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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雷-我在091诡案组的十年_3
汩涌出,但是他仍没有放弃!
不知是泪水还是鲜血,已经把我的眼睛模糊了,“别打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我的战友,停吧!”我跪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我们面对的既不是反动派,也不是帝国主义,如果是那样的敌人,还都有得拼。可惜,我们面对的是魔鬼的军队!
“铛”,“铛”,伴随着几个弹壳的落地,大张的枪声戛然而止,子弹已经打光了。
他也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只是攥着的拳头仍然在敲打着地面,也许是在愤恨这人与魔鬼之间的差距。
令人诧异的是,那龙虾人并没有理会大张,其他所有的怪物也都停止了攻击。
只见那龙虾人径直走到雷总面前,把他扛了起来,一只巨大的螯举在半空,继而又发出了巨大的吼叫,似乎在庆祝着胜利。
“嘟”,海中又传来了巨大的声音,所有的怪物似乎接到了命令,纷纷退回到水中,而雷总也被龙虾人掳走了……
梦,依然是曾经的那个梦,暴雨滂沱,横雷滚滚的夜晚,雷总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那模糊的身影,台下有无数士兵高声呐喊,而我却被排在最外面,当我拼命要向前挤时,却被一支巨大的虾螯拦住了去路……
当我带着一头冷汗醒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似乎还活着,只是头疼得厉害,我努力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思维还有点混沌,我想是被那人鱼的声音严重刺激了吧。
得知我醒来,军区医院的几个大夫马上为我进行了全面的体检,还好,基本没什么大碍。大夫告诉我,我已经昏迷了两天,可还没等我询问什么,我便被091总部新来的同志接走了,我的言行被严格地控制了起来。
在当地驻军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我接受了组织上的第一次谈话。
和我谈话的人是091最高领导陈部长,虽然同在一个部门,他却不与我们一起办公,只是在全所大会上才能见到他。他似乎也和091这个单位一样神秘,来无影去无踪,从没见他亲自指挥过什么事情。他给人的感觉是老到和沧桑,如今部长大人亲自出马,可以想象事情的严重性。
这是我第一次与高级领导谈话,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小刘,你辛苦了,身体还好吧?”这个老头似乎还比较和蔼。
“报告首长,身体没什么问题了。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我还有点恍惚。
“嗯,恢复好就行。事情很严重了,有一些问题我们得探讨探讨。”陈部长继续说。
我很奇怪,从我醒来之后,为什么我并没有见到组里的其他人,便问:“陈部长,为什么我没见到我们组其他的同志,他们怎么样了?”
“唉。”陈部长叹了口气,继而点上一支香烟。他右手似乎有点颤抖,轻轻摇灭了手中的火柴,眼里充满了沧桑与沉重。
“091第7组,雷天鸣被怪物掳走,当天受袭击的人大部分都还在昏迷中。在当地部队中,只有几个先期醒来的人,我也是在他们嘴里断断续续了解了一点情况。简单地说,参加过这次任务的091的同志,目前唯一清醒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已经派人去搜索整个地区了,希望能找到老雷。”陈部长想了想,接着说,“放心吧,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先给我详细讲讲,当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
伴随着痛苦的回忆,我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也许是长期和各种奇怪事情打交道的缘故,这一切我并不觉得不可思议,看到了什么,就讲什么。陈部长是091的大领导,我大可不必顾虑他把我当神经病送进医院。
陈部长眉头紧锁,耐心听完了我的描述。谁知道他心里又是怎样的忐忑。
我突然想起了大张,便问:“难道张国栋还没醒?他身体素质一向比我好。”
陈部长看了我一眼说:“事情很复杂。张国栋的确比你醒得早,但是他当天夜里就在军区医院里神秘消失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唯一确定的是,没有任何人命令他独自行动过。有人说他当了逃兵,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老雷选的人没有孬种,这一点我是坚信的。本想一会儿再告诉你这件事情,没想到你却先打听上了。听说你们两个是铁哥们儿,好战友,你分析分析,他能干什么去?”陈部长继续说。
屋漏偏逢连阴雨,雷总被怪物抓走了,其他人还都昏迷着,大张又神秘消失了。我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谁知道天底下倒霉的事情怎么会连着发生。同时,我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一醒来便被人严格控制起来,本来我以为是保密需要,看来这样的手段似乎还有更深的含义。
“雷天鸣在被抓走前对你们有什么指示吗?你们当时发现有什么异常吗?”陈部长继续追问,“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搜索工作已经开始了,你好好想想。”
“部长,张国栋干什么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敢用生命担保,他不会是逃兵!”我有些激动。
“别着急,我没说张国栋同志是逃兵。我不拍板,谁也不能给他定性,你放心。我看你有些激动,冷静冷静,仔细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能接受。海军基地遭到猛烈袭击,岸防炮全部被摧毁,特别单位091的行动组目前只有你一个人清醒。最可怕的是,我们连敌人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必须保持冷静,保持平稳的心态。下面的工作,我需要有一个真正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人来协助我!”
