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童年精彩片段的《童年》总共几章?

高尔基《童年》第二章
高尔基《童年》第二章
如今回想那一段日子,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努力想也许是我记错了,不是真的,可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那是一段由一个真善美的天才讲的悲惨故事,离奇而又黑暗的生活中充斥了太多的残酷。
  我不是单单在讲我自己,我讲的那个窄小的令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怖景象,是普通的俄国人曾经有过,直到眼下还没有消失的真实生活。
  姥爷家里充满了仇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以仇恨为纽带的,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后来从姥姥那儿我才知道,母亲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强烈要求姥爷分家。
  母亲带着我突然回到这个大家庭来,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们怕母亲向姥爷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嫁妆。那份嫁妆因为母亲违抗父命而结婚被扣下了。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该归他们所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些别的琐事,诸如由谁在城里开染坊,又由谁到奥卡河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等等,他们吵吵翻了天。
  我们刚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刷地一下,两个舅舅都立了起来,俯身向前,指着桌子对面的姥爷狂吼,狗咬般地龇出了牙。
  姥爷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一样地叫:
  “都给我滚出去要饭去!”
  姥姥痛苦地说:
  “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姥爷个头小,声音却出奇地高,震耳欲聋的。
  我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冲着大家,一声不吭。
  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
  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喘息着、叫骂着、呻吟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拚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
  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鞭格妮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舅舅现在都被制服了:
  茨冈,一个年青力壮的学徒工,骑上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而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用手巾捆着他的手。
  舅舅呼呼地喘着气,被紧紧地按在地板上,胡子都扎到了地板缝里。
  姥爷顿足捶胸,哀号着: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我又好奇又害怕,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姥姥用铜盆里的水给雅可夫舅舅洗脸上的血迹,他哭着,气得直跺脚。
  姥姥痛心地说:
  “野种们,该清醒清桓了!”
  姥爷把撕破的衬衫拉到肩膀上,对着姥姥大喊:
  “老太婆,看看你生的这群畜生!”
  姥姥躲到了角落里,号啕大哭:
  “圣母啊,请你让我的孩子们懂点人性吧!”
  姥爷站在她跟前发呆,看看一屋子的狼藉,他低声说:
  “老婆子,你可注点意,小心他们欺负瓦尔瓦拉!?”
  啊,上帝保佑,快把衬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她的个头比姥爷高,拥抱姥爷时,姥爷的头贴到了她的肩上。
  “哎,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爷子!”
  他们俩和声细语地谈了很久,可到最后,姥爷又像公鸡打鸣似地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
  他指着姥姥叫道:
  “行啦,你比我疼他们!”
  “可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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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米希加和雅希加:分别是米哈伊尔和雅可夫的蔑视称呼。
  ②共济会:是18世纪产生于欧洲的一个宗教团体。其成员多自由派人物,不拘礼节与习俗,独树一帜。遂演变成骂人的话。
  “他们会把我的家产吃光喝光!”
  我一翻身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哗啦地掉进了脏水盆里。
  姥爷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
  “谁让你在这儿的?是你妈妈吗?”
  “我自己。”
  “胡说。”
  “不是胡说,是我自己上去的。”
  他指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
  “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姥爷那双尖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我想方设法避开他。他脾气太坏了,他从来不与人为善,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吃晚茶时,姥爷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硫酸盐灼伤了皮肤。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姥爷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姥爷身材消瘦,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了奇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钉。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其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作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透她的脑袋看到她脑后的一切。
  我非常嘉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看头,悄没声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柔弱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
  这倒让我生气了。
  这一天,姥爷问我:
  “阿辽会卡,你今天干什么来着?玩来吧!”
  “我看你头上有一块青,一看就知道你怎么弄的。弄出块儿青来可不算什么大能耐!”
  “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悄然地说:
  “他记性不太好。”
  姥爷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
  他又问:
  “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我母亲说:
  “马克辛从来也没有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凑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上帝原谅,我说死人的坏话!”
  姥爷气呼呼地骂道。
  我感到受了污辱。
  “啊哈,你还噘起了嘴!”
