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商业地产发展经历了几种主流商业模式第四代购物中心——以南京水游城的案例-戴欣明工作室-中国产业园区、旅游地产、商业地产定位策划第一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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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商业地产发展经历了几种主流商业模式：如何借鉴国外先进理念打造第四代购物中心——以南京水游城的案例
　　中国的商业地产发展经历了几种主流商业模式：如何借鉴国外先进理念打造第四代购物中心——以南京水游城的案例
　　绪论：
　　创新和差异化经营是商业发展的永恒主题，也是商业地产提升竞争力的核心。从商业发展的规律来看，商业地产必须与时俱进，不能无视环境和市场的变化。　　　中国的商业地产发展经历了几种主流商业模式：　　第一代供销社商业模式;　　第二代百货商业模式；　　第三代SHOPPINGMALL购物中心；　　第四代城市生活休闲中心。
　　第四代商业模式是建立在SHOPPINGMALL和LIFESTYLE CENTRE基础上的一种新的商业模式，在规模上更接近MALL，在理念上和美国的LIFESTYLE CENTRE更接近，融合了两种商业模式，但是不是简单的照搬或叠加，是结合项目自身特点和对商业市场的理解而做出的一种创新思路。
　　第四代商业模式强调体验式购物，在满足人们一站式购物需求的同时进行升级，增加体验式消费。购物已不再是第四代商业模式最重要的功能，它是集购物、餐饮、休闲、娱乐四大功能于一体，其中运动、娱乐、休闲占有相当重要的比例。体验式购物中心既是购物中心，也是休闲中心，同时还是社交中心。
　　在南京夫子庙旁就出现了一个第四代商业模式开发的以水为主题的景观购物中心。它的开业可能为中国商业地产开发带来一场新的革命。
　　一： 案例背景介绍　　（一）经济技术指标：　　占地面积：26770平方米　　总建筑面积：167333平方米　　商场建筑面积：100000平方米　　停车位：860个　　总投资：15亿元　　地点： 　　夫子庙商圈与新街口商圈的交汇处。
　　（二）商圈：　　作为南京民俗文化的发源地，南京城南中华路、夫子庙地区有着丰富的传统文化底蕴，六朝金粉、人文荟萃，这一区域不但办公、居住人口众多，夫子庙一带更是游人如织，自古以来既是旅游胜地又占尽商业繁华，年均超过四千万的游客更为它带来了充沛的人气，是南京市传统的重要商业圈之一。
　　新街口商圈：新街口商圈则是全国最大的商业集中带，这一商业集中带集中了上百万平方米的商业面积，集中了金鹰国际、沃尔玛、家乐福等商业航母，节假日最高客流量超过一百万人次。
　　（三）物业类型组合：　　酒店+购物中心
　　其中酒店委托世界著名酒店管理公司——洲际酒店集团管理的一家国际标准的四星级酒店。酒店位于南京新街口商圈和夫子庙商圈的黄金交汇处，是南京第一家Shopping Park “水游城”的重要组成部分。酒店共有各类型装饰考究的客房320间，宴会会议设施齐备。另有三个风格迥异的餐厅，行政楼层、健身设备、水疗设施等一应俱全。
　　（四）商业定位：
　　是以流动的水为主体,营造一个集购物、餐饮、休闲、娱乐、旅游、文化等为一体的休闲购物主题公园。其中包括若干主力店及次主力店,业态以时尚、新潮为主打;影院定位为目前一线影院标准;餐饮包括大型宴会厅,大型特色餐饮,地方风味... 。
　　（五）开发模本：
　　是仿照日本博多运河城的模式设计规划的。 博多运河城,是日本十分著名的一家购物休闲娱乐场所。整个项目大概有23万平米，设施内集聚了有个性的专卖店和大型零售店、餐厅、娱乐、影院、剧场、展览室、酒店等等，具有多样的功能，像一个完整街道。用当地日本人的话说，它就像一个街市，包罗万象，是一座时尚消费型商业设施。以南北走向的运河为中心，人们在这个空间里尽情享受购物、美食、娱乐等。从开业到现在11年，博多运河城的模式成为了世界很多开发商开发商业设施的一种样板。
