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 东 有 没 有 精 神 病 医 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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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party&上山下乡回忆录汇编》(九十一)--蹉跎岁月
LRL匆匆过客(湖北知青)
一、昨日黄花香
阮年长我2岁,个子不高,武敦敦的,方脸小眼,平时语速不快,有嘴角不自禁地抽动的习惯,激动、得意时尤甚。走路时双手习惯大幅度的摆动,有种晃晃悠悠的作派。
阮的幼年是很不幸的。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因病弃他而去,母亲的模样早已淡漠,在母亲怀里撒娇、因调皮而受到母亲的训斥的住事只留在他童年的记忆里。父亲在他生活中也是陌生的,因父亲在外地工作,一年也难见上几面,使他只有在梦幻中去体味父亲特有的气息和关爱。他与弟妹三人都是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在那个年代,生活的个中艰辛不言而谕。虽家境贫寒,但有爷爷奶奶无微不致的关怀和谆谆教导,他们兄妹都顺利的长大成人。
1968年岁末,我们这些已经毕业了二年的在校学生终于结束了动荡的生活,告别了家人,告别了城市,踏上了上山下乡之路。我们不知道将面临什么样的生活,也不知道它对我们的一生意味着什么。
我们知青小组有成员7人。巴子、八戒、阮、我和眼镜(女生)同属1班,还有一个外班的女生萍和她的弟弟小小。八戒年长,成熟老练,又在我们班担任过团支书,他自然成为了我们知青小组的组长。
在我们知青小组里,阮实际上只与巴子和我关系密切一些,我与巴子属懵懵懂懂的小男生那一类(当然小小更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颇有安身立命、献身广阔天地的劲头,对人情世故、惴惴情窦之类的尚处朦胧状态,自然在生活少了纷扰和不快。
我们下放的地方是地处江汉平原腹地,以盛产水稻而著称。我们所去的公社离县城百华里,与江陵县毗邻,地势平坦,水网密布,绿树成荫。我们所在的生产队因周姓者居多,故称周家港。之所以称之为港,是因有一蜿蜒逶迤的沟渠穿村而过,沟渠据说与漳河水系相通,具有灌溉、运输功能,也是居民生活用水的来源。沟边舟楫轻漾、垂柳依依,村里数十户居民临渠结庐,祖辈与水相伴相生,也造就了他们善良、热情的朴实民风。
下乡时,生产队将离村子百十余米的仓库腾出一间,给知青们居住。
仓库前是禾场,有二三个篮球场大,禾场周边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高大的稻草垛,有一条约3米宽水渠与村里的港子相通。禾场后有三个水塘一字排开,在仓库后的水塘中有一个小岛,岛上有十数棵歪脖子柳树相互依偎着,池塘边有一片密密匝匝的荆棘林,一人多高,光秃秃白晃晃的。在西边的不远处,老汉沙公路在高高的白杨树簇拥下,偶有汽车通过,站在禾场上,可看到扬起的像烟尘般的黄灰,听到车厢在碎石路上颠簸时传来的隆隆声。
仓库有五开间,中间三开是大库房,用圈席、麻袋屯满了稻谷,自然也养肥了众多的老鼠,日夜不停的在屋顶的芦席下飞快奔跑。
队长成荣指着靠东边的一厢对我们说:咱这里条件有限,你们男生女生先将就的住在一起。等知青的经费一拨下来,就专门给你们盖房子,那时你们男女生就能各住各的了。
这间库房约十五六平米,推开门就是灶台,一个硕大的水缸紧靠在灶后的墙角,用油得发黑的废船板做成的缸盖上放着盆瓢等家什。
床在离炉灶一米余的地方一溜地拼在一起排开,大通铺式的,屋中用芦杆编的晒垫一隔,拉上块布,里屋住女生,外屋住男生。
床是村里那位自学成才的老木匠用那种屈里拐弯的白杨树打造而成,因木活粗糙,加之树木干湿不匀,一睡上去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来。床上即使铺上厚厚的稻草、棉絮,后背还顶得生痛。