  他拍了下我的头,又说:
  “星期六吧,我要抽萨希加③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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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萨希加:是萨沙的蔑视称呼。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
  姥爷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
  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还没见过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
  孩子们对此似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着包的地方,又去玩。
  我问:
  “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
  “一点也不疼!”
  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了弹。
  有天晚上,吃过晚茶,正要吃晚饭,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一起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最后再在上面缀个纸签儿。
  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个恶作剧,他叫9岁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掸着耳朵,他一边蹦达,一边吼着:
  “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雅可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姥姥正用擦了擦着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这是雅可夫的萨希加干的!”
  “胡说!”
  雅可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
  “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骂了起来。
  姥爷这时候已经消了气儿,用土豆皮儿糊到手指头上,领着我走了。
  大家一致认为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误。
  我问:
  “要不要抽他一顿?”
  “要!”姥爷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尔舅舅却火了,向我母亲吼道:
  “瓦尔瓦拉,小心点你的狗崽子,别让我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母亲毫不示弱:
  “不敢!”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母亲说话经常是这么简短有力,一下了就能把别人推到千里之外。
  我知道,别人都有点怕母亲,姥爷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我对这一点感到特别自豪,曾对表哥们说:
  “我妈妈的力气最大!”
  谁也没有表示异议。
  可是星期六的事儿却动摇了我对母亲的这个信念。
  星期六之前,我也犯了错误。
  我对大人们巧妙地给布料染色的技术非常感兴趣,黄布遇到黑水就成了宝石蓝;灰布遇到黄褐色的水就成了樱桃红。
  太奇妙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我很想自己动手试一试。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雅可夫家的萨沙。
  萨沙是个乖孩子,他总是围着大人转,跟谁都挺好的,谁叫他干点什么,他都会听命服从。
  几乎所有的人都夸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姥爷不以为然,斜着眼瞟一下萨沙说:
  “就会卖乖计巧!”
  萨沙又黑又瘦,双目前凸,讲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常被自己给咽住。
  他总是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窥伺什么时机。
  我挺讨厌他的。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没声的,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
  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盘旋。
  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遮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片空旷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充满了我陶醉的内心。
  雅可夫家的萨沙讲什么都是头头是道的。他知道我想染布以后,就让我用柜子里过节时才用的白桌布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蓝色的。
  他说:
  “我知道,白的最好染!”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桌布拉到了院子里,刚刚把桌布的一角按入放蓝靛的桶里,茨冈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
  他一把把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向一边盯着我工作的萨沙喊道:
  “去,把你奶奶叫来!”
  他知道事情不妙,对我说:
  “完了,你得挨揍了!”
  姥姥飞跑而至,大叫一声,几乎哭出声儿来,大骂:
  “你这个别尔米人④,大耳朵鬼!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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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别尔米人:指芬兰人。可她马上又劝茨冈:
  “瓦尼亚,千万别跟老头子说!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瓦尼亚,在自己五颜六色的围裙上擦着手,说:
  “就怕萨沙保不住密!”
  “那,我给他两个戈比!”
  姥姥把我领回了屋子里。
  星期六。
  晚祷之前有人叫我到厨房去一下。
  厨房里很黑,外面下着绵绵不断的秋雨。昏暗的影子里,有一把很高大的椅子,上面坐着脸色阴沉的茨冈。
  姥爷在一边摆弄些在水里浸湿了树条儿,时不时地舞起一条来。嗖嗖地响。
  姥姥站在稍远的地方,吸着鼻烟,念念叨叨地说:
  “唉,还在装模作样呢,捣蛋鬼!”
  雅可夫的萨沙坐在厨房当中的一个小凳上,不断地擦着眼睛,说话声都变了,像个老叫花子:
  “行行好,行行好,饶了我吧……”
  旁边站着米哈伊尔舅舅的两个孩子,是我的表哥和表姐,他们也呆若木鸡,吓傻了。
  姥爷说话了。
  “好,饶了你,不过,要先揍你一顿!”
  “快点快点,脱掉裤子!”