我皱着眉头,强忍着头疼,我想不出有什么线索。海军快艇基地被莫名怪物袭击,在场的人非死即伤,大部分还都在昏迷中,我的领导被抓走,我的战友突然神秘失踪,而我自己也被“特别”照顾。虽然我是在特别部门工作,虽然我经历的怪异比较多,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实在让我理不出个头绪来。难道偌大的091,真的需要我这样一个年轻人来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吗?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陈部长见我的情绪还是不太稳定,便安慰道:“我看这样吧,小刘你早点休息吧,我已经组织其他人员搜索调查了。什么时候你可以继续参加任务,我通知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什么新发现,随时向我汇报。”
说完,陈部长就独自离开了,留下我自己待在这个孤独而又有点昏暗的小会议室。我望着窗外那昏沉的天空,恍惚的白杨树,夕阳马上就要把那最后一丝光辉也收走。而我无论发挥多大的想象力,想前世,今生,还有来世,我始终想不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去问问王浩,正常人憋气是多长时间,我总感觉那个人有问题。”
昏沉中,突然脑子里闪出了这么一句话,也就是遭遇怪物袭击当天晚上,雷总对我和大张说的一句话。我猛然清醒过来,是雷总对我说的话?还是我自己忽然想起来的?我搞不清楚了。我站了起来,看着周围,雷总回来了?
四周依然黑暗,什么都没有。
雷总固然是没有回来,但是,也许雷总在冥冥中给我下了新的指示,也许是我自己真的忽略了这个问题。看来线索还是没有断的,海福村的那个能憋气超过十分钟的单老头,看来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应该再去会会他了……
天已经黑了,外面安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暴风雨似乎马上又要来临了。
我想到了海福村的事情,一刻也没犹豫,立即向陈部长进行了报告。特别部门总是有特别效率,你不必考虑领导是不是在休息,也无须考虑他是不是心情良好,因为我们所经历的每一次事件都是残酷的,神秘危险的,我们不能有任何犹豫和彷徨。从踏进091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个人的时间、青春、情感甚至生命,已经和这个部门紧紧地联系到一起了。
听完我的报告,陈部长马上给我派了人手。人员配置的级别很高,一队091第15组的特务。
这里解释一下,091执行任务的小组共有14组,各个部门的任务重点不同。我们是第7组,主要负责不明生物的小组。而第15组则是人数最多的保卫组,个个都是军中精英或民间高手,是典型的间谍部门。没有什么绝对特殊的情况,这些人基本都会跟随陈部长活动,很少有直接出动的时候。如今这些人也来到这里,看来091也捉襟见肘了。听说其他几组在非洲遇到了麻烦,暂时调不回来。
陈部长给我派了9个人,加上我一共10人,分乘两辆吉普车直奔海福村。说实话,十个军中精锐去对付一个六十多的老头,这实在有点滑稽。非常时期,杀鸡也得用牛刀!
