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衣沙木努热买买提.艾买提提在天山区公安分局有案子吗

【新疆平叛纪事】——&王震将军原秘书亲历(1)草原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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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平叛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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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震将军原秘书亲历
&&&&&&&&&&&&&&&&&&&&&&()&草原枪声
【一】  马克南离开乌斯满驻地的第三天,乌斯满接到了尧乐博斯的一封密信。信中除了一般的问候,主要通报了一个情报:新疆最高领导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一兵团司令员王震,已于11月5日乘专机飞抵哈密,原拟在哈密稍作停留便飞往迪化,因天气不好在哈密停留了一天。停留期间,尧乐博斯和其他一些起义人员曾受到王震的接见,接见中曾谈到乌斯满,希望乌斯满能站到人民方面,并说准备很快派遣一个代表团到乌斯满处,与乌斯满谈判一些有关事宜。尧乐博斯在密信中通报了这一情况,希望乌斯满有所准备才好。尧乐博斯还说到他近来的情况,说他近来就像“巴扎”(集市)上最世故的牙行一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说他迟早要摆脱这种困境,但目前尚不能离开。最后再次提醒乌斯满在尚难进行较大的行动之前,一定要谨慎从事,不可粗心大意。
  面对尧乐博斯的密信,乌斯满立即找来他的几个亲信头目,首先考虑王震如果真的派遣一个代表团找上门来,将采取怎样的对策。商量的结果,仍然是他们早就议论过的所谓缓兵之计,即以暂时的顺从换取时间,以便为今后大规模行动进行准备;同时也要做一些军事上的防卫,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几天之后,王震真的派遣了一个代表团找上门来。因事先已有准备,乌斯满等人并没有太多的震动和忧虑。特别是代表团的成员大部分都是哈密地区上层社会的绅士,代表团团长艾买提·瓦吉地虽是解放军随军工作团的干部,但他与一般解放军官兵也有很大不同,他原是兰州的一位维吾尔族富商,是兰州解放后才参加随军工作团的工作的,这些也使乌斯满等人减少了不少忧虑,因为即使从最坏的情况设想,像这些手无寸铁毫无军事经验的人,是绝对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因此,乌斯满等人是以一种比较平静的心态,就像平时迎接一些贵客似的迎接着代表团的到来。
  代表团团长艾买提·瓦吉地大约四十几岁,他头戴维吾尔族花帽,身穿黑条绒“袷袢”(一种无领大衣),脚穿套了套鞋的黑羊皮靴子,从头到脚全是地道的维吾尔族打扮。他虽然商人出身,但作为王震的特使,却不卑不亢,谈吐机敏得体,对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政策仿佛非常熟悉,这不禁使乌斯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一个商人何以有这些表现?
  是的,这的确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商人,他投身到进疆部队的行列,也有着特殊的历史原因。他原是吐鲁番人,曾任吐鲁番县维吾尔文化促进会副会长、县反帝同盟会常务理事等职,后到兰州经商,以高昌商行为掩护。为共产国际和苏联从事地下情报工作。兰州解放之际,他主动走上街头欢迎解放军。因兰州解放后的首要任务就是解放新疆,而这个艾买提·瓦吉地对新疆的情况非常熟悉,而且精通汉、维、哈、俄等好几种语言,彭德怀司令员便邀请他参加一些有关解放新疆的事宜。新疆国民党军政当局和平起义之后,进军新疆提到议事日程,彭德怀便动员艾买提弃商从政,组织了以他为首的随军工作团,并亲自把他介绍给王震。王震知人善任,要求艾买提多做些民族上层人士的团结和联络工作,当工作团刚刚到达哈密,便把与乌斯满的谈判交给了艾买提。
  艾买提从来没有从事过这样重大的使命,但他并不气馁,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人,他首先是王震司令员的特使,在他背后有着正在向新疆进军的十万大军的支持,他对乌斯满的情况和哈萨克人的习俗也有一定的了解,这些都使他充满不辱使命的信心。他对乌斯满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特殊身份和经历,他还特别详细地谈了他是怎样受到盛世才的迫害而流落到兰州的,而且也谈到由于他曾经做过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共产党并没有因为他是商人而对他有所歧视。他谈这些显然是想引起乌斯满的一些共鸣,因为乌斯满也曾
  受到过盛世才的迫害,也曾对人民做过一些有益的事。他知道乌斯满有着很深的反共意识,他尽量避免谈论那些很容易引起乌斯满反感的道理,而是着重从眼前的利害得失来说服他站到人民方面来。他以陶峙岳和包尔汉为例,说他们之所以选择了和平起义这条道路,就是因为他们看清了当前时局的动向,看清了违背人民的意向是没有出路的。他反复提到王震司令员对乌斯满的期望,期望乌斯满能够参加正在筹建的新的省人民政府的工作,如果不愿意在省上工作,仍可以回到阿山去当他曾经担任过的专员。由于艾买提说得非常坦诚而又恳切,一直抱着怀疑态度的乌斯满,仿佛真的有点动心了,不由问道:“这个新政府有没有伊犁方面的先生们参加呢?”艾买提一听就知道他指的是三区革命的一些领导人,便说:"我想会有的,因为这将是一个团结的政府,会包括各方面的代表人物的。"
  乌斯满摇摇头说:“有伊犁的人参加我不能去,他们与我的隔阂太深,他们肯定是不会欢迎我的。”
  艾买提说:“我刚才不是转达了王震司令员的话吗?如果你不愿意在省上工作,就回阿山去当你的专员嘛。”
  乌斯满说:“回阿山倒是可以考虑,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全部撤走伊犁方面的干部和部队,您能答应我这个条件吗?”
  艾买提摇摇头说:“我没有这个权力,而且我觉得这样的要求恐怕不太符合团结合作的精神,不过我仍然可以把您的这个意见报告给王震司令员。在这里我要再次说明,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沟通一下您与省方的联系,我衷心希望您能亲自到迪化面见王震司令员,我想任何问题都是可以得到解决的。”
  乌斯满默然不语了,因为他一直还没有这样的准备,尽管由于艾买提的坦诚恳切对他有所触动,从而暴露了他的一些真实思想,但基本上仍没有改变他原来既定的所谓缓兵之计,于是他有意把话题转开了。艾买提却锲而不舍,又把话题拉了回来,硬是逼着乌斯满在这个问题上表明态度,因为在他看来这将是衡量乌斯满是否真有诚意的试金石。最后,乌斯满终于说道:"我最近脚疾复发,行动不便,到迪化确实困难,不过我可以派我的弟弟哈那提拜代表我到迪化去面见王震司令员,不管王震司令员有何指示,我保证照办就是了。"
  艾买提听了有些失望,但觉得大概也只能这样了,因为你总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对方,于是便把话题转到了哈那提拜去迪化的问题上。希望这个哈那提拜能早日成行。
  与乌斯满的谈判时间并不长,第二天便结束了。艾买提对这次谈判很不满意,因为他觉得没有取得什么重大成果,他是怀着一种非常失望的心情回到哈密的。可是当他回到哈密,通过电话向王震报告了谈判的情况,却受到王震热情赞扬。王震说他原本也没想通过这次谈判把乌斯满争取过来,这次谈判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摸一摸乌斯满的情况,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乌斯满准备派他的弟弟哈那提拜前来迪化,应该说是一个额外的收获,不管乌斯满有没有诚意,他的这个举动还是应该欢迎的。经王震这么一说,艾买提那种非常失望的心情也就很快消失了。
