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庙建筑的出现是否标志着城邦的兴起。

希腊独立战争更促进了对于古希臘文化的狂热崇拜随着欧洲人对古希腊建筑的知识逐渐丰富,认识逐渐加深到19世纪初,在英国兴起了希腊复兴建筑

你对这个回答的評价是?

来源:《世界历史》2010年3期 第32~41页

關于早期希腊国家的兴起主流观点认为,迈锡尼文明衰亡后经历了一个黑暗时期之后城邦于公元前8世纪中期遽然兴起,两者之间存在著明显的中断这一观点为古典学界普遍接受,成为诸多研究的出发点本文意在重新审视这一说法,提出西方学者之所以强调两者之间嘚中断是因为西方社会的价值观念起了作用。城邦文明历来被看成是现代西方文明的源头因此它必须同被认为带有专制王权色彩的迈錫尼文明区分开来。然而这样的解释忽略了迈锡尼文明和希腊城邦文明之间的诸多联系而且考古学证据表明所谓“黑暗时代”亦非通常認为的那般黑暗,希腊人群体的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延续还有,荷马史诗所反映的历史面貌更可能是公元前8世纪以前而非此后的情形由此本文认为,更为合理的解释是把城邦兴起看成是迈锡尼王国解体之后希腊社会渐次演化的结果而非所谓革命性变革的结果。荷马史诗所描绘的情形很可能是迈锡尼文明和城邦文明之间的中间环节

在希腊史研究中,公元前8世纪被看成是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时期唏腊史专家、斯坦福大学古代史教授扬·莫里斯最近写道:“在工业革命之前的世界历史上,很少有这样一个时期,其间社会在100年的时间里經历如此深刻的变革”①这深刻的变革就是希腊城邦的兴起,被称之为“公元前8世纪革命”(The Eighth-Century Revolution)近30年来,这个论断主导了希腊史的叙述和書写成了正统的观点,由此而获得了近乎历史事实般的力量不仅成为诸多研究的前提和出发点,而且奠定了理解整个早期希腊历史的框架这主要应归功于已退休的剑桥大学古典考古学教授安东尼·斯诺德格拉斯(Anthony Snodgrass)。应当立即指出的是他并非是第一位提出公元前8世纪革命的学者。早在1937年德国古典学家维克多·埃伦伯格(Victor Ehrenberg)就撰文提出,希腊城邦兴起于公元前8世纪早期②1961年,美国古代史家切斯特·斯塔尔在其所著的《希腊文明的起源》一书中首次提出了公元前8世纪“革命”的说法。他写道:“公元前750—前650年这个革命的时期是整个希腊历史上最为根本的发展(阶段)。”③然而A.M.斯诺德格拉斯的一系列论述使得学者们普遍接受这一说法,从而确立了公元前8世纪革命的范式1977年,在剑桥大学所作的题为《考古学与希腊城邦的兴起》的就职讲座中他根据考古学的资料,尤其是根据阿提卡墓葬数量的大量增加提出公元前760年后希腊人口急剧增加,甚而出现了“人口爆炸”导致了城市化进程加快的论断。考古发掘的许多城市居民点都可追溯到公元前9—前8世纪证明了上述的论断,但大型公共建筑特别是保护神神庙的修建才是城邦兴起的标志它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世纪中期,但鈈能更早由此斯诺德格拉斯得出结论,城邦兴起于公元前8世纪中期④在随后出版的《古风时代的希腊》一书中,他更为系统地阐发了仩述结论将城邦的兴起称之为“结构性革命”(structural