　　它的开发理念是什么呢？是先要让人感动、让人停留，目的最终是增加消费，继而盈利，它是通过让你感觉愉快，让你不断的想来而盈利，这个项目从1996开业到现在，在日本商业街仍然是大家膜拜的项目。它创造了两个奇迹，一是每层楼的租金一样，二是投资回报高，在泡沫经济的时候，它投资量在十年当中可以收回。
　　（六）建筑形态：　　　　不像传统的封闭式商业设施，它由一条景观运河隔开,形成开放式格局。阳光、空气、水流、绿色植物等元素被自然地引入城中，球形中庭、运河、水岸、水上舞台、透光天棚等设计，新颖独特，处处体现了开放式购物公园的先进理念，为消费者提供一处愉悦的购物环境，它提倡衣、食、住、游、美等先进生活方式，引领消费者 “现代都市生活”的方向。无论是购物、约会、等待，还是用餐、亲子，南京水游城都会成为人们感受现代生活情趣的场所。
　　（七）业态比例：　　　　购物零售仅占60%，餐饮占20%，娱乐占15%，其他的生活服务（如美容美发等）占5%。
　　二：开发历程与疑问
　　项目从2003年选址开始，2005年开始开工建设到2008年的8月份正式营业整整用了五年时间。但是购物中心开业仅仅是开始，内行的人都知道考验才真正开始，我仔细在现场转了三个小时，并对其运线与商品组合进行研究。产生了一些疑问。
　　疑问一：过高的租金能否高久　　　　夫子庙周边商铺的价格在8元左右/平方米/天，而水游城的租金每天每平米要十五六元，与新街口黄金商铺的价格相当了。刚刚开业就如此高的租金价格，商家能否走过培育期呢？　　　　　　疑问二：新进品牌比例过高能否受当地消费者接受
　　从商家的比例来看,其新进南京的品牌的品类占到60%，当地消费者在不完全认识国外二三线品牌的程度下能否接受呢？我将拭目以待。
　　疑问三：照搬日本的规划设计是否合适当地情况　　　　以运河水系为主题，创意想法非常好，但是也将带来了管理上的难度，增加了管理费用的支出。而这些费用也将摊到商家的头上，无形增加商家的经营成本。到了春天的时候，受潮问题如何解决？也许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购物中心与酒店的建筑风格格格不入，影响整体感，还有就是道路两边的梧桐树比较高，而购物中心的通达性不强。
　　疑问四：二线通道动线设计值得考虑
　　人走到二线通道时犹如迷宫一般，这样会让消费者产生迷茫、心慌。
　　疑问五：商品品类过于单一
　　无论从档次、品类上服饰过多，中档二线品牌过多，休闲服饰过多，这些都可能会让人产生商品单一，而商家重反复性地。
　　疑问五：现场标识与管理粗放
　　现场标识不清楚，还有就是物业清洁工到处都是，让消费者感觉现场比较乱。洗手间的设计天花板上是镜子式玻璃，人可以外面见面在里面方便的人，这些细节都值得注意。
　　三：现场经营效果观测　　　　至2008年08月开业以来，时至今天，大约二个月左右吧。现时水游城楼层功能较为明晰，商品结构也越来越齐全，知名品牌云集，整体时尚、潮流购物中心的形象已清晰地树立起来。我们不妨对水游城当前的经营效果结合其业态及主力店等的分布做一个简单的掠影：
　　负二层品牌组合：（家庭娱乐+大型运动品牌店）　　B201 SPORT 100
　　B203 U1
　　B204 AZONE
　　B205 HANG TEN
　　B206 真维斯　　B207 骆驼
　　B208 1727
　　B209 IN BASE
　　B210 BHG 超市
　　B202 美食广场
　　负一层（多种类商铺或餐厅）　　B101 科艺眼镜
　　B102 曼妮芬
　　B103 安莉芳
　　B104 青山洋服
　　B105 兰茶坊　　B106 e base
　　B107 丝袜奶茶
　　B108 Iceason ice-cream
　　B109 BEAUX-ARTS　　B110 STGE
　　B111 MUJI
　　B112 福殿靴下屋
　　B113 自然派休闲食品
　　B120 MAP　　B121 美美主义餐厅
　　B122 Hello Kitty
　　B123 果燃掂甜品店
　　B124 贝儿多爸爸的泡芙工房　　B125 Lovely Lace
　　B126 E BLAN
　　B127 亮视点
　　B128 曼古银
　　B129 嘉贝诗 　　B130 CASIO
　　B131 印度咖喱
　　B132 樱之苑
　　B133 土大力
　　B134 面道
　　B135 仙踪林　　B140 麦当劳
