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庭前花开花落落无一朵,嗟叹花神无意琢,身无红妆不气馁,只留顽强向上搏,什么意

诗曰:  茫茫混沌路八千,枉入其中若许年。  浮世穷途云缱绻,红尘末路雾连绵。  焚身烈火方飞去,障目飞烟又绕缠。  怜我世人多苦难,愿披褴褛向西天。  小诗一首,说的是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路上,穿过混沌界的浮世、穷途、红尘、末路四国时经历的许多磨难。只是四人过了那混沌界后,对其中的所见所闻,以及他们经历的诸多磨难却避口不谈,忌讳莫深。天上仙道神魔、诸山菩萨,甚至西天如来佛也绝口不提混沌界这三个字,就好像都不知道唐僧四人曾经进入混沌界一样。混沌界就这样慢慢地被世人遗忘了。吴承恩老先生的《西游记》本是根据唐僧师徒托梦写成,其中自然也就没有片言只语说到混沌界。后世有言“选择性记忆”,诚可信也。  小子混沌中人,曾有缘读到混沌界史书、地方杂志关于唐僧师徒四人的记载,从而得知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因不忍这段故事就此淹没于冥冥之中,斗胆写来补《西游记》之蛇足,提笔惶恐,不知所云。正是:  西行多少伤心事,一半疯癫一半痴。  不是今朝云梦笔,荒谈野史几人知?  第一回 蝶仙戏弄取经人 唐僧决议山神庙  话说唐僧师徒四人历经重重磨难,一路降妖除魔,去西天求取真经。这一日忽然被一座高山挡住去路。好大一座山!要问青山几仞高?白云只在半山腰。要问青山几里宽?连绵不绝到天边。  师徒四人费劲周折爬上山顶。当他们从山顶向下看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山下是无边无际的红云,一眼望不到边,不知有几千几百里。在夕阳下一片暗淡的猩红色,就象是一片血海汪洋。红云里似似有万马奔腾,搅得尘烟飞卷,翻滚不停。虽然相隔甚远,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却能感受到车马嘈杂,人声鼎沸的喧嚣景象。有诗为证:  氤氲几万重,映照九天空。  雾海层层紫,云山片片红。  寒星坠彀里,落日隐波中。  将起无名浪,只因欲趁风。  “阿弥陀佛!”唐僧合十颂佛:“徒弟们,这里离西天还有多远?为何如此景象?”  八戒道:“爷爷啊!这是咱们阳寿已尽,跑到阴间地府来了。那翻滚的是一口口的油锅,正把人下油锅呢,瞧血把云都染红了。这条下山路其实就是黄泉路,山下肯定就是奈何桥,桥上要喝孟婆汤。老猪我先去投胎,师父、猴哥跟上,沙僧你且殿后。来生你们再来找俺老猪,一同去西天取经吧!不知道那时候还能不能记得今生之事!”说罢一卷袖子抹起眼泪来。  “呆子!少胡说!”孙行者提棒作欲打状,八戒忙不迭地逃开。“俺老孙可是生死簿上销了号的!师父也是领的佛旨,都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轮不到阎王来管,怎么又会到阴曹地府来?”  “师父、师兄,这里有块石碑!”沙僧叫道。四人凑过去看那块石碑,只见石碑上部写着“不归山”三个大字,下部有几行小字,写的却是一首小诗:  悠悠几万年  渺渺不归山  到此神回首  向前鬼不还  八戒咂舌道:“连神仙鬼怪都不敢往前走呢!那可比阴曹地府要厉害的多!只怕是天下群魔聚会,少说也有八千魔王,十万妖圣,正讨论怎么捉拿师父呢!师父肉少不够他们分,还是掉头往回走吧。请大唐皇帝派百万大军前来剿灭,顺便送我们到西天去。”  行者笑道:“这呆子!刚说是阴曹地府,现又说是魔窟。师父肉少,你的肉多。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如你便施舍每个魔王一小块猪肉罢!”  八戒躲到唐僧身后,道:“只怕那魔王不但要吃猪肉,还要喝猴脑呢!”  行者举起金箍棒道:“呵呵,敢吃我的魔王恐怕还没有生下来呢。”  正说话间,忽然听见有人从前面山下唱歌而来。八戒道:“不好!只怕是阎王差牛头马面来勾人魂魄了!”  行者道:“你几时听说牛头马面唱歌的?勾人魂魄都是趁人睡着的时候偷偷干的,你这么活蹦乱跳的他如何来勾你?”  八戒道:“我哪里有你的经验?你被牛头马面勾过魂,我可没有。”  这时那唱歌的已经来到面前,却是一个邋遢老道。怎么一个邋遢法?只见他:须发结成千团,衣衫垂于两边。嘴角残留鼻涕,胸口几处污滩。手提一把拂尘,脚拖两只草鞋。嘴里唱的却是:  生于盘古开天日,得道鸿蒙未竟时。  知晓从前今后事,平尔心底腹中痴。  只因前世曾约定,守候到今不敢辞。  苦海无边君要记,回头是岸未为迟。  行者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跳到道人面前,拱手道:“老道且住!我有话问你。”  那道人止住脚步道:“小哥有何话讲?”  “俺老孙生于五百年前,尚不敢言老。李老君开山道祖,尚列于太清之右。如来佛西天至尊,尚坐在大鹏之下。你有多大年纪?就敢自比盘古,妄称鸿蒙?”  道人笑道:“人生于寅,地辟于丑,天开于子,混沌终于起元。贫道之寿,当与天地同,不知其有几万。又岂是凡夫俗子能知晓的?”  行者听得狂笑:“好个大言不惭!我且问你,你既称通晓古今,可知这前方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景象?”  “前方乃三千里混沌界。当初盘古开天辟地,不料未竟全功。天地间尚留几处混沌,此间就是其一。虽经几万年变迁,当中已同朗朗乾坤相似,然而变化万千,深不可测,虽神仙入内也恐不能全身而退。诸位可是往西?若是进入这混沌世界,无异飞蛾投火,自寻死路也。”  八戒听得真切,连忙问道:“这混沌里面可是有妖怪无数?”  “混沌之内灵气稀少,俗气弥漫,妖法仙术受到限制,很难施展,纵能施展其威力也只有千万分之一。所以即使有妖魔鬼怪,其手段也和普通人无异,倒是不必惧怕。”  沙僧问道:“可有猛虎蛟龙?”  “混沌中青山绿林几乎绝迹,野兽飞禽无处藏身,几近灭绝。虽有猛虎蛟龙,或在笼中圈养,或作盘中之餐,自保尚且堪忧,又安能伤人?”  唐僧疑惑道:“请问仙长,既然没有妖魔鬼怪、猛虎蛟龙,为何劝阻我们不要进入这混沌界?”  “虽然混沌中没有妖魔鬼怪,猛虎蛟龙,但是有一样东西,比妖怪厉害千倍,比猛虎凶狠万分。”  “噢?”师徒四人对视一下,齐声问道:“是什么?”  “人。”  “人?”四人面面相觑。唐僧先道:“请问仙长此话怎讲?”  “混沌中未曾有天,不知有法,演化出一类混沌中人。其人不明天命,不辨是非,不信报应,不怕因缘。拜强权而欺软弱,亲恶伪而远真善,重名利而轻良知。把个混沌弄得乌烟弥漫,瘴气逼人。仙妖之辈如进入混沌,若心智不坚,被其俗气沾染,轻则修为顿减,沦为凡物,重则性命堪忧。诸位切莫进入,枉送了戚戚性命。”  行者哼哼冷笑,道:“好个妖言惑众的老道!如果我们执意前去,又将如何?”老道笑道:“却有歌一首早已注定。”说罢唱道:  石猴烧掉一身毛,  野猪惹上一身骚,  一僧堕落成乞丐,  另外一僧,不知究竟是僧还是妖。  行者大怒,挚出金箍棒来照头便打:“好你个妖道!吃我一棒!”老道挥动拂尘把金箍棒卷住。行者用力抢那金箍棒,哪里抢得动半分?八戒叫道:“猴哥别急,我来帮你!”拿出钉耙乱打。那老道只把金箍棒牵来招架,铁棒钉耙叮当响作一团。旁边惹恼了沙僧,举起降妖宝杖要来帮忙,只急得唐僧俩忙劝阻:“且莫动手!”  那老道把拂尘一收,行者八戒登时跌倒在地。只见老道化作一只玉蝴蝶,翩翩飞去,还在那里笑着唱“石猴烧掉一身毛”,气的行者跳起来要追,却哪里还找得到老道踪影?  唐僧叹道:“这必是哪位神仙前来劝阻我等,不如另找他路绕过去吧。”   沙僧道:“他说这混沌方圆有三千里,如何绕得过来?”  八戒道:“这往前走也不行,绕也绕不过来,干脆咱往后走吧,去东天取经吧。俺也顺便回高老庄看看浑家。”  行者道:“不过一个妖道危言耸听罢了!师父休要听他胡言,万事有俺老孙护着,定能安然通过这混沌界。到那时再找老道笑话!”  看看天色将晚,四人寻思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眼见夕阳西落,那混沌却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红,仿佛一个血盆大口,堪堪要将四人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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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半山腰,忽然看见一座破旧的山神庙,有两人垂手站于门前,齐声高呼:“圣僧留步!不归山山神、土地受观世音菩萨嘱托,在此等候多时。”  行者大喜:“既有山神土地,当知一方风水。我且问你,这个不归山到底是何名堂?为何天生异像?”  那山神道:“此去前方就是三千里混沌界,乃是盘古大仙开天时残留遗迹,因此景象非凡。观世音菩萨嘱咐我等千万不要让圣僧进入这混沌界。”  行者惊道:“难道那蝴蝶老道说的竟然是真的?”  山神问:“蝴蝶老道又是谁?”四人把刚才的老道的情状说了一边,问那老道是什么来历。山神和土地却连连摇头,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  唐僧道:“观世音菩萨可曾说过如何过得了这个混沌界?”  那土地道:“圣僧可曾听说过大陆漂移之说?这混沌比天重,比地轻,是以悬浮于天地之间,漂移于陆海之际。百年前漂移到此,如今却是往北方去。观世音菩萨只吩咐小的留圣僧一行在此驻留,等这混沌漂走方可往前。”  唐僧道:“不知要等多少时间?”  土地道:“却不好说。圣僧明鉴,天地万物,皆有规律可循。唯有这混沌世界,却毫无规律可言。纵是大能之士也难对混沌内事作任何预测。这混沌若漂移得快,三、四年间当漂离此地。若漂移得慢,一二十年也未可知。”  唐僧顿足道:“一二十年?这如何等得?当初贫僧向大唐皇帝领旨时说三年即可取经东归,如今早已有十年,却又碰到这个混沌拦路,如何是好?”  行者道:“那蝶仙却说混沌当中有人。既然有人,进入也应无妨。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俺自靠金箍棒打出一条路来,又有什么可怕的!”  八戒道:“这猴子又托大!既然菩萨都说要等了,还要往前走干什么!”又问山神:“不知附近可有热闹的地方可以让我们住下安心等候?”山神道:“此地方圆几百里荒无人烟,诸位可以在小神的小庙里修身打坐。”八戒大惊:“啊?那我还是到混沌界里去吧!”  沙僧道:“难道就从来没有人从这朗朗乾坤进入到混沌中去吗?”  