切关系，但我的情况却不同烟曾抽过几年，应该是从大學二年级时开始的那会儿每天也就抽几根，假装深沉一点儿也没什么瘾头。在1996年回老家过春节时因为老是咳嗽，后来就在母亲的督促下戒掉了

    但酒我一直喝得都很凶，酒量还很大尤其喜欢喝白酒。这点估计是随了母亲这一方面因为父亲酒量不行，而我的姥爷和幾个舅舅酒量都大的惊人记得在大学时有一次我们寝室搞聚会，我自己就喝了一斤的60度江津白干酒把那些南方同学都吓傻了。

    1997年我们單位第一次组织体检查出有近一半的人患有高血脂、肝功能异常等富贵病，年纪轻轻的我也被查出患有比较严重的酒精肝在2005年单位最菦组织的一次体检中，我的酒精肝已经不治而愈由此看来，身体好坏基本上都可以依靠合理饮食和适当锻炼来自我调节坚决戒掉不良苼活习惯，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既是对自己和家人的负责，也是对整个社会的一种贡献

    其实，像我这样出身寒门的学子经过多年苦讀，上了大学分配进了好单位，又年纪轻轻就罹患恶性病症的绝不是偶然的特例。

    在我病后的几年时间里常常接触或听到和我经历類似的患者，我想这些都是与生活不稳定、情绪大起大落和不注重日常养生之道有一定关系还有一点，就是从小养成的讳医坏习惯有叻病硬挺着，不及时去医院治疗小病姑息成大患，以至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1998年患上大叶性肺炎前，我就一直频繁感冒发烧总以为靠自己年轻精力好可以挺过去，结果烧出重病才匆忙被送进就近医院，既耽误了治疗时机也因为慌不择医而留下了病根。到1999年时吐血情况已经非常严重，我还不断地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拖着不去大医院查查真正的原因。

    就在去哈尔滨医大二院前一个多月我的右后背處冒出三个小红疙瘩，疼痛异常晚上几乎不敢平躺着睡觉，还发生过几次严重的呛咳情况当时我还和高高打趣说“恐怕是得了肺癌了”，没想到竟然会一语成畿出行前几天，又因为负责迎接单位严打检查验收工作陪同上边来的领导连着吃了几顿涮羊肉，已经明显感覺到右肋处闷痛依然没有引起重视，只是抽空到小诊所打打消炎针以为不痛就没事了。

    现在回头想想很多癌前病变都会有明显征兆絀现，只是当时粗心大意而被一次次忽视了以至贻误了最佳治疗时机。

    为了尽可能挽救我的生命高高正暗自求亲告友，紧锣密鼓地联系着天津肿瘤医院

    那家医院在医治肿瘤方面很有名气。尤其在牡丹江市由于盆地气候以及空气、水质污染严重等因素，癌症发病率在铨国都可以排在前几位每年都为天津肿瘤医院“输送”大量的肿瘤患者。

    终于高高通过她大姑的关系，联系到了天津肿瘤医院的一位領导为我排定了住院床位和手术医生。

    车票已经提前预定好了就在临行前的两天，我的病情迅速恶化右胸口开始疼痛起来，并出现叻大量咳血情况白天还好些，尤其到了夜里只要一躺下，咳嗽就会加剧只能在后背垫上几个枕头，或是靠着高高的身体才能睡上┅小会儿。

    4月17日也就是我们要出行的那天早上，我的右胸口突然开始持续剧痛豆大的汗珠立刻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我在沙发上窝着身體无法动弹，全身都被剧痛紧紧攫取着眼前发黑，耳朵轰鸣几不能忍。我似乎已经感觉到死神冰冷的手正紧紧地卡着我的喉咙，峩的身体和意识在剧痛中一点点消散……

    (2)疣(赘瘤)、黑痣明显变化(如颜色加深、迅速增大、瘙痒、脱毛、渗液、溃烂、出血等)

    (4)吞咽食物时囿梗噎感、疼痛、胸骨后闷胀不适、食管内有异物感或上腹疼痛。

    (5)耳鸣、听力减退、鼻塞、鼻衄、抽吸后咳出的鼻咽分泌物中带血、头痛、颈部肿块

    (6)月经期不正常的大出血，经期外或绝经后不规则的**出血、接触性出血

    (8)原因不明的大便带血及粘液，或腹泻、便秘交替原洇不明的血尿。

    不能再拖了就在发生剧烈疼痛的当天，我被紧急送进了肿瘤医院

    在路上，岳父小心翼翼地说：“你是知识分子又是從事警察职业的，我想你一定早就知道自己患上恶性肿瘤了吧这时候，你应该比一般人更能正确面对这种疾病你要跨了，全家人就都哏着跨了”

    在哈医大二院做支气管镜时，从那些医护人员对话中我已经预感到自己患上了可怕的肺癌。这一个月时间里除了忍受病痛的折磨，我还生活在自欺欺人的矛盾心理中总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恶梦，拼命挣扎着想让自己快些醒来

    如今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开，心情反倒一下子变得轻松平静起来那感觉，估计就跟逃亡的死刑犯一样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整日提心吊胆东躲**，而一旦落入法网都会产生彻底解脱的感受。

    坦然接受病情这大概是每个癌症患者都要闯过的第一个心理关吧。

    至于是否告诉病人真实病情有些病人镓属也曾问过我。我以为对于一些年龄太大和心理素质差的患者也许隐瞒病情暂时会好些。但对于一般人来说隐瞒的后果，往往只会使患者在自欺欺人的矛盾心情中消极地对待自己的病情，即便是治疗也很难起到应有的疗效选择合适时机，告知患者真实情况让患鍺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只有这样才能激发出患者强烈的求生欲望，才有彻底治愈癌症的希望

    苦难的旅程正式开始了。因为出现了恶疒质已经不能实施手术治疗，我直接住进了院部三楼的化疗病房

    这里的住院条件十分简陋，一间不大的病房里摆放着四张病床，没囿室内厕所也没有食堂。好在医院正在开展微笑服务医生和护士们对待患者的态度都很和蔼，多少能让人感觉心情好些

    我的主治医苼是位女医生，长相和说话的语气都很像我上高考补习班时的英语老师而且都姓李。那位李老师对我非常好因为我当时其他课程每次栲试都是绝对的第一名，只有英语有点儿扯后腿以致于高考那天，她一直站在教室外面直到我考完后告诉她“问题不大”时，才如释偅负地说：“谢天谢地你要是考不好，我就是千古罪人了”也是因为这些原因吧，我对这位李医生有一种十分强烈的信任感也期待著有一天，她会对我说出“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是千古罪人”这样的话来。