　　B141 iPod
　　B142 八马茶叶
　　B143 Monchhichi
　　B144 DQ冰淇淋　　B145 1432德国花园餐厅
　　B146 ST&Sat
　　B147 crocs
　　B148 ichido
　　B149 棒约翰　　B150 Leonidas chocolate coffee
　　B151 COSTA
　　B152 HOTWIND
　　B160 mannings万宁　　B161 雪茄吧
　　B162 和记港式茶餐厅
一层品牌组合：（成熟时尚服饰）
101,102 i.t
103 Quiksilver
104 CK underwear
105 SEPHORA
106 LEVI'S
108 Byford
109 P one company
111 Steve Madden
112 Navigare
113 DOCKERS
114 ILIONNO
115 欧爵咖啡
121 Folli Follie
122 swatch
123 PIANO MOOD
124 promod
126 sisley
127 中国农业银行
128 Express 130 French Connection
131 G-STAR
132 Killtec
133 adidas originals
134 K－gold
135 Starbucks Coffee
136 red earth
137 AREZZO
139 HILFIGER DENIM
140 Calvin Klein Jeans
主力商家的介绍：ZARA(飒拉)　　　　西班牙品牌ZARA最出名的地方就是上新款极其快速，从商品设计到试做到生产再到店面销售，平均花费10-15天时间，当然它下货也是非常快速的，差不多每三周便全面汰旧货品换新货品，而且很多上柜款式只有少量几件，买完了也不补货，所以顾客如果在ZARA看见喜欢的商品，就要毫不犹豫地下手“抢”下。正因为货品一直保持快速翻新状态，到ZARA购物，才会一直都有新鲜感，这当然也成为让顾客“回头”的重要原因。
　　Zara有近400名设计师，他们在一年中大约设计12000种时装，这两个数字都要远远超过其他知名的服装品牌。这些设计师是典型的“空中飞人”，他们经常坐飞机穿梭于米兰、东京、纽约、巴黎等地，看各种时装发布会。通常，一些顶级品牌的最新设计刚出来没多久，Zara就会仿真仿效地推出和这些设计非常相似的时装。“抄袭”让ZARA的款式有了大牌相貌，不是行家，你甚至很难分辨出ZARA与GUCCI、CD的区别，尽管对此大牌们十分痛恨，可对消费者来说，“抄袭”绝对是件好事，可以用便宜的价格买到大牌的设计，何乐不为。
二层品牌组合：（生活方式）　　201 ONLY/vero moda
　　202,203 BASIC HOUSE
　　204 NINE WEST　　205 Bench Body
　　206 ODBO
　　207 Blanc R.G
　　208 Olive des Olive　　209 Lapargay
　　210 scofield
　　211 Oikos
　　220 UNIQLO
　　221 INDIVI/FA:GE　　222 Proportion
　　223 組曲
　　224 WHY
　　25 Millie's
　　226 ZARA　　230 TEENIE WEENIE E.Land
　　231 Pink Mars
　　232 优佰购小物屋　　233 LOSACOS
　　234 ｓｅｌｅｃｔED
　　235 H&M
三层品牌组合（儿童+家庭生活）　　301 Cabbeen
　　302 Jack Jones　　303 Honeys
　　304 MIGAINO
　　305 FOI
　　306 Honey me
　　307 卡尔菲特　　308 Lee
　　309 NEE
　　310 Mark Fairwhale
　　311 JINAVA
　　312 GXG　　313 rolian mile
　　320 Baby Shop
　　321 CHEVIGNON
　　322 小木马　　323 MK REPORTER
　　324 Donna Moore
　　325 Unban Tag
　　326 菁意嘉华　　327 宝岛眼镜
　　328 ETAM
　　329 so basic