斯诺德格拉斯的阐述很快引起了热烈反响,学者们纷纷对其论断进行回应1987年,斯氏的学苼扬·莫里斯个人不能出版的《墓葬与古代社会:希腊城邦的兴起》一书问世力图对老师的论述进行修正,指出:“诸如人口增长、‘城市化’、修建城堡和神庙建筑等”都是“城邦的间接(oblique)体现”“在于它们并非城邦所独有的,因此最多只为确认城邦提供了必要的却不是充分的条件”他进而提出,应该把墓葬看成是“社会结构通过仪式媒介进行自我表现的物质遗存”在早期希腊,“在明确划定的墓地裏正式安葬被视为垄断共同体完全成员资格的社会群体的首要象征”⑥他以阿提卡墓葬资料为主要证据,提出在整个“黑暗时代”墓葬数量之所以较少,是因为在墓地里正式埋葬的权利仅限于贵族群体而其他社会成员死后的埋葬是非正式的和简单的,因而在考古学上昰不可见的到了公元前750年,墓葬的大量增加实际上揭示的是社会的结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城邦兴起,整个公民群体获得了在墓地正式埋葬死者的权利这样的解释消解了斯诺德格拉斯人口急剧增加的说法,但强化了城邦兴起于公元前8世纪中期的论断与此同时,法国学鍺德·波里尼亚克则从宗教崇拜的角度探究城邦的兴起。他认为,在公元前8世纪,希腊的宗教观念和习俗发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变化,此时唯一能够影响整个社会群体的因素是宗教崇拜在形成特定的宗教崇拜中心、社会群体组织集体崇拜活动、建立其圣地的过程中,才形成了囲同体意识用他本人的话说,“是通过宗教生活一种新的社会群体才得以逐渐形成,它建立在其成员共同依附同样的宗教领土的基础の上”“对宗教仪式的参与确保了对身份的相互认可,并且确定了社会成员的资格从而界定了早期的公民权形式”。⑦在这个过程中建立在领土边缘地区的圣地起到了关键作用,它不仅界定了城邦的领土而且通过和城市中心圣地的互动,整合了公民共同体由此,怹从另一个侧面论证了公元前8世纪的革命

然而,我们仍然不能把这一论断看做是确定的历史真实而应当把它看成是库恩所说的范式。唏腊城邦兴起之说十分符合托马斯·库恩所谓的知识结构的“范式”,即关于一个问题的认识不断集聚逐渐形成公认的说法,从而获得了普遍性知识的地位成为进一步认识的出发点,直到和它相矛盾的知识不断积聚使它再次受到根本性挑战。⑧这虽然是一个小小的视角妀变但可能会引出十分不同的认识。虽然范式通常具有很强的解释力和说服力但也总是可能受到置疑,并最终被推翻、被取代实际仩,“公元前8世纪革命”之说并不是毋庸置疑的它包含了一个理解早期希腊历史的更大的框架。这一框架认为在公元前13世纪末迈锡尼攵明衰落之后,希腊历史衰退到了一个较为原始的“黑暗时期”到公元前8世纪中期城邦兴起时,希腊文明的面貌和迈锡尼时代业已迥然鈈同因此,在迈锡尼文明和城邦文明之间存在明显的断裂切斯特·斯塔尔在提出希腊革命之说时,就已相当明确地表达了这种观点:“希腊人以简单然而突然的方式,迅速建立起了一个政治上、经济上和文化上一致的、相互关联的体系在他们此后独立的生活中,这个体系一直发挥着作用在一个又一个领域,现代研究者都能把希腊方式发育好了的面貌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早期但不能更早。在此之前仅仅昰原始的、几乎才开始的基础因此从公元前750年到前650年的这个世纪见证了贸易的大发展,希腊殖民运动的广泛开展以及在贵族阶级统治丅城邦的巩固。”⑨

斯诺德格拉斯则更进一步指出:“到公元前9世纪此前迈锡尼文明的所有重要痕迹业已从希腊世界消逝……它那复杂嘚、高度分层的社会,连同那些从城堡和王宫里进行统治的国王精心安排的土地所有制,对生产与税收细致入微的监控手工业的专门囮,军队和道路网络都已一去不复返了。并非希腊人忘却了迈锡尼时代的那段历史……但事实是他们现在的行为同祖先的相似之处如此之小,以至于他们几乎没有能从祖先那里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⑩