在去海福村的路上,下起了雨,还不算太大。开车的是王组长,我们出过一次任务,还算熟悉。
“王哥,想不到首长把你们都派来了。呵呵,其实就是一老头,咱有点兴师动众了。”
王组长开着车,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也许他的工作性质造就了他这样冷酷的模样。
“刘子,万事小心。咱也不是第一天进091,知道咱们工作所面对的是什么。莫说是个老头,就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只要进了咱的视线,也得上抓大罗神仙一样的手段。上个月2组的老罗他们,在大巴山深山里蹲了十多天,抓了一个为害当地的神婆,也是一老太太,得有七十多岁,押回来的当天晚上,2组的人放松了一会儿,到招待所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看,整个看守所的警卫与犯人全部神秘死亡,而那个老太太则神秘失踪了。老罗他们至今还在大巴山没回来,听说让部长打了板子,什么时候弄清楚,什么时候回总部。本来我们是要去支援他们的,没想到你们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在091就是做再简单的事情,眼也绝对不能眨一下,眨的那下眼,可能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呵呵”,我苦笑了两声,尴尬地应和了一下。是啊,谁知道我们面对的都是怎样的存在。2组只是失手了,但是我们7组却只剩下我自己。
暴风雨终于又一次来临了,与那天晚上在基地的情形几乎一样。当我们赶到海福村的时候,整个村庄几乎都是黑暗的。这样的天气,渔民们能选择的似乎只有早早睡觉了。我们的车直接开到村口,由于村内道路狭窄,车进不去,所以我们步行直扑老单家。
风声,雨声,伴随着我们10个穿着宽大雨衣的黑色身影,在这黑暗的村庄里穿梭。似乎这个村庄里除了我们以外,再也没有别人了,甚至连狗的叫声都没有。
一行人把老单住的小院围了个圈,15组的人是很专业的,一个个犹如黑夜中的猎手,只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而我,则还是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毕竟是个老人家,虽然有点问题,也够不上直接按倒拿下的地步。
门口只有我和王组长,他站在我的身后,在狂风暴雨的夜晚,我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像野兽一样的眼神。幸好,这样的人是自己人。
“咚咚咚!”在我敲打了那破门半天后,终于传来了一个老者响亮的声音:“来了!别敲了,这么大雨,谁还来串门啊?”
“吱呀”,那扇破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闪出了老单那张老脸。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把老单那张脸照得通亮。我心里忽地哆嗦了一下,这哪里还是白天那个委靡的老头?那状态,那精神,那眼神,都是特别的凶狠,好像要把我生吃活剥了一样……
我盯着老单,他也盯着我,双方都能看得出对方的敌意。
“单位上有点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还要麻烦老同志跟我去一下。”
“什么事情这么急?我年纪一大把了,走不动了。别说你是中央的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请,我也不去了!”
“您觉得这个事情能由得你决定吗?”
我身后王组长的枪已经举了出来。
“咔嚓”一声开了保险,黑糊糊的54枪已经顶到了老单的脑门上。
“老头,我们能找上你,就说明你有问题。别废话,到我们手上的都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
我也把手铐亮了出来:“别逼我们动粗,也别委屈了您自己,请吧。”
“嘿嘿嘿嘿,”老单发出了一阵阵阴冷的笑声,“不知死活的后生,我这把老骨头会怕你吗?龙王爷都没收了我,你们能?”
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知道这个老单是不是真的练过什么功夫,只见他一个反手,瞬间便把王组长的枪扭到了地下!
听说王组长当年是全军散打亚军,如今竟然让人把枪下了,自然不敢怠慢,左手拳头直扑老单!
我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是也练过几招,自然不能干看着,拿着手铐便朝老单抡了过去!
果然,我太低估眼前这个老头了,他另一手一把便握住了我的手腕。顿时我感觉手腕生疼,再也握不住手铐,“啪”的一声,手铐掉到了地上。
而王组长同时也被这个老头用脚一下踢到一边,在那边扶着腹部起不了身!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老单狠狠地说道,“抓人都不知道选个黄道吉日!”
“啪”的一声,我被他甩到了身后的泥墙上,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热,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我只感觉四肢发软,头脑发晕,这个老头太厉害了吧!
其他的同志这个时候全都围了过来,手电光明晃晃地照到了老单身上。
“开枪!”王组长喊道。
“别!抓活的!”我还没喊出声,枪声已经响了起来。
其他人手中的54纷纷朝老单身上射去。令人惊异的是,老单并没有如我们想的那样应声倒地,子弹打在他身上竟然“当当”作响。
大家都有点蒙,没有人能在这样密集的枪击下还能继续站着,除非……他不是人!
老单站在大家中间,发狠似的看着我们哈哈大笑:“龙王爷赐给我的身体真不错。哈哈,我看你们今天就全部留在这里吧!”