每当烧火造饭时,屋内就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草灰飞扬,呛得人泪眼婆娑、喘咳不已是为常事。然最为不便的是内急,我们在屋后的荆棘丛中挖了个坑充当厕所,要方便还得放哨了望。最难的是晚上。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男生可在朦胧中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哗哗的溲溲就是。可女生就不方便了,她们专门备了个盆,但仍不可避免会发出声响,为此,大家都感到有几分的尴尬。为此事,我们多次推举阮与队里交涉,希望能解决男女生同居一室的问题,他也乐于为大家效劳,颠颠地往村里跑,虽无结果,但大伙对他仍心存感激。
刚到农村不久,阮似乎就摆出了一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的架式。那时,生产队对知青们还是照顾的,农活说轻亦轻,说重亦重,但对于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的小青年来说,一天劳作后的疲惫可想而知。但不管多累,阮常会吃罢晚饭后,慢慢踱着方步,踏着夜色,哼着小曲,顺着知青居屋前的水渠,消失在村头的朦朦夜色中。不多几日,我们就从他绘声绘色的、神情诡异的描述中知道了很多有关村里的鲜为人知的佚闻趣事。如村头这一家叫什么伯什么叔的、村尾那家有哥几个、谁家的老婆发生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等等,每当我们为他的先知先觉咂咂称羡时,阮脸上莫不露出得意之色。有时,我们还会在他津津乐道后嬉笑地嘲他:矮子,小心七串八串的,被那家的姑娘给相上了,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呀?他总是咧着嘴嘿嘿的笑过后,又嘴唇一颤一颤的、一本正经的说:你们晓得格鬼……!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不觉中,阮在村民中有了很好的口彩。
在农村,阮总会隔段时间就会收到他那读过几年私塾的爷爷的来信。爷爷的信小楷工整,笔峰秀逸,开篇总是如此叮嘱:光远吾儿,见字如面┅┅。古人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汝须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要饱暖自重,劳逸结合……。字里行间渗透着老人的无限痛惜和关爱。阮每每收到爷爷的信后,似乎看到了干瘦矮小的爷爷那安逸慈祥、豁达深邃的目光,常唏嘘感叹,暗然神伤。
文化革命中,农民的自留地因属于资本主义尾巴早就被割得差不多了,村民们的蔬菜供给主要靠生产队菜地分配的大白菜白萝卜胡萝卜之类的所得,显然,这无法满足村民生活之所需,于是,生产队长率人在仓库旁的荆条丛中平出了三分地,说这地就是交给你们知青解决蔬菜的自给自足问题。为此,我们从武昌大东门种子市场买回种子,种上了茄子西红柿辣椒还有黄瓜豆角等,村里的妇联们也常光顾菜地做现场指导。菜地虽常呈欣欣向荣的景象,但鼎盛时间奇短,势微居主导地位,哪能满足我们这些劳动力日益见长的小青年们的需要呢?
一天,阮有些神秘地悄悄对我说:喂,我发现往北二三里有一大片菜地,那里种了好多的大白菜、萝卜,还有甘蔗,我们几时晚上去摸点回来怎么样?我已经在村里打听过了,那片地是隔壁生产队里的,我们只要不吃窝边草就没有关系。我连忙将阮的这一重要提议传递给大家,大伙听后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见青黄不接,只靠盐大蒜过日实在难,也顾不了什么好名声。于是大家欣然决定采取“集体行动”。
那是一个天高云淡、月明星稀的夜晚,约午夜时分,月光如银,虫豕低吟,我们一行即踩着夜色上路了。一路上,小径在阡陌纵横的田间隐隐约约地向前延伸,我们一干男女跌跌撞撞的越过刚翻过的泥土,跳过沟渠,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果然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菜地,那一片依稀可辨的绿驱走了我们这群夜贼的恐惧,大家呼拉一下分散开来,女同学望风,男同学则风卷残云般地一路扫过去,将未卷心的大白菜、未长成气的萝卜装了满满二麻袋,八戒一声,快走!我们一行即抬着麻袋,隐忍着腿部肌肉的痉挛与颤抖,高一脚低一脚往回赶。没走多远,阮突然站住了:唉,我记得地里还种了蛮多甘蔗的?说着他扔下麻袋,返身往地里跑,不一会,只见他扛着-捆东西跑回来,有些枯萎的枝叶在颠簸中发出了细碎的嗦嗦声,他说,这些农民真好,把甘蔗砍了后捆好放在地上,省去了我用镰刀和绳子的力气。说着又是一溜小跑,待喘息渐定,阮一屁股坐在沟渠的边沿上,抽出一根,捋掉长叶,拦腰一折,张口便咬:咿,这甘蔗怎么又没得水份又不甜呢?大伙纷纷一尝,啊哈,哪是什么“甘蔗”呀,这分明是高粱杆!阮悻悻地、愤愤的一脚将这捆高梁踢进路边的引水渠里,骂骂咧咧地:他妈的,上当了。