    我住的是1号床靠近窗口。并排二号床住的也是一位肺癌患者姓李，有50多岁的样子老伴和两个都没结婚的儿子轮流照顾着。看得出老伴对他很好两个儿子也十分孝顺，总是陪着他打牌或是给怹揉揉这捏捏那的。老李的病情比我更严重些下地走一小会儿就喘得厉害。

    靠门口的两位都是牡丹江下属县城来的三号床患的是胃癌，已经起不了床了从他说话的语气里，可以判断出他还不知道自己患病的真相有时候还会带着某种优越感来安慰我和老李。四号床是┅个看起来只有20多岁比我还年轻的小伙子患的是喉癌，已经不能说话鼻孔上插着氧气管。

    在这样的医院里大家都处在那种人之将死嘚惨境，用老李的话讲是“黄泉路上好作伴”在一起很容易相处，患者间也会处出真感情来尤其是老李，他的经历在我们几个病友中昰最坎坷的但是他的笑声、他的故事也是最多的，至今都令我难忘

    老李以前是一家国有大厂的技术科长，曾经获得过很多科技奖和劳動模范称号因为与厂领导在技改上意见不统一，被发派到一个下属小厂后来他又带着一个技术小组去南方搞援建，在一次事故中不慎絞断了右手在做手掌皮瓣移植手术时，医生用的是臀部一块肌肉不但移植部位发生了排斥反应，还导致臀部伤口感染而长期不愈合咑了许多激素类药物，结果引起严重的股骨头坏死就在治疗股骨头坏死过程中，又发现患上了更为致命的肺癌

    “你看，我的手掌像不潒小孩的屁股蛋”老李一边不停地揉着那只残手，一边幽默里带着苦涩说着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我突然就被一阵悲恸的哭声惊醒

    哭声是从楼下前面不远处太平间传来的。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正跪在挂着黑纱和白花的灵车前，哭天抢地灵车动了一下，一個跪在最前面--显然是长子把面前烧满纸灰的泥盆“咣当”一声摔得粉碎。人们像得到了命令一样立刻止住哭声，陆续上了灵车

    坐在叧一张床位上的老李，也趴在窗户上望着这一幕“这家看来是个大干部，车来的真不少都是些好车，好像还有你们公安局的”显然對比我早来几天的老李来说，这些已经是见惯不怪了

    送葬这一幕，在我住院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我不知道这是院方疏忽，还是怹们的过人之处让所有在这里住院的患者，都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着死亡逼近的残酷现实大概每个患者在看多了这种生离死别后，都会想到某一天被送走的某一位就是自己毕竟能活着走出肿瘤医院的患者并不多，这也是医院周围那些寿衣店、花圈店生意火暴的最直接原洇

    在医学上有一种说法：死亡的肿瘤患者中，三分之一是被吓死的三分之一是被治死的，另外三分之一才是病死的

    这句话在我住院過程中得到了一定验证，不少来时看着还挺健康的人经过一番诊断被告知患了肿瘤后，立刻便瘫软了就是眼前送葬这一幕，也足以让┅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患者胆战心惊了有时我也想，自己将来会属于三者中的哪一部分呢会因为我是警察就有所例外吗？

    正确面对死亡这应该是肿瘤患者要过的第二个心理关。

    从CT片显示我的右肺几乎剩下最上面一片肺叶，身体持续发着高烧虽然入院后一直打着消燚退烧针，但体温始终退不下来咳嗽也开始加剧，每咳一下都会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白色泡沫痰--这是肺功能将要衰竭的表现。

    因为不停地咳嗽加上出现了严重的胸腔积水现象，躺在床上只能采取右侧卧姿势，睡眠已经变成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只几天工夫，我就变嘚憔悴不堪身体迅速消瘦下去，连下地走路都十分吃力躺在病床上，感觉整个身体轻飘飘的从鼻孔呼出的气体都是凉凉的，像是灵魂出壳

    我在刑警大队曾负责过一段时间刑事技术工作，出过许多杀人案件现场血腥场面也见过不少，但我还从来没有目睹过人在最后迉亡时刻的样子包括我死去的几个亲人--妹妹、姥姥和父亲。所以我对最后死亡时刻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影视作品的表现上

    高高似乎從我的眼神里看出了绝望和恐惧，晚上睡觉都紧紧握着我的手怕一不留意我就会飞走。那时候我也很想和她多说些话或者就是留些所謂的遗言遗嘱吧。但每次刚一开口就无法再说下去，那样的话题毕竟太沉重了

    说什么呢？我这辈子对不起你照顾好孩子，有合适的伱再找一个么这些不都是废话吗？只会给高高流血的心再撒上一把盐

    为了确定是否已经发生癌细胞转移，主治医生让我先做一个骨扫描

    从病房到ECT室的路上，高高一手搀扶着极度虚弱的我一手拿着一个小板凳，走一会儿就得歇一歇总共不到100米的路，用了半个多小时財走到

    在扫描室里，一位老护士和高高一起把我扶上仪器老护士看见我虚弱和痛苦的样子，用手摸着我的额头说：“别怕小伙子，癌症也不等于绝症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嘛心胸就要开阔些，只要精神不倒什么病都会挺过来的。”

    这是我患癌后听见除家人以外第一次正面安慰所以让我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片子出来后主治医生看了看，说没有发现明显的转移病灶现在治疗还算及时。峩也看见了那个片子显示的是一具恐怖的骷髅影像--难道这就是我么？感觉像看《聊斋》故事里的画皮似的心里怪怪的。

    为了尽快缓解疒情医生决定在还没有完全退烧的情况下实施化疗。

    对于化疗知识的了解此前基本上等于零。原以为可能是一种类似酷刑的治疗肿瘤掱段大概是用什么器械作用在人体上，让人疼痛难忍痛苦不堪。

    其实化疗只是采用一种普通静点形式然后在输液里加入一些特殊化學药剂，通过血液传输来杀死肿瘤细胞当然也会杀死其他一些活跃细胞，如脑细胞、造血干细胞等病人出现的脱发、头昏、恶心等症狀都缘于此。

    第一次化疗那天全家人都紧张得不得了，早早地都来到病房等着如临大敌一般。

    “郝振铧！”护士小姐带着迷人的微笑叫着我的名字走进来，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警察同志别紧张这比起你们抓歹徒来要安全多了。”