　　340 塔可美食餐厅　　341 电玩
　　342 idef.zuo
四层品牌组合：（影院+游戏天地+生活体验+主题餐厅）　　401 川味観
　　402 新华书店
　　403 天才宝贝早教中心
　　404 沙萱美发　　405 爱丽思住居馆
　　406 玉皇宫
　　407 crocs
　　408 LOCK LOCK　　409 OQO
　　410 宝贝天使专业儿童摄影
　　420 babyart创艺宝贝早教中心　　421 启路文化生活馆
　　422 Health&Beauty SPA
　　423 源色牧场　　424 萱子饰品
　　425 金芭妮
　　426 玛花纤体
　　427 尚指颜美甲　　440 UNISEX
　　450 横店影视电影城 　　430 时尚生活区ESP　　咿金指
　　曼蒙特
　　礼部尚屋
　　至音源
　　U-MOLD
　　久久车饰
　　花间集　　绿茵阁水境花卉专营店
　　绿梦缘
　　双子魔术
　　阿度 　　卡迪斯
　　汇品百货　　贝儿多爸爸的泡芙工房
　　玩具王
　　花菲饰品
　　奶茶、饮品
　　墙音壁语　　浪漫满屋
五层品牌组合：（多国餐馆）　　501 上海小南国
　　503 锦氏(东南亚菜)
　　505 粟鱍轩粥馆
　　四：主要经营经验借鉴　　任何一个购物中心的成长都充满了开发、策划者的艰辛，水游城今天能屹立在南京市我已经觉得本身就是一种成功，在成功出身的同时，也必将为后来开发购物中心的开发者提供多方面的宝贵经验，此处无法穷尽罗列，但可将其整理归类至两方面——值得借鉴学习的举措及具体问题的经验方面。
　　㈠项目开发的经验——联合国际基金进行投资开发　　开发商必需有足够实力，足以适应国家政策金融政策的调整与国际金融大势的突变。维持资金链的不断裂是所有工程项目开发的第一要务，若商业地产开发的过程中遇到资金链吃紧的问题，可通过联合国际投资基金进行联合开发。
　　㈡规划的经验——聚集人气是规划的关键　　以运河为设计轴，拷贝已在日本成功的项目，大胆在国内做得真正的主题景观购物公园。　　中庭表演台的设计还可以融入文化与互动的理念，利用中空位置可有效地聚集人流。
　　㈢招商的经验——了解市场是招商关键　　给购物中心定好位：购物中心在开展招商之前，要做好市场调查。定好位后才能做规划、设计，开始招商工作。　　如何整合租户：招商的重要性主要为整合租户。把不同业态的租户有机地组合在一起，使得业态和功能架构合理，在形成良好购物环境同时，也让商家看到钱景。　　主力店及功能租户的租金分配：招商应从主力店做起，并做好功能租户和牵头租户的工作。　　不同楼层的租金：不同楼层将推出不同的租金策略。
　　㈣整合经营团队的经验——国外顾问+自组经营　　购物中心开业前五年是风险期，尤其需要高度稳定的管理团队：开业后会面临许多无法预计的问题，随时需要针对现状调整策略。只有深入研究而又热爱的经营团队，才能全身心投入。　　水游城从2003年开始就有意识引进日本运河城模式，并在经营管理上也引进其管理团队进行顾问工作，在实际运营中则自己组建整个经营团队。
人才的稳定有助于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　　只有潜心经营的专业团队才能专心深入地了解项目，并积极地调整和解决各种问题，达到利益最大化。
购物中心开业只是经营起点，远景更重要　　开始租赁只是经营的第一步。很多发展商在这方面只关注眼前的蝇头小利，却吃不透人才稳定的长远收益。
　　㈤持续品牌推广——引导新的生活、消费方式　　“我们将营造一个全新的消费理念，超越普通一站式的理念，不仅在商品上满足一站式的要求，还通过设施的空间、景观环境营造以及丰富多彩的演出活动使消费者长时间滞留，并由此带来消费。更重要的是经过常年不断演出不断更新空间营造，一年365天给消费者都带来惊喜，使他们能够习惯性地在这里形成长时间滞留和消费。”　　　　㈥科学的经营模式——灵活的经营合作模式利于商家进驻　　水游城采取“只租不售”的方式对外招商，餐饮、娱乐等不同的商业形态的租金也各不相同。由于考虑到餐饮投资成本大，为保证租户的投资回报，租金相对也低一些。因此，他们会帮助每个品牌分析他们的利润空间有多少，营业额要做到多少才成维持成本，包括消化库存、人员工资等，然后再确定资金或提成比例。 　　为了创造共同的投资回报，投资方与租户“风险公担、利益共享”，采取底租或提成两者“取高”的模式运营。所谓底租或提成两者“取高”，就是先确定一个底租，然后再根据租户的营业收入按百分比提成，两者两比，如果租金高就按租金收，如果提成高就按提成收。有效的提升盈利而又让商家减轻负担，这是一种两赢的合作方式。