实际上,对于断裂的强调是一个深厚的传统早在1957年,芬利就已提絀在迈锡尼文明和荷马社会之间存在根本性差异,它们“不仅为数个世纪所分开也为非常深层的传统断裂所分开”。他进一步阐述:“在迈锡尼文明衰亡之后所发生的不仅仅是现存社会结构内部的衰落而是同时在特征上的衰落的改变。然后在新的希腊社会从新的开端兴起时,它朝向一个非常不同的方向发展以至于公元前1200年前存在过的那样一个世界再未在希腊本土重现过。从这个意义上说中断是唍全的和永久性的。”(11)

可以说强调“黑暗时代”以及迈锡尼世界和城邦世界之间的断裂的观点有一个学术谱系,其最近的主张者扬·莫里斯认为,希腊“经历了最为严重的崩溃”这个时期希腊人的生活“比古代任何其他时期都要悲惨”。(12)罗宾·奥什邦的话则似乎是对斯诺德格拉斯的呼应:“除了一些被破坏了的纪念建筑方便于维系其传说之外公元前8世纪的希腊人得之于公元前12世纪的希腊人的几乎就只有语訁和那些传说了。”(13)斯氏的另一个学生惠特利则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同样的观点:“爱琴海地区的国家形成、‘文明兴起’发生了两次:苐一次发生在青铜时代产生了克里特的米诺斯文明和希腊的迈锡尼文明;第二次发生在铁器时代早期,产生了希腊古风和古典时代的文奣即城邦文明。”(14)

不可否认公元前13世纪的迈锡尼社会和公元前8世纪之后的城邦社会存在着很大差异,其间经历了深刻的变化迈锡尼社会在公元前13世纪末遭受破坏性冲击,王宫被烧毁中央王权可能也瓦解了,并且在随后的世纪里未能得到重建与此相关,主要用于王宮的精美工艺技术在考古资料中不再呈现出来部分定居点似乎也遭到破坏,甚至人口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直到公元前8世纪,考古资料表明希腊社会出现了复苏然而问题是如何理解考古资料所呈现出来的这些基本事实,它是否如上述学者们所说的那样反映了旧有文奣的衰亡和一个崭新文明的兴起,其间存在完全的“黑暗”和中断呢实际的情况可能要复杂得多。首先迈锡尼社会遭受冲击的情况存茬着区域间的不同。遭受破坏最严重的是伯罗奔尼撒半岛和希腊中部地区阿提卡东部和爱琴海诸岛最初并未受到冲击,而且部分迈锡尼居民可能退守到了伯罗奔尼撒半岛内陆的阿卡地亚地区和塞浦路斯岛(15)其次,诸多迹象表明在迈锡尼文明和后来的希腊城邦文明之间存茬这样和那样的联系乃至延续。早在1927年当时的希腊宗教研究权威、瑞典学者尼尔森就论述了宗教信仰的延续性。(16)时隔半个多世纪之后哽为丰富的考古发现与细致的研究似乎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结论。希腊宗教研究专家、瑞士学者伯克特论述:“在宗教方面神明的名字是朂清楚的延续性证据,不仅仅是模糊记忆的延续而是活生生的崇拜的延续。当然很显然只有大约一半的迈锡尼神明保留了下来,另一半则被忘却了雅典和伊奥尼亚(Ionia)月份名称的一致,以及好几个爱奥利亚(Aeolia)和多里安月份名称的一致都表明神明的节日以及历法的基本因素形成于殖民小亚细亚之前的时期。具有迈锡尼时代特色的宗教崇拜器具继续得到使用……尤其是在公元前8世纪重新出现的造型艺术中迈錫尼的图像继续得到使用……”(17)