山神道:“这倒不是。这不归山上原有一个牛鬼大王,修炼的一身好本领。山下的龙泉洞里又有一个赤练蛇神,也有千年的修为。这二位妖仙百年前先后带领小妖进入混沌之中,至今未回。有一两个小妖逃出生天,但都已修为尽丧,沦为凡物。据他们说牛鬼大王和赤练蛇神在混沌中被人擒住,已是生不如死。”  唐僧道:“妖邪之辈,合该如此。我等行的端,坐的正,又有什么可怕的?这混沌虽说险恶,但想来也不是刀山斧海。只要我等小心行事,谨慎赶路,莫惹是非,难不成天还会掉下来。也罢,少不得要闯一闯这混沌世界。”土地、山神苦劝不止。唐僧只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  山神见劝不住,只得道:“如此请圣僧到小庙住上一宿,明朝赶路不迟。”又拿出一物,道:“观世音菩萨吩咐,如果圣僧执意进入混沌,请把此物随身携带,危难时或能化凶为吉,保佑平安。”  行者手快,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块玉牒,和那老道所化蝴蝶形状无二。行者怒道:“你等不是说不认识这蝶仙么?为何却有这蝶仙之物?”山神惶恐道:“小神也不知这是何物,只是受观世音菩萨嘱托交于圣僧。”  行者哼了一声,把玉牒往后一扔,道:“想来也是无用之物,不带也罢!”沙僧俯身把玉牒捡起交给唐僧:“大师兄,何必逞这意气?既然是观世音菩萨所赐,想必定有用处。”  正是:今朝幸把玉牒收,来日免成刀下囚。  欲知混沌内到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孙悟空试演金箍棒 猪八戒耕种九齿耙  次日清晨,唐僧师徒告别不归山山神、土地,离了山神庙,沿下山路进入混沌界。毕竟和朗朗乾坤不同:只见空中灰黄一片,不见天日,似有一层无所不在的薄幕笼罩在四周,目之所能见只有朗朗乾坤的十分之一。地上满是沙尘,走一步便尘沙飞扬,白龙马所过之处,卷起滚滚烟团。再看群山秃顶,树林稀少,河流混浊,鸟兽稀少,蚊蝇猖獗,一派末日景象。  行者道:“难怪盘古大仙要开天辟地,这无天无地的情景实在无法忍受。”   唐僧道:“盘古大仙早已身化朗朗乾坤,如今又有谁能再劈开这混沌世界?”  沙僧道:“别的没有什么,只有一点却不错:行李好像轻了不少。”  八戒大惊:“是不是你偷懒扔掉了行李,故意说行李变轻了?这混沌中不知道能不能化到斋饭,没有干粮如何度日?”  唐僧道:“悟净老实人,怎会做如此事?”  行者道:“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叫八戒来挑行李,恐怕早被他扔得一干二净了。”  沙僧寻思道:“难道不小心掉了什么行李?”放下担子一件件查找,却是样样都在。  行者道:“说也奇怪,我也觉得金箍棒好像轻了不少。”从耳中拿出棒子来掂了掂,道:“大!”化作丈八长短,碗口粗细,对八戒道:“你来试一下。”  八戒道:“猴哥说笑了,我哪敢拿你那哭丧棒!这棒子有一万三千五百斤重,一不小心就压死我了!”  行者更不说话,把棒子就扔了过来,八戒措不及防,两手接过,登时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直叫:“压死人了!压死人了!”  沙僧从八戒身上拿起金箍棒掂了掂,又挥舞了一下,道:“果然轻了!”细看那金箍棒,忽然说道:“大师兄!这上面的字也变了!”  行者接过棒子看那上面的字,读道:“如意金箍棒,重一百三十五斤”。这一下把行者气的须发皆张,七窍生烟,大吼一声:“气死我也!”跳高窜低,狂怒不已。  八戒拿起九齿钉耙掂了掂,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混沌中什么都变轻了啊。”  唐僧道:“悟空,这一路没有妖怪,只有人,却也不必使你那铁棒,变轻了也没什么关系。”沙僧也道:“纵使只有一百多斤,对付常人也已绰绰有余。”  那行者却是怨气无处发,施展神通,丢开解数,把金箍铁棒挥舞开来,直打得虎虎风生,乒乓作响。上下左右舞成一团,四面八方俱入圈中。尘沙弥漫,烟雾飞扬。有诗云:  一棍打来天地平,仙妖震撼战兢兢。  风云失色雷声动,颂我齐天大圣名!  行者良久收住架势,叹气道:“罢了罢了!如在往日,这一棒岂止千钧之力?定然要把天戳个洞,把地砸个坑,如今却连棵树也扫不倒。金箍棒啊金箍棒,想不到连你也沦落成一根普通的铁棒了!”  八戒道:“哈哈,风水轮流转,往日里让你铁棒沉重,七十二般变化厉害,兄弟我大人大肚,不跟你抢风头。可如今在这混沌之内,该是轮到俺八戒大显身手了!”  说的行者忽然惊觉:“不知道七十二般变化是否依然。”把身形一晃,念个决,道;“变!”  八戒笑道:“这是变了个什么?可是变了个猴子么?”再看那猴子,尖嘴猴腮,长毛蔽体。  行者大叫一声:“苦也!”  沙僧道:“师兄共有七十二般变化,这一个不行,难道那一个也不行?”  行者点点头道:“说的是。刚才变个斑斓猛虎不行,这里蚊子多,待我变个蚊子来看。”  说罢,摇身形,晃脑袋,闭眼睛,念口诀,嗖的一声腾空而起,真就变成一只五彩花蚊子,往八戒飞来。八戒急道:“莫咬我!咬我就把你拍扁了!”  行者闻言,不敢真咬,飞落袭来现了原形,喜道:“既然蚊子可以,别的说不定也可以。待我把七十二般变化一一试过。”  你道这七十二般变化是哪些?却是三界五行共八个类别,每个类别又分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黑、白共九种颜色,故称七十二般变化,又称八九神功。其实真就变化起来,又何止七十二种?学会了七十二般变化,就可以在三界五行中自由穿梭,躲过三界五行中的生老病死灾难,达到长生不老的境地。  行者抖擞精神,把七十二般变化一一试过,却是变来变去只有四种成功。哪四种?蚊子,苍蝇,老鼠,麻雀。原来任何变化都需要在特定的环境中,譬如你要在水里变一只斑斓猛虎,岂不立刻淹死?同样要在陆地上变一条黑鳍鲨鱼,也是不能。大部分变化都需要吸取天地间灵气,只有蚊子,苍蝇,老鼠,麻雀四样不需要灵气,只需要俗气,因此在灵气稀少俗气弥漫的混沌中依旧可以变化。  行者试完变化,道:“八戒,你也来试试。”那八戒摇头晃脑变了半天,却是一样无成。悻悻然道:“俺学的是天罡变化,和你这地煞变化却不同。”  行者叹道:“可惜此处无一朵祥云,我那筋斗云却是连试也不必试了。”  师徒四人嗟叹一番,收拾上路。原先有说有笑,变得相对无言。原先宇轩昂,变得意气消沉。能否走出这混沌界?连一向信心满满的孙悟空也忽然产生了一丝疑问。
  一连走了五六天的荒路,却是一个人影也不见。四人饿了吃些干粮,渴了喝些河水,路边倒也有些野果尚可充饥,倒也是勉强前行。这一日忽然眼前渐渐明亮,土地渐渐结实,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四人大喜,越走越快,渐渐地从没有路走到一条小路,从小路走上一条大道。极目远眺,已经可以看到炊烟袅袅,侧耳倾听,已经可以听到鸡鸣狗叫。  走了一段路,忽然道旁有块农地,有个农夫在那里挥舞锄头,看了唐僧师徒一眼,似乎有点惊讶,不过并不在意,埋头继续耕作。  唐僧道:“悟空,你去向那农夫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所在?”  行者笑道:“不必我去。刚才有人说了,混沌之外万事让我,这混沌之中却该他来大显身手了。”  八戒跳道:“说我?我去就我去!你道我八戒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吗?”气鼓鼓走到一个农夫跟前,稽首道:“施主,有礼了!”那农夫只做不听。  八戒又道:“施主!问个讯儿。”那农夫只顾干活,哪里答话。八戒急了,一把抓过农夫手里的锄头,道:“喂!我跟你说话呢!”  那农夫抬头发作道:“哪里来的野人!也来打扰我!我日夜辛苦劳作,依旧吃不饱穿不暖,偏你们这帮游手好闲的野人,只会吃白食,养得肥头大耳,还要来耽误我耕地!快走,快走!”劈手把锄头夺回。  行者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游手好闲,只会吃白食?他却有个钉耙,要与你耕地呢。”叫八戒拿出九齿钉耙拖在地里。  八戒道:“猴哥!又拿我开心!我这钉耙可是太上老君炉火锻炼,玉皇大帝御前钦赐,耙的是天河水怪,筑的是金铠银甲。要拿来耕地,俺老猪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的脸都往哪儿搁?”  行者道:“谁同你玩笑!快走!”拿出金箍棒劈头盖脸便砸,唬得八戒撒开两腿便跑,连带钉耙在地里翻土,片刻之间所有土地都已翻了一遍。  行者问那农夫:“如何?”  那农夫看了目瞪口呆,寻思道:“不想这肥头大耳的野人如此神力!这要一钉耙打过来,我身上岂不是多九个窟窿?那个尖嘴猴腮的野人看来更不是良善之辈,可不要惹恼了他们。”于是战战兢兢道:“但凭所问,知无不言。”  行者道:“我问你这里是什么所在?”  农夫道:“这里归硝石县管辖,往前边走不远就是硝石县城。”  行者又问:“这硝石县又是归哪一国管辖?”  农夫讶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这里是浮世国境内。没有听说过四大古国、八千歧路吗?四大古国是:浮世国、穷途国、红尘国、末路国,四个国家加起来共有八千座城池,故称八千歧路。”  行者点点头又问:“此地为什么叫做硝石城?这名字可有什么来历?”  农夫道:“只因城外的硝山上产销石,当地人多开采硝石矿,做成爆竹烟花卖到浮世国各地,因此叫做硝石城。”  八戒正自挥汗生气,闻言道:“那你们人人吃饭,怎么不叫饭桶城?”农夫惶恐不知如何答复。行者笑着代答:“虽然人人吃饭,但是想来吃成你这样肥头大耳的饭桶样子的还不是很多。”  行者又问那农夫:“这硝石县的官长又是什么人物?”  农夫道:“有个县官姓胡,乃是前任县官的儿子。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浮世国懒得来管,连县官都变成世袭的了。”  行者暗暗点头。又问:“浮世国的国都又在哪里?”  农夫道:“只知道是往西,不知道有多远。据说往返要几个月。”  行者拱手道:“多谢多谢!”与唐僧牵马,同八戒、沙僧上路。  那八戒抗着钉耙兀自抱怨:“害得我腰酸背疼!想我在高老庄里也不曾如此卖力!我那钉耙冰铁铸成,玉牙金叶,能掀龙窝,能捣虎穴,今天做了耕田农具!”  不题那农夫喜滋滋收工:“这两个野和尚力气倒大,一会儿就翻好了这么一大片地,省却我好多手脚!”单说唐僧师徒往西奔硝石城来。这一去有分教:  硝石城里风波起,烈焰熊熊无处避。  毕竟师徒如何走过这硝石城,且听下回分解。
  浮世、穷途、红尘、末路-----楼主好想象力,好文采,吴承恩活了?