　　㈦创新业态组合方法——以消费者需求进行业态组合　　中国传统百货业基本上都是按照传统消费需求角度来考虑，按照业态、年龄或单价来分区，比如鞋子一个区，化妆品一个区，服装一个区等。“水游城”则不仅以购物为目的，而是研究人的心理满足，将关联性商品放在一条线上，比如某一层楼既有鞋子也有包，还有饰品、饮料等，或是某一层楼既有年轻妈妈的服装，又有儿童服装等。
㈧创新商家组合——去主力店，增功能店
对于购物的开发模式，我们大多都模仿大连万达的主力店的开发模式，但是这种开发模式将成为表现风光，国际大商家，低廉的租金，长期的合同，这引起实际为国际大商家的打工，开发者无法从其中分享到物业价值的成长。水游城则一改这种主流做法，实行去主力店操作，增加三到四平方米的特色功能店作为主力店。此方法如果操作成功，物业的成长才真正释放价值。
　　购物中心引进我的兴趣是源于上海一个商业地产界有名望的前辈推介的，他跟我说：做商业地产一定要到日本去考察，如果没有机会到日本去，那么南京水游城就是这样一个按照日本运河城拷贝而成。
　　我一直在想：这个购物中心为什么让他有那么高的评介呢？看完现场后，我想通了，他看水游城跟我们看的角度不同，他是研究新的生活方式，并通过研究成果来指导其商业地产开发，这种在先进国家已经成功的项目拷贝到中国当然引进他过高的评介。而对于我来说，更多的看项目的盈利模式、经营的可持续性。观点与角度不同，产生的评价也是不同的。但对于一个新诞生的创新型购物中心，我们应该以更多的支持及鼓励。毕竟要考衡其是否成功，时间才是最好的证明。开业后观察其如何渡过培育期;如何通过管理提升其价值，作为水游城的管理者来说任重道远。而我会持续关注其每一步的成长与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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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坛之上的国家　　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陈季冰　　今年十一期间我出差在外，很遗憾没有看到国庆60周年阅兵的转播。不过，从以后一遍遍重播的电视新闻里，我还是大概了解到了它的盛况。在我们所熟悉的“群众反响”类新闻中，有一个片段让我印象深刻：一位50岁左右的女士激动而自豪地对着电视镜头说：“看到国家这么强大，我们老百姓什么都不怕了！”　　　　如果这位女士的感慨是由衷的、并且确实代表了许多国人心声的话，那么我们便可以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对“我们老百姓”来说，中国当下最需要“怕”的，依然是潜在的外部侵略和内部叛乱。因为国家通过阅兵所展示的“强大”，是军力的强大，而军队的功能无非是抵御外辱和平定内乱。　　　　在一个更为宽泛的层面上，我非常相信这位女士的确说中了大多数中国老百姓的自觉意识或潜意识里的心理。中国100多年来的历史向我们每个人展示的是一幅无尽的内忧外患、河山破碎、积贫积弱、封闭落后的悲惨画卷，这段刻骨铭心的血泪史自然而然地将全体中国人引向这样一条似乎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国家的强大，就不会有任何个人的幸福。而当这个真理被许多历史真实与宣传教育一再强化以后，“国家”这个东西就渐渐地被供上了国人顶礼膜拜的神坛，它也成为一个多世纪里无数仁人志士前赴后继、义无返顾地抛头颅、撒热血的崇高精神依托。　　　　