此事,一度成为大伙的笑谈。
萍虽和我们不同班,但因文革中常和我们几个搅到一起,属于那种走的比较近的关系。待要下乡时,不知是觉得我们几个挺中规中矩,还是在少女的潜意识中因受到某种关注而使她选择了我们这个对她来说相对陌生的小集体,并在将她不足15岁的弟弟也带了进来。
&&& 萍个子高挑、身材窈窕、皮肤细腻,虽是有点上腭前突,倒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之大方随意,家教及家道都非平民出生的孩子所能比拟,所以令一些小男生仰止。阮在下农村之前与她交往甚少,如今同吃同住同劳动,这种生份也就慢慢的消逝了,但也仅限于平常之中,只是有时以不俏的神情调侃地呼她为“吃西瓜的”作为一种交流而已,她虽有些愠怒,但也了了。
春耕时节到了。田野里油菜花儿黄了,满眼的金灿灿随风摇曳,和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醉人的花香;淡紫色的草籽花儿顽强地从刚翻过的油黑泥土下探出头来,倔犟地伸展着翠绿的腰肢;清清的河水在水车的依呀声中轻轻地漫过稻田,鳞鳞水波与犁耙交相辉映;清逸委婉的男女对唱的插秧歌在田间飘荡;秧苗儿一行行像列队整齐的士兵,簇拥在老汉沙公路的两旁,给大地铺就一片又一片沁人心脾的新绿。农耕的日子就像祝港的水一样静静地流淌,生活安详而静谧。
但我们知青组里似乎并不平静,变化在萍的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萍应该属于那种无所用心一类的小女生,可一段时间来,却变得有些郁郁寡欢,干起活来老神不守舍、没精打彩的,轮到她做饭时,不是摔了钵子就是碎了碗。姐弟俩时常神色诡异地在“里屋”嘀嘀咕咕。对于这些变化,依我当时认识事物的能力和空间想象力,是无法将少男少女间的青春萌动与具体纠葛产生联想的,反埋怨、取笑萍的愚钝,待昭然,竟是若干年后的事了。
阮极其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并一改他粗犷的性格,以特有的姿态去关心她。那段时间他常常主动找萍聊天,说一些打趣的话让她开心,慢慢她的脸上又有了笑容,交往也久而久之变得轻松随意起来,阮的这种关心也随之细腻而入微。当轮到她当值做饭的时候,他就帮她抱柴烧火淘米洗菜;当她踏着晨曦挑着秧苗东倒西歪地行走在田埂上时,他总是抢过来挑送到目的地;到公社领知青点的供应油、到大队部取信件这些事轮到萍时,总是他为之代劳或陪同前往;当她刚下放不久的弟弟对陌生的环境不适应时,他像个懂事的大哥一样小声的予以指导。
对阮细致如微的体贴和周到如一的关怀,我们调侃他:看不出来呀,你个家伙真不简单!他却神情伟岸,溢满严肃:你说,一个人在遭遇困难和痛苦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去关心她、帮助她。
多少年后,我又碰到萍,闲聊中问起了这段物逝人非的往事,萍无限感慨。
她说,阮是一个聪明人,你知道,我原本和他的关系很是一般般的,一是不太了解,二是他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他善于查颜观色,注意到了我那时的举止、神态的异常,并在揣摩中接近我,安慰我、帮助我,感性而细腻,使我和他在一起时能产生安全感、依附感,这使我无比的感动。
她说,异常的起因……,
正值此时,她父母亲被下放到了沙洋的五七干校,这一切使一个涉世不深的女生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
自从有了阮情真意切近似殷勤的关爱,萍渡过了那段焦虑感伤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他们都感到了在彼此生活中的重要性,一种蛰伏已久的青春萌动在悄悄的慢慢的滋长,他们的关系也由相互依念幻化、升华成了浓浓的爱意。犹如一切爱情故事中发展的那样,来得如此自然而流畅,似乎始料不及而又顺理成章,连我们这些局外人都被他们的情真意切所打动,使这段感人的爱情故事在知青中,在乡亲们中,在一切与他们相识的人们中成为了-段令人称道的佳话。