  大约半个月之后,乌斯满果然派了哈那提拜到迪化面见了王震。这时,中共中央新疆分局和新疆省人民政府以及新疆军区均正式成立,王震以新疆分局书记和新疆军区代司令员的名义,正式致函乌斯满,并派遣了一个由省人民政府出面的规模很大的代表团,由哈那提拜陪同再次来到乌斯满驻地,与乌斯满进行正式谈判,希望乌斯满务必不要做出违背新疆各族人民心愿的事。
  乌斯满故伎重演,表面连声承诺,骨子里却万变不离其宗,而且由于代表团里混进了一个叫扎克勤的人,此人借机与乌斯满进行了多次秘密接触,越发加深了乌斯满与人民为敌的决心和气焰。
  这个扎克勤,原是国民党新疆省政府民政厅副厅长。由于他与乌斯满有些旧交,再加上他一再表示愿在争取乌斯满的工作中有所贡献,便以代表团主要成员的身份来到乌斯满处。此人头脑机敏,善于辞令,在长达数天的谈判过程中,他一直站在政府立场,说得头头是道,有时甚至声泪俱下,表达着他渴望乌斯满回到人民怀抱的诚意。可是就在这冠冕堂皇的掩饰之下,他却多次与乌斯满秘密会见,犯下了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行。最主要的是他为消息比较闭塞的乌斯满沟通了与多方面反革命势力的联系。他首先向乌斯满通报了迪化、昌吉、景化(今呼图壁)、绥来(今玛纳斯)等县南山(即天山)哈萨克牧区的情况,说这里的好几位哈萨克头人,已经做好武装叛乱的准备,一旦乌斯满挥师西进,他们就会群起响应,对迪化形成包围之势,然后相机直捣这个全疆的心脏。他还谈到原国民党骑五军的情况,说这个部队虽然起义了,但有部分军官仍在蠢蠢欲动,而且特别希望乌斯满重返奇台和木垒河地区,他们也将群起而响应。关于尧乐博斯的情况,尽管乌斯满比较了解,但扎克勤也向乌斯满提供了最新的信息:这就是尧乐博斯已与台湾取得联系,他很快就会潜离哈密与乌斯满会合,首先在镇西草原以及伊吾山区燃起战火。此外,扎克勤还向乌斯满介绍了英国驻迪化领事馆的情况,说英国领事乔治与马克南没有什么根本不同,马克南许多重大决策,这个英国人也是参与了的,马克南出走以后,他实际上已经取而代之,开始扮演着马克南所扮演的角色,直接控制着新疆许多方面的反共反三区的社会势力,其中特别是南疆地区的维吾尔族上层人士以及逃亡国外的艾沙、伊敏等人的活动。
  扎克勤所之以向乌斯满大讲英国人的情况,主要是想说明,一旦乌斯满行动起来,响应他的不只是北疆地区,还有南疆地区以及逃亡于印度、巴基斯坦和阿拉伯国家的一些颇有影响的人物和社会力量。扎克勤还向乌斯满坦露了他与这个英国人的特殊关系,表示愿意在沟通乌斯满与这个英国人的联系方面效劳。为了证实他说的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他还特意请来了与这个英国人也有特殊关系的沙伊洛夫,请沙伊洛夫当面作证。沙伊洛夫不但证实了扎克勤所说的这一切全都属实,还告诉乌斯满,马克南留给他的电台,已经与这个英国人的电台取得联系,今后许多重大情报将通过这种联系获得。沙伊洛夫为了说明马克南与这个英国人的关系,还告诉乌斯满,马克南临行前曾对他说,美国领事馆的重要档案和财产,均全部转移到英国领事馆秘密保存。为了证实扎克勤与这个英国人的特殊关系,沙伊洛夫还把马克南留给他的写给英国人的密信,当着乌斯满的面交给扎克勤,请扎克勤设法交给英国领事。
  所有这一切,大大助长了乌斯满的反动气焰。谈判结束以后,仍在顺从政府意愿的伪装之下,加快了发动武装叛乱的步伐。特别是到了1950年3月,当他得悉骑七师二十团(原起义部队)一千余人在昌吉叛变,以及其他反动势力蠢蠢欲动的情况时,他终于在镇西草原打响了武装叛乱的第一枪。正像马克南曾经说过的,他的这第一枪,确实很快得到了多方面响应和声援。首先是起义部队,继骑七师二十团之后,又有该师二十一团、师直特务营、辎重营等部分官兵相继于阜康和木垒河等地叛变,随后又是尧乐博斯终于撕破了拥护和平起义的假面具,于3月19日逃离哈密与乌斯满会合。随后又有驻镇西起义部队的一个骑兵营叛变,更是直接配合和声援了乌斯满和尧乐博斯在镇西草原的行动。此外,乌斯满还得到了来自迪化、昌吉、景化、绥来等县南山牧区哈萨克反动头目们的信息,说他们已经作好一切准备,一旦乌斯满挥师西进,他们就会群起而响应。
  在所有这些事态中,最使乌斯满欢欣鼓舞的首先是尧乐博斯的叛变。其实他与尧乐博斯并没有什么深交,他过去甚至多次骂过尧乐博斯是国民党长期豢养的一只最忠实的狗。可是尧乐博斯毕竟是新疆现代史上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特别是眼前相同的遭遇和命运把他们紧紧地联在了一起。尧乐博斯曾以哈密地区的土皇帝自居,他在这一地区的上层社会中,仍有很大的号召力,这对乌斯满在镇西草原的行动极为有利。如果他挥师西进,不但会得到尧乐博斯有力的配合,而且还会为他提供一个可靠的后方。因此,当他得到尧乐博斯逃离哈密的消息,便立刻派出亲信部队前去接应,此外还杀羊宰马准备盛宴,热情期待着尧乐博斯的到来。
  的确,尧乐博斯确实不是一个平凡之辈。关于此人的身世和为人,曾有许多不同的传说,而且也像乌斯满一样,常常被人们传为带有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物。
  比较多的传说是,大约1889年前后,他生于新疆英吉沙。他父亲曾是清朝政府驻喀什的官员,娶了当地维吾尔族妇女为妾才生下他。他母亲按照维吾尔族的习惯,给他取名为"尧乐瓦斯"(维语意为老虎,后来汉文书写为尧乐博斯或尧乐博士,均为见诸报刊或文告时表示一点雅兴而已,其老虎的含意并未改变)。是否有汉名,未见传闻,大概是后来长期以维吾尔人自居的缘故。大约十一二岁的时候,他曾随父母回到父亲的故乡北京。不久,其父不知何故被清廷问罪,搞得家破人亡,致使尧乐博斯母子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后来,哈密王沙木胡索特进京朝见清帝,他的随行人员偶然与尧乐博斯母子在街头相遇,他母子便向随行人员苦苦哀求,哀求把他们带回新疆。随行人员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征得沙木胡索特的同意,在返回新疆时把他们带到了哈密。
  到哈密以后,尧乐博斯的母亲嫁给一个叫伊不拉音的维吾尔人,此人是哈密王府的裁缝,是为沙木胡索特和福晋们做衣服的有名的匠人,深得亲王和福晋们的喜爱。这样,尧乐博斯便有了随其继父到王府走走的机会,有时也留下来帮助王府做些杂役。尧乐博斯十五六岁时,他的继父推荐他正式到王府当差,成为沙木胡索特的一名随从。由于他聪明伶俐,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颇受亲王的赏识。他很快由一般随从提升为翻译,后来又提升为王府卫队长和王府总管,一跃而成为亲王身边最得宠的亲信。
辛亥革命爆发后,并没有因为清廷的覆灭而取缔哈密王府,沙木胡索特和王府旧制仍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尧乐博斯除继续担任王府卫队长和王府总管,还被提升为哈密镇的伯克(哈密行政长官)。当时哈密地区尚未设县,这个哈密镇的伯克,实际是哈密王以下最有权势的官员。
  1930年,沙木胡索特逝世,当时执政新疆的金树仁利用这一时机,实施所谓"改土归流",即废除王制,取缔王府封地和特权,将哈密划为哈密、宜禾、伊吾三县。这一措施,本来有利于废除王府强加给当地维吾尔农民的无偿劳役和其他盘剥,有利于社会进步,但由于实施过程中处置不当,反而加重了维吾尔农民的负担,加深了民族间的矛盾,不但引发了哈密地区规模宏大的维吾尔农民暴动,而且很快蔓延到天山南北,带来了整个新疆长达六七年的动荡和战乱。
  在这大动荡大战乱的年代里,善于见机而行的尧乐博斯,就像一条变色龙似的,时而投靠省方代表省方同起义农民谈判,时而又暗中送起义农民枪支弹药,支持农民暴动,但万变不离其宗,这就是利用一切时机夺取哈密地区的军政大权。为此,他不仅在省方那里获得过哈密警备旅长的职务,也曾获得起义农民的高度信任。后来,他因不满省方的出尔反尔,秘密逃出哈密城,作为"赴京请愿代表",兼程东去。在酒泉恰遇军阀马仲英。在他的引领下,马仲英率军乘机逃疆,引发了新疆更大规模的战乱。盛世才上台以后,他又投靠盛世才,担任哈密行政区警备司令兼哈密县县长。