接着,他一把将身上被手枪打烂的衣服撕下,豁然间,我发现这个老头身上竟然覆盖着一层龙虾人那样的甲壳……
而且那甲壳组织好像仍在继续生长,在这个人的身上蔓延,胸口,腹部,肩膀,手臂。
我盯着这个人,我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能在我们面前直接变异。
这家伙的手臂会不会变成大螯?我不敢想。
这个时候,他已经冲到一个同志的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地举了起来。
雨伴随着呼号的狂风打在我的脸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王组长也被眼前发生的情景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开枪!
“快跑!”我大声喊着。很明显,以我们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请”动这个老头了。
我拔出手枪,对着老单的后脑砰砰开了数枪。
很可惜,虽然准确命中了,但是这个怪物的后脑部位也被厚厚的虾壳状组织保护起来,不但没能干掉他,反而使他把目标转向了我!
他丢掉了手中的小战士,反身朝我走来,他整个头已经被虾壳包着,只露出那张狰狞的面孔。
这怪物狠狠地瞪着眼睛,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
“小子,我警告过你们,别找龙王爷的麻烦。今天还敢来找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真是令人惊讶,变异到这个程度,他竟然还有语言能力。
我当然不甘心被这个大怪物活活捏死,强忍着疼痛,回身便跑。
我边跑边骂:“老东西,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还龙王爷,你也就一虾米,别跟我这里摆谱。你这号的爷爷我见多了。来,追得上爷爷,咱就比画比画。”
在关键时刻,痛快痛快嘴多少还是能壮点胆子的。我边跑边回头开枪。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家伙的速度、力量和那天夜晚袭击基地的龙虾人并不一样,这个家伙也就算个半成品,还有的拼!
其他人自然也没干看着我被这个怪物追赶,纷纷开枪射击,虽然没什么用。
那怪物似乎也被我激怒了,并不理会其他人,径直朝我追来。
命运总喜欢捉弄人,正当我边跑边想对策的时候,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一不小心,我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一跤可摔惨了,由于我脸朝后,一点准备也没有,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连手都没来得及撑一下地面。顿时地下的泥浆伴着雨水浇了我一身,我眼冒金星,差点又昏过去。我心里直骂:“这谁他妈倒霉催的,在马路中间丢垃圾,这不是要人命吗?”
我挣扎着反过身来,两只手哆哆嗦嗦地举着枪,朝着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黑影瞄准。
“砰砰”最后两枪,我第三次扣扳机的时候,已经成了咔嚓声。好,老天对我真不错,连子弹也没了。
我绝望地望着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的身影,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看来我刘思远今天就得在这里献身革命了……
就在我正准备给自己安排后事的时候,奇迹终于还是出现了。只听“扑通”一声,我睁眼一看差点乐了,那老龙虾竟然和我一样,也摔了个仰八叉。
“他奶奶的,看来这龙虾人也没成精,能把我绊倒的也能把他绊倒。今天要是有命回去,回头得去谢谢那位乱丢垃圾的大哥呢。”
我这里还乱想呢,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胶东话:“撒网!”
这不是薛村长的声音吗?
一瞬间,道路两边狭窄的胡同里,还有两侧的房上出现了无数手电亮光。薛村长不晓得在哪里听到了口风,带着民兵来支援了。
只见满天撒下了几十张大渔网,把那老龙虾网了个密密麻麻,结结实实。这个渔民的渔网还真是抓人的好东西,那老龙虾虽然有把子力气,却被渔网缠得非常紧。他越是挣扎,就越缠得紧。成语中的天罗地网,大概就说的这个东西吧。
不知道哪个眼神儿不好的,还扔我身上一张网。被这个东西缠上,真不怎么痛快!
转眼间,王组长他们和一群民兵便包围了我们两个,手电光明晃晃地照在我脸上,说不出的刺眼。
薛村长瞪着大眼,拿手电照了照我。一看认识,再一瞧我这狼狈样,似乎有点想乐,但又不太敢。他回头一巴掌把一个小民兵的草帽打到地上:“妈了个巴子的,我让你等后面那个过来再拉绳子,怎么前面这个过来就拉绳子了?丢个网还给我丢错了,你眉毛下面那是俩窟窿吗?”