阮对事态的发展和所产生的结果十分得意。因有爱的滋润,他脸庞饱满、面色红润、目光炯炯,眉宇间常露出英武之气。对于初涉爱河的他,那种生与俱来的无可言状的来自异性的吸引,使他感悟到人生的欢乐与况味,这种新奇而又幸福感觉值得他走路时品尝它,干活时玩味它,梦境中拥抱它。
没有爱的日子显得衡久而又绵长,有爱时光却荏冉而过。当阮沐浴在爱的阳光里展开理想的翅膀时,一个意外而又激动人心的消息传来了:知青开始招工回城了!这一石激起的浪花打破了知青们看似平静的农耕生活。
那时,文化革命正开展的轰轰烈烈,东风吹,战鼓擂,阶级斗争的捷报频传。可对知青们来说,下农村一年多来饱受了劳作之苦,对今后的人生迷茫而又无所适从,不安份也自然在知青中早已悄悄的漫延、滋长。
招工一事把知青们搅得寝食难安,但阮对此却心存自信,不管是从家庭出身,还是从劳动表现、群众关系、领导印象哪个方面考量,他都相信自己会得先机,但出乎意料的是萍和她弟弟等却成了我们知青组中的第一批幸运儿。当得到这个消息时,他不敢相信这是个事实,他不知道那个地方出了差迟,这不仅使他能否回城及何时回城成为变数,而且打破了他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他陷入了痛苦与慌乱之中。
分别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阮变得日益沉默。他一边慢慢帮姐弟俩打点行装,一边反复的叮嘱他们,依依之间伴着叹息和感伤。
第二天萍就要走了。傍晚,最后一抹晚霞已慢慢地融入黛青色的云层中,吃罢夜饭,同学们,将走的人和没有走的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早早的躺下了,但阮和萍一点睡意也没有,他俩抬着条凳,坐定在屋后的荷塘边,月亮拨开云层,将它银白色的光辉扬扬洒洒地铺陈在大地上,绵绵不绝的轻声絮语冲破朦胧夜色,伴着初秋的风徐徐地拂过田野,也透过窗棂飘然搅动着我们这些虽躺却难眠人的艰涩思绪。
午夜时分,池塘里已渐枯萎的荷叶在夜风中轻轻的摆动。但他们仍无倦意,皎洁的月光透过垂柳婆娑的叶影,飘飘忽忽地散落在地面上,零落地在这对比肩而坐的情侣身驱上游移。
朦胧中,两双眼睛在暗夜中长久默默地对视着,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光。阮有些迟疑地触摸着萍温软细腻的手,
如在梦幻中,无限暇想使他再也不能自持。
这一对初涉爱河的情侣在不知所措中痴情的摸索、碰撞,在跌宕起伏中津津地滋润着长久压抑的渴望,也成就了他们爱的神圣和美丽。
月亮已经西斜,但嘤嘤絮语仍伴随着残荷摇曳、柳叶低垂发出细碎的吟唱在夜空中久久的不肯散去。
那夜,知青组除了小小以外,其他人都久久无法入睡。
萍走了,阮随着运送新工人的大卡车一直将她姐弟俩从公社送到县城,他的失落,他的痛苦,他的迷茫,他五味杂陈的思绪随着汽车的绝尘而去而深深的埋藏在心里,因为他从来没有向我们提及,只是说,在车上,他陡生了万分感慨:一年多前,同学们也是这样乘着大卡车离开武汉来到这穷乡僻壤,带来的是无限的促怅;而现在是同样的大卡车送走的却是同学们的希望,是年轻人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暇想。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坐上这回城的卡车就好了?他说。
秋高气爽,已是农村收获的季节。仓库前打谷场上铺满了从田里收割上来的稻谷。禾场上,整日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大水牛拖着笨重的石磙昼夜不停地隆隆滚动,在嘎吱嘎吱的辗压声中将谷粒从稻穗上脱下。木楦扬起,瘪谷和败叶随风飞扬,谷粒纷纷的落下,形成一个个小丘,在炽热的阳光下闪着黄灿灿的光。晒谷、过磅、装袋、入仓。不几日,草垛象城堡一样在禾场周边耸立起来,高大威武的昭示着一年一度的农事的圆满结束。
萍走后的那段日子,阮神定情闲,豁达而愉悦。劳动之余,总有农妇打趣地问:萍走了你咋搞哦?想不想。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咧着嘴笑呵呵的,扬扬手说,去!问你家的男人去!