  说着抽出一根树条子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尽管有姥爷的说话声,有萨沙的屁股在凳子上挪动的声音,有姥姥的脚在地板上的磨擦声,可是,62什么声音也打奇不了这昏暗的厨房里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寂静。
  萨沙站了起来,慢慢地脱了裤子,两个手提着,摇摇晃晃地趴到了长凳上。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我的腿禁不住也颤抖了起来。
  萨沙的嚎叫声陡起。
  “装蒜,让你叫唤,再尝尝这一下!”
  每一下都是一条红红的肿线,表哥杀猪似的叫声震耳欲聋。
  姥爷毫不为所动:
  “哎,知道了吧,这一下是为了顶针儿!”
  我的心随着姥爷的手一上一下。
  表哥开始咬我了:
  “哎呀,我再也不敢了,我告发了染桌布的事啊!”
  姥爷不急不慌地说:
  “告密,哈,这下就是为了你的告密!”
  姥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
  “不行,魔鬼,我不让你打阿列克塞!”
  她用脚踢着门,喊我的母亲:
  “瓦尔瓦拉!”
  姥爷一个箭步冲上来,推倒了姥姥,把我抢了过去。
  我拼命地挣扎着,扯着他的红胡子,咬着他的胳膊。
  他嗷地一声狂叫,猛地把我往凳子上一摔,摔奇了我的脸。
  “把他给我绑起来,打死他!”
  母亲脸色刷白,睛睛瞪得出了血:
  “爸爸,别打啊!交给我吧!”
  姥爷的痛打使我昏了过去。
  桓来以后又大病一声,趴在床上,呆了好几天。
  我呆的小屋子里只在墙角上有个小窗户,屋子里有几个入圣像用的玻璃匣子,前头点着一个长明灯。
  这次生病,深深地铭记于我记忆深处。
  因为这病倒的几天之中,我突然长大了。我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那就是敏感的自尊。
  姥姥和母亲吵了架:全身漆黑,身躯庞大的姥姥把母亲推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气愤地说:
  “你,你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
  “我,我吓傻了!”
  “不害臊!瓦尔瓦拉,你白长这么个子了。我这老太婆都不怕,你倒给吓傻了!”
  “妈妈,别说了!”
  “不,我要说,他可是个可怜的孤儿哓!”
  母亲高声喊道:
  “可我自己就是孤儿啊!”
  她们坐在墙角,哭了许久,母亲说:
  “如果没有阿列克塞,我早就离开这可恶的地狱了!
  “妈妈,我早就忍受不了……”
  姥姥轻声地劝着:
  “唉,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
  我突然发现,母亲并不是强有力的,她和别人一样,也怕姥爷。
  是我妨碍了她,使她离不开这该死的家庭。
  可是不久以后,就不见母亲了,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这一天,姥爷突然来了。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你应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只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他的绿眼睛放射着兴奋的光芒,红头发抖动着,嗓音粗重起来:
  “啊,我说,你可是坐轮船来的,坐蒸汽来的。”
  “我年青的时候得用肩膀拉着纤,拽着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
  “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是,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流!”
  “亲爱的阿辽少,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
  “我常常脸向下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万事皆休!”
  “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我们的母亲河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路!”
  “第四个年头儿上,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怎么排掉船里的水。
  他一边讲一边唱,一纵身又回到了床上:
  “啊,阿辽少,亲爱的,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那就是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夏天的黄昏,在山脚下,点起箐火,煮上粥,苦命的纤夫们一起唱歌!啊,那歌声,太棒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伏尔加河的水好像都流得越来越快了!”
  “多么美妙啊,所有忧愁都随歌声而去!”
  “有时熬粥的人只顾唱歌而让粥溢了出来,那他的脑袋上就要挨勺子把儿了!”
  在他讲的过和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与我亲热地告了别。
  姥爷并不是个凶恶的坏蛋,并不可怕。不过,他残酷地毒打我的事儿,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大家纷纷效念姥爷的作法,都来陪我说话,想方设法让我高兴起来。
  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姥姥,晚上她还跟我一起睡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伙子茨冈。
  他肩宽背阔,一头卷发,在一天傍晚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穿着金黄色的衬衫,新皮鞋,像过节似的。尤其是他小黑胡下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特别引人注目。
  “啊,你来看看我的胳膊!”他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袖子,“你看肿得多么厉害,现在还好多了呢!你姥爷当时简直是发了疯,我用这条胳膊去挡,想把那树条子档断,这样趁你姥爷去拿另一条柳枝子时,就可以把你抱走了。
  “可是树条子太软了,我也狠狠地挨了几下子!”