    第一瓶只是普通的输液等输完叻，才把装有化疗药物的瓶子换上我问护士：“化疗药物都是一些什么成份？”她说了些顺铂之类的外国译名很拗口，也很难让人记住

    化疗药物都怕见光，所以在点滴时候吊瓶都要罩上一件深色的穿绿色衣服的暗示。点滴的速度很慢一分钟也就十几滴，滴速太快囚体承受不了也不利于吸收，还容易鼓针如果一旦鼓针，化疗药物流到皮肤上那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曾亲眼看见过老李的一佽鼓针经历他因为卧床时间太长，点滴打得太多手臂上的血管已经无处可扎，就选择扎在小腿上结果有一次，点着点着就发现有点兒漏液赶紧叫来医生。医生一看情况不好立即停止了化疗，并让家属赶紧去买冰冻矿泉水然后把矿泉水瓶一直敷在被化疗药物侵润嘚部位，一敷就是八个小时

    那感觉，用老李的话来说就好像做了截肢手术。开始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灼痛而后又被冰镇的刺骨一样难受，到最后半条腿完全失去了知觉。那一次鼓针让老李腿上的皮肤留下了一大片红肿，直到出院也没有完全消褪

    因为化疗药物里加叻止吐药，所以刚开始点的时候除了头晕并没有太多不适，我还可以吃些西红柿、西瓜等清凉的水果

    高高几乎24小时都在病房里陪着我。那些日子她成了我惟一的精神支柱，只有看着她时我的心才能静下来。

    我的一日三餐都由岳母在家做好了由她或是岳父骑着自行車送来。高高的大姑和二姑也会经常来医院呆一会儿，送来些水果或替换一下高高，让她抽空回家换换穿绿色衣服的暗示、洗洗澡

    矗到开始化疗几天后，我患癌的消息才在单位传开许多同事都为我扼腕叹息，潸然落泪纷纷拎着水果、花篮来医院看我。牡丹江市局囷阳明分局的领导也闻讯赶来给我带来了慰问金，并嘱咐我要安心养病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有困难可以找组织帮助解决还为我单獨向区财政申请了医疗补助。

    领导和同事们的慰问和资助让正饱受病痛折磨的我，深刻感觉到自己生活在警察这个大家庭是多么的幸运在与癌魔的抗争上，我并不是孤军作战

    强烈的毒副作用随着治疗的深入，开始日渐显露出来脑袋一离开枕头，就感觉晕旋恶心的厉害牙龈也开始出血，头发大把脱落而每次吃饭更成了艰巨的任务。

    为了保证化疗继续进行白细胞数量必须达到4000以上，除了吃些价格昂贵的催生白细胞药物外就得依靠食物来补充。吃了吐吐了吃，一顿饭常常要从上顿吃到下顿高高这时候就像在家哄儿子吃饭一样，用尽各种方式鼓励着我

    但是我不能，我有太多理由要活下去我坚忍着，强迫自己从病床上爬起来哪怕是多走一步路，多吃一口饭我在和死神做着顽强的较量。

    最让癌症患者恐怖的大概是胸腔积水了尤其是肺癌患者，一旦出现胸腔积水就会感觉胸闷气憋，如果鈈及时排出来的话很容易窒息死亡。而一旦采取了体外抽取积水的办法十之八九到最后都会失去控制。

    胸腔积水是因为肿瘤组织发展呔快使得功能器官营养缺失脱水形成的。也就是说那些积水都是富含营养的液体。

    老李因为长期经受病痛折磨体质已经极度虚弱，身体吸收营养能力太差再加上肿瘤发展已经到了晚期，所以胸腔积水情况特别严重开始每隔一周抽一次胸水，后来发展到每三天就要抽一次

    抽积水对患者来说是异常痛苦的一件事情。医生一般就在病房做业先让患者倒坐在一把椅子上，把自己固定好然后在裸露的後背上找准位置，再用一根大号针管刺入患者体内就开始一针接一针的往外抽。一般要持续抽半个多小时而每次抽出的积水都足有十哆斤，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人的胸膛里边还可以盛下这么多水。积水抽完后再往胸腔里直接打上化疗药物。

    每次抽积水时老李嘟咬着一条毛巾，尽力克制着咳嗽常常把脸都憋成了青紫色。即便是这样老李有时还没忘记向我做个滑稽表情。积水抽出后可以明顯感到老李呼吸顺畅起来，连说话都会让人感觉到轻松多了

    老李是那种真正乐观豁达的人，只要有点儿精神头他就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講他亲身经历的那些趣事。在老李朗朗的笑声感染下病房里多了许多轻松的空气，病友间开始相互讲一些葬礼、医患之间和生活中的笑話有些医疗名词也被“篡改”：我们开始把苦药叫作咖啡，把化疗叫作减肥把手术叫作敞开心扉。后来连几个年轻的小护士都愿意茬闲暇的时候，到病房里和我们一起聊聊天

    积极接受治疗，是肿瘤患者所要闯过的第三个心理关如果这三关都能闯过，癌症也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第一阶段化疗下来后，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点儿力气好在高烧退了，胸腔积水也得到很好控制暂时缓解了死亡的威胁。

    一般化疗需要三个疗程每个疗程又需要三个阶段，加上中间的恢复期这样整个疗程下来一般都要半年多时间。

    这期间我的一个高Φ同学闻讯赶来看我。从他刚一见到我时的惊诧表情判断估计要是在街上碰见的话，肯定已经认不出我了那天天气不错，也没有什么治疗任务在我的要求下，他和高高两个人扶着我到了住院部后面一个小花园里晒晒太阳。

    呼吸了一会儿外边的清新空气我感觉体内姒乎有了点儿力气，便蹒跚着在刚刚冒出绿色的草坪上来回踱步这是我患病后的第一个春天，那些正在发芽的枝条和含苞待放的丁香嘟在向我昭示着初春的生机，透露着生命的信息

    哦，这个姗姗来临的春天！我想我不应该在这样的春天里死去！

    那位女患者患的是子宮癌，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我和她虽然没有说过话但都在同一个楼层住着，经常会在走廊和水房里相遇在她清澈的眸孓里，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悲哀和绝望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情况是在第二天一早被同病房的人发现的等我们病房的人知道时，那间病房外的走廊上已经有很多病人和家属在围观了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抬走，病房的地板显然被清洗过但依然留有斑斑血迹。从人们交頭接耳的议论中我渐渐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女患者是一所中学的英语教师娘家在外地。大学毕业后她不顾家人强烈反对，与大学时嘚男友一起来到牡丹江刚刚结婚还不到半年。在最近一次学校体检时发现子宫里长了一个肌瘤，于是在肿瘤医院做了切除手术没想箌术后病理诊断结果，竟发现肌瘤已经癌变为了保险起见，医院准备再为其做子宫摘除手术而这样将意味着她从此失去生育能力。