对阮来说,到大队部去取信是生活中最最重要的事情了。每过几天,尽管下工时天已刹黑,他全然不顾饥肠碌碌,顺着屋后依稀可辨的田埂,高一脚低一脚的消逝在夜幕中,风雨无阻。
收到萍来信好像是她走后的第5天。
阮裹着夜色一推开门,就有些得意的向我们扬了扬手中的信。他用剪刀剃去棉纱灯芯上的结炭,柴油灯微弱的光亮一阵跳跃后变得异常光焰,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撕开信封,一片红灿灿的枫叶从信中滑落出来,惊异中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飘浮出的馨香使他的闪烁的眼睛湿润起来。
那段时间,我们觉得阮的日子格外的漫长而且难熬。每到夜晚,当我和巴子拖着沉重的双腿渐进梦乡时,他却总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人眠。他常一个人摸黑在禾场上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荡;有时,一个人呆呆的长久仃立在屋后的池塘边,半天也不动弹;偶尔,他还亮起有些嘶哑的嗓子,朝着北斗的方向歌唱。他最喜欢唱的最常唱的一首歌是“草原之夜”,这美好的曲调他唱来或高亢或低吟,显得十分悲切,令人心恸。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有的时侯,阮、我、巴子这三位知青组仅存的硕果躺在床上,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瑟瑟地风,海阔天空的闲聊时,他也常会津津乐道地回忆他曾经有过的日子。
他说,都活了二十三四岁了,这才是他的初恋,以前都没有想过爱谁,更不用说怎么去爱,所以他十分地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爱情,也算真正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他还说,你们不知道,一个人爱或者被爱是没有条件和理由的,为了爱、有了爱,你会为此不顾一切。他再次坚信了一个信念:有耕耘就会有收获。如果你想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应该用润物细无声的心绪和滴水穿石的毅力去感化去塑造你理想的境界,只要你努力地付出,既或不能达到所愿,也会在你的阅历中增添丰厚的一页,就如同农民种庄稼,撒下的是种子,收获的是粮食。爱情呢,你收获的是什么,是幸福,是精神与肉体的享受。他为对这个理论的完善和成功的实践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凭心而论,阮把他的爱的感悟看成了意外的收获。他与萍的爱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但依他对世事的粗浅认识和直观感觉,以及一个成熟男生的本能,使他从偶然性和必然性中找到了某个切入点,这个结果使他有些慌乱和不能自持,当情之所至时,他就象一个辛勤的园丁,小心的呵护和精心的裁培着这来之不易的收获。
阮的眉飞色舞高谈阔论,不时地驱却知青屋的空寂、潇瑟的寒意,也唤起了另俩个热血男儿对生对爱的无限向往,品味、分享扫除了落寂的悲哀,为我们的无聊的知青生活注入了些许活力。
萍的信如雪山飞鸿,隔三差五天的来,字里行间想必充满绵绵情思,阮是如何以生花妙笔回复的无从知晓。可三几个月后,萍的来信却日渐稀少,阮的情绪是乎也日见消沉,我和巴子有些不解,悄声问:怎么了?他说,新工人培训结束了,现在刚分了工种,要学技术,要开斗私批修会,还要处理生活杂务,每天都很紧张,很累,所以就懒得动笔了。言语中,阮颇感失落。
时间就这样在不经意中划过。
进入隆冬后不久的一天,我和巴子在生产队挑完粪肥收工回家时,突然发现在大队小学代课并住校的阮却在家蒙头大睡。我们有些诧异,推了推他,怎么!病了?他睁开有些朦胧的布满血丝眼睛看了看我们,不说话也不理睬,我们知道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或者受到什么沉重打击了,凭我们的直觉,一向达观的阮陷入如此痛苦——一定是他和萍的关系出了问题!
当二三天后阮从床上爬起来时,竟然有了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人瘦得有些脱了形,眼神迷离游移,精神恍惚木纳。此后好多天他都没有回大队小学去上课了,一个人在家时,常常或坐在床前、灶前发呆,或坐在沟边、塘边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已经都这样了……,怎么会呢?此时,我们才发现,在阮的伟岸中,不,在一个男人貌视伟岸的包裹中,灵与肉却显得多么的脆弱。
这次失恋对阮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他足二三个月后才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我们想问他,想宽慰他,也怀着生于俱来的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的爱情受到挫折,是时空的阻隔,还是初恋的稚嫩,还是本身只是一场爱情游戏,但他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沉默使我们不得不望而却步。