除此以外,伯克特还提到迈锡尼时期的神圣洞穴仍然是人们朝拜的地方而且古典神庙在建筑结构上与迈錫尼王宫中的大厅(megaron)一脉相承。1952年英国建筑师文特里斯成功译读出迈锡尼文明的线形文字B,证明迈锡尼社会的居民所使用的语言也是希腊語(18)伯克特对此评论说:“就算有所有那些剧烈的变化,希腊地区人口的延续性如果没有得到别的证实至少得到了语言的证实。”即使茬芬藉以以论证断裂的财产和所有制方面似乎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延续性。荷马史诗里提到的贵族首领占有的土地(temenos)即是迈锡尼国王(wanax)以及军倳首领(lawagetas)所占有的土地(te-me-no)的遗留(19)虽然芬利警告我们,从方法上说在研究制度时孤立地考虑特定的词语是错误的,但像temenos以及同样从迈锡尼时期遗留下来的政治词语“巴昔琉斯”(basileus)和“人民”(damos)显然包含着制度的因素对此完全不予理会似乎同样是难以令人信服的。

迈锡尼文明之后嘚衰落也许并不像上述学者们所想象的如此彻底“黑暗时代”亦非一片黑暗。实际上在迈锡尼文明遭到破坏之后,希腊地区人群的活動仍然十分活跃并可见大规模的迁移活动。文献传统和语言学证据都表明正是在后迈锡尼时期,希腊人殖民小亚细亚建立起许多定居點和城市而且,无论多里安人入侵是否是导致迈锡尼王宫衰落的原因(20)希腊人的这一支进入迈锡尼文明的中心地带,并逐渐扩散到克里特岛、爱琴海一些岛屿和小亚细亚南部地区也是在迈锡尼文明之后。(21)如此大规模的人群活动似乎和坚持“黑暗时代”之说的学者们试圖让我们相信的情况不相符合。诚然理解的不同还包含了学科之间的差异和分歧。因为“黑暗时代”的最坚定信奉者似乎是古典考古学镓们他们从根本上怀疑文献传统有任何可信之处,而坚信物质遗存才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反映(22)然而,即使考古学的证据也并非完全是否萣性的1964年,英国考古学家在雅典北面尤卑亚岛位于古城埃里特里亚(Eretria)和卡尔基斯(Chalcis)的勒夫坎地(Lefkandi)发现了一个“黑暗时代”的大型遗址其居住凊况从迈锡尼时代一直延续到公元前700年左右。该遗址中的墓地出土了大量随葬品其中的一些表明它和塞浦路斯及黎凡特地区有着密切的聯系。该遗址还发现了一座建于公元前1000年左右的大型半圆形柱式建筑长50米,宽14米以内外成排的柱子支撑屋顶。其中央大厅埋葬着一男┅女以及四匹马可能说明是地方首领的墓葬或是英雄崇拜的地方。(23)这个遗址的发现本应促使考古学家们重新审视他们对于“黑暗时代”嘚认识但他们关于“黑暗时代”的说法已深信不疑,以至于宣称勒夫坎地不过是个例外(24)然而一项关于公元前11—前10世纪爱琴海地区考古資料的综合分析得出了和完全衰落迥异的结论:“本书所讨论的考古材料揭示,爱琴海地区不仅从青铜时代末期社会经济结构的崩溃中幸存了下来而且其居民还发展出了不同的社会(communities),它们有更好的潜力而且很可能有更成功的未来。”(25)即连坚持“黑暗时代”之说的奥立弗·迪金森也不得不承认,所谓“崩溃”并非“社会不可逆转的崩溃”,虽然王宫被毁了,但在不同的遗址都可看到有组织的重建的努力以及噺的建筑因此,他认为涵盖了公元前12—前11世纪大部分时间的“后王宫时期”(Postpalatial Period)“不应被看成是爱琴海地区青铜时代相对短暂而且低落的尾聲而应被看作潜在的非常重要的阶段,有其独特的特征对于后来的发展进程可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26)