  第三回 孙悟空义助老妇 余路平诬赖唐僧  唐僧师徒走了半日,远远看见一座城池。城墙矮小,年久失修,也无兵卒看守,亦少行人进出。进得城来,只见街道狭窄,两边店铺相连。有布店,米店,饭庄,药店,杂货店,却是店多客少:茶铺里无聊坐着几个老客,当铺里仰面躺着朝奉,饭店门口呆站着跑堂小二,人人面目呆板,城里一片萧条景象。  唐僧师徒看这硝石城中人,这硝石城中人也看唐僧师徒。看唐三藏:面目雅俊多神秀,头戴挺拔佛法冠。锦袈裟依体裁就,金银线前后相连。白龙马趾高气扬,马上人不怒自严。看孙悟空:火眼金睛如有神,金光头顶一箍轮。佛衣难蔽多毛体,腰里斑纹猛虎裙。莫看身形个子小,顶天立地一猢狲。再看猪八戒:肥头大耳圆身汉,长鼻多毛黑嘴脸。肩抗九齿铁钉耙,雄纠气昂前面站。再看沙僧:蓝脸红须紫佛衣,身高挺拔长手臂。挑一担巍巍站立,览终生不悲不喜。好精彩的四个人!硝石城中不免人人惭愧,自动地给唐僧师徒让出一条路来。  唐僧四人问明驿站所在,一路奔驿站而来。忽然迎面颤巍巍走来一个老妇人,一头白发,满脸皱纹,蓝布衣打着补丁,黑围裙沾着油腻,走路走得歪歪斜斜,也不拄拐杖,低着头只顾寻路,摇摇晃晃往前挪。  行者看这老妇人直直地朝白龙马走来,怕白龙马冲撞了她,忙上前相扶:“老太太当心!”唐僧也连忙把缰绳勒住,白龙马咴咴一身嘶叫,停了下来。  这老妇人抬起头来,看见唐僧师徒四人,哪里见过这样模样的人?当下惊得大叫一声,仰头便倒,不省人事。吓得唐僧连忙下马,把老妇人搀扶起来:“老人家,怎么样了?”一面叫行者八戒沙僧退后:“莫要惊吓了老人家。”  过了良久,老妇人才睁开眼睛,看着唐僧身后的行者八戒沙僧:“那是什么怪物?”唐僧道:“都是我的徒弟,并非什么怪物。”  老妇人道:“你这师父看着挺俊俏,怎么收些个这么的徒弟。”行者笑道:“别看长得怪,心眼并不坏。”八戒:“虽然有点丑,扶老又爱幼。”沙僧道:“脸上透着凶,心里映着红。”老妇人点点头:“的确如此。有些人看着和善可亲,其实一肚子的坏水。”  唐僧道:“老人家可摔得要紧?头上都跌破了皮了,不如骑这白马,我们送你回去吧。”  老妇人一摸头,果然都是鲜血。却不敢坐那白龙马,道:“这高头大马我哪里敢坐!一交摔下来命都没了!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们去把我儿子叫来。”  唐僧道:“哪里用得着!就让我的徒弟驼你回去吧。”  老妇人道:“那就让这个雷公脸的小师父驼吧,这个看着还顺眼,那两个凶神恶煞我不敢让他们驼!”  行者笑道:“行!行!您算挑对人了!别看俺老孙个儿不大,力气还有几两的,往日里有重的东西都是我搬,给王母娘娘搬过酒罐,给太上老君搬过火炉,给托塔天王搬过宝塔。便是华山泰山也驼了便走。”  老妇人笑道:“这小师父倒会吹牛。果然力气大了,不如干脆留在我家当个伙计,管吃管住,还管工钱。”  八戒道:“还管工钱?你有没有女儿?要不要招个上门女婿?”  老妇人为难道:“我只有一个儿子。刚成亲不久,等着抱孙子呢!”  沙僧把行者拉到一边,道:“大师兄!可记得那平顶山莲花洞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也是要你驼,搬了三座大山把你压在底下。这老太太会不会是个妖怪?也要使同样手段。你要不用火眼金睛看个仔细?”  行者道:“这混沌之中哪来什么妖怪?没听说这混沌之中妖怪也和凡人的法力差不多吗?她又怎么搬得动三座大山?”却不说原来在混沌之中火眼金睛也形同虚设,和沙僧的肉眼凡胎没有什么区别。  行者问:“老太太,家怎么走?”老妇人道:“只在前面不远,几个路口便到。”  行者驼起老妇人在前,唐僧上马,八戒牵着,沙僧挑着行李最后,一行人奔老妇人家而来。  行者问那老妇人:“老人家贵姓?今年高寿?”老妇人道:“老身夫家姓余,人称余婆婆。六十六啦,老啦,不中用了,走路也看不清楚了,摔一跤就走不动了。”  行者又问:“你们家里做何买卖?为何要招伙计?”余婆婆道:“祖上传下来的火硝行,也就是做些爆竹烟花的生意,贩到浮世国国都去,赚些路费而已。这几年道路难行,伙计们都不敢去,因此走得只剩下两三个伙计了。”  行者又问:“我们也正要去浮世国国都。这一路为何难走?”余婆婆道:“难走!难走!先要翻过几座高山,山路崎岖险峻。过了山都是平地,却比山路更加难走!我丈夫死在路上,眼下都是我儿子押送驴车去,往返一次得数月。每年要趁过年过节的时候赶到那里,烟花才能脱手。眼下却是淡季,工匠作坊的产品都堆积着呢,等北风刮起的时候也就该雇车夫上路了。”  行者正要问为什么到了平地反而更加难走,早已到了余婆婆家,果然是家火硝行,门口挂着招牌写着:“余记火硝行”。余婆婆指挥行者入内,到内找了个藤椅躺下。这边早惊动了余家媳妇,连忙过来探看余婆婆的伤势。余婆婆道:“跌破了头了,你快去把路平找来。”余家媳妇连忙去找那余家儿子余路平。  过不多久,只见门外风风火火撞进一个汉子,身材高大,面目黝黑,大声叫:“娘!您怎么啦?”余婆婆道:“也无大碍,跌了一交,把头跌破了。只去请个跌打大夫,贴付膏药便可。”  余路平诺诺待去,忽然看见唐僧一伙,勃然大怒:“撞倒我娘的可是你们一伙?”唐僧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们只是送余婆婆回家,却不是我们撞倒的。”余婆婆也道:“是我看见他们相貌古怪,惊吓跌倒的。”  余路平气不稍减:“那你们也脱不了干系!待我找大夫回来再和你们理论!”怒气冲冲而去。  这余婆婆对唐僧师徒道:“诸位师父,却是对不住了,我这儿子是个莽撞人,又不爱讲理,只怕要生事。趁他不在,诸位赶快走吧,我也不能留各位了。”  唐僧道:“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余婆婆保重。”  当下四人告辞出门,继续往驿站走。刚走不久,只听见后面人声嘈杂,却是余路平带七八个人赶来,大叫道:“不要走了那四个和尚!”一群人把唐僧师徒团团围住。  余路平道:“和尚,撞倒了人想逃跑吗?”唐僧合十道:“余施主误会了,令堂不是我们撞倒的。”一伙人哪里肯听,都道:“不是你们撞的你们为什么驼她回来?”  行者嘿嘿笑道:“是我驼的,却跟他们无关。你待怎样?”一伙人都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撞了人赔医药费!”  行者道:“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却是个行脚的僧人,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一伙人道:“你没有不见得你师父也没有?骑那么好的马,还有那胖和尚养得那么胖胖的,怎么会没有钱?”  唐僧道:“施主误会了,我们不曾撞倒令堂,也没有钱赔给你。”一伙人都道:“不肯赔偿,那就见官去!有胡知县青天大老爷在,定能判你个水落石出,心服口服。”  唐僧见众人纠缠不休,道:“既然有青天大老爷,贫僧就随你们见官。”  一伙人押着唐僧师徒来到县衙,击鼓鸣冤。有个捕头跑出来:“什么人在此喧哗?”  余路平点头哈腰地道:“李捕头!是我呀!余家火硝行的余路平呀,您不记得了?您到我家吃过饭的。”  那李捕头上下端量了一下余路平:“是你啊。为什么敲鼓呢?”  余路平道:“这几个和尚把我老母撞伤,又企图逃跑。求青天大老爷做主!”李捕头道:“原来如此,我马上禀报老爷,你且等着。”说罢进去通报。  正是:终日擒妖捉怪忙,今天辩理上公堂。  欲知胡知县怎么过堂,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胡知县怒打孙悟空 李捕头试解紧箍咒  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威武声响,胡知县升堂,众衙役分列两班,李捕头把众人带到堂下。胡知县三四十岁年纪,五短身材,腹圆腰粗,留着两撇小胡子。旁边站立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却是年纪甚轻,面貌俊雅。  胡知县把惊堂木一拍:“下跪何人?”余路平道:“小人余路平,在硝石胡同开了个火硝行。”  知县道:“你把事情原委从头说来,要是果然有委屈,自有本县为你做主。”  余路平道:“小人今日早些正在干活,忽然浑家跑来说家母被人撞伤,头破血流,被几个和尚驼了回来。小人回家一看,可不是么!满头都是血。这几个和尚就是肇事者,正在边上看热闹。小人因为要去请大夫,也没有看住他们。请了大夫回来一看,和尚已经逃之夭夭。小人叫了伙计邻居一起追赶,才把他们追到。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胡知县闻言微微点头。又朝唐僧等人一拍惊堂木:“和尚,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唐僧道:“贫僧自幼出家为僧,只跪佛祖菩萨,不跪人间帝王。”  行者道:“俺倒是半路出家,跪得人间帝王,可惜俺在五行山下压了五百年,风吹雨淋,患了关节病,这腿弯不过来,因此是想跪也跪不了咧。”  胡知县怒道:“来人,把他两个腿弯过来,看他跪是不跪!”李捕头带一衙役过来,行者只是嘻嘻而笑,任凭他两个弯这腿,哪里弯得动?两人满头大汗,没奈何只得回报胡知县:“回大人!这腿的确弯不过来。”  胡知县大怒:“岂有此理!给我用棍棒打他两腿!”两个衙役过来,拿木棒打行者两腿,行者只是嬉笑:“痒!痒!用力些!”  胡知县道:“给我狠狠地打!”两个衙役在棒上加劲,只听咔嚓一声,木棒断为两截,行者依然纹丝不动。  胡知县有些惊讶:“这和尚的腿倒是硬的很,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想弯也弯不过来?”再拍惊堂木道:“我问你,是何人把余路平之母驼回家的?”  行者笑道:“是我是我!那余婆婆也没有几斤,俺这腿硬,正好驼人,再重的人也驼得动。”  胡知县道:“可是你把余婆婆冲撞致伤?”  行者道:“俺没撞到她,是她自己跌倒的。”  胡知县道:“一派胡言!你没有撞她,那你驼她干什么?”  行者道:“她年纪大了,跌了一交走不了路。俺一时好心才驼她回家的。”  胡知县冷笑道:“明明是做贼心虚,撞了人不得不把人驼回家,还说是好心。刁和尚,不动刑就不肯说实话。来人!给我打三十大板!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和腿一样硬!”  又过来两个衙役,拎了木棍噼噼啪啪打行者的屁股。转眼三十棒打完,那行者只当给他挠痒,嘻嘻哈哈浑不在乎。  胡知县边上站的师爷见此情景,上前悄悄地在胡知县耳朵边嘀咕了两句。胡知县一拍惊堂木,道:“老爷我向来怜惜百姓,看在你初犯,不忍心把你打死,姑且饶你这一回。你可有银两财物,拿出来赔偿给余路平,花钱消灾,这案子就算了结了,你看如何?”  行者道:“这却犯难。一来我没有撞倒余婆婆,为何要我赔偿?二来我们都是行脚的僧人,身上没有些许的银两,你叫我拿什么赔偿?”  胡知县大怒:“好个刁钻和尚!明明衣光鲜明,怀金揣银。瞧你头戴的圆箍,金光锃亮,定是金子打成。却不肯拿来赔偿,真是个守财奴!来人,把他头上的金箍给我弄下来!”  行者失声笑道:“老爷可是要我头上这金箍?妙极!妙极!只要老爷能拿下来,我愿意拿来赔偿给余路平。”唐僧只在边上连称阿弥陀佛。  这边慌了猪八戒:“青天大老爷!万万不可!这猴脸和尚五百年前曾大闹天宫,连玉皇大帝也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只能靠这个金箍来约束他。要是这金箍拿下来,那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这猴子了!他肯定要把你这县衙都要拆了!”  行者朝八戒狠狠地瞪了一眼,转头对胡县官道:“老爷!这猪头和尚身上才藏金纳银呢!他肚子那么大,那是把金银都吞在肚子里。老爷只要叫人拿木棒打他的肚子,保管他吐出无数金银。”  八戒吓得连连摆手:“老爷别信他!要打俺肚子,只怕吐出来的都是腌臢之物。这大堂之上森严之地,可不要让俺的臭气污了!”  胡知县冷笑道:“这两个和尚倒先内讧起来了。来人,先把这猴脸和尚头上的金箍拿下来!再给这猪头和尚开膛破肚!”