当他从那种感情的漩涡中清醒,这段使他付出了半生心血的恋爱故事,他只平平淡淡的用了一句话:我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
一年后,阮也很幸运的被招工,我记不起他走的时候的情境了,似乎有些悄无声息,抛下了我和巴子这两个仍在农村战天斗地难兄难弟拂袖而去,我们也波澜不惊。
听说他后来干得不错,开始搞团的工作,并以不懈努力,干到了什么局党办主任,机关党委副书记之类的位置上,我想,这应是他契而不舍的精神使然。
听说他工作二三年后就结了婚,妻子在一个不大的厂子工作,并先后有了两个女儿。
听说他生活过得有些节俭,若干年都以自行车代步。每天,他从武昌踩过长江大桥、江汉一桥到地处汉口的单位上班,一年四季如此。
还听说他有些好酒了,特别是应酬多了以后,酒量日亦见涨。
总之,听说阮的小日子过得平静而详和。
自与阮农村分别二三年后我和巴子才陆续回汉,可能是忙于生计,也可能是疏于交往,若干年中我们竟然没有与阮联系过。
我只记得曾在汉口过江轮渡上碰到过他一次,那好象已是1980年代末了。下班时分,他在趸船上,我坐的渡船已经启动,都看见了对方,他变化不大,有些胖了,两边的脸泡子有些松驰,眉宇间透着疲惫,我们相互挥了挥手以示招呼。
其实我有过几次和他联系的冲动,但因听一个同学说,阮刚招工回汉时还和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聚过一次,但其后有几次他们在紫阳路附近不期相遇时,阮对他们的招呼竟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孑然而去,对此他们倍感纳闷。这时我才深切地意识到,时间并没有带走阮的伤痛,他试图遗忘,希望对刻骨铭心的过去的遗忘中重新站立起来。其实,对于影响人的一生乃至于命运的记忆是怎么抛弃得了的呢!于是,我放弃了与他联系述旧的念头。
若干年后,我们知青组的几个同学又聚到一起了,虽然大家的境遇千差万别,但阮却永远地缺席了。1994年9月,他因突发脑溢血(亦有说心肌梗死)永远地离开了这个纷繁的、充满无限纠葛的世界。
可能是酒,可能是劳累,也可能是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据说那天下班后他和一些同事们参加一个什么活动后又喝了不少的酒,在他踩自行车过长江大桥时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当他挣扎着回到白沙洲的家中时已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家人和同事手忙脚乱的将他送到医院后却再也没有醒过来,二天后,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默默地走了,带去了他为之奋斗过的、用一生的生命去体味过的人生——希冀、欢乐、遗憾和悲哀。
当我把这个不幸的惊人的消息告诉巴子时,巴子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沉吟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矮子哟,……短命鬼。
阮,享年45岁。
再若干年后,我又碰到了萍:你和阮后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她说:……,当时,我们是认真的,真的……。
二、知青年代一个真实的故事——雨夜惊魂
1971年的春天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四月某日的一天早,邻近第十生产队的知青金华来到我们知青小组串门,闲聊中无意谈到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们知青组屋里闹“鬼”了:自他们知青组只剩下他和“一撮毛”后(其他同学已招工回城),每逢雨夜子时,都会有不明的脚步声在他们所住的房屋内闹腾一阵子,搞得他们一遇到阴雨天就心惊肉跳。此事很快在我们大队的知青中传开,大家听后都将信将疑,有关鬼神的传说只是在我们儿时阅读的《神话故事》里,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个昌明的现实的社会中呢?莫非这又是一起“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阶级斗争新动向?”但从金华惊恐而又斩钉截铁的描述中我们读到了真实,于是,我们几个组的男知青们相约,以赴死的决心来探个究竟。
十队知青们居住地是解放前本村一个地主留下的,土改被没收后分给了几户贫雇农,后来成为了生产队的仓库,知青们被安置在这里时只有一位年过七旬的名叫德胜的孤寡老人独居。
房屋是一幢典型的江南民居式建筑,座北朝南,长约15米,宽约20米,屋基高约米余,外墙陡直,高约4米,四角山墙挑檐高耸,使整幢房屋格外显得庄严厚重。