  其实盛世才对他并不信任,尧乐博斯对此也很清楚,当盛世才的势力逐步侵入哈密,他除了加强戒备,还利用当时盛世才与南京政府的矛盾,开始与南京政府秘密联系,为自己寻找一条退路。
  1937年5月,新疆大乱平息,盛世才政权已基本巩固,为剪除尧乐博斯这个心腹之患,他首先增兵鄯善,摆出向哈密大举进攻的态势,然后派飞机飞临哈密上空,投放悬赏缉拿尧乐博斯的传单。此时尧乐博斯的势力已被分化,他自感无力与盛世才抗衡,便带了家眷和少数随行人员逃离了哈密。他避开大路,沿哈密南山向新、甘、青三省交界的地带进发,经数十日艰难跋涉到达敦煌。这里驻有马步芳的部队,他递上名片,当即受到殷勤接待,随后被护送到马步芳的老巢青海西宁。在这里,尧乐博斯受到马步芳很高的礼遇,并把尧乐博斯的情况报告给南京政府。蒋介石立即致电表示慰勉,还电告尧乐博斯到南京议事。尧乐博斯把家眷暂留西宁,自己到南京会见了蒋介石。蒋介石命他暂留南京,任军事委员会中将参议。尧乐博斯回西宁与马步芳告别,途经兰州时抗日战争爆发,南京陷落,他把家眷暂留兰州,自己只身辗转跋涉,于1938年初来到汉口。此时的汉口正面临着日本侵略者的大举进攻,“保卫大武汉”的口号响彻武汉三镇,善于应变的尧乐博斯也高喊起抗日救亡的口号,很得国民党最高当局的赏识。不久,调任重庆行营中将参议,蒋介石随即发给高薪,配给了汽车和随行人员。1945年又当选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当时在内地的新疆维吾尔族上层人士还有麦斯武德和艾沙,麦斯武德是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国民政府委员于一身,艾沙是立法委员,再加上尧乐博斯这个中央监察委员,在国民党的最高党政权力机构中,他们都占全了,当时也曾被传为美谈。委员也好高参也好,实际都徒有其名,国民党所以给予高官厚禄,完全是一种收买拉拢的手段,是为了将来控制新疆作准备的,他们目前实际都无所事事,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官场应酬和花天酒地的生活中了。特别是尧乐博斯,他本来就是一个有名的酒色之徒,加之眼前未带家眷,更是经常跑到妓院和戏园子消磨时光。尧乐博斯的这些举动,很快引起国民党同僚们的注意,经大家商量撮合,以最快的速度为他物色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汉族妻子。
  关于这个汉族妻子,曾有许多传说,有的说是尧乐博斯逛妓院时认识的妓女,有的说是根据蒋介石指令安插在尧乐博斯身边的女特务,而根据她本人所说则是一个中途失学的穷学生,是因生活所迫才嫁给这个虽是异族却拥有高薪和汽车的中将参议的。此人叫廖咏秋,当时24岁,尧乐博斯比她大二十几岁,她自己也承认与尧乐博斯的结合很快,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便结婚了,理由是武汉吃紧,拟结婚后很快离开武汉。武汉沦陷后,他们先是到了重庆,以后又迁居成都,在成都一住就是八年,直到1946年张治中执政新疆,他们才回到新疆。
  对尧乐博斯来说,这次回到新疆可说是衣锦还乡,他除了继续担任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还被任命为哈密专员兼保安司令,重新获得了哈密专区的军政大权。其妻廖咏秋也以国民党员的身份开始参加社会活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伪造了大学学历,积极参加了国大代表的竞选。她到处发表振振有词的竞选演讲,颇为风光一时,但结局并未成功。不过1946年11月在南京召开国民大会时,廖咏秋还是随尧乐博斯到了南京,受到了蒋介石的接见,并与蒋介石合影留念。随后又与尧乐博斯到汉口探亲,当她由汉口返回南京,很快接到国民党新疆省党部主委陈希豪的电报,通知她被委任为哈密县党部书记长,希望她早日返回哈密任职。
  廖咏秋回到哈密,立即走马上任,随后又兼任了哈密妇女运动委员会主委和女校校长等职,于是有关她曾是蒋介石安插在尧乐博斯身边的女特务的传说,又沸沸扬扬地鼓噪起来。过去廖咏秋一直否认这种传说,说她与特务机关从来没有任何关系,但现在她却不置可否,仿佛这种传说对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特别是把她的名字与蒋介石连在一起,无疑会大大提高她的声誉和身价,对她以后的前程或许很有好处。这样一来,她仿佛真的就是蒋介石安插在尧乐博斯身边的女特务了,有人甚至说她是双料特务,既是CC又是军统,甚至把她吹捧为巾帼英雄,说她不辞劳苦来到这万里边塞,是负有重大使命的,即通过对尧乐博斯的控制来达到对整个新疆的控制,这也正是蒋介石亲自接见她的来由,蒋介石的接见实际是对她不辱使命的嘉勉。如此等等,她也一概不加否认,甚至引以为荣。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新疆和平解放和尧乐博斯被迫起义之后,这却成了她最大的心病和政治包袱,搞得她惶惶不可终日。她想方设法洗清自己,生怕真的把这个女特务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引起人们的怀疑,正是欲盖弥彰。她决心追随尧乐博斯叛逃,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这个至少是女特务嫌疑的廖咏秋,正随同尧乐博斯走在通往乌斯满驻地的山道上。不过这个曾被吹捧为巾帼英雄的人物,却一点儿英雄的韵味也没有,她惊恐狼狈,满脸病态,恰似一个幽灵。特别是由于她不会骑马,曾几次跌下马来,跌得她鼻青脸肿,更加惊恐万状,最后不得不由尧乐博斯的大儿子尧道宏骑在她鞍后的马屁股上搂了她的腰肢保驾,这才使她惊魂稍定,渐渐安静下来。
  这个尧道宏是尧乐博斯前妻所生,与廖咏秋的年龄大致相当,正处于壮年时期,他把身体苗条瘦弱的廖咏秋抱在怀里毫不费力,而廖咏秋也就趁势仰卧在他的怀里,随着乘马的摇晃俨然如同躺进了一个充满安全感的摇床,最后竟然酣然入睡了。在成都的时候,尧道宏曾与尧乐博斯和廖咏秋同住很长时间,据说作为同龄人的这个后儿子颇得继母的青睐,甚至传说在虽然没有血统关系但毕竟被世人视为母子的关系中,还有一种不可以告人的可以称之为乱伦的男女私情。这种传说是否确有其事,仿佛谁也说不出确凿的证据,但尧道宏从小就属于那种纨绔子弟之类,后来到了成都,开始在国民党军校学习以后又在军校担任教官时期,曾染上一身吃喝玩乐的恶习,他与正处于青春年少的廖咏秋鬼混是完全可能的。回到哈密之后,尧道宏很快出任哈密公安局长,廖咏秋出任哈密县党部书记后,他二人不仅生活上亲密无间,公务上也配合默契,深得尧乐博斯的称赞。现在廖咏秋仍酣然睡在尧道宏的怀里,尧道宏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仿佛生怕把她惊醒似的。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前面出现一队人马,原来是乌斯满派来迎接的人,乌斯满的驻地已经遥遥在望了。
【四】  乌斯满的大毡房里,正为欢迎尧乐博斯的到来举行着盛大的宴会。宴会上的美味佳肴,除丰盛的茶点和手抓羊肉,还特意杀了一匹幼马以示隆重。因为有尧乐博斯夫人的到来,到会的宾客被分成了两处,即以性别的不同分成了两个大圆圈儿。男性这边人除了尧乐博斯父子以及少数随行人员,主要是乌斯满、贾尼木汗、沙伊洛夫和几位亲信头目;女性这边主要是廖咏秋、乌斯满的三太太、女儿昆萨娜以及几位亲信头目的夫人。
  宴会开始时,由乌斯满首先致词。一般说来,如果在平时,乌斯满是属于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但今天非同往常,他一开始就谈笑风生,显得非常活跃。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我此刻的喜悦之情,我们常常把猛虎比作力量的象征,现在我们这位名为猛虎(指尧乐博斯)的朋友却来到我们身边了。这对我们即将开始的伟大行动,该是多么巨大的鼓舞。祈求真主保佑我们旗开得胜,所向无敌吧!"