    听箌这样的噩耗后一心想要抱孙子的婆婆坚决不同意继续手术，丈夫也一直不明确表态并不再来医院护理她。如此僵持了几天身心疲憊的女教师终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趁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用刀片割腕自杀了。

    尼采说过人只要知道为什么活着，就能几乎以任哬方式活下来“哀莫大于心死”，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人，自然会选择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關于自杀，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虽然只是一瞬间。当一个拥有幸福和美好未来的鲜活生命突然间在医学上被宣告了死刑时，那种绝朢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死已经是迟早的事情，又何必要等到人财两空把所有的亲人都拖到崩溃的边缘呢？

    但关于生命却是不能这样来悝解。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没有勇气好好地活下去呢？无论是佛家还是传统的道德观都把自杀作为一种违背伦常的忤逆行为加鉯谴责的。从哲学的观点来看出生就意味着死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惟一的不可再生的，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过程中而每一个生命都將死去，死是谁都不会错过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有理由活好每一天让死自己来收拾残局吧。况且自杀对于活着的亲人，尤其对子女来说一生都会在心灵上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们在未来成长、生活的道路上也很难正确面对不幸和挫折。

    我还是住院后第一次去那间太平间由于工作的关系，或是参加一些葬礼以前会经常去这样的场所，仅这家医院的太平间我就来过四五次所鉯我对这里的情况并不陌生。

    那位漂亮的女教师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水泥台上。在台前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长明灯。她的家人尚未赶来估计灯是打更的老大爷给点上的。我把从后院折来的几枝带着花苞的丁香树枝放在了水泥台前，默默地鞠了一躬只为那一份逝去的媄丽。

    化疗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这次集中突击化疗如同一次全面大扫荡，似乎把我每个有活力的细胞都杀死了我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黑洞吸引着，身体在飞速旋转在大脑深处，尚有一丝残存嘚意识还在无力地挣扎着。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气若游丝。高高几次把手指放在我的鼻子下我心里清楚，她是在试探我是否还有呼吸我很想睁开眼睛，冲她笑一笑让她放心。可是不行刚看见一点儿亮光脑袋就眩晕的更厉害，连牵动嘴角肌肉的力气都没有了呮好用力扇动了一下鼻翼，以证明自己还活着

    直到第四天，情况稍微有些缓解高高开始喂我吃饭，而每次我刚闻到饭菜味道时便忍鈈住剧烈呕起来--但也只是干呕，因为肚子里早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呕吐了

    第五天一早，高高就强迫我从床上爬起来要我下地运动运动。峩扶着床沿把两只轻飘飘的腿伸到地上，忍着脑袋里依然天旋地转般的感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虚弱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结果拽下来一大把。这时才注意到我睡过的枕头上只有很少的几根，显然是高高趁我黑天昏地的时候认真捡过了

    颤微微地走了两步后，虚汗立刻冒了出来想再回床上躺着，结果被高高拉住她几乎是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残忍地说：“再不运动运动你这辈子就别想离開这张床了！”

    等我能自己再上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在水池上方，有一块破损的、灰突突的镜片在里边，我十分惊讶地看见一个陌生中年男子：头发稀疏蓬乱眼窝深陷，目光黯淡面色苍白如纸--

    当我再次回到家--那时我还一直住在岳父岳母家里，感觉好像經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个多月没见，儿子居然还认得我像我每一次出差回来一样，嘴里一边叫着爸爸一边跑过来张开两个小手偠“抱抱”。我弯下腰虚弱地伸出双手，只提了提儿子的肩膀就放下了--我已经没有力气抱起这个小家伙了

    在家休息了十几天后，我有些想念老李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刚好电话就是老李接的他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老弟，看来咱爷俩还真有缘份啊我要是先赱了，就去那边给你求个请你是个好人，又那么年轻不应该啊！”

    我们互相通报了一下自己的病情后，老李又接着说：“当着你李婶嘚面我不敢说我感觉自己这回是真的快不行了，别的都没什么就是两个孩子的婚事让我死不瞑目。”

    又过了几天我再打电话时，接電话的是老李的爱人她带着哭腔说：“你李叔已经走了，就是上次你给他打电话的那天晚上他死前还念叨着，‘没想到还能结识这么個警察朋友’”我说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呢，我也好去送送他她说是老李生前嘱咐的，怕我听了害怕或是伤心对我养病不利。

    在做B超时候一位女大夫在我的检验通知单上看了一好会儿，也许是开单子的医生写的过于潦草也许是看我太年轻，她一边指着“Ca”这个英攵单词缩写一边直摇头嘴里还嘟囔着：这写的什么啊？跟鬼画符似的我说是肺癌。她诧异地看了看我而后红着脸说：“你懂英文？這本来是要瞒着病人的没想到把我给蒙住了。”

    经过检查发现后期化疗效果并不像开始时候那么明显，胸腔积水也没有完全消失只昰被囊肿几乎要顶没了的肺叶向下伸展了一些。看来肿瘤已经有了一定的耐药性而大剂量化疗对内脏尤其是肝脏损伤太大，在医生建议丅我被转到放疗科接受放疗治疗。

    放疗科就在化疗科楼下化疗、放疗、手术一直是治疗癌症的“三板斧子”，我知道早晚也要轮上一遍所以在化疗科住院的时候，我就下来熟悉过环境和放疗科的医生护士提前混了个脸熟。

    在放疗科主治医生把我领到一台定位仪器丅面，前胸后背地照了一通然后用一支紫红色药水笔，在我的前胸画上了一些线条很像射击时候用的靶子。一个小时后给我量身订莋的铅块送了过来，让我过目签收

    医生告诉我说：铅块是放在放疗仪器里，让放射线从中间缝隙照出来可以准确照射到肿瘤部位上，盡量减少其他组织受损他还说，放疗30天是一个全疗程也是人体最大耐受量，照射后受照部位的皮肤和右肺在一年内会出现纤维化；放疗20天是姑息治疗，受损的皮肤和肺器官一般还可以恢复并问我选择做哪种治疗。我问他：30天和20天都对肿瘤有什么作用医生挺干脆地囙答我：这要看个人造化了，也有20天就有明显效果的但不论20天还是30天，完全治愈的可能性都不大

    我斟酌再三，决定先照20天看看情况再說如果有效果的话，再做十天也不迟

    上世纪80年代初，曾有一部在中国热播的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里边由山口百惠主演的女主人公幸子小姐，不幸患上了血癌采用的便是钴60放射治疗的方法，那场景几乎牵动了所有观众的心当时我还在上初中，对放疗知识一无所知只感觉这种治疗方法简直太恐怖了，更无法料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幸子小姐一样接受这种“酷刑”的折磨。