他一边扶起我,一边招呼其他民兵:“上麻绳,给我里三圈外三圈绑结实了。别下网,把这东西就绑网里面!给我拽村委会去,赶紧把中央的同志都接过去,弄点吃的,再整点二曲。咱来个连夜审查,我看看这到底是个啥!”
他又转头对我笑着说:“咋样啊,刘首长?这叫神仙难逃一张网,这么点小事您吩咐声不就完了?还亲自动手,嘿嘿。”薛村长笑得无比得意。
我的胳膊搭在薛村长那宽大的肩膀上,仍旧心悸不止,死里逃生后才发现自己受伤不轻。刚刚撞到墙上那一下弄得我浑身疼,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薛村长让两个民兵扶着我,自己掐着腰:“我这儿刚准备下手,就见外面来了人,没想到是你们。呵呵,你说巧不巧啊?”
我突然惊醒了过来,警惕地看着薛村长:“老单是有问题,但你怎么知道的?”
薛村长见我怀疑,便把嘴凑我耳朵上说:“张首长昨天给我安排的秘密任务。这个事情您别大声说了,我们得严格保密,就我和这几个民兵知道。”
果然,大张先前来接触过老单……
王组长本想立刻就回基地,我把大张的情况给他说了一下,他听取了我的意见,同意先去村委会稍做休整。
所谓村委会,也就是一间比较大的厢房而已。里面的灯光也不怎么明亮,那灯泡还忽闪忽闪的,看来薛村长的办公条件的确不怎么样。
村长打发走了民兵,独自和我们091的人在屋子里查看老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上的甲壳已经褪去了,又变成那个委靡的老头,似乎那个刚刚和我们发生激烈冲突的怪物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非常吃惊,在所接触的各类变异者当中,第一次发现能变回人形的。
只见他趴在那里,似乎很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甚至都有点不忍心就这么绑着这个老头,但是事实却告诉我,这个人是绝对不能松绑的。
“老单!咱海边的人有句老话,叫水大漫不过船,手大遮不住天。我早就觉得你不地道,整天装神弄鬼的,你披个大海龟壳子吓唬谁呢?年轻时候练过两下子功夫,就了不起了啊?就不把中央的同志放眼里了啊?今天到你向人民政府认罪的时候了!赶紧交代,谁让你这么干的,争取宽大处理!”
薛村长把他那张破写字台拍得震山响!
我又纳闷了,村长难道刚才什么都没看清楚?竟然还不知道这个老头是怪物?装傻?真傻?
村长又凑我耳朵边上嘀咕了两句。
“昨天张同志跟我说了,这个老小子爱披个王八壳装神弄鬼,让我下网秘密逮捕他。中央的同志果然厉害,用兵如神啊!”
我想笑,又不能,只得强忍着。大张这个人真会忽悠,看来他早就发现了老单的秘密,却又不想让村民知道这样的事情,于是就编了这么个瞎话。不过这个谎撒得真差,看来山东人民真是太实在了!
老单趴在那里并不作声,只是喘气,我真怕这会儿他就去见了龙王爷。
薛村长那边见没什么效果,又要发作,我赶忙把他拦下。我真怕这位大哥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唯物主义信仰。
“审问他不着急,我带回去就好了。我会按政策办的,您放心吧。麻烦您给我说说张同志的情况好吗?”
薛村长忽然间一拍大腿:“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昨天张同志交给我一封信,让我亲自交给你。他说3天内您不来,就让我把这封信烧了,绝密!你俩咋回事,怎么还分头来?”
说完,薛村长掏出串钥匙,把他写字台中间抽屉的小锁打开,拿出一封牛皮纸信封包裹的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刘思远亲启。没错,的确是大张那狂草般的笔迹……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我醒后有很多大夫要给我查身体,上面还要我写报告,讲情况,所以我先去一步。我没那么多时间应付上面,出什么事老雷能给我担着。老雷给我托梦了,蓬莱之路会于今天打开,估计你小子是赶不上了。不过别灰心,单老鬼不是个简单人物,我已经安排薛村长抓他了。相信那老头自然还有去蓬莱的办法,兄弟你自己审吧。
相信老雷会给你托同样的梦,不过你小子比较迟钝,不晓得能不能看到这封信。还有,切记一点,在暴风雨时,怪物能力会大幅度增加,有可能会渗透到内陆很远,务必小心!