  李捕头上前,用手抓住金箍往上捋,那金箍纹丝不动。李捕头叫来几个衙役帮忙,几个人一齐用力,那行者倒也合作,任凭他们捋那金箍。只是这金箍早已生了根了,哪里捋的下来?  李捕头启禀胡知县道:“老爷!这金箍太紧了,估计就和我婆娘的戒指一样,要用肥皂水润滑后才能拿下来。”胡知县一挥手:“好!快去准备。”不多时抬来一盆肥皂水,给行者涂抹在头上。  行者笑道:“我的儿!给我洗头吗?多搓两下,顺便敲敲背!”李捕头又来捋这个金箍,捋了好久还是弄不下来。  李捕头又启禀胡知县道:“老爷!肥皂水也不行,只有一个办法。用开水烫这个金箍。金子受热膨胀,自然就脱落下来了。”  沙僧道:“开水烫?那可是要烫死人的!”  行者笑道:“不怕,不怕!开水烫就开水烫!”  胡知县哼道:“既然这和尚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本县了。来人!用开水浇!”  李捕头得令下去,不多时拎来一壶烧开的开水,行者把头低下任凭开水浇灌,笑道:“舒服!舒服!刚才涂了肥皂,现在冲洗干净,服侍的还真周到!明天这县衙开个理发店吧,老孙我天天来光顾。”  李捕头不管这猴子冷嘲热讽,只管把一壶热水全浇到那金箍之上。直浇得热气腾腾,水汽弥漫。浇完开水又来捋那金箍。可是哪里拿得下来?那猴子只管在那里疯言乱语:“依我看,只有对这个金箍跪拜磕头,大叫金箍大人,请移驾县老爷的头上!或者叫来歌舞表演,趁这金箍看得如痴如醉手舞足蹈的时候把它挪开。或者再去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金箍,跟它说:这是你的娘子,赶快跟你的娘子一起去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捕头走到胡知县面前,低声说道:“老爷!要把金箍拿下来,只有把这个猴头砍下来!”说罢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胡知县犹豫道:“这个、、、”转头去跟师爷商议,师爷低声附耳说了两句。胡知县一拍惊堂木道:“老爷我有好生之德!人命关天,岂同儿戏!姑且饶这和尚的性命,把他的猴头寄存在他的脖子上。来人!把这几个和尚的行李全部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金银财宝!”  李捕头带了几个衙役,不由分说从沙僧手里抢过行李,全部打开倒在地上,只是些僧服僧帽,通关文牒,针线碎布,笔墨纸张,饱肚干粮,并无一点金银。忽然只听咣当一声,掉下一样东西来,却是个紫金钵盂。李捕头如获至宝,捡起来呈给胡知县。  胡知县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又掂了掂分量,问:“和尚,这是何物?”  唐僧道:“这是贫僧用来化斋的钵盂。”  胡知县道:“这钵盂如此沉重,你拿它化斋岂不手累?”  唐僧道:“这钵盂却有灵识,有缘人拿它便轻,无缘人拿它便重。”  胡知县怒道:“好个刁钻的和尚!竟敢暗讽本县无缘!这钵盂分明非金既银,来头不小,你们这几个穷酸和尚怎配拥有?究竟从何处偷盗而得?还不从实招来!”  唐僧道:“这是我东土大唐国库宝物。我离开大唐西行的时候大唐皇帝因为我此行艰难,特赠我化斋用的,并非偷盗而来。”  胡知县捻着胡须沉思:“东土大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国?”一拍惊堂木道:“即使这钵盂来自东土大唐,也只是个旧货,值不了多少钱。本县判你用这个钵盂抵罪,赔偿给余路平。也算便宜你了。你服也不服?”  八戒笑道:“老爷就不识货了,这古董却是越旧越值钱。这钵盂唤作紫金钵盂,有上千年的历史,乃是东土远古圣贤周文王亲手所制,代代相传,都作国库镇山之宝,便有十个八个余记火硝行也买得下。大唐皇帝只是让我们捎带到西天给如来佛祖送礼。你怎么把它当作寻常盛饭盛菜的饭碗了!”  唐僧制止八戒道:“八戒休要胡说!”又对胡知县道:“这是我大唐皇帝所赠,于别人乃是废铜烂铁一块,于我却是无价之宝,怎敢丢失!”  胡知县察言观色已久,闻言又把紫金钵盂细细端详了一番,又交给师爷看。那师爷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冲胡知县点点头。胡知县回过头来,发怒道:“好个守财和尚,吝啬僧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连一个钵盂都不舍得赔!来人,给我重打三十大板!”  衙役上来举起木棒就要打唐僧,行者连忙挡在前面:“我是他的徒弟,有事先打徒弟,再打师父。先打我吧。”  胡知县冷笑道:“每个人都有份的,少不了你的。来人!给我四个人一起打!”众衙役上来,抡起棍棒便打。行者还好,直打得唐僧躲闪连连,打得八戒哭爹喊娘,打得沙僧低头不语。  正是:人为钵盂鸟为食,从来后悔已经迟。  欲知唐僧师徒如何出得公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孙悟空暗盗佛宝 李捕头明抢金钵  行者见唐僧挨打不过,连忙高叫道:“停手!停手!我们赔偿便是!”众衙役闻言停手,都看胡知县吩咐。  胡知县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早识时务的话也可免受皮肉之苦!”转头问余路平:“本县判用这个紫金钵盂抵充你老母的医药费,你服也不服?”  余路平叩头道:“但凭青天大老爷吩咐。”  胡知县道:“既然都服,本县宣判:余路平老母跌倒致伤一案,盖由大唐和尚冲撞所致。判由大唐和尚赔偿紫金钵盂一个,聊充医药费。不得心怀叵议,再起争执。退堂!”拂袖入内。  余路平众人叩首连连:“青天大老爷英明!”怀揣紫金钵盂而去。  唐僧师徒出了县衙,不免埋怨行者:“你这猴头!怎么轻易把紫金钵盂给了别人!那是我大唐皇帝临别所赠,虽没有金银珍贵,于我却是无价之宝!叫我以后见了大唐皇帝如何回话!”  行者笑道:“知道知道!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里是他的地盘,他人多势大,我们何苦和他斗?”  八戒道:“想不到猴哥也有服软的时候!”  行者道:“大堂之上哭爹喊娘的可不是我!大家莫恼,我却有一个法子可以拿回那紫金钵盂。”  唐僧道:“是何法子?快快说来。”  行者道:“这里人多耳杂,我们且出城再说。”  一行人也不投驿站,匆匆出得城来,眼看天色将晚,硝石城已经远远抛在了身后。  唐僧道:“徒弟,你有何法子?赶快说来。”  行者道:“幸而老孙还会几样变化,如今天晚,我就变个老鼠去余家把紫金钵盂偷回来,岂不是干净利落?”  八戒笑道:“敢情这猴子做贼做惯了。当初看管蟠桃园便偷吃桃子,在瑶池又偷喝御酒,在老君炉又偷吃老君的仙丹,现在又要去偷紫金钵盂!”  唐僧踌躇道:“出家人戒偷盗,恐怕不好!”  沙僧道:“师父此言差矣!我们着实没有冲撞那余婆婆,本不该赔偿他紫金钵盂,如今只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怎么能算偷盗?”  唐僧点头道:“也好。悟空你早去早回,只须把紫金钵盂拿回,切莫要再生他事。”  行者道:“这个自然。师父并八戒沙僧可连夜赶路,恐那余路平、胡知县发觉追赶。老孙脚快,自当赶上和大家会合。”  唐僧忽然想起一事,取出那观音菩萨所赐玉牒,道:“你把这个带着,说不定有用处。”  行者藏好玉牒,和三人分别。先化作一只麻雀,扑腾腾飞进硝石城。只见夜幕笼罩,漆黑一片,混沌中也无月亮,满空中只有风声呼啸、飞沙走石,路上更无一个行人。正是:摸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行者找到余家宅院,只见一个房间依然亮着油灯,有人影晃动。行者摇身变作一只癞皮老鼠,从墙角小洞钻了进去,躲到角落里面看动静。只见余路平正在把玩那紫金钵盂,余婆婆和余家媳妇正坐在旁边观看。  余家媳妇道:“这东西是什么做的?真的那么值钱?”  余路平道:“好像是紫金做的。值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只是卢师爷在堂上都认定是件宝。那卢师爷是硝石县一等一的聪明人,怎会看错?明天我就去当铺问一下值多少钱。”  余婆婆道:“这讹诈来的东西,不要也罢。”  余路平道:“怎么叫讹诈?要不是因为他们,娘你怎么会跌倒?得些赔偿也是应该。”又道:“娘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现在火硝行周转不灵,上次去国都几乎没有赚到什么钱。下次雇车夫的钱都不知道从哪里筹!”  余婆婆道:“车夫的钱我们可以先赊着,从国都回来再还。”  余路平道:“娘!你不知道最近国都样样涨价,路费食宿都涨,下次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钱!”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有人敲门。余路平大声问:“谁?”  门外人道:“是我,隔壁的张裁缝。”  余路平问:“什么事?”  张裁缝道:“来还上次问你借的三百文钱。”  余路平把紫金钵盂往媳妇手里一塞,低声道:“我去开门,你把这个放壁橱里面藏好。”余家媳妇打开壁橱,把紫金钵盂塞到一个角落里,又把壁橱关好。  行者看的真切,吱溜一下钻进壁橱,找到紫金钵盂。待要拿走,怎奈紫金钵盂并非如意之物,不能变化大小,一个老鼠又怎么带走?行者无奈,先把紫金钵盂换了个地方,心道等你们全睡着了老孙再把它拿走。  这时余路平刚把门闩拿下。猛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从门外噌地窜进两个大汉,都着黑衣黑裤,头上包着黑头巾,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旁边押着吓得面无人色的张裁缝。  领头的用刀指着余路平道:“不准出声!我们是乱坟山上的强盗!听说你得了一件宝贝,特来向你借来耍耍!”