  “小家伙,算你有福!”
  他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温和:
  “唉,你太可怜了,你姥爷那家伙没命地抽!”
  他使劲吹了一下鼻子,像马似的。
  我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他,他说:
  “啊,我也爱你啊,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去救你的!”
  “为了别人,我不会这么干的。”
  尔后,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悄悄对我说:
  “我告诉你,下次再挨打的时候,千万别抱紧身子,要松开、舒展开,要深呼吸,喊起来要像杀猪,懂吗?”
  “难道还要打我吗?”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还会打你。”他说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
  “为什么?反正他会不断地找碴儿打你!”
  顿了顿,他又说:
  “你就记着,郐展开躺着!”
  “如果他把树枝子打下来以后,还就势往回抽,那就是要抽掉你的皮,你一定要随着他转动身子,记住了没有?”
  他挤了挤眼:
  “没问题,我是老手了,小朋友,我浑身的皮都打硬了!”
  我看着他好像在说着别人的痛苦似的快乐,不禁想起了姥姥讲的伊凡王子和伊凡傻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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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今年几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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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童年》第十一章
&此以后,母亲变得坚强起来,理直气壮在家里走来走去。而姥爷好像萎缩了,成天心事重重,不言不语的,与平常迥异。
  他几乎不再出门去了,一个人呆在顶楼上读书。
  他读的是一本神秘的书:《我父亲的笔记》。
  这本书藏在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每次取出来以前,姥爷都要先洗手。
  这本书很厚,封面是棕黄色的,扉页上有一行花体题词:
  献给尊敬的华西里·卡什林衷心地感激您下面的签名字体非常奇怪,最后一个字母像一只飞鸟。
  姥爷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戴上眼镜,端说着题词。
  我问过他好几次:
  “这是什么书?”
  他总是严肃地说:
  “你不需要知道!”
  “等我死了,会赠给你的,还有我的貉绒皮衣。”
  他和母亲说话时,态度温和多了。说话也少了。
  他总是专注地听完她说话以后,一挥手,说:
  “好吧,好吧,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姥爷把一个箱子搬到了母亲屋子里,把里面各种各样的衣服手饰摆到桌椅上。
  有挑花的裙子、缎子背心、绸子长衫、头饰、宝石、项链……姥爷说:
  “我们年轻的时候,那好衣服多了!特别阔!
  “唉,好时候一去不返喽!
  “来,你穿上试一试……母亲拿了几件衣服去了另一个房间,回来时穿上了青色的袍子,戴着珍珠小帽,向姥爷鞠了个躬,问:
  “好看吗?爸爸?”
  不知怎么回事儿,姥爷精神好像为之一振,张看手绕着她转了个圈儿,做梦似地说:
  “啊,瓦尔瓦拉,如果你有了大钱,如果你身边的都是些好人……”
  母亲现在住在前屋。常有客人出入,常来的有马克西莫夫兄弟。
  一个叫彼德,是个身材高大的军官,那次我吐了老贵族一口挨揍时,他就在场。
  另一个叫耶甫盖尼,个子也很高,眼睛特别大,像两个大李子。他惯常的动作是一甩长发,而带微笑地用低沉的声音讲话。
  他的开场白,永远是:
  “您知道我的想法……”
  母亲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你还是个小孩子,耶盖尼·华西里耶维奇……”
  军官拍着自己的膝盖争辩:
  “我?我可不是孩子了……”
  圣诞节过得非常热闹,母亲那里一天到晚高朋满坐,他们都穿着华丽的服装。
  母亲也打扮了起来,常常和客人们一起出去。
  她一走,家里顿时沉寂了下来,有一种令人不边的寂寞感觉。
  姥姥在各个屋子里转来转去,不停地收拾东西,姥爷靠着炉子,自言自语地说:
  “好啊,好……咱们看看吧,咱们走着瞧吧……圣诞节以后,母亲送我和米哈伊尔舅舅的萨沙进了学校。
  舅舅又结了婚,继母把萨沙赶出了家门。在姥姥的坚持下,姥爷只好让他进了这个家。
  上学似乎很无聊。一个月,只教了两条:第一,别人问你姓什么,你不能说:
  “别什可夫!”