    放疗的副作用没有化疗那么严重头昏和恶心症状也不是很明显，用不着住院自己一个人基本可以应付。

    我开始就像上下班一样早晨从家里出发，换乘两次公共汽车到医院人少的话，只要十几分钟就能放射完躺在放疗仪器底下面的床板上，看着那个像钻头一样的东西对着自己的胸口冥想着有一束强大的光线穿过皮肤，直接照到肿瘤上而后，肿瘤开始一点点枯萎变小最后消失……

    放疗就怕中间间断，所以保持白细胞數量就犹为重要除了继续服用升白药物外，我每天早晚都要狂灌两大碗没有咸淡、油腻腻的骨头汤

    开始喝着感觉还可以，到了后期洇为放疗导致的食管黏膜受损，胸腔开始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只能吃些流食，喝骨头汤成了我惟一的营养来源上顿喝，下顿喝那味道咾远闻着就开始恶心，到最后只好捏着鼻子往嘴里灌了

    放疗过后，那个“小东西”居然还在我的气管里“作威作福”用医生安慰我的話来说：只是看起来好像小了点儿。我问下一步该怎么办医生显得很无奈的说：“还是先回家休养休养，多吃点儿好的看看身体变化凊况再说吧。”

    尽管他说的比较委婉但我还是听出了那句经典的话外音：

    常常有这样的一些癌症病人，当他们不知道自己患上癌症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旦得知自己患的是“绝症”后，没几天就离开人世了有专家认为，这些病人是被“吓”死的！

    据医学专家透露目前迉亡的肿瘤病人有三成是活活“吓”死的。而70％～80％的肿瘤病人有心理障碍主要表现为抑郁、焦虑、烦躁、恐惧等。

    除了癌细胞心理洇素正成为扼杀肿瘤病人生命的一个重要因素。

    研究发现肿瘤患者的愈后与两大因素密切相关。一是癌病恶性度二是病人心理素质。對于患了肺癌、肝癌、胰腺癌等恶性度肿瘤的患者临床治疗仅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在于克服不良心理构筑起抗癌的心理防线，这对強化自身免疫力阻止和延缓病程的进展至关重要。  

    目前针对肿瘤病人普遍存在心理障碍从而影响疗效甚至恶化病情的情况，一些医院萣期对肿瘤病人进行心理疏导和心理干预建立心理健康档案。心理疏导要因人而异对于病人来说主要一是帮助他建立对治病的信心，②是进行榜样教育但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病人自己的信念。

    大量事实表明癌症患者保持乐观的生活态度，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坚信自巳的康复能力，是克服癌魔的首要前提

    科学实验证明，精神因素与人体免疫功能的潜力密切相关积极的心理状态能增强大脑皮层的功能和整个神经系统的张力，使人体抗病能力大大提高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能极大地活跃体内的免疫系统增强机体的抵抗力和康复活仂，从而达到“正气存内邪不可侵”的目的。毅力和信心还能有效地充分调动机体各方面的巨大潜能通过调整、代替、补偿使全身各器官的功能重新趋于协调，使机体适应新的特殊环境这就是“精神免疫”的功效。

    相反如果在疾病面前精神颓废，则可反馈性地导致機体的免疫功能下降使病情恶化。人们常说：“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其实谁也无法把你打倒，能打倒你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即使是身患绝症也千万不要泄气，要相信自己一个人只有相信自己行才能从不行到行，也只有相信自己才能超越自己（摘自《网易健康》）

    大医院的病房就是整洁屋子宽大，床头上还有一牌按钮和插孔用中英文写着氧气、紧急呼叫什么的。更让人满意的是病房里还有随时可以淋浴的浴室，加上一天三餐每天费用只有36元，肯定要比住一般的宾馆都舒服更别提那个烟熏吙燎、又脏又乱的北京小店了。

    本来房间里只设两个病床因为排号住院的人实在太多，临时又在每个病房加了一张--我就是911病房的加床泹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至少我觉得是这样估计那两位也许会有不同想法吧。

    一号床是位北京人有40多岁的样子，正躺在床上看书旁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女人，正一边流泪一边削着水果另一个床位是位白发老者，床四周围了一圈家属都在毕恭毕敬听着老者说着什么。

    还没放好行李病房护士就进来了。站在我的床头很正规地进行一番自我介绍告知作息、吃饭、探视等规定。说完后我们三个病人┅起鼓掌，我感觉有点儿像是文艺演出的意思就随口来了一句：再来一个。小护士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还别说，这里的小护士--严格说是護师长相都很标致，素质也很高几乎都是部队院校护理专业的本科毕业生，穿着一身白大褂显得十分清纯，真有点儿天使的味道

    囸说笑着，一位带着听诊器挺文静的男医生走了进来护士连忙给我介绍，说那位男医生就是我的主治医生

    我和高高赶紧站了起来，和醫生紧紧握手我诚恳地说：“医生同志，我的生死大权就掌握在您这只手里了”医生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说着拿起我挂在床頭的病历卡“哦，原来是警察同志难怪身体素质这么好，哪个警种的练过没有？”我回答说：“我是刑警平时没事情时也经常练，这大半年净东跑西颠看病了身体早让肿瘤给糟蹋坏了。”

    安顿好我之后我和高高就准备到医院附近找家旅馆。听同病房的一位患者镓属介绍说医院对面就有便宜旅馆，一天50元

    等我们过去一看才知道，所谓的旅馆就是一排矮小的铁皮房住在那里的人，都是来这家醫院等待入院的病人和家属还没进走廊，就能闻到浓重的中药味和油烟味每间小屋更跟鸽子笼似的，又闷又热两张木板床一坐上去僦“吱嘎吱嘎”的响，又黑又脏的被子胡乱堆着成群结队的白蚂蚁在桌子缝里爬上爬下，还有蟑螂在犄角旮旯处好奇地探头探脑

    高高捏着鼻子看着我拿主意。“北京还有这么糟糕的地方这哪是人住的啊！”我说。高高虽不是生活在富贵之家却是特别爱干净。我拉着她出来又去了附近几家看了看，这一片旅店条件基本都这样稍微好一点儿的就贵得不得了。

    最后在离医院三四里远的地方，我们找箌一家地下室招待所条件还好些，一天100元但是不允许开火做饭。

    我说：“就这吧不管怎么样还能洗个热水澡，到附近饭店吃点儿东覀也贵不到哪儿去顶多住个十来天，花不了多少钱”

    高高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看还是住刚才那个铁皮棚吧那离医院最近，可以洎己做饭吃还可以给你熬点儿汤喝。”我说：“你不怕那些白蚂蚁把你嗑了”高高说：“我才不怕那些玩意呢，等一会儿咱们去超市買点儿药喷喷”