  张裁缝在旁边连连摆手道:“跟我没关系!是他们用刀逼我干的!”  余路平瞅着眼前的钢刀,咽了一下口水道:“什么宝贝?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那强盗怒道:“少装蒜!你不是从大唐和尚那里得到一件紫金钵盂吗?据说是上千年的古董,快快拿出来,否则你阖家老小性命不保!”  另外那个高个强盗走到余家媳妇面前,道:“不拿出来就先拿这小娘子开刀!”  余婆婆道:“我早说这是个不祥之物。媳妇,你就拿出来给他罢。”  余家媳妇看余路平,余路平无奈点点头。  余家媳妇打开壁橱,忽然惊道:“没有了!我刚才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  余婆婆道:“你想想清楚,是放那里了?也没什么好藏的,拿出来就是了。”  余家媳妇翻来覆去地找,道:“明明就放这里的!”  高个强盗怒道:“老子没功夫看你演戏!”拿刀一挥,余家媳妇衣衫破裂。  余路平怒道:“你!”欲待上前,却被钢刀抵住。  那领头的强盗道:“再不拿出来就把这小娘子的耳朵砍了!”余家媳妇急得满脸大汗,低头一遍遍地找,却哪里找的到?  领头的强盗向高个强盗点头示意,高个强盗轮起钢刀,余家媳妇惨叫一声,半个耳朵飞起,鲜血直流。  余路平目眦崩裂:“娘子!”又待上前,领头的强盗刀锋抵住他的喉咙,余路平不敢轻举妄动。  行者见此情形,心里琢磨:“恐怕要伤人命。不如先把钵盂给那两个强盗,再从强盗手里抢来,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也不用负偷盗之名。”便从壁橱里把紫金钵盂扔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余家媳妇欣喜若狂,不顾耳朵疼痛,捡起来道:“找到了!找到了!”说着把紫金钵盂递给那高个强盗。  领头的强盗道:“早点拿出来也就不用受罪了!撤!”两人也不收刀,掉转头便往门外退去。  这时余路平忽然大吼一声,扑上前去,要抢那领头的强盗手里的钢刀。那强盗侧身闪避。余路平箭在弦上,哪能收回?欺到面前又抢,争抢间把强盗脸上的黑布抓下。四目相交,余路平愣住了:“李、、、李捕头?”却不是李捕头是谁?  李捕头见事败露,和高个强盗一对视:“杀了!”手起刀落。余路平正愣神间,不及躲避,一刀正中心口,扑通倒在地上。  余家媳妇见此突变,哭喊道:“当家的!”不顾一切地扑将上来。那李捕头又起一刀,余家媳妇也倒地身亡,两条人命瞬间化为乌有。  余婆婆肝胆俱裂,大喊道:“儿子!媳妇!”扑上前来,被高个强盗一脚踹倒,头撞在墙壁上,就此不再动弹。那高个强盗举起钢刀,就要补上一刀。  事发突变,行者目睹余路平夫妇惨死,欲救不及。如今见此情状,哪里还忍得住?大喝一声,现了原形,挚出金箍棒,朝那高个强盗便打,一棒把高个强盗的刀打飞,又一棒打在高个强盗头上,直打得脑浆迸裂,瘫倒在地。  李捕头大惊,呼啦退到街上。行者纵身追来,却听一声口哨,火把四起,呼啦围上来几十个衙役。李捕头高声喝道:“众衙役听了!这大唐和尚因赔了紫金钵盂,心有不服,到晚来抢,杀了余路平一家三口。大家协力把他拿下!”顿时钢刀铁棒纷纷朝行者打来。  行者笑道:“你这小小的捕头也会信口雌黄!明明是你下手杀了余家人,却来诬蔑我!”面对几十个衙役毫无惧色,挥舞金箍棒越战越勇。只奈这是混沌之中,铁棒威力不及朗朗乾坤,竟然僵持不下。  眼看几个时辰已过,那些衙役哪见过行者这样的厉害对手,见几十个人都拿不下行者,地上满是钢刀碎片和半截铁棒,都有些心怯,只围着行者不敢向前。那李捕头只是远远看着,并不上前。行者斗了半夜,这混沌中又没有灵气补充,也有些力怯,横着金箍棒和众人周旋。  忽然人声嘈杂,胡知县和卢师爷带领大批衙役赶到。李捕头连忙上前低声禀报。卢师爷远远地观察了一下形势,低声向李捕头耳授机密。不一会儿,众衙役一起拿点着的火把往行者脚下扔,霎时间浓烟四起,烟雾迷漫。  那行者天不怕地不怕,却有一个弱点,就是两个火眼金睛,迎风落泪,遇烟酸疼,乃是太上老君八卦炉锻炼的后遗症。没想到卢师爷使出这一招,登时乱了方寸,捂住眼睛待要落荒而逃,脚下早有衙役棍棒扫来,行者眼睛看不真切,扑通摔倒在地。  几个衙役过来,把行者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扔在马上押入县衙。  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究竟行者能否逃出硝石城,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孙悟空背受鞭刑 卢师爷计烧大牢  孙行者被众衙役带回县衙,已经天明。胡知县升堂,李捕头把行者押到堂下。  胡知县一拍惊堂木:“李捕头,把昨晚的经过讲述一下。”  李捕头道:“启禀老爷,昨晚我和王二愣巡街,发现这个和尚往余路平家去,便悄悄跟踪。看到他持刀破门而入,威胁讨回昨日赔偿的紫金钵盂。余路平不给,他便凶性大发,杀死余路平、余家娘子、余婆婆三人。王二愣上前阻止,被这和尚一棍打死。小的和众弟兄和这和尚斗了半夜,无奈这和尚凶狠异常。幸亏老爷和师爷及时赶来,施妙计才把这和尚捉住。”  胡知县点头道:“可有人证?”  李捕头道:“有余路平家隔壁张裁缝可以作证。”  胡知县立刻传张裁缝。不多时张裁缝到。胡知县一拍惊堂木道:“你可是余路平家隔壁的张裁缝?”  张裁缝早吓得体似筛糠,磕头如捣蒜,道:“是是!”  胡知县道:“把你昨夜看到这和尚如何杀人的经过一五一十说来。”  张裁缝道:“是是!因小的月前向余路平借了三百文钱,昨夜去余路平家还钱,正巧这和尚破门而入,向余路平讨要一个紫金钵盂。那余路平不给,他便杀了余路平、余家娘子和余婆婆。这时李捕头和王捕快赶到,要制止这和尚,这和尚连王捕快也杀了。后来这和尚逃到街上,被众捕快抓住。小的就看到这些。”  胡知县点头道:“嗯,很好,你可以下去了。”然后对行者道:“和尚!老爷我昨天告诫你等不要心怀叵议,再起争端。没想到你竟然持刀行凶,枉杀人命!幸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叫我擒住。你那几个同党如今藏在什么地方?还不从实招来!”  行者听得只是哼哼冷笑,道:“你这狗官!明明是你指派爪牙去抢紫金钵盂,又杀人灭口,却想把罪名全栽到我的头上!那紫金钵盂现在恐怕已经在你的府中了吧!”  胡知县怒道:“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给我用鞭子抽!”知道行者不怕棍子,因此用鞭子。  几个衙役上来撕开行者后背的衣服,另一个衙役捧着粗大的皮鞭上来,对准行者的后背就抽。这鞭刑却是厉害,普通人受五鞭为最高鞭刑,受鞭刑后几个月疼痛难忍,只能趴着睡觉,即使鞭伤痊愈也会留下永不消褪的痕迹。那衙役打了五鞭,便收住手。不想行者叫道:“爽快爽快!正好给我捶背!再来五鞭!”那衙役不敢擅作主张,便看那胡知县。  胡知县狠狠地道:“打到死为止!”衙役得令,继续用皮鞭抽打。无奈那行者乃是石头的身体,哪里怕这皮鞭?依旧是嘻嘻哈哈浑不在乎。  胡知县见皮鞭没用,道:“换刀剐!”换了一个衙役上来,手持牛耳尖刀。  行者笑道:“捶好背了还要挠痒?好极好极!”那剐刑却是用刀一片片地往下割肉,普通人受剐刑哪里还活得成?那行者却是坦然受刀,刀尖所过,竟然毫无损伤。那衙役怕知县责怪,加大力量,只听咯嘣一声,尖刀一折为二。  胡知县大惊:“这和尚难道是铁做的不成?”转头和卢师爷商议。  卢师爷在胡知县耳边说了几句话,胡知县点点头,叫衙役退下,然后问:“和尚,我且问你,你们可是从东土大唐而来?”  行者道:“是又怎样?”  胡知县道:“可是要往西边去?”  行者又道:“是又怎样?”  胡知县道:“你的师父师弟可是已经离开本县,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行者笑道:“你要套我的话?他们的确往西去了。不过你追上也没有用,那几个比我可厉害多了。一个是天河里的天蓬元帅临凡,一个是卷帘将军再世,你去追岂不是送死?”  胡知县暗自冷笑:“这和尚吹牛的水平比挨打的水平差多了!谁见过什么天蓬元帅、卷帘将军?”令李捕头带领十个衙役往西追赶,又命将行者关到县衙大牢。  那县衙大牢就在衙门之后,衙役惧怕行者厉害,也不松绑,就把行者推入牢房,哐当一声把牢门锁住。  行者叫道:“我要喝水!”衙役道:“渴死了正好!”  行者又道:“我要撒尿!”衙役道:“尿在裤裆里好了!”后来衙役就烦了,干脆走得远远的,不再搭理行者的叫嚷。  行者心道:“正好!”念个诀,变了个老鼠,从绑绳里面钻了出来。刚要逃出大牢,又一想莫要被人发现,就把地上的稻草卷起来,外面包上僧衣僧帽,又用绳子捆绑住横放在角落里装成自己躺在那里的样子。然后再变成老鼠,从墙洞里面钻了出来。  行者穿东屋、走西房,终于在一间密室里面找到正在商议的胡知县和卢师爷,二人的面前放着紫金钵盂。  胡知县道:“这紫金钵盂到底是件怎样的宝贝?”  卢师爷开口说话,声音却是柔美如女子:“此物古色古香,看花纹乃是远古时期所制。又兼紫金所制,只有东土有造紫金的技术。应该是货真价实的宝贝,是东土大唐国库之宝无疑。老爷要是把它献给皇帝陛下,只怕这区区硝石县的小泥塘是容不下老爷这条大龙了。”  胡知县笑道:“我若升迁,定然不会忘记先生辅佐之功。”  卢师爷道:“老爷准备如何处置那个和尚?”  胡知县道:“这和尚留着总是祸害。既然有人证明他杀了余家三口,明日升堂,判他个死刑。他虽刀枪不入,却是怕火。就在菜市口搭一座木台,把他绑上去烧死算了!”  卢师爷道:“不妥。我浮世国历来处死犯人只有凌迟、斩首、绞首和车裂,并无火刑这一种。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日后有人追究起来,不免落人口舌。再者菜市口人众口杂,这和尚临死狂呼,难保不将余家之事说出。他那几个同伙至今还未抓到,混乱之中把人救走也说不定。”  胡知县道:“那依先生之见如何?”  卢师爷道:“火烧是正解,却不是这个烧法。我有一计,白天先在大牢四周堆满干柴木炭,到晚上点着火柴,把整个牢房烧作灰烬,这和尚安能活命!日后只说是手下人不小心走了火,也好掩人耳目。”  胡知县踌躇道:“好是好,只是要牺牲那几间牢房。”  卢师爷道:“老爷比较一下孰轻孰重?几间牢房能值多少钱?余家之事若是抖落出来,上头定要派人追查,老爷的乌纱和前程恐怕要不保。”  胡知县咬咬牙道:“好!此事亦早不宜迟,今晚就动手。”两人走出密室,布置火烧牢房去了。却把紫金钵盂留在了桌子上。