  一阵掌声打断了乌斯满的话,随后他又讲了一些赞颂之词,便请尧乐博斯讲话。尧乐博斯故作谦虚地说:"英雄,您过奖了,我实在担当不起。我尧乐博斯虽然从政多年,其中也包括我戎马生涯,但一生坎坷,政绩甚微,很感惭愧。我这次逃离哈密,也算不幸中之万幸,不过如果没有英雄您在这深山草原开辟的这一方天地,我恐怕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因此,我衷心感谢您为我们铺设了这条通向自由之路,衷心感谢您的盛情接待。"
  乌斯满听了甚为得意,但表面上也装出十分谦虚的样子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了。"
  双方寒暄已毕,尧乐博斯便谈起他本想仍利用他身为哈密专员的合法身份,再为反共大业作一些准备,因省方当局以省主席包尔汉的名义,调他到迪化另行分配工作,而且据说可能是调往伊犁,这便引发了他必须尽快逃离哈密的决策。因为在他看来,这显然是调虎离山之计,而且如果真把他调往伊犁,那显然是置他于死地,因为他和乌斯满一样,都是死心塌地的坚决反对三区革命的头面人物,到那里岂不是自投罗网身陷绝境了吗?其实促使他逃离的主要原因还不在这里,这只是促使他逃离的一个直接的近因罢了。主要原因还是出于他长期形成的反动本性,以及新疆解放前夕一些颇为引人注目的反革命活动。其中最主要的是当马步芳荣任西北军政长官之后,他就专程赴兰州具体策划如何在新疆建立亲马政权问题,同艾沙等人准备依靠马步芳,以南疆为基地,建立武装,推翻包尔汉,改组新疆省政府,由自己任省政府主席,艾沙、穆罕默德·伊敏、安绪武为副主席,以与马家势力有密切关系的张雅韶为省府秘书长。这一活动可说是尧乐博斯最大的心病,他一直担心此事一旦暴露,他拥护起义的假面具必定昭然若揭,如果再加上他大半生以来的许多罪恶,他自知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于是当省方准备调他离开哈密时,他再也沉不住气了,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的叛逃伪装得十分巧妙,他以调离前探亲访友为名,带了家眷和少数随行人员,分乘两部汽车(一辆吉普和一辆卧车)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哈密。为掩人耳目,他先是到了公路两旁的三堡和四堡,然后趁夜色来到天山隘口口门子,在口门子弃车换马,直奔乌斯满驻地,当哈密和省方当局得知他这次所谓探亲访友实则叛逃时,已是几天之后的事了。乌斯满等人对此大加赞赏,纷纷夸奖他足智多谋,不愧是随机应变的高手。
  为了讨好乌斯满等人,尧乐博斯还无中生有,大肆造谣诬蔑,说省方最高当局曾几次命令他设法逮捕乌斯满和贾尼木汗,然后押送迪化公审法办,是他一再借故拖延,才使乌斯满和贾尼木汗幸免于难。此外,他还煽动民族宗教仇恨,说共产党灭族灭教,强迫穆斯林妇女与汉族通婚,强迫关闭清真寺、禁止做礼拜等等。最后他还告诉乌斯满等人,说他携带的电台已经与台湾取得联系,说蒋总统虽然逃到了台湾,但仍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的支持,一旦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他就会率领三军反攻大陆,完成反共复国的大业,到那时也是新疆反共志士们的抬头之日了。
  乌斯满对尧乐博斯这一番话虽有自己的看法,但表面上仍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因为从眼前的利害得失考虑,他仍需哈密这块地盘,无论如何不应轻易触犯这块地盘的土皇帝。
  这时,仆人们端了一盘盘热腾腾的手抓羊肉走进毡房,乌斯满请大家洗手进餐。
  正当男宾客们乘兴大嚼大咽,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女宾席上却出现了有些尴尬的局面。这是由廖咏秋不能吃羊肉引起的,不管三太太怎样殷勤地劝说,她仍以因病多年忌食羊肉为名,一再谢绝了三太太的好意,搞得女客们有点扫兴。这时昆萨娜却机警地问道:"请问夫人,您吃不吃马肉啊?"廖咏秋说:"马肉可以吃的。"昆萨娜忙问仆人:"马肉好了没有?"仆人说:"好了。"昆萨娜说:"快快端来。"一盘盘热腾腾的马肉端来了,昆萨娜又大献殷勤,亲手把一块马肉递到廖咏秋手里。廖咏秋吃了一口,立即赞美马肉的鲜嫩可口。昆萨娜趁机告诉廖咏秋,这不是一般的马,这是不满周岁的幼马,所以才这样鲜嫩。随后廖咏秋大嚼大咽起来,女宾席上也呈现出极为活跃的气氛。
  宴会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但宾主们仍余兴未尽,乌斯满命仆人撤去肉食,端来由奶皮子调制的奶茶和油炸果子一类茶点,继续团坐言欢,昆萨娜趁机也拿过冬不拉弹唱起来,直到夜很深了才各自散去。
  尧乐博斯夫妇和儿子尧道宏,原来也准备告别乌斯满回到随行人员们已经安排好的营地,但乌斯满执意挽留他们在自己的毡房过夜,以示对贵客的尊敬和爱戴。尧乐博斯知道这是哈萨克人特有的风俗,也就欣然应允了。
  与乌斯满同住的只有他的三太太和女儿昆萨娜,大毡房倒也宽敞舒适。往常,乌斯满夫妇多半睡在毡房一侧的一个由帐幔遮隐的元宝形的彩色木床上,女儿就睡在毡房正中的大花毡上。现在,这个大花毡让给尧乐博斯一家,昆萨娜只好在大花毡的一角安排自己的铺位了。因现在仍是春寒季节,三太太命昆萨娜给客人铺厚一点。昆萨娜随即在正面的衣箱上取下好几条缎面褥子,铺好之后还在上面铺了特别暖人的熊皮,然后按照哈萨克人的习惯,先请尧乐博斯夫妇躺下,昆萨娜又提来缎面被子给尧乐博斯夫妇盖上。尧道宏本来也应同时躺在尧乐博斯身边,来享受这独特的盛情接待,可是他却借故此刻没有睡意,独自蹲在火炉旁边取暖去了。昆萨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两眼,也只好陪同他坐到火炉旁边。
  因一天来的应酬、劳累,乌斯满夫妇和尧乐博斯夫妇很快就投入了梦乡,大毡房里除他们断断续续的鼾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尧道宏和昆萨娜却仍然坐在火炉旁边,因怕打扰了父母的睡眠,他们没有说话,但他们双方对视的目光中仿佛已无陌生之感。关于昆萨娜与那些年轻巴图尔们的风流韵事,尧道宏已有所闻,当火炉乍明乍暗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尧道宏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冲动,他一把抓住了昆萨娜的手,随即把她拉向自己的怀里。昆萨娜没有拒绝,只是轻声提醒不要惊动了四位老人,接着便示意尧道宏躺到大花毡的一角也像刚才那样,替他盖好被子,之后她也躺在尧道宏的身边了。
  这对不期而遇的男女究竟干了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因为戒备森严的乌斯满的毡房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
【五】  尧乐博斯在乌斯满驻地安营扎寨之后,首先来投奔他的是原国民党起义部队驻镇西骑兵营的叛兵,随后又是原国民党伊吾县县长艾拜都拉和部分叛变的武装警察。这些大半都是维吾尔人,其中不少人都是尧乐博斯的亲信和旧交,他们的叛变是早就与尧乐博斯预谋好的。此外,还有一些原来就属于哈密管辖的哈萨克头人,也表示愿意听从尧乐博斯的调遣,其中包括原哈密副专员阿通拜克和镇西公安局长哈太等人,他们都拥有一些比较强悍的部落武装,足以影响原哈密地区一万余哈萨克牧民的动向。这样,逃离哈密时只寥寥数人的尧乐博斯,不到几天的时间,便发展为七八百人的叛乱武装了,尧乐博斯对此十分得意。
  当乌斯满从马克南留给沙伊洛夫的电台中获悉,逃到台湾的国民党当局除委任自己为"新疆反共总司令"外,还任命尧乐博斯为新疆省政府主席,对尧乐博斯既羡慕又嫉妒。