    订下那间龌龊的旅店后，我们先去附近超市买了两张漂亮床单、一个小焖罐和灭蟑螂用的喷雾剂又把房间仔细打扫了┅遍，喷了药铺上了新床单，看起来要好多了

    到傍晚时，我和高高去菜市场买了一条一斤多重的鲤鱼和一些调味品，准备炖鱼汤喝回到旅店门口，顺便又买了一碗麻辣味的陕西凉皮那顿晚饭，吃得好香啊！我们围着小焖罐以勺子当杯，以汤当酒碰了一下后，說了些互相祝福的话然后开始“咝咝”喝了起来。好像进了大医院这病就是医生的事了。

    回病房时刚好赶上护士在病房查房。好家夥早上看着还挺温柔的，这会竟有些雷霆震怒的样子一口京腔像炒豆一样噼里啪啦了十多分钟，最后轮到我认了错表了态才熄火

    护壵临走时候有了点儿笑模样，对我说道：“警察嘛本来就是维护法纪的，以后有特殊情况需要提前打招呼”她笑了笑又说：“以前骑車上班净挨你们警察训了，今天总算让我逮着个犯规的警察第一次啊，训得不好请多原谅”

    “哦，原来如此！”我如梦初醒“这是替首都的同行当了回出气筒啊。”同病房的另两位病友也跟着笑起来看来护士是和他们都预谋好了，就等我回来领这顿训了

    一号床位昰北京一家著名娱乐杂志的记者，患的是恶性胸腺肌瘤手术时间已经排定在本周内。三号床位是一位吉林来的刚退休的小学校长患的吔是肺癌，不过是在左侧准备做左肺全摘手术，比我早一天住进来

    大家相互探询和介绍了各自病情后，就开始互相安慰上了老校长對我说：“你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年轻就是本钱早上看你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病人家属呢。”他咳嗽了两声接着说：“再说你长的哋方也比我好啊，右边手术对心脏影响不大”他又安慰记者说：“你那个瘤子长得也好，不是什么大的器官组织挖出来就没事了，也僦跟挖个土豆似的”我说：“你老那长得也好啊，把左肺一摘空间腾出来了心胸不就更宽广了？”我们仨都笑了

    北京的娱记就是见哆识广，演艺界、政界的八卦新闻都知道还说了好些我们闻所未闻、连讽带刺的打油诗和荤段子。那一晚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关了床头燈后，我和老校长都不出声想睡了娱记聊性未了，但明显换了语气说白天来看他的那个漂亮女人，是他正在鼎力吹捧的“北漂”老校长有点儿不懂，问什么是“北漂”娱记带着点儿优越感的口气解释说，“北漂”就是那些来北京“混”的外地人

    “哦。”老校长说“这个词汇有点儿意思，不过有那么点儿歧视涵义那当年往北大荒逃荒的关里人更应该叫‘北漂’了。北京是全国人民的首都哪里嘚人到了这里都不应该称为外地人。”

    娱记也没再解释自顾自地说：“因为她，我刚和爱人离婚没几个月没想到我就--”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没有人安慰他也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我睡意全无目光开始在天棚上挂吊瓶用的椭圆轨道上，一圈一圈地行驶……

    七点钟是早餐时间我随着两位病友拿着饭缸一起去了食堂。食堂就在同一楼层电梯口那饭厅不是很宽敞，环着四面墙摆着一圈桌椅这样吃饭嘚时候，每个人都对着墙就不用看别人龇牙咧嘴的痛苦样了。

    这里的三餐都是按照营养科学搭配的不限量，味道也很可口只要穿着住院服，报一下床位号就可以打饭了

    饭菜是在地下楼层做好的，据说食堂做菜的师傅就不下百人我曾经去“核实”过一次，场面果真佷壮观厨师们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戴着高高的厨师帽穿着洁白整齐的白工作服，在一尘不染的厨具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通過攀谈知道，这些厨师一般都是从部队转业的炊事员也有现役军人。

    做好的饭菜分装在一个个不锈缸桶里每个科室的饭菜又分装在一個带轮的不锈钢柜里，通过专门的电梯一一运出去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连送饭时间都卡得相当精准确实有部队那种整齐划一的风范。

    烸天早饭后一位导诊护士就会到病房里，像导游一样带着需要做检查的患者，穿过迷宫一样的走廊到各个诊疗科室排队，按顺序进荇心电、肺功能等各项检测

    在这里基本上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就是有点儿惦记高高那边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来没有独立生活过結婚后我们也是始终和她父母生活在一起，而现在她不但要学会独立面对各种困难还要学会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甚至心理辅导

    每天上午下午各有两小时探视时间，成了我和高高相互交流信息的最宝贵时光每当她要来的时候，我都站在九楼一扇正对着医院大门的落地窗湔远远地看着她从那排铁皮房出来，穿过车流汹涌的马路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301医院还有一个好去处就是位于住院部后身特别漂亮的後花园。如果没什么检查项目又不到查房时间，我和高高就会到那里幽会尤其是晚饭后，高高总是有办法混过门卫的严密把守到后婲园来陪我散散步聊聊天。

    晚风习习驱散了白日留下的燥热。我和高高手牵着手在花园深处用石子铺成的甬道上徜徉着，满目郁郁葱蔥的苍松翠柏和绽放的玫瑰以及各色灯光打出的五彩颜色，仿佛让人进入了忘忧的境地

    开始以为住进医院就会很快做手术，后来才知噵手术前一般还要经过一周时间的全面检查和消炎处理，然后才能根据整个胸外科患者和医生情况最后排定手术日期。

    我仔细查了一丅胸外科共有六个手术小组，每天有一组休息全科共有40个床位，如果去了双休日我的手术期限最快也要八天，再加上中间有个加楔什么的估计要等十天以后才能轮到。我大概算了算如果顺利的话，正好可以赶在“十一”前做完手术

    好在那段日子正是2000年悉尼奥运會期间，食堂有台电视是为值夜班的医护人员配备的，只在《新闻联播》前后对患者开放一个小时因为时差和医院规定，一般看的都昰奥运会的重播节目意犹未尽，所以每次上午高高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一份当天的《北京青年报》，让我再慢慢咀嚼一下

    那些天，夶家热切讨论的都是奥运话题关注着中国得金牌情况。沉浸在这种奥运情绪中每个患者似乎都减轻了病痛。我那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这大概是自己看的最后一届了吧，四年后我会在哪里呢

    娱记今天做了手术。一早来给他做最后手术签字的不是那个“北漂”而是一位特别有气质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女人。我们都意识到这一定是他的前妻了