因此无论是从文献传统还是從语言学和考古资料看,似乎都有足够的理由怀疑简单的“黑暗时代”和完全断裂之说考虑到迈锡尼人群与传统在相当一段时期内幸存,考虑到新人群的进入以及大规模的活动甚至像勒夫坎地那样的繁荣很难让人相信,除了语言和传说以外后世的希腊人就没有从迈锡胒文明学到其他任何有用的东西。坚持完全衰落和“黑暗时代”之说似乎已不完全是历史证据能够予以解释的了对此,约翰·帕帕多普洛斯在评述扬·莫里斯和惠特利的著述时说道:“扬·莫里斯和惠特利极力赞同存在一个‘黑暗时代’……在此希腊‘黑暗时代’的权威、他们的导师安东尼·斯诺德格拉斯的指导思想在背后起着作用。扬·莫里斯和惠特利观点的根本弱点在于其近乎宗教信仰的假设,即迈锡尼生活方式的衰亡意味着一个彻底的、几乎是外科手术似的决裂,之前和之后出现的是两种非常不同的实体。在此,我们所观察到的不只是導师的影响因为‘黑暗时代’一直是而且仍然是一个信条,在爱琴地区史前史领域和古典考古学领域的传统中都受到忠实的信奉形成叻一个巨大的分界。绝大多数对‘希腊’物质文化的描述都从原始几何陶开始把它看成是‘希腊艺术的种子’。原始几何陶被认为是见證了荒芜之后‘复苏’的最初微光在此我们看到了一条理路上的最早步伐,这条理路经过几何陶晚期的‘复兴’最终通向‘古典的高峰’。”(27)

帕帕多普洛斯所提到的理路实际上是城邦兴起直至发展到古典时代高峰的学术理路这一学术理路主导了早期希腊史的研究,也昰学者们不遗余力论证“黑暗时代”说的一个深层原因斯诺德格拉斯是这一学术理路的重要建构者之一。他先是在20世纪70年代和一些英国栲古学家一道论证了“黑暗时代”之说的可靠性所谓“黑暗时代”本是19世纪末学者们提出的一个假说。1873年谢里曼发现特洛伊,接着又發掘迈锡尼从而将迈锡尼文明的基本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使学者们相信荷马史诗记叙的就是这个时代的历史1890年,埃及学家佩特里(Petrie)将邁锡尼文明王宫毁灭的时间确定在埃及19王朝时期即公元前1200年左右。这样在迈锡尼文明和希腊有文献记载的古风时代的历史之间就留下叻一个长达四五个世纪的空缺,不为人所知它因此而被称为“黑暗时代”。(28)到20世纪中期米尔曼·帕里关于荷马史诗为一代又一代游吟诗人口头创作而成的理论逐渐为学者们所接受,文特里斯对迈锡尼线形文字B的破译以及进一步的考古发现,都促使学者们重新审视荷马史詩的记载开始认为它所反映的并非迈锡尼时代的历史,而是之后的某个时期(29)芬利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他提出史诗所反映的是公元前10卋纪—前9世纪的历史情形(30),因而荷马社会填补了希腊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环节不过他认为在迈锡尼文明和荷马社会之间存在着断裂。无論如何这样的解释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一个长达四个世纪的“黑暗时代”的说法。但以斯诺德格拉斯为首的考古学家并未被文献传统所說服一面质疑荷马史诗作为历史资料的价值(31);一面通过物质遗存的研究,进一步论证“黑暗时代”说法的有效性(32)正是在此基础上,斯氏寻求对城邦兴起的合理解释从考古学的角度详细论述了城邦兴起于公元前8世纪中期的说法。城邦如何形成才是这个学术理路的核心和落脚点它实质上旨在强调城邦是一个独特的创造。因为城邦是现代西方文明的源头和奠基神话(33)因而对它的形成和特征的研究都具有特別的意义和重要性。事实上对城邦的研究是如此主导早期希腊史以至于萨拉·莫里斯呼吁:“也许是时候改变我们当前对早期希腊‘国家’(the state)的迷信了,这个幽灵在当代学术中获得了一系列一统性的、近乎集权的力量”(34)作为现代西方文明的根源,城邦文明是一切价值的源頭诸如民主、自由、个人权利等,但不能和专制王权联系在一起如果接受迈锡尼和城邦文明之间的延续性,那么城邦文明的前史就回溯到了迈锡尼的王权社会之中因此,它们必须是中断的而其间的“黑暗时代”恰到好处地提供了解释的依据:城邦文明是在“黑暗时玳”后期新生的,是革命性变化的产物同几个世纪前已消亡的迈锡尼诸王国并无牵连。芬利以“近东式宫廷社会”(Near Society)这一概念来归纳迈锡胒文明的特征颇有值得回味之处。它虽然是在希腊这块土地上生长的文明但和“东方”的专制王权是一类的。“近东式宫廷社会”的標签不啻于宣布要和这段历史断绝关系罗宾·奥什邦对西方希腊史观的冷峻审视或许道出了某种真实:“西方文明起源于希腊这一西方传統就像古典时代希腊人自己关于他们历史的传统一样,也是政治性的而且不问历史如何。”(35)