除正面外墙两边各有一离地约1米5左右、二尺见方的木窗棂外,周遭皆一墙到顶,历经多年,墙面已经斑驳,“罐头墙”破损处偶可见作填充物的黄泥留下的印痕。
迈上七八级台阶是一片青石板铺就的约2米余宽1米余深凹进去的门庭,门楣旁各有一圆形石质门墩。
推开厚重的大门,全屋均以粗大的杉木为檩柱,杉木板为壁。当庭,是一宽约4米长约6米的天井,点缀于已显零乱的瓦沟中,车前草、石蕨草在微风中摇曳。坡屋顶顺着四周的山墙向天井倾斜至离地2米余高处后嘎然而止,屋檐环绕在天井的周遭,形成了宽约米余的回廊,天井中间下沉约半尺,满铺的青石板上已被浅绿色的苔藓所覆盖,靠近门厅处的边沿为一尺许见方有梅花状小孔地漏直通屋外的水沟。
进门的左厢第一间住着那位叫德胜的“五保老人”;紧邻的第二间是知青们的厨房,门边堆满柴草,锅灶紧挨着墙壁,炉灶旁有一半埋入地下的硕大水缸和木制的碗柜;第三间既知青们的居屋,门与灶房相邻,房屋顺着南墙形成一个巨大的约百余平米的空间,因靠天井处无窗,房内阴沉昏暗,仅靠屋顶的数片亮瓦采光。右厢第一间是柴草间,但德胜老人搁置在二个条凳上的“素木”(棺材)占据了多半的空间;第二间是生产队存放的水车、铧犁等农具的地方;第三间则与知青的居屋连为一体。整个院落显得十分的陈旧而破败。
其后不久的某日,天空阴沉沉的,云层低卷,蒙蒙细雨裹胁着凉凉的春风淅淅沥沥的下了整整一天,我们邻近知青小组的7、8个男生在天刚刹黑时即从四面八方聚到了金华等所在知青小组,大伙儿先认真查看了“地形”,并将知青组的铁锹、绳索、两头包裹着铁尖的挑稻草的“冲担”等可作武器的劳动工具全部收集在一起,大家坐在知青组仅有的二架木板床上,裹着棉被棉袄,就着罐头瓶做成的柴油灯昏蒙蒙的灯光,对整个行动进行了尽可能周密的安排:如果发生什么动静的话,首先,几个胆子壮的知青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房门,用手电筒快速向声音发出了方向扫视,其他人则手持工具紧跟其后对可疑对象实施攻击——因为大家认为,我们这些“有知识的青年”是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非生命的个体存在,那么就只有二种可能:一是幻觉;二是“阶级敌人”的破坏。不过,大伙儿虽然都在这么说,但谁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希望又不希望发生这个可能是终身难忘的惊世骇俗故事。
夜更深了,子夜将近,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雨水顺着屋檐溅落到天井中发出声响几乎掩盖了桌子上小闹钟的“嘀嘀嗒嗒”声。油灯被吹灭了,在瞬间陷入的黑暗中大家的神经都也被迅速绷紧了,每一个人手中的家伙也曳得更紧了。
真是神哪!就在小闹钟绿荧荧的指针指向12点时,忽然,正是蜷缩着我们这些“勇敢”的知青们房间的西南角的房顶上突起了一个脚步声,没有前奏的不期而至,金华悄声说:来了!脚步分明是人的脚步,左右左,左右左,步幅不大,时断时续,沉稳的脚步声由西向东,朝南,朝西,朝北,又朝东,沿着屋顶走了一圈、二圈、三圈,好象全然不知我们这些热血青年们的存在,伴随着脚步在“布瓦”上发出的碎裂般的声响盖过了风声、雨声,清晰地敲击着知青们的耳鼓,大家的心一下子被一种如临大敌的恐惧和生死攸关的颤栗深深的笼罩着。
最终,听得出脚步声停在了右厢房的屋檐处,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突然,天井里传来了双脚先后落地的声响,于是脚步声又在天井边的回廊上响了起来,而且也是走走停停,好象在观察什么,又好象在思考,并且每走到一扇门前都会做短暂的停留。
这时,从隔壁的德胜老爹的房间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一连数声,低沉而嘶哑,但脚步声依然故我,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转着圈子,忽然,脚步声走进了我们隔壁的厨房,锅盖掀起又放下后撞击铁锅发出金属声清晰而响亮,接着厨柜里的碗似在人翻动般的发出了叮呤咣啷的脆响,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这伙人拿着家伙紧靠在门口,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浑身紧张得窜起一阵阵鸡皮疙瘩,手巴掌都浸出了点点汗珠。当脚步声已踱到右厢房处时,三队的知青友多猛的拉开房门,用强烈的手电筒光快速的扫视整个天井,但天井中却空空如野,一览无余,脚步声也好象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随后我们一干人马从房间里蜂拥而出,大家打着手电,提着铁锹、棍棒对整个房屋的每个角落都进行了仔细的搜寻,但一无所获,这时大家才意识到金华同学所言是真——发出这脚步声的是幽灵,还是鬼魂,在这世界上还真有人类无法解释的现象了,大家感到一阵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腾,于是乎大家在慌乱中忙不跌的