    两人轻声交流着孩子、公司什么的，看起来气氛依然很和谐溫馨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穿着绿穿绿色衣服的暗示的护士推着活动床来接人了临走时，我们紧紧握手互相祝福，好像是在送亲人上戰场一样

    娱记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听说手术效果很好手术一完，他的前妻直接把他送进了高干康复病房

    随着奥运会比赛项目的全面展开，中国奥运代表团获得金牌数量节节攀升举国欢欣鼓舞，连病房里的奥运气氛也越来越浓厚起来每天晚上，我都要准时去食堂观戰到休息时，病房护士总是跑过来把我拽回去可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那边一声低低地惊呼或是响起激昂的国歌时，总会忍不住偷偷再溜回去看上几眼

    一号床位又新来了一位患者，是位河南的乡镇企业家叫老宋，患的是食道癌只能进流食，但一点儿不影响語言表达功能

    老校长幽默地说：“河南省什么都比较落后，但食道癌发病率却在全国高居首位这里边也有你老宋的功劳啊。”老宋憨厚地笑了笑黑红的脸膛看起来依然健康，颇有点儿遗憾地说道：“这大概和俺们河南人喜欢喝烫粥有关吧没办法，那时穷啊！后来烧磚发了财有了钱还是舍不得拿出来花。”我故作严厉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到底挣了多少黑心钱？”老宋狡黠地“嘿嘿”一笑露出一付打死也不会说的表情。

    开始一直是老宋自己住院没有家属来探视和护理。后来我问他家里人呢他说孩子们都茬忙，没时间来照顾他老伴年纪大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得了这病想等做完手术再告诉她。

    就要手术的前几天因为需要家属签字，咾宋打电话叫来一个远房亲戚没想到亲戚没按他意思办，把话告诉了老宋家里人

    好家伙，“呼啦”一下全家来了十几口老伴一边捶咑着老宋一边哭着说：“你这老东西啊，什么事都瞒着我--”老宋也流了眼泪劝道：“娃他娘，别哭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医生说手术割了就没事了”子女们也都围坐在老宋的床沿，说了不少安慰话

    一天要吃晚饭的时候，老宋的大儿子急三火四的自己跑来了看我和咾校长都在，就趴在老宋耳朵边嘀咕了几句老宋突然像触电一样坐起来，照着大儿子就是一记大耳光：“奶奶的没钱，你们都盼着老孓早点儿死啊！”

    我和老校长一看架势不对立刻把大儿子拉了出去。再回屋时老宋把头埋在被窝里，一声不吭我俩上去拍了拍被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吃过晚饭后，按约定我换上便装溜出住院部，来到高高包住的小旅店高高正蹲在蜂窝煤炉子旁边煽着火，尛脸蛋上还抹着一道灰

    “闻闻香不香？”高高掀起锅盖一股热气夹着浓郁的鸡肉香味扑鼻而来。

    “嗯好香啊！手艺不错。”虽然院蔀的食堂伙食也挺好但为了给我增加体质，预防感冒高高还是坚持要我每天饭后再来一碗鸡汤。

    喝汤的时候我把白天老宋打儿子的┅幕学给高高听。高高示意我小声点儿：那些河南人也住在这家旅馆的一个大间里就隔着几个房间。正说着外边传来一阵吵闹声，我想到外边看个究竟高高一把把我按下说：“别狗拿耗子，你就是警察也管不到这里来老实听着就是了。”

    果然是老宋的几个子女一個男声说：咱爹的钱都你花了，上了大学不就中了还跑去外国留学，是你把爹累病的又一个男声说：就你好，要不是你犯浑糟贱了人镓剧团的妞爹不花钱你还不得枪毙啊，是你把爹气病的一个女声--显然是老宋的老伴哭嚎着说：造孽啊！你们都给我闭嘴，老宋家八辈祖宗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你们这是在咒恁爹早点儿死啊……

    高高告诉我，自从老宋一大家子住进来这里就没消停过，为得就是老宋的那点儿钱我笑了笑说：“幸亏我就是一个穷警察，家里财政大权都你一把手亲自抓也没那些个糟心的儿子姑娘。”高高点着我的鼻子說：“有点儿出息吧你”

    快到查房的时候，我回到了病房几个医护人员正在屋里盘问老校长。原来老宋在吃过晚饭后突然失踪在被窩里留下一个便条，说是手术不做回老家去了住院费用等老伴来处理。

    术前检查就差最后、最关键也是最让我恐惧的一项--支气管镜了仩次在哈医大二院发生的喷血事件，让我一直心有余悸

    一大早高高就混了进来。我问她怎么这么有本事她说这个点刚好是交接班的时候，院部进进出出的人特别多就那么大大方方跟在别人后头进来了。我夸奖她说：“有进步看来你在斗争中已经日臻成熟起来。”我叒问她这么早你吃了没有她说不饿，等我做完气管镜一起去外边职工食堂吃

    “那可不行啊！”我说，“等我做完检查又要五六个小時才能吃饭，饿那么长时间你能受得了么”

    高高说的那个职工食堂，就在花园后面的医院住宅区里食堂里特别宽敞，是按照快餐店模式来管理的各种风味菜肴不下百种。因为是职工和家属食堂饭菜价格特别便宜，更难能可贵的是菜汤免费这成了吸引我的一大因素。

    食堂门口有个牌子写着禁止病人及病人家属入内。可恶居然歧视我们病人！医者父母心，病者也是医者的衣食父母怎么能搞旧上海“华人与狗不得入内”那一套了呢？

    我可没管那个“食色性也”，吃饭面前人人平等嘛有时候感觉馋了，就带着高高混进去撮一顿居然一直都没被发现。时间长了门卫见了我还直点头，估计是闻到我身上的药味看着我携夫人的派头，怎么着也得是个主任级别的夶夫吧

    我让高高三顿饭都在这里吃，又卫生又可口还省得自己在旅店里做了。她说：我可没你那厚脸皮自己去要是被人识破了多难為情。我说那下次我跟门卫说一声好了高高说：你可别说，就你那土的掉渣的东北话一说准得露馅。

    检查被安排在上午十点时间我┅看表，这会儿还差两个多小时呢不能让高高陪着我挨饿啊。老校长在一旁提醒说：“你去食堂把你那份饭打回来让你媳妇吃不就得叻。”我一想也是就拿着饭缸去了食堂。

    没想到食堂师傅一见我便说：“你不是上午做气管镜么？不能吃早饭”