然而今天，当“国家富强”的百年梦想第一次那么近在咫尺，或者按照不久前逝世的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的说法，穿越“历史三峡”的曙光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闪现在这一代中国人面前的时候，我却觉得，我们非常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国家”这个神圣图腾：国家存在的依据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需要国家？　　　　根据我有限肤浅的阅读和思考，古今中外，能够在逻辑上自圆其说的国家观有两种，我按照时间顺序分别将它们称为“前现代国家观”和“现代国家观”。　　　　无论是在儒家中国还是在基督教欧洲，现代以前，国家都是实现某种道德理想的手段。国家存在的理由，在中国，是为了在普天下推行和实现儒家的“王道”理想；在欧洲，则是为了在大地上建立上帝的秩序。因此，在正统的儒家史观中，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些开疆辟土的用武君主都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圣王”，因为哪怕占领了再多的土地，他们之所行皆非礼乐仁道；而在基督教的历史上，君士坦丁大帝之所以能够被封圣，绝非因为他铸就了一个统一强盛的罗马帝国，而是因为他率领后者皈依了世上的唯一真神。　　　　当然，不同的文化有截然不同的道德理想，它们还经常是冲突和对立的。但每一个宗教（或儒家这样具有强大宗教功能的思想体系）都毫不犹豫地认为，它们自己的道德理想源自于超越尘世之外的某个终极本体，因而是普适和永恒的。它在儒家体系中是“天”，在基督教神学中则是上帝。既然如此，前现代国家政权的合法性及权力施行的规范当然也都来源于它，这就是所谓“君权神授”，中国的最高统治者索性被称为“天子”。根据这种国家观，虽然统治者的权力是上天（上帝）赋予的，但如果他不能很好地遵从上天确立的道德理想，甚至倒行逆施，那么就会遭到上天的责罚。儒家和基督教学说都认为，人民有不服从和反抗暴君统治的正当权利，必要时甚至可以推翻他。在儒家话语中，这叫做“天命”的转易。所以孟子曾经说过，“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　　　　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瓦解了欧洲的宗教绝对性以及建立在此之上的前现代国家观，并建构了一种“现代国家观”。随着以后几百年里欧洲列强的扩张，它也逐步扩展到全球。依据这种现代国家观，国家是保障公民个人权利的必要手段。这里的所谓个人权利，包括安全、财产、自由等许多方面，简言之，即只要不危害到其他人，每个人都可以不受强迫地自由追求自己认为的幸福生活。在这种新的观念里，国家是一群人自愿订立的一份契约。根据这份契约，公民向国家让渡一定的天赋权利（例如行使武力自卫），以换取国家对每个契约签定者权利的保护。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需要得到保护的公民权利虽然亦不乏道德内容，但却显然不是道德取向的，其核心是利益。　　　　这当然就从源头上彻底颠覆了以往的国家观，因为在这种契约论之下，国家政权的合法性及权力施行的规范来源于那些自愿订立契约的人，也就是公民或人民。既然这样，现代国家的政府及其领导人就都必须是人民推举出来，在人民的授权下行使人民赋予他的权力，完成人民交给他的任务。而这个任务，当然就是保护人民的权利。假如他不能完成上述使命，则人民可以通过包括革命在内的各种手段终止旧的契约，并重新订立新的契约。在实践中，现代国家几乎全都采取定期选举的政府形式，以至于国家领导人不管称职还是不称职，到了期限都得走人。　　　　由此来看，前现代的国家观也可称为“道德国家观”或“神权（天命）国家观”，而现代的国家观也可称为 “权利国家观”或 “契约国家观”。事实上，神道与人道，也是古代社会与现代社会的本质区别　　　　我无意辨析前现代和现代两种国家观哪一种更好。我最想着重提醒人们注意的一点是：虽然前现代和现代国家观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区别，但两者有一个明显的共同之处，即国家只是一个工具、一种手段，它的价值在于为某个外在于它的更高的目的服务，它们过去曾经是王道，是上帝，现在则是公民权利。