  行者心里暗暗好笑:“又是火烧!也不弄个新鲜的法子。却不知老孙早已经出来了。”现了原形,找了一套县衙小厮的衣服穿在身上,弄些胭脂白粉把脸遮住,又把紫金钵盂收入怀中。  出得门来,看见众衙役正在从厨房搬运干柴木炭到牢房外。行者也不说话,径自来帮忙。看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把干柴木炭堆到别的地方,心说整个县衙都烧起来才好呢!不多时准备完毕,众衙役撤出牢房,只等着到晚上放火,行者躲到角落里,等着看这一场好戏。  转眼到了晚上,胡知县和家眷并卢师爷在堂上喝酒用餐。忽然有个衙役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报老爷!大事不好!有人放火!”  胡知县大怒,劈头给了一个嘴巴:“不是放火!是失火!再说放火就砍你的脑袋!”  那衙役捂着嘴巴道:“是、是、是、是失火!”又小声问:“要不要吹火警救火?”  胡知县顺手又给了一个嘴巴:“烧光了自然就灭了,要你救个头!”那衙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吓得唯唯而退。  这边胡知县继续推杯换盏。只听外面噼噼啪啪声响,还夹杂烟花爆竹爆炸之声。胡知县笑道:“倒也会凑趣。谁还想出些别致玩意儿?连烟花爆竹都用上了。往上呈的报告倒是可以写因为燃放烟花爆竹不小心引起火灾,致使整个牢房被毁。本来本县就产烟花爆竹,倒是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卢师爷道:“不知道李捕头怎么还没有回来。要是把另外三个和尚也抓到了就好了,只要一起扔进大牢,一切都一了百了。”  却听得外面火声越来越大,有衙役又来报告:“老爷!再不救火就来不及了!”  胡知县笑道:“就是要他来不及。”  卢师爷有些怀疑:“听火势声响怎么四面八方都有?是不是牢房在起火?”  衙役道:“不是只有牢房起火。厨房、前院、后院、书房都起火了。”  胡知县大惊:“为什么不早说?”哪里还坐得住?两人放下酒菜出门来看。但见好大一场火!烈焰飞腾,浓烟滚滚,一片红光。火随风势,火蛇万条吐红苗。风助火威,吹上半空几丈高。好比赤壁曹孟德遇周郎,又似楚霸王火烧阿房宫。后人有诗写这一场大火:  风吹巨焰作,河棹腾烟柱。  势俗焚昆仑,光弥焮洲渚。   腥至焦长蛇,声吼缠猛虎。  神物已高飞,不见石与土。  欲知火事如何熄灭,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余婆婆火烧县衙 孙悟空魂游虚空  胡知县看见如此大火,肝胆俱裂,抓住旁边的衙役,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巴掌:“叫你们只烧大牢,为什么连别处也烧?”  衙役吓得脸色都白了,道:“启禀老爷,并不是我们放火,这火是从外面放进来的。有人用浸了油的烟火爆竹点燃了从外面放到高处,都落到县衙里面,一落下来就是一团火。又不知是谁把干柴木炭堆得各处都是。因此不单是牢房,还有前院、后院、书房、厨房各处都着火了。”  胡知县大怒道:“有人放火为什么不早通报?”  衙役道:“刚才通报老爷,老爷却叫我们只能说走火,不能说放火。”  胡知县道:“为什么不马上扑灭?”  衙役道:“老爷刚才吩咐的,不必救火,等全部烧完了,自然就灭了。”  胡知县张口结舌,无话可说,一脚踢在衙役的屁股上:“马上召集所有的人救火!”那衙役滚爬着去了。  胡知县正背着手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忽然听见屋顶上有人大笑:“这就叫做偷鸡不着蚀把米,害人不着先害己!”抬头一看,行者正在屋顶上手舞足蹈,手里提着从一大桶不知道哪里来的灯油。  胡知县又惊又怒:“你、、、你不是在牢房里吗?怎么跑出来了?”  行者笑道:“听说老爷要放火烧大牢,我怎么敢不出来给老爷帮帮忙?”  胡知县咬牙切齿道:“妖僧竟敢放火烧我县衙,我和你不共戴天!”  行者道:“老爷惯会冤枉人,这火却不是我放的,正主儿还在外面呢。我只是帮忙跑腿,扇两把风,添两把柴,现在再给您浇两桶油。”说着继续挥洒手中的灯油,所过之处纷纷火起。  胡知县道:“和尚!我和你素无冤仇,只为了一个紫金钵盂,还给你便是,何苦要烧我整个县衙?”  行者笑道:“老爷这话说得不对。你为了区区一个紫金钵盂,却为何杀了余路平一家三口?你这衙门烧掉了可以再盖一个,余家三口的性命却要到哪里去要回来?”胡知县无言以对。  这时火势越来越猛,虽有衙役救火,无奈救时已迟,加上行者捣乱,杯水怎救车薪?众人都觉得热浪扑面而来,发毫纷纷卷曲。那些烧得利害的房子片片倒塌,整个县衙变成一片火海,已经没有一间完好的房子了。  有衙役跑来:“老爷,这里太危险了,撤退到衙门外面去吧!”  胡知县顿足捶胸:“我的县衙啊!我的银子啊!我的乌纱啊!”  卢师爷劝道:“老爷,事已至此,只好先撤离此地,再徐图报仇不迟。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估计是这个和尚的三个同伙从外面放火,不如先去把那三个抓住,也好让这个和尚不敢轻举妄动。”  胡知县闻言顿悟,马上集合众衙役,恶狠狠地朝大门外扑来。只见大门也已经着火,横梁遥遥欲坠。众人窜出大门,四处寻找放火之人,有衙役大叫:“在这里了!在这里了!”只见衙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手推车,上面还有些剩下的爆竹烟花,车旁站着一个老妇人,手里提着灯油和火媒。  胡知县问左右:“这疯婆子是谁?”  有认识的道:“她就是余路平的老娘。”  胡知县惊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原来余婆婆被王二愣一脚踢翻,头撞在墙上,倒地昏了过去,却没有死。王二愣正要补上一刀,行者就及时跳了出来结果了王二愣。李捕头只当余婆婆已死,当时自己光顾了逃命,哪能确认?余婆婆醒来抚着儿子媳妇的尸体痛哭一场,心生复仇之意,把火硝行里的库存全部拿来烧县衙了。  胡知县跌足长叹:“李捕头误我!”  却听旁边有人冷笑:“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是李捕头误了你,还是你误了这硝石县的芸芸众生?”正是行者在一棵大树上看胡知县的下场。  这时余婆婆看到了胡知县,颤巍巍地就冲了过来,嘴里喊着:“胡大人!你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媳妇!”  有衙役要上前阻挡,忽然惊道:“她身上都浇满了油!手里拿着火媒!”众人惊惧后退。有几个不怕死的拿着刀枪要上来,行者跳下树来,拿金箍棒一抡,谁还敢上来?胡知县心神俱裂,要想逃跑,可是两条腿象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动不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余婆婆扑上前来抱住胡知县,嘴里只喊着:“胡大人!青天大老爷!你还我儿子!还我媳妇!”点着手里的火媒,霎时浑身火起。胡知县想挣扎,却被余婆婆死命抱住,哪里逃得了?转眼官服帽子胡子头发都烧着了起来。余婆婆抱住胡知县就往县衙火堆里拖,胡知县早已丧失了抵抗的心,任由余婆婆拖入火中。众衙役眼见胡知县已经活不成,更何况还有行者这个凶神恶煞在旁边,谁还愿意在这是非之地多留?彼此交换一下眼色,登时作鸟兽散。  行者虽知余婆婆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却不忍见死不救,回首要把余婆婆拉住,一把抓了个空。眼看大火瞬时把二人吞没,哪里敢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冲到火里,却因烟雾太浓看不真切,两手乱抓,忽然抓到一只瘦瘦的手臂,正是余婆婆的手,大喜,立刻便往外拉。  正这时,忽然轰隆一声,木梁烧断,整个房顶倒了下来,把三人压在了下面。