  而要说:
  “我姓别什可夫!”
  还有,就是不能对老师说:
  “小子,我不怕你……”
  我们厌烦了。
  有一天,走到半路,萨沙细心地把书包埋到了雪里,走了。
  可我还是一个人走到了学校,我不想惹母亲生气。
  三天以后,萨沙逃学的事家里知道了。
  姥爷审问他:
  “为什么逃学?”
  萨沙不慌不忙地回答:
  “忘了学校在哪儿了!”
  “啊,忘了?”
  “是的,找了半天……”
  “那你跟着阿列克塞走啊!”
  “我把他给丢了?”
  “什么,把他丢了?”
  “是。”
  “怎么丢的?”
  萨沙顿了顿,说:
  “有大风雪,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家一起笑了。萨沙也小心地跟着笑了笑。
  姥爷嘲弄地问:
  “你怎么不拉着他的手?”
  “我是拉着的,可风给吹开了!”
  在动劫难逃,我们俩挨了一顿揍,又给我们雇了一个专门护送上学的小老头。
  可这也没用,第二天,走到半路,萨沙突然脱了鞋,一只扔向一个方向,然后穿着袜子跑了。
  小老头大叫一声,忙去捡鞋,尔后无奈地领着我回家了。
  全家人一起出动,到晚上才在一个洒馆里找到正在跳舞的萨沙。
  大家都很沉默,也没打他。他悄悄地对我说:
  “父亲、后娘、姥爷、谁也不疼我,跟他们在一起实在没法活了!”
  “我找奶奶问问强盗在哪里,咱们投奔他们去吧,怎么样?”
  我不想和他一起跑,我那时的理想是作一个留着浅色大胡子的军官,而这个理想的实现,需要我现在上学。
  萨沙说:
  “也好,将来,你是军官,我是强盗头了,咱们俩就打了起来,谁胜谁负还难定呢!
  “不过,我不会杀死你的!”
  我们就这么定了。
  姥姥进来,看了看我们说:
  “唉,怎么样啊?我的小可怜们,一对碎砖烂瓦!”
  尔后,她开始大骂萨沙的后妈,又顺便讲了个故事:聪明的隐干约那年青的时候,和他的继母请求神来断他们的官司;约那的父亲是乌格里奇人,是白湖上的渔夫——
  妻子要杀夫,
  灌酒又灌药。
  昏睡的丈夫,
  被扔进了橡木船,
  好像进了棺材。
  妻子拿起桨,
  划到湖中央。
  漆黑的深渊里,
  她要干伤天害理的勾当。
  用力一按船帮,
  小船翻身底向了上。
  丈夫沉入水底,
  她匆忙游回岸上。
  疲惫地躺在地上,
  她哀号,她哭泣,
  假装无以复加的悲伤。
  善良的人们相信了她,
  和她一起悲伤:
  “噢,可怜的寡妇!
  不幸降临在你的头上;
  命运是上帝的安排,
  死亡也是命定的,不可更改。”
  只有继子约努什柯,
  不相信后眼泪。
  他把手放在她心口上,
  说起话来不慌不忙:
  “啊,我的灾难之星,
  我的后娘,
  卑鄙的黑夜之鸟,
  眼泪骗不了知情的我:
  你的心因快乐而狂跳!
  问上帝,
  问神灵,
  哪位拿出钢刀,
  抛向圣洁的天空,
  真理属于我,就杀死你,
  真理属于你,钢刀就落在我身上!”
  后母怒目相向,
  喷出恶毒的光,
  挺起身来,她申斥约那声朗朗:
  “你这个畜生,
  你这个不足月的孽障,
  怎么会有这种奇想?”