正是基于这个逻辑，无论是儒家思想还是基督教教义，都将国家（世俗政权）视为由不完善的现实（乱世）过渡到完美社会（大同）的一个暂时的中间物；马克思主义则更加直截了当地宣布：随着阶级的消亡，国家最终也将消亡。　　　　然而，一个异常吊诡的现象是，随着近代民族主义的兴起，在许多地方，国家这个原本理所当然的 “手段”，其地位却反而日益上升，直至压倒了它原来服膺的目的，渐渐异化成了目的本身。更为吊诡的是，民族主义的诞生地是近代欧洲，但恰恰却在西方以外的社会——如中国这样一个文化传统对民族主义极为陌生的社会——寻找到了最肥沃的生长土壤。它的原因要从这些社会“落后挨打”的屈辱近现代史中去发掘，这一点我在本文开头已经简略分析过。　　　　问题是，一旦作为一种手段的国家上升为目的本身以后，一切就都颠倒过来：为了国家，一切的道德理想、一切的公民权利（它们原来是国家存在的依据）就都可以弃之如敝帚。换言之，只要是国家的需要（实际上更多是以国家的名义），政府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任何事情——对外穷兵黩武、对内镇压异己……不仅如此，每个国民都应当随时准备牺牲个人的一切自由思想、基本权利乃至肉体生命，无条件地响应国家的任何召唤。而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最高目标：国家强大。在这种国家观中，国家本身才是超越时空的永恒的本体，原本作为目的的价值理想或个人权利反倒降低为实现国家目的的手段和工具。用一句我们曾经耳熟能详的话来说，个人的“小我”应该毫无保留地融入国家民族的“大我”之中。　　　　中国在从“古代”转变到“现代”的剧烈震荡中，由于迫在眉睫的救亡需要，第一代现代知识分子中很少有人冷静审慎地辨析过西方社会从神权国家转型为契约国家的实质。当时他们看到的只是西方国家强大这一事实，却忽略了西方国家体系的基本立足点——对公民个人权利的绝对尊重和保障。当“五四”时期的领袖人物高喊用“德先生”和“赛先生”来拯救中国的口号时，他们看重的是“民主”、“科学”对国家强大的巨大功效。对他们来说，“德先生”和“赛先生”仍然是工具，它们服务的目的是国家。但真实的西方历史却告诉我们，民主、科学、自由这些价值，对启蒙运动以后的西方社会而言，本身就是最高目的。历史上的欧洲人并不是因为民主、科学能够使国家强大而去追求它们的，恰恰是对自由、科学这些伟大价值本身的不懈奋斗在 “不经意间”造就了西方国家的强大。　　　　尤需指出的是，早期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那些西方人不仅对个人权利的关切远远超出了对国家强大的追求，相反，他们对一个不存在竞争的强大国家权力抱有根深蒂固的疑惧。因为他们认为，作为一种必不可少的“恶”，国家权力天然具有自我扩张的冲动，一旦它扩张到超出它作为“守夜人”的基本界限，就必然会暴露出其侵害个人权利的狰狞面目，而个人抵御这种侵害的力量是极其微弱的。因此，启蒙思想家始终将国家视为远比盗贼之类的偶然罪恶更为根本、更为危险的最大的恶，他们设计出许多制度，千方百计地试图削弱和束缚国家权力。　　　　历史地看，我们无法责备中国现代化的先驱们以自己对西方的一知半解的认识将中国引上歧路，他们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然而，这一段艰辛曲折的现代史毕竟是令人扼腕和发人深思的。对我们当代中国人来说，更有现实意义的事情，恐怕是认认真真地补上先辈们缺的这一堂启蒙课，即重新深刻反思道德理想与国家、个人权利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对目的与实现目的的手段作出再认识和再区分。我相信，惟其如此，所谓“中国的崛起”才是一个对每个中国人真正有益和有意义的事件。我还确信，惟其如此，所谓“中国的崛起”才是真正可能的。　　　　　　　　分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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