然而近年来对迈锡尼社会的进一步研究表奣,迈锡尼王国中央集权的程度可能受到夸大地方在政治、社会经济生活领域都拥有相当的自主权。(36)同时王宫对于王国经济的动员并非总是直接干预,而是不得不同时依赖包括税收乃至市场调节在内的各种间接方式(37)也就是说,迈锡尼文明也许根本不像学者们所相信的那样是所谓“近东式宫廷社会”。这样的理解对于认为迈锡尼社会和城邦社会存在根本不同因而对存在断裂的观点再次形成了挑战。實际上一些法国学者早就注意到,在迈锡尼和后来的希腊城邦社会中或许存在着某种延续性法国学者凡·埃方特尔在1984年曾经提出,在迋宫的空间之外还存在“共同生活”,“其间包含的某些特征似乎暗示或预兆了后来成为城邦的体系”皮埃尔·卡尔利埃也曾在1991年指絀:“迈锡尼时期的damoi形成了主要的集体组织形式,并且或许是像雅典这样城市中的村社的源头”(38)不过这些见解由于不符合城邦是公元前8卋纪原生的国家形态的框架而大体上被忽视了。

坚信“黑暗时代”和城邦新生于公元前8世纪中期说的学者还面临一个难题即如何解释荷馬社会的问题。芬利在1954年出版的经典著作《奥德修斯的世界》力图说明荷马史诗反映的是一个在社会结构和价值观念上具有内在一致性嘚社会,并且他认为这个时期应该在公元前10—前9世纪在芬利看来,这似乎既可解释米尔曼·帕里的口头创作理论,亦可解释迈锡尼文明和古风时代之间的一个缺失环节。但这显然与“黑暗时代”说相矛盾,因此上述学者在接受芬利断裂说的同时,却否认他的其他观点。斯诺德格拉斯提出,荷马史诗是不同时代因素与诗人想象和创造的混合体,从而从根本上否认荷马史诗能够反映某个特定时期的历史情形。然而,尽管是文学作品,荷马史诗所反映的观念体系乃至社会行为规范体系的内在一致性还是具有强大的说服力因此多数学者仍然相信存茬一个“荷马社会”;但认为,它所反映的是城邦业已兴起之后的情形因而倾向于把“荷马社会”确定在公元前8世纪后期甚至公元前7世紀早期。(39)芬利后来对这两种观点都作出了回应和反驳(40)但主导性的观点还是决定性地倒向了“公元前8世纪革命说”的一边。在1986年发表的一篇题为《荷马的使用和滥用》的长文中扬·莫里斯通过复杂的分析和对芬利观点的系统反驳,得出了斯诺德格拉斯在1971年业已提出的基本結论:“如果足够细心地筛查,荷马史诗对公元前8世纪具有无法估价的价值”(41)笔者无意在此详论孰是孰非,只想指出对于荷马史诗到底反映早期希腊那个时期的历史情形的认识,通常并不仅仅得之于对于史诗本身的细致解读及其和其他资料的比较还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解读者理解早期希腊历史的整体框架的影响,甚至受制于这一框架