  不过如前所述,出于眼前的利害得失,他只能把这些思想情绪埋藏在心中,表面上对尧乐博斯仍毕恭毕敬。因为眼前的许多方面仍须尧乐博斯的支援和配合。特别是尧乐博斯曾一再向他表示,当他挥师西进之后,哈密地区仍将是他最可靠的后方,他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向奇台和迪化进军,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这种承诺对他实在太重要了,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对尧乐博斯不能有任何触犯,不能把内心的那种嫉妒有任何流露。
  又过了几天,为了进一步部署乌斯满挥师西进和尧乐博斯继续在哈密地区的行动,乌、尧双方举行了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在这个会议上,除了详细商讨了双方的军事行动和互相配合问题,还商讨了由于武装人员的增加,如何由各个部落分担这些人员的供应事宜。
  会议之后,尧乐博斯开始了单独行动。他以开辟新的战场为名,实际避开了人民解放军比较注意的镇西草原,率领着他的叛乱武装向镇西草原北部山区和伊吾县境进军了。
  尧乐博斯单独行动以后,乌斯满也开始了西进的行动。他的行动计划是,首先占领哈密专区与迪化专区交界的大小红柳峡和大石头一带,然后进军木垒河和奇台以及整个迪化专区的哈萨克牧区,尽快在广大的牧区燃起武装叛乱的战火,最后相机夺取省城迪化。老实说,对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乌斯满自己也没有确切的把握,可是他那带有很大盲目性的自大狂,那由马克南和扎克勤一类国内外反动分子煽动起来的政治野心,还有那凭着某些历史经验如对盛世才长期对抗和周旋的经验而产生的侥幸心理,终于促使他贸然行动了。
  出师并不顺利,首先是天不作美,一场大雪过后,气温突然降到零下三十几度,暂时迟滞了前进的步伐,同时给随军行动的部落牧民和畜群带来了极大的艰难。此外,一些临时调来的部落武装不听调遣,经常擅自跑回自己的部落,影响了统一步调。在这些部落武装中,使乌斯满最恼火的是阿塞特那近百名分外强悍的骑手。这些骑手虽然在统一训练统一指挥的名义下,早已编入乌斯满主力部队的序列,但他们仍以阿塞特的骑手自居,不但经常擅自行动,还一再标榜他们只听阿塞特的指挥。现在,这些骑手中的绝大部分,又擅自回到部落去了,而且借大雪带给部落的艰难迟迟不肯返回。
  乌斯满得知这种情况非常恼怒,决心严加惩处,彻底驯服这支武装。为此,他叫来了吉阿德,命他亲自率队去催促这些骑手返回,如他们不听命令,就宣布他们为叛逆,强行解除他们的武器,说这样不仅仅是对这支武装的惩处,也是对所有不听调遣的部落武装的警告,起到杀一儆百的效应。吉阿德听了正要走开,却被贾尼木汗拦住了。贾尼木汗劝乌斯满还是再慎重些为好,如果因此与阿塞特闹翻,对挥师西进极为不利。因为阿塞特不只代表着他自己的部落,他还代表着其他不少部落,他对西进的态度将直接影响着不少部落头人和牧民的行动。因此,要尽量避免与阿塞特闹翻,对他的那些骑手也不要轻易解除他们的武器,尽量避免自相残杀的情况发生,只要他们能尽快返回,就不要苛求了。尽管乌斯满并不完全赞同贾尼木汗这些议论,但出于对贾尼木汗的尊重,同时也考虑到眼前的一些利害得失,最后还是同意了贾尼木汗的告诫,并请贾尼木汗亲自到阿塞特那里去一趟,做些劝说和开导。贾尼木汗没有推辞,还相邀吉阿德、胡大拜、如斯坦等几位亲信头目一同前往,以壮行色。
【六】  自阿塞特随同乌斯满东迁镇西草原现在又开始西进以来,他越来越陷入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中。由于乌斯满有意对他封锁消息,他苦于无法了解时局的真相和动向,他只能从返回部落的骑手们那里听到一些有关时局的片言只语,在谣言频传、众说纷纭的情况下,他不知到底该走向哪里。他对自己追随乌斯满的抉择极为懊悔,但又下不了与乌斯满彻底决裂的决心。他虽然也听到一些新疆和平解放后的情况,由于他特殊的身份地位和长期形成的一些偏见,对共产党领导的新政权仍抱有很深的疑虑。此外,自去冬以来,因流离失所,人畜伤亡惨重,眼前又遇特大风雪侵袭,广大牧民饥寒交迫,几乎濒于绝境,而他作为部落头人却束手无策,深感愧对一直信赖他的父老乡亲。
  面对这一连串的矛盾和痛苦,他越来越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是真主对他的惩罚,不然的话,为什么偏偏集他于一身,如同瘟疫一样无法解脱呢?在这样的思想支配下,他变得非常颓唐消极,沉默寡言,对任何事物仿佛都听之任之,不再认真思考和对待。因此,当贾尼木汗等人来到他的毡房,向他提出那些回到部落的骑手们应尽快归队的时候,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并一再声言他既然把这些骑手们的指挥权交给了乌斯满,他就无意再直接指挥他们,如果他们的行动有失检点,就请乌斯满直接处置他们就是了,无须再找他出面处置。话虽如此,但贾尼木汗等人非常清楚,如果他不出面肯定无济于事,于是还是恳请他亲自出面规劝那些骑手们尽快归队为好,在贾尼木汗等人的恳求下,阿塞特感到不好再断然回绝,便勉强答应了。
  阿塞特这种态度很快在部落中引起种种议论,不少牧民似乎都能理解他的处境和苦衷,说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也有不少牧民不能理解,特别是不能理解他轻易把部落武装交给乌斯满去统一指挥,抱怨他胆小怕事,随波逐流,与以前的阿塞特判若两人;还有一些年轻的牧民更是怨声载道,甚至出言不逊,公开指责他背离人民的意愿,扬言再这样下去,他们将逃离部落另寻出路。
  每当部落遇到一些重大事件或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的时候,牧民们总是习惯地来到一位叫艾比的老人的毡房。这位艾比是有名的"阿肯"(哈萨克民间歌手),他出口成诗、能弹善唱,而且年高望重,料事如神,人们把他视为智慧的明灯,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是希望能在他这里得到启示和答案。现在牧民们又来到他的毡房求教了。因为谈论的是阿塞特,一向尊重阿塞特的艾比阿肯有些为难。说心里话,他对阿塞特也有不少怨言和不满,但如果也和盘托出,必然会火上加油,越发激起大家的抱怨和不满,这样不仅无补于事,反而会把事情搞糟。因此,他有意避开了自己对阿塞特的一些看法,而是引导大家如何帮助阿塞特排除那些颓唐消极的情绪,尽快振作起来,以便率领大家度过眼前这种最艰难的时刻。
  艾比阿肯在谈话中反复强调了一个好的头人和大家团结一致的重要性,勉励大家应继续在阿塞特的率领下团结一致,渡过难关,千万不可离心离德,干出涣散部落的蠢事。艾比阿肯的话深深打动了每一位在座的牧民,大家除了表示赞同,还公推艾比阿肯代表大家去劝一劝阿塞特,以便使这位大家信赖的头人振作起来。艾比阿肯没有推卸,只是又邀了几位平时与阿塞特交往较多的牧民结伴而行。
  最近以来,阿塞特因心情不好,常常以身体不适为由,把一些来访的客人拒之门外,即使勉强接待也显得十分冷漠。可是,当艾比阿肯来到他的门前,他却一反常态,不但从内心深处感到喜悦,而且亲自迎出门来,分外热情地说着:"欢迎,欢迎,欢迎您的到来。"接着又向同来的牧民问候,随后陪大家走进毡房。
  阿塞特对艾比阿肯的尊敬爱戴并不亚于部落的牧民,他同样把艾比阿肯视为智慧的明灯。过去每当遇到一些疑难,他也和牧民们一样经常登门求教,只是因为近来的心情不好,对这位老人便有些怠慢了。现在艾比阿肯的到来,仿佛又唤起了他对这位老人的尊敬爱戴,唤起了向这位老人求教的热望。因此,当大家入座以后,他便首先表达了这种心情,并对近来不曾到老人的毡房问候表示歉意。
  艾比阿肯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您作为我们大家尊敬的头人,如果这样说,我这个普通百姓就无地自容了。"
