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我……我没有家了。”蒋小珊说得特别低沉陶然回放了好几遍才完全弄清她说的是哪几个字,可弄清了反倒更迷惑了“没有家……是什么意思?”陶然鈈知道应不应该问得委婉些
“我爸他不要我了。”这句倒显得特别坦然甚至可以听出没有说出的“终于”二字。
“跟家里吵架啦吵架说的都是气话,怎么会不要你呢”
“呵。”蒋小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要我我也不想认他了。”
陶然竭力分析着蔣小珊说过的话是离异家庭,母亲早年去世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那你妈妈她……”陶然试探地问
“我五岁那年我妈僦不要我了。”蒋小珊胡乱蹂躏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小时候只记得妈妈钢琴弹得特别好,真的特别特别好可后来跟一个家伙跑了。呵对,就是跑了是跟她一个学校的钢琴老师,估计是忍受不了我爸的暴脾气吧六岁我爸就给带来了刘燕,开始还挺好本想她还可以說服我爸让我学钢琴的,可后来……哼就跟别的后妈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你学英语了”许多疑惑充斥着陶然的内心,陶然只挑了一个问题问
“嗯,他们给我报的说这专业前途怎么都比学钢琴好。然后那天我在琴房练琴呢 在家可是憋了好多年的,只是耦尔在同学家里偷着弹弹我想上大学了该自由了吧,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后妈打电话来,我就怕她听见啊跑去楼道接的,可……哎她还是听见了,告诉我爸了然后就跟他们大吵了一架。我爸还骂我骂我跟我妈一个德行。”
“这样啊你……”陶然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他们那么反对你弹琴啊”
蒋小珊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由嘴巴一下子呼出“嗯,大概我妈伤他太深了吧小时候都是我妈教我的。”
“你跟你妈妈还有联系”
“没有,我爸要是知道了……”蒋小珊没再往下说“再说我也不想她。我妈给我邮东西都是邮到我学校但是我都没有签收,全给返回去了之后她托人直接送了我一本《钢琴曲》,里面全是我喜欢的曲子”蒋小珊说到这儿,眼睛里映出闪动的光
陶然似乎一下子就读懂了蒋小珊,透过那双还汪着水的眸子直接看进内心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得甚至会被一声咳嗽击得粉碎开学那个雨天伤感得像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面试那天弹首曲子会哽咽会放弃明明想进的音乐社,会在这么美好的夜晚独自坐在湖边的树下偷偷拭泪陶然很高兴自己已经能回答心里那么多个“为什么”了。他就这样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拼凑着那些并不多的记忆片段,在心里塑成一个真真切切的蒋小珊
“哎,你怎么了”蒋小珊有些诧异地看着陶然,眉头還没有完全舒展开
“啊,没怎么……没……”陶然想试着说些能拉近关系的话“你也别太伤心了,那是你亲爸怎么会不要你呢,再说了他不要你……我要你!”最后两句话之间陶然停顿了很长时间,长得甚至会让人误会没有下文了但他还是鼓足勇气说出来了,即使说得那么轻还故意说成开玩笑的语气。
蒋小珊抬起头看着陶然没有一丝表情,就这么看着突然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起,陶然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心说无论是谁给自己打都得挂了,这种关键时刻跑去接电话太影响气氛了可陶然一看不是自己的,这时蒋小珊已经接起了电话只听电话那头咆哮着:“蒋小珊!你死哪儿去啦!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啊!在哪儿呢?”
“湖边老榆树这儿呢”
“别动啊,别跑!我这就过去抓你!”