  大家听着看着,
  感觉出必有文章。
  人人暗自思想,
  交头接耳一个劲儿商量。
  最后,一个老渔夫跨出人群,
  鞠个躬,
  宣布大家的决定:
  “请把钢刀,
  放在我的右手上,
  我抛刀上天,
  它会落在某个人的身上!”
  他握刀在手,
  抛向天空!
  左等右等,
  刀未下落。
  大家一声不响,
  脱帽在空遥望。
  早霞红艳艳,
  还是不见刀光!
  后母冷冷地笑,
  九影恰在此时直落尘埃,
  穿透了她的心脏!
  善良的人们一起下跪,
  祷告灵验上帝:
  “伟大的主啊,感谢你主持公道!”
  老渔夫拉起约努什柯的手,
  领他去了远方
  远方的修道院在凯尔仁查河畔,
  紧挨着看不见的基杰查城……
  早晨醒来时,我身上都是红点,出天花了。
  人们把我绑在顶楼上,我做了许多怪梦,有个恶梦差点要了我的命。
  只有姥姥来喂我饭吃,像喂小孩似的。她给我进了很多新童话。
  在我基本快好了的时侯,就不被捆在床上了。只手上还缠着绷带,这是为了防止我抓脸。
  有天晚上,姥姥比平常来得要晚,这使我有点惊慌。
  突然,我发现她躺在台阶上,脸向上,脖子上流着血,有一只绿眼睛的猫正一步步向她逼近。
  我冲开窗户,跳了下去,躺在雪地上,很久很久没有人发现我。
  我的两条腿失去了知觉,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无数个风雪之夜,忧郁的风声吹得烟囱呜呜咽咽,乌鸦长呜,半夜狼嚎,在这种音乐的伴奏下,我的身心都在成长。
  胆怯的春天,小心翼翼地从窗外来到了我身边,猫儿开始歌唱,冰柱断裂,融雪成水,嘀嗒有声,马车铃声也比冬天多了。
  姥姥还是常常来,越到后来她身上的酒味儿越重,再到后来她总是带一只大白壶来藏到我的床底下。
  “亲爱的,别告诉你姥爷那个老家伙!”
  “你,为什么喝酒?”
  “这个你不用多问,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她吸了一口酒,甜蜜地说:
  “噢,我的小宝贝儿,昨天咱们讲什么来?”
  “讲到什么地方了”
  就这样我们又开始了一天的话题。
  关于我父亲,是她主动讲的。那一天,她没喝酒,疲惫地说:
  “我梦见了你的父亲,好像看见他走在旷野里,手拿一根核桃木的棍子,吹着口哨,后面跟着一条花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他,他的灵魂还在四处飘泊……”
  她讲了好几个晚上父亲的故事。
  我爷爷是个军官因为虐待部下而被流放西伯得亚。
  我的父亲就是在西伯得亚出生的,从小就生活得很苦,经常从家里跑出来,爷爷抓住他,经常揍他……“小孩总得挨打吗?”
  我问。
  “当然。”
  我奶奶很早就死了,父亲9岁那年,爷爷也死了。
  爷亲自此开始了流浪,在市场上给瞎子带路,16岁那年到了尼日尼。20岁上成为一个好木匠。
  他做工的作坊在柯瓦里赫,与姥爷的房子相邻。
  “围墙不高人胆大”,姥姥笑着说。“有一回我和瓦莉娅在花园里采红子,你父亲从墙外跳了进来,他不求婚了!
  “我问:‘年青人,为什么跳墙?’“他跪下说:‘阿库琳娜·伊凡诺芙娜,我的身体与灵魂都在你面前,瓦莉娅也在这儿,请帮帮我们吧,在上帝名义下,我们要结婚!’“我呆住了。回头一看你母亲,面孔涨红,躲到了苹果树后面,正给他打手势呢!
  “‘好啊,你们倒想得好!瓦尔瓦拉,你疯了?年青人,你配摘这枝花吗?’“那时候,你姥爷还是个阔佬,儿子们还没有分家,声名显赫,颇为骄傲。
  “你父亲说:‘我知道华西里·华西里子规章不会那么痛快地把瓦莉娅嫁给我的,所以,我要偷偷地娶她,现在就求你帮助了!’“我给了他一巴掌,他闪都不闪,说:‘就是你用石头砸,我也要求你帮忙!”