  阿塞特说:"不,您太谦虚了,在我心目中,您既是长辈又是尊师,您自己也是知道的,过去我每当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我总是要向您求教的。"
  艾比阿肯再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因为这确实是阿塞特的肺腑之言,并非阿谀奉承之词。于是他便乘机说出了今天的来意,并说他是代表整个部落的牧民来说这一番话的。
  阿塞特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沉吟道:"我也不愿意这样颓唐消沉啊,可是眼前的世道如此,我实在感到心力交瘁无能为力了。"
  艾比阿肯说:"不,依我看我们还没有走到这样的绝路上,重要的首先是不能灰心失望,特别是像您这样的头人,更不能灰心失望,因为您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我们大家。记得您过去常常以羊群为例,说如果没有一个好头羊,羊群就会迷失方向;一个部落如果没有一个好头人,牧民就会遭殃。这的确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所以我觉得越是一个好的头人,就越应处处做出表率,也如同羊群的头羊一样,如果这只头羊万一因一时疏忽而掉进深谷,整个羊群也会跟着它跳进深谷,这样的惨剧我们见得太多了。在我们哈萨克的至理名言中,有很多是表达头人的重要的,比如'如果没衣领,衣襟又有何用?''如果中间没有鼻梁,两只眼睛也会打起架来',所有这些无非是说,如果没有一个好头人的率领,众人就会盲目涣散离心离德,甚至酿成整个部落解体。阿塞特台吉,请原谅我直言相告,如果您亲自到大家中间走走,认真听一听大家的议论和呼声,您就知道我现在说的并不是夸大其词了。"
  继艾比阿肯之后,同来的几位牧民也以极为真诚恳切的态度,讲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大家比较共同的意见是,在目前这种吉凶难卜的情况下,还是为自己的部落多想几条出路为好,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乌斯满走下去,否则万一乌斯满陷入绝境,整个部落岂不也跟着同归于尽了吗?因此,一定要设法保持部落有一定的自主和自卫的能力,不能轻易放弃对部落武装的控制,同时还应该派些忠实可靠的人到外界探听一些情况,打破乌斯满对外界消息的封锁,为部落另寻出路提供依据。
  阿塞特听了艾比阿肯和大家语重心长的话语,不由陷入沉思。他深深感激大家对他的信赖和期待,也觉得确实应该顺应大家的意愿,认真思考一下今后的决策。可是当他想到一些具体的事宜,特别是关于保持部落的自主和自卫能力以及另寻出路的具体事宜,又觉得困难重重,决非只凭一时的主观愿望所能解决的,于是他又陷于深深的矛盾中了。他满脸难色,长吁短叹,不知从何说起,毡房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在这种情况下,艾比阿肯觉得不宜再逼迫他匆忙表态。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同时也为了通过另外一种方式,继续表达自己的意愿和期待,艾比阿肯不由取下挂在毡墙上的一支冬不拉,先是弹了一支简短的前奏曲,随后便在冬不拉伴奏下,轻声唱起即兴编唱的诗歌:
  弹响冬不拉琴弦,
  唱一支心灵的诗歌,
  唱我们深重的灾难,
  唱我们悲惨的生活。
  像骏马痛失前蹄,
  像雄鹰折断翅膀,
  在死亡线上挣扎,
  在动荡的草原流浪。
  难道这真是命中注定,
  难道就这样了此一生,
  不,这不是命运的安排,
  这是人为的灾难和愚弄。
  究竟是谁带来的灾难,
  稍加思索便不言自明,
  快驱散心中的迷雾,
  去寻找那生存的途径。
  千斤重负由骆驼驮载,
  人间苦难由英雄担承,
  只要顺应人民的意愿,
  就能够绝路逢生。
  湖水动荡山崖倒塌,
  人民的力量无比强大,
  只要顺应人民的意愿,
  光明的道路就在脚下……  句句诗歌似金玉良言,掷地有声,深深打动着阿塞特和在座的牧民。可是当艾比阿肯的弹唱结束以后,当大家又谈到有关部落的自主自卫和另寻出路的事宜,阿塞特仍顾虑重重,难以做出明确的决断。艾比阿肯深深地叹口气说:“阿塞特台吉,我们大家的意愿都反复说过了,何去何从我们并不想勉强于您,您再认真想想吧,我们期待着您的决策。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愿真主保佑您平安。”艾比阿肯说着做了个祈祷,随后便与同来的牧民向阿塞特告辞回家了。
【七】  艾比阿肯是怀着沉重和失望的心情回到自己的毡房的。由于他家境贫寒,孤身一人度日,毡房里陈设简陋,冷冷清清。毡房正中的火堆已经熄灭,更显得冷清空寂,他走到火堆旁边,想把火重新燃起,因燃料已经没有了,只好作罢。他叹息一声,在破旧的地铺上坐了下来。
  这时,一位姑娘带着满满的一口袋干牛粪走进毡房,有些抱歉地说:“阿爸,家里来了客人,我来晚了。”说着,在火堆旁蹲下来,用少许木柴点燃着一块块被人们视为最好的燃料的干牛粪。艾比阿肯不由说道:“孩子,又难为你帮忙了。”姑娘忙说:“阿爸,您老又说见外的话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艾比阿肯再没有说什么,姑娘的话确实出自肺腑,她几乎天天如此,就像亲生女儿那样孝敬自己,任何客套话都显得多余了。
  姑娘的名字叫乔丽潘,是启明星的意思,是个很漂亮的名字。人也长得端庄俏丽,是部落中数一数二的漂亮姑娘。她对艾比阿肯如此关怀,不仅因为她是艾比阿肯的好邻居,还因为她是艾比阿肯的养子布尔库特的未婚妻,尽管这一婚姻遇到了挫折,布尔库特也因此远走他乡,但乔丽潘却忠贞不渝,坚决表示一定要等布尔库特回来,还改口称艾比阿肯为阿爸,公然以艾比阿肯的儿媳自居。对一个孤寡老人来说,有这样一个贤德的儿媳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艾比阿肯仍时常感到不安,因为布尔库特远走他乡后一直杳无音讯,他生怕长期拖延下去耽误姑娘的终身大事。
  火很快烧起来了,升腾的火苗把毡房照耀得红光闪闪,冷清的毡房渐渐温暖起来。艾比阿肯笑道:“俗话说火是冬天的花朵,真是话不虚传。你看,这升腾的火苗,这红彤彤的光辉,不正像竞相开放的花朵吗?而且这花朵既耀人眼目,又带来温暖,是一般花朵所不能相比的。”
  乔丽潘听了这诗一般的语言,立刻激起对老人的敬爱之情,说道:"阿爸,您说得真好,每听您一次谈话,都使人感到喜悦,受到教益。记得布尔库特还没出走的时候,我们曾经多次说过,如果我们能从您智慧的语言中学到万分之一,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老人说:“不,后长的犄角比先长的耳朵长,你们年轻人总要超过我们这些老头子的。你和布尔库特都是聪明的孩子,也都有言谈和弹唱的天赋,我本来早就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希望你们也能成为受人尊敬和爱戴的阿肯,可惜布尔库特被迫离开了部落,眼下又这样动荡不安,我的这个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
  老人说罢叹息一声,脸色阴沉下来,老人的神色很快感染了乔丽潘,而且触发了她的一件心事。这心事她本来早就想告诉老人的,又怕引起老人的烦恼,便一直压在心里。她现在忽然觉得再不能对老人隐瞒了,因为此事不仅关联着她自己的命运,也关联着她与布尔库特的婚事。她不由显出极为忧虑的神色,庄重地说:"阿爸,近来有件心事本来早就想对您说的,又怕引起您的烦恼,也就一直压在心里,现在想来还是告诉您为好,不然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也许就来不及再告诉您了。"
  老人见乔丽潘说得如此庄重,急忙问道:“什么心事,快告诉阿爸。”