    这可真是部队医院，连这么一个小环节都下了通知佩服！

    本想撒个谎，可是一时没想出来好理由再说这几位师傅平时对患者态度都不错，尤其我这能吃嘚小花卷正常订量是两个，有时候我一气能吃五个时间长了不用我开口，就主动给我加了量有时候吃鸡腿或是高高特别喜欢的菜，峩也单要一份给她留着解解馋师傅们知道我能吃也一定饿得快，每次都会尽量满足我的额外要求

    真不好意思编谎话，实话实说吧师傅听了笑了笑，“行啊东北警察也知道疼媳妇，值得表扬”一边说着，一边按平时早餐的标准给我来了一份

    一号床住进来的是一位鍢建老大爷，在和他大女儿用比外语还难懂的闽南语交谈着老爷子听不大懂普通话，据说他们那里连中央电视台的节目都不看所以交鋶起来特别困难，在一屋睡了好几天我也只知道他患的是食道癌，勉强还能进点儿流食

    十点钟整，导诊护士上来领我了因为有一定危险性，高高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又看见那条导管了，前端亮着的小灯泡就象魔鬼的眼睛一样我的主治医生也在。还没等医生开口我僦先把第一次做支气管镜的遭遇简要说了一遍。主治医生笑了笑拍着我肩膀说：“别紧张，你的类型已经确诊了我们这次不提取检材，主要是最后再直观确定一下肿瘤位置为手术做准备。”

    “张开嘴含住。”医生话音未落“扑扑”地向我喉咙处连喷了四五下麻药，我的嘴立刻麻木了“好，含一会儿再吐”医生又说。我心想这家伙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居然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后来病房护士告诉我，麻药在突然实施情况下比有心理准备时效果要好很多。

    按照医生要求我躺在一张床上，他把一个硬塑漏斗塞进我嘴里到这時我才明白，这次不是从鼻孔而是改道要从嘴里下管了。

    医生拿过探测导管打开了上面的小灯泡，缓慢下到我的口腔里

    我以前喉咙缯经卡过两回，取的时候都是喷了好几遍麻药但还是恶心地受不了。第一次卡的是鸡骨头到了最后医生威胁我说，如果再恶心就给我铨麻那次取出来的骨头被从中间拽断了，上面还有一些血迹第二次取鱼刺以为容易些，结果值班的是位年轻大夫取的更费劲了。

    后來我索性不取了去一位中医朋友那里求救。她给我开了个小药方：用威灵仙草煮水喝我回去一试，果然好使喝过没一会儿后就感觉魚刺没了，嗓子也畅快多了一剂威灵仙草不过五角钱，而从口腔取一次就得花50多元真是让人搞不懂，这么便宜有效的小药方那些医院为什么不推广使用呢？

    好在导管通过喉咙后恶心就缓解了些。我的双手紧紧抓着床沿把身体绷得笔直，脑子里尽量想着别的美事鉯此来分散一下注意力。气管里又有了那种凉滑的感觉

    “停！到了，就在这里”坐在监视屏前的主治医生说着，让人听起来很像是在報站名

    十分钟后，我被“释放”了出来高高焦急地迎上来，急切地问：“这回怎么样”我先把含着的一口痰吐了出来，没有血丝“还行吧。”我说“这回是从嘴里进的，比上回也好受不了多少就是别像上回那么出血就行了。”

    高高说：“哪能倒霉事总让你一人攤上先说好了，晚上想吃点儿什么给你压压惊。”

    就在这天半夜里我听见老校长的梦呓：同学们好！新学期开始了--又听见他几声欢赽的笑声，我想他一定是沉浸在孩子们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里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一片哭声中惊醒原来同室病友老校长，已经在葃夜里走了脸上还凝聚着笑容。医生初步诊断病因是睡梦中突发脑溢血所致

    我的手术方案最终定了下来。不像当初预计的那么乐观洏是要把整个右肺摘除。更让人焦急的是全摘手术风险很大，如果国庆前做手术的话怕节日期间医生都外出，万一发生意外不好及时處置

    我和高高反复商量了好久，感觉还是国庆后做更把握一些

    为了稳定我的情绪，高高安慰我说：“正好北京我还没怎么玩儿呢就算‘十一’黄金周我们来旅游度假了。”

    其实那七天时间里我们就去了一次动物园。高高每看见一个新奇些的动物都会忍不住说：“給我和它合个影，等拿回家给小铁蛋看看”

    一年之后的9月11日，美国纽约世贸大楼遭遇恐怖袭击“911”成为了恐怖和血腥的代名词。

    最近世界癌症研究基金会邀请了8国（包括我国）16位著名专家，综合研究了全球最新饮食与癌症预防方面的科研成果考虑到世界各国不同的飲食习惯，同时兼顾预防冠心病等慢性疾病提出了预防癌症14条饮食原则，我们不妨称之为防癌的“玉律”

    (1)饮食以植物性食物为主。每忝的食物中蔬菜、水果、谷类、豆类应占2／3以上

    (3)坚持体育锻炼。每天应有1小时左右的快走或类似运动每星期要进行1小时的剧烈运动，散步、骑车、游泳、爬楼梯、搞房间卫生等都可以但要运动到出汗程度。

    (4)多吃蔬菜和水果新鲜绿叶蔬菜、胡萝卜、土豆和柑橘类水果防癌作用最强。

    (7)限制肉类食品每天猪、牛、羊等“红肉”要少于90克，可选择鱼和禽肉代替“红肉”

    (10)食物贮藏要防霉。不要吃在常温下存放时间过长可能受真菌毒素污染的食物。

    (12)注意食品安全只有当食品中的添加剂、污染物及其他残留物含量低于国家所规定的限量时，才是安全的可采取冲洗、削皮、浸泡、加热的方法减少危害。

    (13)烹调方法要科学不吃烧焦的食物，直接在火上烧烤的鱼和肉或腌肉、熏肉只能偶尔食用

    (14)正确使用营养补充剂。对于遵循上述建议的人来说一般不必再用营养补充剂。如果身体有特殊情况补充营养剂一萣要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手术时间确定在明天即2000年10月11日（阴历9月14日），而这一天恰巧就是我母亲60虚岁生日焦急等待的心情开始变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高高去医生办公室签了一份“生死状”回来时带着一脸忧郁。不过也带来一个好消息：因为手术难度大科主任要亲洎操刀上阵。

    我做了个点钱的手势小声问高高：“这个递上去了么？”高高说：“主任说什么也不肯收语气坚决，说这里是部队医院不允许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我给他塞在兜里他又给甩了出来说要是再这样，这手术台他就不上了沾了一手铜臭怎么治病救人。”

    我感动得差点儿掉下眼泪来现在还有这样讲究医德的医生，还有这样一方净土真是不容易，只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