  “这个时候,瓦尔瓦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也的户膀上,说:
  ‘我们早在5月就结婚了,我们现在只是要举行婚礼罢了。’“我的天爷,我一听,差点晕了过去!”
  姥姥笑了起来,尔后又闻了闻鼻烟,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接着说:
  “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结婚,什么是婚礼,不过你要知道,一个姑娘没有举行婚礼就生了孩子,那可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
  “你长大了,可别做这种孽啊!你要善待女人,要可怜女人,要真心实意地爱她们,不要只图一时的快乐,这是我的金玉良言!”
  她在椅子里陷入沉思,猛地一震,才又讲了起来:
  “没办法,我问他:‘你有钱吗?’他说:‘有,我还给瓦莉娅买了戒指呢。我有100卢布!’“你母亲说:‘我把戒指藏在了地板下面,可以拿出来卖掉!’“唉,傻孩子们啊!最后商量定了,再过一星期就举行婚礼。
  “我心惊胆战的,生怕你姥爷知道了。坏事就坏在你姥爷的一个仇人身上,那家伙暗中监视,早把一切都弄清楚了。
  “婚礼那天,这个家伙说:‘给我50卢布,万事大吉!’我气坏了,告诉他我没有钱,他一转身就向你姥爷报告了!”
  她闭上眼睛微微笑着,说:
  “你姥爷当时简直成了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他以前可是常说要把瓦尔瓦拉嫁给贵族,嫁给老爷!
  “他把你两个舅舅叫出来,拿上火枪,纵马去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瓦尔瓦拉的守护神提醒了我,我拿来一把刀子把车辕的皮带割开一个口了。
  “在路上,翻了车,差点把他们砸死!等他们赶到教堂,婚礼已结束,瓦莉娅和马克辛站在教堂门口,上帝万岁!
  “他们一拥而上要揍马克辛,可马克辛力大无比,把米哈伊尔扔出去好远,摔断了胳膊,别人都不敢再动了。
  “他说:‘扔掉你们手中的家伙吧,我是个老实人,一切都是上帝赐予我的,不准任何人夺走,我也不会多要我份外的任何一点东西!’“你姥爷临走时说:‘瓦尔瓦拉,永别了,你不是我的女儿,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回家以后,他不停地打我,我一句话也不说,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最后他也没办法了,叫我不许再认女儿,我心想,怨恨是冰,见热就化!”
  这和姥爷所讲的出入很大,他说母亲的婚礼是公开的,他也参加了。
  究竟哪个更真实,我不想追究,只觉得姥姥讲得美,更让我喜欢。
  那讲故事时,身子晃来晃去,好像坐在船上。讲到什么可悲可吧的事时,她会伸出一只手去,好像要在空中挡住什么东西似的。
  她有一种盲人似的、对一切都容忍的善良,这一点深深地打动了我。
  “开始我还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后业有人偷偷地给我送了信儿。我去看他们,他们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像一对快乐的小猫!
  “我给他们带了茶、糖、杂粮、果酱、面粉、干蘑菇和钱,钱是从你姥爷那儿偷来的。只要不是为了自己,偷是可以的!
  “开始他们不要,我数落了他们一顿:‘一对儿大傻瓜,我是什么人?亲娘、丈母娘!亲娘在地上受气,圣母就在天上痛哭。’“这回他们接受了。那是在圣日,就是大斋基的最后一个礼拜日。
  “你父亲站在你姥爷对面,比他高一头,‘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华西里·华西里耶维奇,不要以为我是来向你要嫁妆的,我是来向我妻子的父亲请安的。’“老头子高兴极了,执意要他们搬回来住,他们不搬到了花园里的一间小屋里,你就是在那儿出生的!
  “唉,我非常喜欢你父亲,他也爱我,有时候他抱起我来满屋子转,说:‘你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爱你胜似爱瓦父瓦拉!’瓦尔瓦拉可不干了,追打嬉闹起来……”
  “你的两个舅舅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他们。报复他们的方式很特别:那是一个特别冷的冬天,旷野里的狼往城里跑,吃人吃性口,闹得人心惶惶的!