  乔丽潘说:“看来吉阿德巴图尔贼心不死,他近来时常调笑于我,如果以前的事再次发生,我恐怕就在劫难逃了。因为现在是战乱时期,他吉阿德握有兵权,可以为所欲为,再加上阿塞特台吉也不像以前那样敢于仗义执言和挺身而出了,如吉阿德再次贼心不死,灾难肯定会落到我的头上。”
  其实乔丽潘说的这些老人已有察觉,只是他对事态的发展尚未做出肯定的判断,也就没有进一步思考此事。现在经乔丽潘这么一说,他立刻感到事情的严重,不能不认真对待了。可是面对这严峻的事实,又该怎样避免不幸的发生,避免这灾难的来临呢?他黯然沉思,满脸难色,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这情景进一步触动着乔丽潘的心情,加深着她的忧虑,被人们誉为智慧明灯的阿爸尚且这样满脸难色,一时难以决断,看来这场灾难怕是很难逃脱了。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三年前那由吉阿德的暴虐而发生的惨剧,仿佛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八】  那是一个夏日的早晨,绚丽的朝霞把阿尔泰山的夏牧场照耀得格外明媚动人。年轻的牧工布尔库特放了一夜的马,现在正吆喝着马群从高山密林中奔向山下的阿乌勒(哈萨克部落内最小的社会和生产组织)。
  山林中晨鸟啁啾,野花盛开,布尔库特不禁引吭高歌:
  晨鸟唤醒了沉睡的夏夜,
  启明星迎来了金色的黎明,
  夜晚放马时我一直想念着你,
  欢迎我吧,像这金色的黎明。  布尔库特一面歌唱一面环顾着山下的草滩,小河旁边的阿乌勒呈现在眼前,而且看到了那个他一直想念的姑娘。这姑娘就是乔丽潘,她正提着一个汲水的木桶向河边走去。
  心爱的姑娘我已看到你的身影,
  你可听到我发自肺腑的歌声,
  你心爱的山鹰就要飞回窝巢,
  (布尔库特即山鹰之意)
  欢迎我吧用你甜美的歌声。  要是往常,布尔库特的歌声肯定会得到姑娘的回应,但今天非同往常,他不但没有听到那甜美的歌声,而且很快发现姑娘的步履沉重而又缓慢,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蹒跚着走到河边,随即又默默地坐在河边的草坪上。这一反常态的情景,不禁使布尔库特有些惊异了。
  歌声从来是心灵的钥匙,
  晨鸟般的姑娘为何默默无声,
  快敞开你那诗歌的心扉,
  来回答我坦诚的歌声。  布尔库特唱着走下山坡,把马群吆喝到栅栏围起的马圈,随后来到姑娘身边。他见姑娘仍默然不语,便问道:"乔丽潘,你今天是怎么了,就好像变成了哑巴?"
  乔丽潘深深叹息一声说:"我今天心情不好。"
  布尔库特忙问:"为什么呢?"
  乔丽潘让布尔库特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本来早就想告诉你的,又怕你听了生气,我只好闷在心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有一双恶毒的眼睛把我盯上了。"
  "谁?"
  "乌斯满的巴图尔吉阿德。"
  布尔库特不由一惊:"是他……"
  "要是他真有歹意,灾难就会落到我们头上。"
  布尔库特立刻无比义愤,狠狠地说:"这条恶狗,如果他真敢对你放肆,我就宰了他!"
  "不,他人多势众,你不是他的对手,再说他背后还有乌斯满巴图尔撑腰,如果乌斯满也怂恿他为非作歹,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布尔库特沉然不语了,尽管他满腔义愤,也不能不承认这严酷的现实。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乔丽潘说:"我们逃走吧,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
  布尔库特沉吟道:"逃走?逃到哪里去呢?再说不论是我阿爸还是你母亲,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我们走了谁来照顾他们呢?"
  "还有我哥哥嫂嫂吗,他们都是好心肠的人。"
  "这个我相信,可是自乌斯满巴图尔与三区方面闹翻以后,我们一直像流浪汉一样搬来搬去,整个草原动荡不安,哪里又是我们的安身之所呢?"
  难道我们真的就走到绝路上了?"乔丽潘说着不由依偎到布尔库特胸前,随后信誓旦旦地说:"布尔库特,你放心,不管遇上怎样的噩运,我决不变心,决不让任何人玷污我的清白,我就是死了也是你布尔库特的人。"
  布尔库特激动地把乔丽潘拥到怀里,一面爱抚着她一面说:"这我相信,不过我想我们还没有走到这样的绝路上,我看我们一同去找找我阿爸和你哥哥,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乔丽潘听了稍微宽慰了些,她一面点头一面注视着布尔库特,布尔库特趁势吻着她的前额,吻着她那她闪着泪光的脉脉含情的眼睛,这一双年轻的恋人仿佛忘记了他们面临的危难,暂时沉浸到那幸福的爱河中去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二人从热恋中惊醒,放眼看去只见吉阿德巴图尔领着一帮全副武装的骑手朝河边走来了。
  布尔库特愤愤地说:"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刚说到这条恶狗,他真的就来了。"
  乔丽潘忙说:"趁他们还没到跟前,我们赶忙躲开吧。"
  "不,我们光明正大,为什么要躲开呢?"
  "既是恶狗,他哪知道什么是光明正大呢?还是躲躲为好。"
  布尔库特犹豫了片刻,正要走开却来不及了,吉阿德和他的骑手们转眼到了跟前。
  吉阿德上下打量着这双恋人,然后把目光集中到布尔库特身上,冷笑一声说:"你小子两手空空,一贫如洗,也想吃这块天鹅肉,真是太不自量了。我劝你还是先找个媒人议议姑娘的身价,掂量一下你到底能拿出多少牲畜,再来做这个美梦吧,你这个一匹马也没有的穷牧工,流鼻涕的穷光蛋。"
  布尔库特一下子被激怒了,凛然说道:"你少骂人,我一贫如洗与你何干?家贫并不可耻,仗势欺人才是最可耻的!"
  一句话说到吉阿德的痛处,他立即恼羞成怒,吼叫起来:"放肆!你小子胆敢与老子顶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向骑手们猛一挥手,发出威严的喝令:"来!你们每人抽他一鞭子!"
  骑手扬鞭策马,气势汹汹地向布尔库特冲上前来。乔丽潘见状急忙跑过来护在布尔库特身前,说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啊!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少跟他们废话!"布尔库特临危不惧,一面说着一面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逼视着冲上来的骑手,"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谁!"
  骑手们一时被震住了,吉阿德从腰间掏出手枪对准布尔库特,然后呵斥着骑手们:"你们这些笨蛋!胆小鬼!快把他抓起来!"
  骑手们纷纷下马,一拥而上,乔丽潘又护在布尔库特身前,骑手们立刻把她推倒在地。布尔库特急忙去搀扶乔丽潘,骑手们却乘机扭住了他的双臂,立即五花大绑,扭到吉阿德面前。吉阿德狰狞地笑了:"小子,怎么样,跟老子撒野,你也太不自量了。"
  这时,被推倒在地的乔丽潘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吉阿德面前哀求道:"吉阿德巴图尔,我求求你了,请你原谅他一时鲁莽,你就高抬贵手饶了他吧。"吉阿德霎时露出一脸的流氓相,笑道:"傲慢的姑娘,你也有求饶的时候。好吧,我吉阿德宽宏大量,可以饶恕他的鲁莽,不过从今以后你必须断绝与他的来往,听我使唤。怎么样,我心爱的小马驹儿?"说着,从马上伏低身子,嬉皮笑脸地用马鞭扫了一下乔丽潘的脸蛋儿。
  乔丽潘顿时怒火上升,趁吉阿德伏低身子的当儿,啐了吉阿德一口唾沫,大声骂道:"流氓!"