  却说这世间之火分九类,哪九类?一气玄火、两仪阴火、三昧真火、四面鬼火、五行离火、六丁神火、七窍心火、八方烟火、九流俗火。一般人间之火,多为心火或者烟火,修道成仙者可以练到三昧真火或四段鬼火,其火无烟。要能练到两仪阴火者,连火焰都看不见,可伤人于无形。这混沌之中的火却又不同,乃是九流俗火,修道之人最是忌讳。若被九流俗火沾上,能烧得元婴出窍,形神俱灭。  要说行者怕火,其实不然。一般的火他不怕,因此在老君炉里面被六丁神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也安然无事,只是眼睛被熏得留下后遗症。到三昧真火他就有些吃不消,因此拿不住那红孩儿。这九流俗火却是第一次遇到,行者被压倒在废墟之下,只觉得浓烟从眼鼻口钻入,登时四肢麻痹,无法动弹,又觉得忽然身轻飘起,竟然六神离体,分明就是那日被牛头马面钩去魂魄的感觉。心道:难道今日俺老孙命丧在此!  忽然在行者的怀里闪出一道白光,却是从那块玉牒发出。行者魂魄被白光锁住,因此不曾飘散,否则难逃形神俱灭的结果。只见那白光引导行者魂魄进入玉牒之中,顿时呼吸顺畅,说不出的舒服,竟然不自觉地被白光牵引向前。  穿过一阵虚无缥缈的地段,忽然进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周围死一样的沉寂。行者只感到无尽的压迫感,似乎有高山压在头顶,有大海涌在身边,几乎喘不过气来。欲要挣扎,却发现连举手投足都十分吃力,真个寸步难行。心道:“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俺老孙就被困在这里了吗?”  突然间眼前亮起一道闪电,把黑暗划开一道口子,轰隆隆响起巨大的雷声。在闪电中看到一把巨斧,上下飞舞,所过之处好似摧枯拉朽,冒出无数的气泡,汩汩而升。又有无数的黑团,慢慢下沉。渐渐地眼前一分为二,那些气泡在上部聚集,开始变得透光明亮,黑团在下部聚集,开始沉淀变坚实。行者虽知只是自己的幻觉,仍然感到惊心动魄,暗道:这莫非就是盘古开天时的景象吗?  正在感慨,忽然眼前天旋地转,一切都消失不见,自己却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边,海里有各种奇怪的鱼类和非鱼类海洋动物,千奇百怪,无所不有。穿过海洋又到一片广阔的森林,飞翔着无数不知名的鸟类,跑动着无数没有见过的陆地动物。行者暗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海意林吗?原来心海意林只是存在于人的想象中的一片虚幻的世界,也就是说,你想到什么,就会看到什么。  忽然看见沙滩上有一个身影,人身蛇尾,正在用泥巴做人。行者看了半天,心道原来人的形状却是女娲从心海意林中看来的,怪不得只有上半身和她相似,下半身却不是蛇尾而是两条腿。却见那女娲把泥巴用完,已经做了上百个人形,又从袖里取出一个袋子,却是一包红豆。取一粒红豆塞入人的胸膛,红豆即刻变成一颗心,人就开始活动。行者看得有趣,暗想这女娲倒也颇有见识,居然用红豆作人心。  忽然那女娲皱眉叉腰,原来红豆已经用完,却有好多人还没有心。那女娲左顾右盼,又不甘心把未完成的人舍弃,索性去路边捡了些破石子、枯草根、烂木头,马马虎虎地将就着塞入剩余人的胸膛做心。行者大惊,抢上前去道:“人怎么可以烂心烂肺!”说着用手去抢那些烂草。  正要堪堪碰到,忽然眼前一变,女娲、人都不见了踪影,自己正站在一座高山之巅,四周松杉茂盛,鸟语花香。有一座石亭,亭里有一张石桌,摆着四个石凳,有两个人正在对弈,却是一僧一道。一边的石凳上却坐了一只小猴,在那里翘首观战。行者忽然感到一阵庄严肃穆,竟然有要顶礼膜拜的冲动。正要拜下去,这感觉又忽然消失,取而代之一种心平气和、与世无争的感觉,不由得抬头观看。  只见那僧人圆头大耳,头顶三千陀螺,正是如来佛祖。却只穿了粗布袈裟,又收起了脑后金光,也不驾莲花座台,作一个普通的僧人形状。再看那道人,正是不归山上遇到的邋遢道人,只不过已经换上青色道袍,前面阴阳八卦,后面羽翼飞仙,头上高高道冠,一改那邋遢不羁的形象,一派仙风道骨。  行者一见故人,顿觉欢喜,刚要说话,又想:“观棋不语真君子”,要是惹那如来不开心,他又要把我压在那五行山下。这时那道人指了指空着的石凳,似乎示意行者坐下。行者也不客气,跳上石凳,蹲在那里看两人对弈。  只见两人下子缓慢,每下一子都似乎经过千思百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如来推杆站起,拱手道:“道祖深谋远虑,修行精湛,我不及也。”却是道人的白棋从中间劈开黑棋巨龙,迫使黑棋认输。  那道人道:“释尊过谦。这修行又有什么高下之分!今日得其道,便为我师。他朝闻其言,便为我友。何必计较什么输赢高低!”  如来合十道:“善。今日却是来请教道祖,这四角残留的黑棋,又有什么法子可以攻破呢?”  道人拈起一颗白子,投入黑棋当中,道:“以我之见,应当从中间突破,或能破解。”  “中间突破?”如来喃喃自语。又问道:“这开天巨斧已然丢失,如何再找一枚可以投入的白子?”  “开天巨斧并未丢失,只是沉睡于混沌界中,已经化为无形之物。只待时机成熟,定然再次现身。”  如来道:“不知会在何时何地?”  “混沌界中事,恐非你我二人所能得知。”  如来道:“如今混沌内佛道神魔消减,粗鄙陋俗渐长,我意欲遣弟子往混沌内走一遭。道祖以为如何?”  那道祖点头道:“此事非佛门弟子不可。我道门于修身养性尚可,于渡人化厄不行。可寻四五个有缘之人,以宣扬佛法妙谛为名,去混沌界走一遭。一来渡化混沌中人,二来探访开天巨斧。”  说到此,忽然那坐在行者对面的小猴子上蹿下跳,口里发出呜呜怪叫。  那道祖笑道:“想不到这猴子倒是个有缘之人,待我点化于他。”说罢从棋局中拿下一块棋子,放在猴子头上,拂尘一挥,道:  灵玉顽石做此身,  水帘洞府享灵根。  着尔开路西天去,  渡彼痴迷混沌人。
  那猴子顿时化为一只石猴。行者看得有趣,正欲张口问个究竟,忽然间星转斗移,眼前又是一变,僧道石猴皆不见踪迹,眼前风转云变,变成一片茫茫沙漠,有四个人正在沙漠中赶路。仔细一看,不是唐僧、猪八戒、沙僧、孙悟空又是谁?不由得大喜,正要上前招呼,忽然一想不对,怎么还有一个悟空?莫非那六耳猕猴未死?连忙挚出金箍棒,喝道:“泼猴哪里走!”  那四人却对行者视若不见,竟坐下休息起来。只听那个孙悟空问道:“师父,我们要去取的是什么经?”  唐僧道:“我佛如来作三藏真经,分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乃是修真之经,正善之门。我们要去取的就是这三藏真经。”  “我们为什么要去取这三藏真经?”  “只为世风日下,贪淫乐祸,争杀不断,是非颠倒,所以我佛如来要把三藏真经传播天下,劝人为善,莫启争端。”  “这真经既是如来所写,为什么他不亲自送去?要我等辛苦颠簸十几年去取?”  “若是得来容易,必然不去珍惜,或束之于高阁,或垫之于盆底,或卷之于茅厕,岂不是怠慢了妙法真言,有悖于我佛渡化众生的原意。”  “这我却是不解。我师徒四人取来真经传播于人,于人岂非得来容易?如何保证他便不会怠慢真经?是不是所有人都应该亲自去西天取经一次?”  “这……自然还需要我师徒说法解道,众生方能领会其中妙义。”  “那如来既然慈悲为怀,要普渡众生,为什么他不亲自去说法解道?”  “嗯……佛祖掌管极乐世界,怎能为区区小事惊劳法驾。”  “那如来既然认为众生受苦不过是小事,又何必写这三藏真经?”  “……佛祖只是事多繁忙,西天那么多菩萨、罗汉、金刚、护法,怎么管得过来!”  “西天的菩萨、罗汉、金刚、护法,也起争执吗?也需要如来去普渡他们吗?西天和尘世有什么区别?”  “……”  “要是如来事多繁忙,那天上神仙菩萨多如星斗,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者不计其数,为什么不差他们去取经?一两日就能取到,岂不是胜过师父十几年?众生岂不是可以少受十几年的苦难?”  “……”  “既然这三藏真经是为了普渡众生,并不是只渡僧人,为什么一定要和尚去取?道士不可以吗?俗家人不行吗?”  “……”  “如果大唐皇帝派军一支,遇山开道,遇水搭桥,到达西天灵山向那如来求取三藏真经,那如来是给还是不给?”  “……”  “师父你是观世音菩萨指名,大唐皇帝钦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去。要是无人逼你,你还去不去取经?”  “……”  “师父你若不是襁褓漂流,被僧人抚养,若你有父母在堂,兄弟扶持,妻贤子孝,儿孙抱膝,你还做不做和尚?”  “……”  “师父……”  “你这猴头!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求取真经,渡人化厄,乃是我佛门弟子义不容辞的职责,更何况为师是大唐国师!我不去谁去!你若不想去,当初何必跟观世音菩萨说愿意保我西去?”唐僧着恼,站起来上马便行。  那悟空急忙跟上:“嘿嘿,师父莫恼!老孙只不过想问个明白而已,又不是说不想去取经。师父从五行山下把俺解救出来的大恩大德,老孙还没有报呢!再说老孙头上戴了紧箍咒,不去取经行么……”  这行者在边上看得大怒:“泼猴!安敢冒充我去西天取经!吃我一棒!”欲要挥棒上前,却发现手脚不听使唤,就像被谁用了定身法一样。急喊:“师父!八戒!沙师弟!”却听那三个也叫起来:“悟空!”“猴哥!”“大师兄!”  眼看那四人越走越远,忽然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到暗黑世界。行者急得满头大汗,连声高喊:“师父!八戒!沙师弟!”耳边也传来急切的声音:“悟空!”“猴哥!”“大师兄!”  忽然间天旋地转,行者好似掉进了无底深渊。猛地睁开眼来,一眼看到猪八戒指手划脚在旁边大哭。  正是:亦幻亦真亦是空,都因痴梦在心中。  欲知行者究竟是死是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猪八戒痛哭孙悟空 唐三藏捉放卢师爷  猪八戒看着从冒着黑烟的废墟里面拖出来的行者的尸体,鼻子一酸,扯开破锣嗓子就哭了起来:“猴哥啊!你死得好惨啊!都怪你不听俺老猪的劝,偏要走这个混沌界!偏要驼那个余婆婆,偏要去偷那个破钵盂!这下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保护师父去西天取经啊!虽然你说话有时刻薄了点儿,玩笑有时开得过分了点,脾气有时后大了点儿,可是你还是能帮上俺老猪不少忙的啊!不像那个沙和尚,”猪八戒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僧,“他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啊!打哪个妖怪不是靠俺老猪的啊?猴哥你一走,俺连个帮手也没有了啊!俺孤掌难鸣啊!”  沙僧听了无趣,掉头走到一边给白龙马喂草去了。  八戒继续哭:“猴哥啊!你死得好惨啊!都怪这个师父啊,吃饱了取什么经啊!他要取经就一个人去呗,干嘛要拖着我们三个一起去啊!想当初我们当妖怪多快活啊!山高做皇帝,林密称大王!可现在你看!