  “你父亲每天夜里都拿着着枪出去,每次都拖回一两保健狼来。剥了狼皮,安上玻璃眼珠,跟活狼一样!
  “有一天,米哈伊尔去解手,忽然他毛发耸立着跑了回来,裤子也掉了,还摔了一跤,耳语似地说:‘狼!’“大家冲了出去,果然看见一只狼,一阵乱打乱射,可那狼不躲不闪,一点不在乎!仔细一看,假的!当时,你姥爷可恼透了马克辛了!
  “你的两个舅舅制定了一个恶毒的复仇计划,那是刚入冬的一天,他们拉着马克辛去滑冰,一下子就把他推了下去……”
  “舅舅们为什么这么狠?”
  “他们不是狠心,而是愚蠢!他们把马克辛推进冰窟里,又砸又跺,可是没持续多长时间,就走了。时间长了,你父亲就完了。
  “你父亲爬出来,被警察发现了,送回了家,你父亲说自己喝醉了掉了进去,人家不信,说你父亲身上一点酒味也没有!
  “还好,那警察是个好好先生,警告我们看好米哈伊尔和雅可夫就走了。
  “剩下我们娘儿仨的时候,马克辛哭了,我也哭了,你母亲坐在那儿发呆……”
  “你父亲病了两个多月,最后他们走了,去了阿斯特拉罕,你父亲承造了凯旋门,准备迎接皇帝。
  “他们上了轮船,我好像在和自己的灵魂告别……”
  “好了,我讲完了……”
  她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地仰望着灰蓝色的天空:
  “你父亲不是我生的,可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她正讲故事时,姥爷进来了,东闻西嗅,看看这儿,看看那儿,说:
  “胡说,那是胡说……”
  然后死盯住我,突然问:
  “阿列克塞,她刚才喝酒了?”
  “没有。”
  “胡说,你在撒谎!”
  他犹犹豫豫地走了,姥姥向我一挤眼,笑了。
  有一次,他丫在屋子中间,突然开了口:
  “老婆子?”
  “啊?”
  “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谁知道。”
  “你怎么看?”
  “命里注定。”
  “是啊。”
  姥爷走了。
  “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
  我问。
  “噢,你这个小精灵,从小你就什么都问,老了可没的问了……”
  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姥爷想发财,可他在上帝眼里只是一粒灰尘,如今他倾家荡产了,他借钱出去的那个老爷破产了!”
  她含着笑,沉思起来。
  “你在想什么?”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讲讲叶甫斯齐格涅好吗?”
  有个书记官叫叶甫斯齐格涅,自认聪明天下数第一,神甫和贵族不行,连最老的狗也比不上他!
  走起路来高昂头,傲视天下!
  教训左邻右舍,挖苦每一个他看见的人。
  看看教堂,太矮!
  瞧瞧街道,大窄!
  苹果不红!
  太阳不高!
  你向他请示,他总是说:这玩意儿我早就会,只不过没工夫搭理你罢了。
  一群小鬼来找他:
  书记官书记官,跟我们去地狱吧,那儿住着可舒服啦!
  聪明的书记官还没来得及戴帽子,小鬼就拎起了他,一边走一边胳肢他,把他推到了地狱的火头上!
  怎么样,火旺不旺?
  他双手叉腰,四下张望,撇撇嘴:
  你们地狱里煤气的味太大!
  她讲完了故事,顿了顿,说:
  “这个叶甫斯齐格涅,跟咱们家的老头子一样,死守着老规矩不放……”
  我心中总有一种疑惑,一种说不清将要发生什么的预感,这使我对姥姥的故事和童话的兴趣大减,总是心不在焉的。
  “为什么说父亲的灵魂不得安宁呢?”
  “这是上帝的事,凡人无从知晓”
  这种回答不能让我满意。
  夜里,仰望天空,这心中涌现出许多让我泣下神伤的悲惨故事,故事的主人公都是父亲,他一个人拄着棍子往前走,后面跟着一条长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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