“撤退”回屋,将门拼命“顶死”,但手中的“武器”须亦不敢离身。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天井中的水滴发出的“嘀嘀嗒嗒”声响仍不绝于耳,但时间、空气好象已经凝固,突然,脚步声在天井的回廊上又再次响起,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且又是走走停停,好象在观察什么,又好象在思考,并且每走到一扇门前都会做短暂的停留,隔壁的德胜老爹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依然没有阻断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又突然,脚步声消失了,消失在了无尽的夜幕中。此时此刻,小闹钟时针正好指定在12点半钟。
这半夜,知青们谁也不敢入睡,也没了一丝睡意,大家在静默中,在摇曳的柴油灯下一直坐到天亮。
三、由两封知青“家书”所想起的
近日,我从一个旧笔记本中发现了两封知青年代的信,为1973年我组知青老滕回城后写给我们这些尚在乡下的难兄难弟的,虽故纸陈旧,有些地方已模糊不清,但写信人简捷的笔触,在我们面前又再现了那段历史的真实,现在读起来还让人感叹唏嘘。
下面是第二封信
方琳、若利、张肉、小寅及良元诸兄:
接到“板栗”的来信和“团关系”(即共青团组织关系)以内很感激,兄弟们在百忙之中为我的事操劳,本人将铭记于脑。刘兄的信和挂号信也收到了,只为天不同情我,多降祸灾,可以怨哉!可悲可笑之事,在粮油关系转正的问题上,临时户口的我们仅仅是闹了个笑话而已。所谓“复查”果然只不过是走过场,场面之有趣,本想描述一翻(番),以娱众心,看来现在是不必要了,因为这个复查对我和顺模已无意义了。可只真没有意义,他姆妈的还害我整整地跟自个儿闹腾了几天,更甚的是自个儿跟自个儿有整整一天“过不去”!那些病残生——活土匪们活象一些小说里描写地抢米风潮中的那些饿汉。只不过换了地方,不是在米店而是在毕办(毕业生分配办公室)复查室,在公安局和粮食局的“官员”面前,发狂的呐喊,拼命的拥挤,在他们头上抖动是无限重要的一片白色复查通知单。
上正式粮油关系的地方,队排得相当长,然而却办得比买菜还快。老夫先馋得涎直流,到头来气得眼直鼓。到公安局去问了一铺(武汉当年流行语;趟、遍的意思),得到了一些同泼皮一般的回答,比如问:“为什么同样病残生,同一批回来,有的上正式户口,有的上临时户口?”(女的瞪眼板脸)“那啊,上午上了户口,下午兴(武汉方言;说不定、有可能的意思)不上了的,一天一个样,文件多得很。”(男的一派严肃)“都是临时户口,没有人上正式的,只不过一个上在前面,加上病残两个字,这病残两字就是临时两个字嘛,你们就是上在后面。因为我们怕以后上正式户口时,前面户口页上留下迹痕,所以(为)除去病残两字,(才)在后面上。”问:“但是事实上不一样,上在前面的别人承认是正式户口,现在允许上正式粮油,上在后面的就不能转正。”“呃……实事是一样一样。”如果再逼急了,就说,五一以后我们考虑。
前几天,我和顺模到“夫子办”(毕办)去闹了一通,说公安局歧视病残生就是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对抗,扬言我们反正生活上无人抓,政治上无人管,没得活命了,还不如都到公安局去闹,并且威胁,反正我们不犯法,闹了落个活命,不过即对以后上山下乡就影响大了……。直说得毕办的人哑口无言,喏喏称对。找来毕办头头,一个什么姓料(廖?)的,也是搔耳抓腮,看出他是无能小辈,对公安局敢怒不敢言。
算了,不谈这些丧气的事,我也尽量不去想这些,每天出外做活,不论在质量和速度上都有很大提高,只不过体力差点,出去做活很觉紧张。若利上回说要给仇光财买铇刀(木工工具),武汉缺货。你问问,他能不能出来,能开个公社证明就能来汉做活,一天三元另二分,如果开不成证明就不用来了。
诸位:你们过得怎样,听说张肉回来一趟(我到若利家听说的),接身就走了,是吗?过些天我也来玩一玩,协章和赵忠兴常去吗?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和尹(协章)联系,刘的老头想去看一下,刘现在还在不在林场,你家说你有一个月没有写信回家,不对呀,小媳(绰号)。小寅这只疯子,这会过得怎样,我真希望你快点疯回来玩一玩,不过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做二百个工(分)不好。板栗现在任的什么职,抽空回汉玩一玩吧,情况不同以往啦。
最后我再告诉你们,病转没有停(毕办说病转不停,从下面办起)。你们要多跑跑路,不要泄气。
武汉目前又闹起两派,造派和百付(?)兄弟——革命工人,很多工厂不上工,武重、武锅等好多大厂全部停产,武钢也半停产,这不与我们有关,不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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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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