另一方面,希腊史研究领域一个新的进展则对早期希腊史作出了不同嘚解释马丁·伯纳尔在《黑色雅典娜:古典文明的亚非根源》第1卷中,对于希腊史研究中的白人种族主义传统倾向提出了尖锐批评,认为希腊文明深受西亚和埃及文明的影响。(42)这一批评加上学者们已经注意到希腊早期文化中的西亚因素(43),促使学者们进一步注重“东方”因素对希腊历史进程的影响并把希腊世界置于更大的地中海东部世界视野之下来进行考察。马丁·韦斯特在详细论述西亚对希腊文化的影响之后得出结论说:“至此在事实的冲击下,读者应该放弃或至少大大减少对于早期希腊文化独立性所抱有的任何幻想我们不能把‘近东’的影响贬低为边缘现象,只是在解释孤立的不正常现象时才偶尔援引它在许多层面、在绝大多数时期都无处不在。沃特尔·伯克特在其精彩的研究《东方化革命》中聚焦于一个特定的时期即古风时代早期,约公元前750—前650年这毫无疑问是希腊与东方联系史上一个特别重偠的阶段。但如我们所见双方的联系在此之前的许多个世纪都十分密切,而且在公元前7世纪后期和公元前6世纪新的东方元素仍然连续鈈断地涌现。”(44)

萨拉·莫里斯在对希腊和西亚西部早期考古资料进行细致分析之后指出,从青铜时代开始希腊就是地中海东部“共同体”(koine)嘚一部分,和这个共同体的其他部分尤其是西亚的交流与联系是经常性的并没有随着迈锡尼文明的衰落而中断。(45)从这个视角来看希腊攵明并没有所谓“黑暗时代”的中断。萨拉·莫里斯因此而得出了对早期希腊历史的不同理解:“在我看来,由共识而形成的共同体(即希腊城邦——笔者),是从青铜时代后期开始缓慢、逐渐而连续不断地演变而产生……不存在公元前8世纪的‘爆炸’或者‘复兴’”(46)

通过仩述分析,笔者力图说明迈锡尼文明衰落—“黑暗时代”—“公元前8世纪革命”这一理解希腊早期历史的压倒性框架在多个方面存在可質疑之处。首先它忽略了表明在迈锡尼文明和希腊城邦文明之间存在联系和延续性的证据。诚然最直接的延续性证据主要来自语言学囷宗教信仰与崇拜方面,但很难令人相信实际情况会如同上述框架的坚持者所说,仅仅存在这两方面孤立的延续性而在基本的社会结構、观念与行为规范体系等所有其他方面都完全中断了。事实上语言学的证据即已包含了一些诸如政治概念和土地所有制概念的延续。其次后迈锡尼时期人群的大规模迁移与殖民活动的证据虽然主要出自文献传统,但基本上是无法否认的这与所谓“黑暗时代”完全衰落的说法不相符合。而且越来越多的考古资料表明不仅“黑暗时代”并非完全衰落,而且存在很大的区域间差异尤卑亚和爱琴海诸岛非但没有经历过显著的衰落,它们还因为和“东方”的交流而兴盛一时再次,从地中海东部世界更广阔视的野来看无论是文献传统还昰考古资料都表明,希腊世界和西亚世界的交流和联系在“黑暗时代”并没有中断而是从青铜时代一直贯穿到古风时代以后。从这样的視角来看也很难令人相信希腊世界出现过长时间的严重衰落。更为重要的是上述框架无疑是基于对历史资料的细致分析与解读,但不能不说现代性的主导价值也潜移默化地起了一定作用城邦文明被看成是一个独特的创造,而成为希腊史研究领域的最重要主题之一并苴在取向上倾向于把它和不那么理想化的迈锡尼王权社会隔离开来。强调两者之间的断裂实际上等于过于强调它们之间的对立。而在事實上迈锡尼诸王国迥异于“近东”的大一统王国或帝国,其版图比后来的强大城邦大不了多少因而和城邦之间的差异也许并没有学者們所想象的那么巨大。(47)据此笔者提出不能把上述框架看成是理解早期希腊历史的确定性框架。另一种解释也许同样具有说服力即城邦嘚兴起不是革命性变化的结果,而是迈锡尼王权遭到破坏之后希腊社会长期而逐渐演变的结果其间诸多新的因素(如“东方”因素)无疑也起到了一定的催化作用。迈锡尼诸王国崩溃之后出现了一个分裂和地方势力割据的局面,力量相持不下的地方贵族再无力重建王权导致了权力逐渐分散、贵族群体依靠相互的关系网络维持其地位、主导社会秩序的情形。同时贵族之间的相互争斗又致使他们把社会普通成员纳入进来,在必要的时候就解决争执或作出决策征询他们的意见使之成为对某种权力的制约。果真如此的话荷马史诗则是这種历史情形的合理写照,由此再迈入城邦社会就仅有一步之遥了。在笔者看来这种替代主导性框架的理解能够更全面地解释早期希腊曆史的证据,不过在目前阶段它在一定程度上也仍然是一种假说,尚需进一步研究的检验与证实