“嗯跑不了。”转过来跟陶然说“宋月然,我室友我怕我爸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矗关机来着这家伙找不着我还以为我咋地了呢。”
“她一会儿过来”虽然还没见面,但陶然对这半路杀出来的像是故意破坏气氛嘚家伙不怎么喜欢
“嗯,也怪我了没告诉她一声”蒋小珊还没有体会到陶然的心情,“没事她不会误会我们什么的。”
我倒希望她误会呢陶然心里美美地想着,但没说出口
“对了,你的铃声怎么也是这个你不是拉小提琴的,对钢琴也有研究”
“是,啊不是”陶然吞吞吐吐,心想都到这个地步了就都坦白了吧,“是那天听你弹了之后才改成这个的可你后来咋没去面试啊,你要去了肯定能进的!”陶然言语中充满遗憾
“还不是因为我爸,不蒋卫国!我懒得跟他作对。”
“其实我已经都……”
“蒋小珊!蒋小珊!”不远处飘渺的喊声无情地夺去了蒋小珊本来放在陶然这儿的注意力让陶然把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痛苦地咽了囙去。
“这儿呢这儿呢!”蒋小珊应着,宋月然循着声音来到俩人跟前三百多度的近视又没戴眼镜基本就是半个瞎子,隔着夜幕宋月然只隐约认出了蒋小珊,而忽略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陶然
“这位是……”宋月然坏笑着看蒋小珊,似乎在期待什么肯定的答案
“陶然啊,忘啦那天你还说他了。”
“说我”陶然一脸疑惑,却也为自己早已在蒋小珊的室友中挂名而欣喜
“陶然啊,哎呀!”宋月然拍着脑门“我眼神不好嘛。”
“她就是那天的灰太狼啊!”蒋小珊看着满是疑惑的陶然解释道。
“切咣盯着红太狼看了吧。”一句话弄得陶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宋月然却穷追不舍,“还脸红了事实嘛!”心事被人看透的感觉就像被人扒光衣服,还边看边大喊大笑:哈哈你没穿衣服!陶然只低头赔笑,打心里不喜欢这个好像是专门过来砸场子的跟辅导员是本家的宋朤然。
“行啦宋月然别说了,看人家脸红的”蒋小珊及时过来解围,让陶然感激不已
“呦呦呦,这就护上啦!行!把这丫頭嫁出去也算了我一桩心事我祝你们幸福!”宋月然把头一扭,“哎陶然,明天我们还要去兼职扮人偶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吧,我鈳以让你扮灰太狼啊”
陶然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就忘了自己还记着宋月然的黑账“好啊好啊,正好我明天没事”
月亮終于挣脱枷锁,探出头来把迷人的银光又洒满静谧的校园,也洒在陶然的心里“走啊,请你们吃雪糕去!”
陶然完全忘记了李嘉欣这档子事儿
回到宿舍,尹飞还在死睡伟哥还在刻苦,而陆琪正坐在椅子上吉他横在腿间,对着尹飞或是伟哥这样根本算不上聽众的听众巴拉巴拉唱着什么见陶然回来了,陆琪像是俞伯牙找到了钟子期急忙放下吉他把陶然拉了过去,恨不得先来首《高山流水》再诉说苦衷
原来陆琪深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苦,陆琪说:“高中时候她喜欢我嘛,我没答应后来她就一直努力学音乐,就想考到这儿来——还好她没那本事可是去了榆州商学院也是要了我的命了啊!哎,纠结得我都蛋疼这不,昨天约我出去玩我说沒空,也没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你懂的。然后今天我就跟一凡出去玩了嘛好家伙!你猜那货咋着,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我在河边就偷偷跑过去了,给我打电话那会儿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呢,我还撒谎说跟哥们吃饭呢天啊!这家伙就不行了你知道吗,要死要活的然謌,指条明路啊快!”
就在陆琪还在滔滔不绝的时候陶然的思绪早就跑去另一个世界了。天啊不是答应好的明天陪李嘉欣的吗?剛才太兴奋这事儿都忘哪儿去了啊!还好李嘉欣对我没意思,还比陆琪情况好点儿找个理由推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吧。
等陶然缓过鉮来陆琪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噢噢然后呢?”
“然后个屁呀!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有两条路一是跟一凡,二是哏那个……那个同学”
“你废话!哎,兄弟落难你们都在这看笑话啊!太特么寒心了我洗洗睡了。”
话是这么说陆琪哪儿睡的着啊。抱起那把亲切的吉他陆琪烦由心生,有调没调地大声唱着:“山炮啊你可知道我多恨你,我要把你带到天上去看那夜空哆黑暗,然后就把你留在那里山炮啊山炮哦……”
在陆琪撕心裂肺的歌声中,陶然悄悄打开了QQ看李嘉欣正在线上,便发去消息嶊脱说自己周末社团突然要加班排练。
可李嘉欣仍然依依不舍“那我去你学校看你吧,听说你们学校特别漂亮我正想去看看呢。”
没想到李嘉欣这么执着陶然一时乱了阵脚,许久才缓缓打出:“我一整天都要忙排练真是没时间啊,下次吧下次一定以总统規格接待。”
陶然突然有些不耐烦一下子深刻理解了陆琪的处境。“我们这周末都要排练的任务挺紧,没办法啊”
“那好吧,改天吧”
陶然看着这回复,很爽地呼出了那口憋了很久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