  吉阿德立即暴跳如雷,狠狠抽了乔丽潘一鞭子,随即又向骑手发出威严的喝令:"快快把她也抓起来,一同带走!"
  骑手们又一拥而上,扭住了乔丽潘,然后便把这一双年轻恋人拖到马背上带走了。
  布尔库特和乔丽潘被抓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部落。部落的人们对吉阿德一类狂徒本来就有很多怨恨,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无比义愤,纷纷聚到艾比阿肯的毡房,随后又叫来了乔丽潘的母亲和哥哥加沙尔,共同商量着如何去找吉阿德要人。
  艾比阿肯经过反复思索,觉得只有请出阿塞特出面交涉,才可能把人要回,于是便领了大家来到阿塞特的毡房。
  阿塞特听了布尔库特和乔丽潘被抓走的情况也很义愤,因为这不仅是对两个青年人的迫害,也是对他管辖权力的蔑视,另外布尔库特还是他的牧工,吉阿德随意把他抓走也太不顾及他的脸面了。因此,他欣然答应了艾比阿肯和大家的请求,决定立即到吉阿德那里去要人。当然,吉阿德的刁钻蛮横他是知道的,而且有乌斯满在背后撑腰,这场交涉能否如愿,他自己也没有绝对把握。为了增加声势和他的威严,他决定率领部落的牧民和几十名武装骑手一同前往。大家非常拥护阿塞特的这个决定,随即分头去通知能够通知到的牧民和武装骑手。人很快集合了起来,在阿塞特的率领下直奔吉阿德的阿乌勒而去。
  阿乌勒坐落在一处河湾的草坪上,当阿塞特率领着部落的牧民和武装骑手来到阿乌勒旁边时,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恰巧展现在大家眼前:布尔库特和乔丽潘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几名面目狰狞的打手把他们高高举起,正要抛向准备践踏他们的羊群(这是一种最原始最残忍的酷刑,把人抛向羊群之后,便鞭打羊群来回奔跑,直到把人踩成残废甚至活活踩死)。
  阿塞特急忙喊道:"住手!"几名打手见是阿塞特,同时看到了他身后的牧民和武装骑手,高高举起的布尔库特和乔丽潘一时僵持在空中了。
  "把人放下!"阿塞特继而喊着,随即策马奔驰到打手们跟前,"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酷刑!"打手们见势不妙,不得不把布尔库特和乔丽潘放到地上。艾比阿肯及乔丽潘的母亲和哥哥,急忙跑到跟前,各自抱了自己的亲人伤心地哭了起来。同来的牧民和武装骑手,也纷纷落下同情的眼泪。
  这时,吉阿德走了过来,环顾一下眼前的阵势,仍蛮横地说:"阿塞特台吉,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好。"阿塞特一听愈加恼怒,反问道:"何为闲事?他们都是我管辖的牧民,布尔库特还是我的牧工,他们究竟犯了什么戒律,你随意抓人不说,还动用这样的酷刑?"
  "他们目无尊长,大胆放肆。"
  "到底触犯了哪家尊长?大胆放肆又从何说起?"
  吉阿德一时语塞,在阿塞特面前他自知不宜以尊长自居,但身旁一位亲信却站出来说:"他们不知廉耻,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抱调情,吉阿德巴图尔上前训导,他们不但不听,反而恶言相对,这个布尔库特还持刀行凶,妄图杀人!"
  "你们人多势众,量他们无此胆量,即使他们的行为有失检点,也应该交我处置,不然我这个部落头人还有何用?"对方被质问得哑口无言。阿塞特继续说道:"吉阿德巴图尔,话就说到这里吧,人我要带走,如果你仍有异议,就请你到乌斯满巴图尔那里去控告我好了,一切后果完全由我来承担。"
  吉阿德气极败坏,但又觉得很难改变阿塞特的决定,便说:"好,那你就等着瞧吧!"说罢,立即跳上一匹快马,向乌斯满的驻地奔驰而去。打手们见主子走了,一时不知所措,阿塞特乘机命人替布尔库特和乔丽潘松绑,然后便带了他们和同来的人们返回部落去了。
  吉阿德很快来到乌斯满驻地,向乌斯满诉说了经过他歪曲编造的所谓事情的经过,诬陷阿塞特如何蛮横无理。乌斯满对阿塞特本来就有许多不满,听了吉阿德的话便发作起来,准备立即亲自去处理此事,不料却被三太太拦住了。
  三太太说:"我看还是先不要这么匆忙地去处理此事吧,事情的经过也未必都像吉阿德巴图尔说的那样……"不等三太太说完了,吉阿德便急忙辩解说:"太太,看您说的,难道我还说谎不成?"三太太冷笑了两声,随后说:"你是不是说谎我不敢断定,不过据我看,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为了乔丽潘那小妞儿吗?这一类事儿,你能瞒过巴图尔(指乌斯满),你可是瞒不过我的。"
  吉阿德还要争辩,三太太打断他说:"得了,不值得为了这个把事情闹大,更不值得因此去得罪阿塞特,如乔丽潘那妞儿真的使你牵肠挂肚,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这一类事儿根本用不着大动干戈。"
  吉阿德见事情已被揭穿,不敢再说什么,乌斯满权衡利弊也放弃了去亲自处理此事的念头。三太太见事情已经了结,便建议胡大拜到阿塞特部落走一趟,对阿塞特做点安抚工作,乌斯满也同意了。
  乌斯满对此事未加追究的消息在阿塞特部落传开以后,一直为此事担忧的牧民们总算放下心来,一场风波就这样暂时平息了。不过遇事总要深思的艾比阿肯却有了新的疑虑,他感到乌斯满对此事没有深究未必就是真的体恤民情,吉阿德也未必就此罢手,为了使今天的惨剧不再重演,他觉得还是让布尔库特逃离部落为好。决心下定以后便找乔丽潘的母亲和哥哥一同商量,他们都赞成艾比阿肯的想法,但乔丽潘得知此事却哭得死去活来,坚持与布尔库特一同逃离部落。艾比阿肯有些为难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让乔丽潘与布尔库特一同逃离部落,只是觉得这样很容易被人们误认为私奔,以致招来种种非议,甚至会被吉阿德等人视为把柄,再次掀起新的风波。另外二人一同上路也会增加旅途的拖累和艰难,因此他觉得还是让布尔库特先走,等布尔库特有了安身之处再设法让乔丽潘离开为好。乔丽潘是个通情达理的姑娘,当艾比阿肯向她说明了让布尔库特先走的理由,她便不再坚持与布尔库特一同逃走了。就这样,在一个静悄悄的深夜,布尔库特首先逃离了部落……
  乔丽潘从痛苦的回忆中又回到现实中来了。她满脸泪痕,神情呆痴,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严酷的折磨。
  艾比阿肯见这般情景,便安慰她说:"孩子,天无绝人之路,你也不要过于悲伤,回头我再与你母亲和哥哥商量一下,不管布尔库特有没有音讯,看来也得想法儿让你离开部落,以防不测。"
  此话正说在乔丽潘的心坎上,她就像一个受尽委屈而突然得到抚慰的孩子似的,一下子扑到艾比阿肯怀里大哭了起来。
  "孩子,哭吧,哭吧,哭出来总比憋在肚子里好受些。"老人一面爱抚着乔丽潘一面说着,自己也不由流下两行老泪。
  乔丽潘刚刚平静下来,远方传来阵阵枪声。老人和乔丽潘跑出毡房,只见部落的人们也都纷纷跑了出来,便和大家一同眺望着枪声的方向,猜测着事情的由来。
  没有多久便传来了消息,原来是乌斯满的亲信武装截获了人民解放军的几辆辎重军车,因分赃不均自己打了起来。人们听了这一消息,除了对乌斯满的亲信武装更加厌恶,也增添了新的忧虑,乌斯满对人民解放军如此猖狂挑衅,难道人民解放军会善罢干休吗?如草原烧起战火,谁又能躲过这场灾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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