穿着土里土冒的衣服,戴着破破烂烂的帽子,吃着百家讨来的剩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猴哥你倒是一撒手什么都不管了,留下俺老猪还要继续受罪啊!”  唐僧听了不自在,默默走到一边念经去了。  这八戒更不甘休,哭得更加厉害了:“猴哥啊!你死得好惨啊!都怪那个观世音、如来佛!没事写什么真经啊!写了真经还要叫我们去取,你自己不会送过去啊!害得我们天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刚走了一个妖怪又来了一个魔王,刚过了一座火焰山又来到一条通天河,这还有完没完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边唐僧和沙僧互相瞅了瞅,心道幸亏这里是混沌中,那观世音和如来佛都听不见。  八戒越哭越厉害,捶胸顿足,忽然从行者的怀里掉出那个紫金钵盂来,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八戒捡起钵盂,哭道:“猴哥啊!你死得好惨啊!都怪这个破钵盂!在大堂上掉出来干什么呢!要是不掉出来,就不会惹别人眼红,就不会被别人抢夺,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了啊!你说这大唐皇帝送什么不好,偏要送这个紫金钵盂!你不会送个榆木钵盂啊!或者送个陶瓷钵盂啊!或者干脆送点金银财宝,我们自己去买自己看中的钵盂多好!这个破钵盂扔了也罢!”咣当一声,把钵盂扔得远远的。  那沙僧默默地跑去把紫金钵盂捡起来,收入行李中。  这八戒一哭就停不下来,又道:“猴哥啊!你死得好惨啊!你不知道这个混沌中人人贪得无厌,见利起意,包藏祸心啊!那蝴蝶老道早就警告过你了,你咋就不听呢?先被余路平诬告,再被知县毒打,连你头上金箍都差点被夺了去!俺老猪都知道在混沌之中要步步小心,多陪笑脸到抽风,少露金银掉祸坑。你说你一个小猴子干嘛非要强出头呢!连俺老猪都知道要扮个猪头吃大象,扮条小蛇吞龙王,你怎么就不象俺老猪学学呢!你道那个胡知县、李捕头是好惹的吗?还好那李捕头已经被俺老猪一钉耙扫下万丈深渊,也算是给猴哥你报了仇了吧!”  这八戒正在抹眼泪,忽然听见有个声音问:“那李捕头果然被你打下万丈深渊了吗?”  八戒一边抹眼泪一边答道:“没错!没错!他带领衙役追到山里要抓我们,也亏得是俺老猪厉害,一眼就看出擒贼要先擒王,一钉耙就招呼李捕头,他哪里是老猪的对手!我那钉耙要重一千二百斤,在这混沌中比猴哥你的百来斤的铁棒都要厉害!他招架不住我的钉耙,滚落山崖,不知死活。其他衙役一哄而散,被沙和尚抓了个活口问明白猴哥你被关进大牢,因此我们连夜回来救你,可是没有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那声音笑道:“那我还得多谢你给我报仇喔。”  八戒心头一愣,道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诈尸了!诈尸了!”扭头便跑,被行者一把抓住:“我还没死呢,你先哭什么!”  八戒战兢兢道:“可是刚才摸摸你的手脚,明明已经冰凉僵硬了!”  行者道:“俺老孙是石头的身体,当然是冰凉僵硬的了。”  八戒将信将疑:“刚才探你的鼻息,一点儿全无!”  行者道:“那是被烟灰阻塞了鼻子无法呼吸,被你拖出来一颠簸,鼻子就通畅了!”  八戒大喜:“你真的没死?师父、沙和尚快来!猴哥没死!”  唐僧、沙僧慢慢跑过来。一个说:“我就不相信他会死!只看见过他打死别人,何曾看见他被别人打死!” 另一个说:“大师兄福缘深厚,自有神明相助,怎么会死!”  行者道:“不然!在这混沌之中,便是大罗金仙也可能形神俱灭,万劫不复。老孙这次不死,一来命大,二来幸亏有这块玉牒护住真魂不至于消散,倒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三人这才明白这玉牒的妙用,都叹那蝶仙果然是世外的高人,隐居的神仙。  行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们可曾又看见那六耳猕猴?”  三人道:“自两天前分别,你去偷那紫金钵盂之后,我们还是刚刚碰面,一只猴子也没有见到啊,更不要说什么六耳猕猴了。”  行者疑惑,又问:“没有经过一片沙漠?”  三人纷纷摇头。  行者本来是个有智慧的人,要不怎么能把菩提老祖的哑谜解开,一人得传天地大道。当下把前程后事仔细一回想,登时大悟彻悟,忽然仰天大笑,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三人不明所以,这个问:“你明白什么?”那个说:“为什么笑?”,另一个说:“你没事吧?”正是:  今日方知我是我,  挣脱几世无形锁。  而今笑看风云起,  只作浮尘一路过。
  行者笑罢,翻身跳起,朝唐僧倒头便拜:“师父!弟子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人氏孙悟空,从今日起甘心情愿保师父去西天取经,即便没有这紧箍咒,我也决不离开!这一路再苦再累,再多妖魔鬼怪,我决不有半句怨言!”  唐僧愣住了,道:“悟空,你怎么了?”  八戒悄悄把沙僧拉到一旁,道:“坏了!虽然身体没有烧坏,可是脑子烧残了!开始说胡话了!”  行者道:“师父!弟子以前愚昧,只知道争强好胜,以为一切都可以以武力解决,只要弟子有不死之身,谁也奈何不了弟子,纵然是玉帝、老君、如来,也只能把弟子关起来。等弟子一脱牢狱,依旧是顶天立地,睥睨群雄的美猴王,是以弟子是决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唐僧点点头,道:“不错。”  行者道:“可是弟子如今身处这混沌境内,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本领通天的齐天大圣。弟子只是一个人,一个非常普通的普通人!和那余婆婆、余路平、余家媳妇一样可以任人宰割!素不相识的路人可以诬陷我,几十个捕快就可以拘捕我,一个小小的知县就可以至我于死地!”  八戒喃喃道:“看来不是烧糊涂了,是烧明白了。”  行者道:“师父!那余路平只不过是一时贪心,又何至于死罪?那余婆婆、余家媳妇更是无辜!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一时占有这紫金钵盂,便身遭横祸。那这混沌之中,一天之内有多少人含屈受冤?有多少人无辜丧命?有多少人妻离子散?”  唐僧道:“说得很对。”  行者道:“师父!弟子冲到大火之中,已经抓到了余婆婆的手臂!可是仍然没有办法把她救出来!即使能够把她救出这一片火海,又如何把她救离那一片火海!弟子即便有天大的神通,无边的本领,在这混沌界里也只感到力不从心!若是强行救人,只恐人还没有救到,倒先把自己赔进去了!”  八戒道:“嘿!这猴子死过一次还真的不一样了!”  行者道:“师父!今日我遇见了余婆婆,或者可以救她;明日遇见王婆婆,李婆婆,又该怎么办?我无法解救所有的人!弟子不知道真经到底能不能解救众生的苦难,但这是唯一的希望!求取真经,普渡众生,是我唯一能做的也许可以帮助所有人的事情!弟子只求师父带我去西天取经,弟子不取到真经决不半途而废!”  唐僧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这也正是为师去西天取经的本意。”  八戒悄悄对沙僧道:“三师弟!我却教你一个方法,趁这猴子一心取经,尚未转变心意,何不把挑行李的担子撂给他!也省却你天天劳累!”  沙僧道:“不劳二师兄费心!我挑惯了,并不觉得累。”  唐僧道:“我们不宜在这里久留,且去余家做一场法事,超度他一家三人。”  行者道:“且慢。这里还有一件事还没有了结。”一纵身,从一棵大树后面揪出一个人来,青衫方帽,面目俊雅,正是那卢师爷。  八戒一见大怒:“待我一钉耙打死这个为虎作伥的狗头师爷!”  卢师爷虽然有些惊慌,片刻便恢复镇静,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这些手下人,都只是替胡大人跑腿卖命的。如今胡大人已经一命归西,难道你还要将县衙里所有的人赶尽杀绝吗?”  行者冷笑道:“你恐怕不只是一个跑腿卖命的吧?杀人放火的主意好象都是你出的呢。”  卢师爷道:“这你却误会我了,我身为师爷,要不为他出两个计谋,我这师爷还当不当?我也没有教他杀人啊,都是李捕头自作主张,惹出这场祸事来。”  八戒道:“跟他啰嗦什么!看我一耙打死他,让他到阎王殿里去跟李捕头对质吧!”  唐僧喝道:“八戒不可!既入佛门,怎能打打杀杀。出家人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喝血的魔王,怎么能够一棍子打死?”  行者笑道:“虽然不是妖怪,但是一样吃人喝血,和妖怪又有何异?”  唐僧道:“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宁死也绝不杀生。否则纵是去得西天,取得真经,又有何用?”  那卢师爷察言观色,道:“我只是受那胡知县的威逼利诱,做了许多为虎作伥的事情。如今后悔万分,愿意立下重誓,今后绝不作恶。”当即跪下道:“我卢时运发誓今后再不做恶。如违此誓,遭万人唾骂,被口水淹死。”  唐僧点头道:“既然洗心向善,便绕他去吧。”命行者八戒把卢师爷放开。  行者道:“滚吧!以后不要让我们再看见你!”  卢师爷夹着尾巴抱头鼠窜而去,日后又惹出许多风波。  正是:  善恶原来一念间,  谁能慧眼辨忠奸?  今朝纵虎归山去,  明日掀尘卷土还。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贴完。  好像写的不好,也没有人看。  这里不再续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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