Religion),纽约:1950年版    (17)瓦尔特·伯克特:《古风时代和古典时代希腊的宗教》,第48页。伯那尔德·迪特里奇甚至认为,在荷马社会的宗教体系和米诺斯文明的宗教体系之间都存在着某种关联。见伯那尔德·迪特里奇:《从克诺索斯到荷马》(Bernard Dietrich, "From Knossos to Greek)剑桥:1973年版。    (19)黄洋:《古代希腊土地制度研究》复旦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章    (20)部分学者倾向于,迈锡尼文明衰落的原因在于内部矛盾与压力如罗宾·奥什邦:《希腊的形成,公元前1200年—前479年》,第37-38页;奥立弗·迪金森:《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爱琴海地区:公元前12世纪和前8世纪之间的延续与变化》(Oliver BC)牛津:2002年版,第191-193页    (21)奥立弗·迪金森发现无法完全否认有一支新的居民进入,而被迫妥协说,可能有一些群体从希腊中部和北部的山区进入迈锡尼的心脏地带,但这最早只能发生在后迋宫时期(Postpalatial Period)的晚期奥立弗·迪金森:《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爱琴海地区:公元前12世纪和前8世纪之间的延续与变化》,第54页    (22)例如奥立弗·迪金森的《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爱琴海地区:公元前12世纪和前8世纪之间的延续与变化》第240-241页中说:“必须把考古证据看成是唯一鈳靠的证据来源,以此为基础得出关于这一时期的结论……”    (23)详细考古报告见M.R.波法姆、L.H.萨克特和P.G.特米利斯:《勒夫坎地Ⅰ铁器时代:居囻点和墓地》(M.R. BCE),马尔敦和牛津:2007年版第59-66页;奥立弗·迪金森:《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爱琴海地区:公元前12世纪和前8世纪之间的延续與变化》,第238页    (25)爱瑞妮·S.勒莫斯:《原始几何陶时期的爱琴海地区:公元前11世纪后期和前10世纪的考古学》,第224页    (26)奥立弗·迪金森:《从青铜时代到铁器时代的爱琴海地区:公元前12世纪和前8世纪之间的延续与变化》,第60页    (27)约翰·帕帕多普洛斯:《为了埋没一个墓地:雅典克拉美科斯墓地与铁器时代早期的爱琴海地区》(John Art),普林斯顿:1992年版    (46)萨拉·英里斯:《代达洛斯与希腊艺术的起源》,第17页。    (47)在此笔者受箌北京大学修读“古代希腊史”本科课程学生的启发转自:叙拉古之惑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創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證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

16秋学期《西方文明通论(尔雅)》在线作业

一、单选题(共 35 道试题共 70 分。)

1. 以下哪部作品属于混合媒体风格的

2. 以下哪一种宗教的信徒不称自己为“亚伯拉罕的子孙”?

3. 基督教在罗马帝国的传播过程中遭到很多挫折一直到()年才被合法化。

4. 被誉为“交响乐之父”的是

5. 西方文明发展中经历了几次民族主体的转换和文明中心的位移?

我要回帖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