时间不多了,只能写这么多,保重!期待着我们胜利会合的那一天。咱们蓬莱仙山见了!
看完信,我差点昏了。这写了些什么狗屁啊?有用的一点也没有,你知道怎么进蓬莱你直接说啊。让我现审办法,你小子倒先去了。什么东西啊?看来以后得给这小子好好补补文化课了!
我把信交给了王组长,自己叹了口气,盯着眼前的老单。
“这个人真的能带我们进蓬莱吗?”
王组长看完信,非常疑惑地对我说:“雷总会托梦?”
我并没有抬头:“王哥,记得我们的信条吗?我们怀疑任何事物,却从不否定任何事物。永远记得,我们是091的人!”我非常讨厌有人怀疑雷总的能力,也非常讨厌有人怀疑大张。
薛村长看着我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他心目中无比高大的、中央的同志口中说出托梦之类的话,他似乎还不太能接受。
我站了起来:“带着老单走,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必须连夜赶回基地。找审问专家,必须撬开老单的嘴!立刻!”
薛村长还以为我们要到天亮走,见我们马上要走,便又上来劝:“雨停了再走吧,我还准备了些饭菜呢,马上就热好了。您看这是急的啥?”
我紧紧握了握薛村长的手:“谢谢您的协助。不过我们的确很紧急了,必须马上走,我会向上级为您请功的,不过这里的事情必须保密。”
“走。”我没有再跟薛村长多说什么,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上路了。两个战士架着被绑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老单,我和王组长走在最前面。车在村口,我们还要步行一段时间!
路边的池塘中却渐渐露出了几十道青色而暗淡的光芒,而我们却谁也没注意到……
队伍中间的一名战士突然间软软地歪到了地上,没有任何先兆。
后面的人急忙喊我,我和王组长赶过去一看,死了!
啪啦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映在我那张震惊的面庞上。
我瞪着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急忙拔出枪,扫视着四周漆黑的环境,说:“小心点,来麻烦了!”
我们纷纷举起枪,围绕着老单排了一圈。我觉得心跳急剧加快,到底是什么?用什么手段杀的人?
转眼间,我发现路边池塘里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阵阵电光!那是什么?
手电一打,一个黑色的东西呈现在面前,似乎正从水中走出来,浑身噼里啪啦地闪着电火花。
“谁?别动!再动开枪了!”我大喊。
那一刻,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手电光中,一个人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只见他浑身像穿了皮衣一样,漆黑而光滑,噼啪乱响的电火花在他身上不停跳跃。
再一看脸,“妈的!”我恨恨地骂了一句。
根本就不是人。这个家伙竟然长着鳗鱼一样的脑袋,脖子伸了老长,正摇晃着身子,要向我们这边靠近!
而它身后的池塘中,连续爬出了七八个青夜叉。
“嘿嘿嘿嘿,你们谁也走不了。”我身后传来老单阴冷的笑声。
“闭嘴!”我回手拿枪柄狠狠地砸到老单的脑袋上。顿时身后没了声音。
“开枪!”王组长下()了命令,现在绝对不能犹豫了。
风雨中枪声四起,我们对着怪物的方向一通乱射。
那边的怪物也开始朝我们这边移来,似乎这些家伙动作并不敏捷。不过很明显,前面的鳗鱼怪并不怕手枪的射击。虽然子弹不停打到它黑色的身躯上,但也只是稍微能让它震动一下而已。
片刻间它便冲进我们的队伍里。只见它一手一个,抓住两个最前面的战士的脖子。只听“刺啦”一声,那两人身上顿时火花四起,转眼间被烧成了焦炭!
自然界中能放电的生物并不在少数,但是能把生物电能放大到这样的程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王组长大喊:“当心!撤,快点!”他把身子挡在了我的前面说,“刘子,你带俩人先把这个怪老头抢回去,我带其他人断后!这是车钥匙!”
王组长把车钥匙丢给了我,显然他要拼命了。
“这怎么行?生死与共,我怎么能丢下你们?”我立刻瞪起了眼。
“别废话!上面说了,蓬莱的秘密只有你们7组的人才能解开!现在7组就剩你自己了,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没时间再啰唆了,雷总还等着你去救呢。走,这是命令!”
“王哥!”我的眼睛湿润了。
“快他妈的走!别跟个娘儿们似的!”王组长使劲推了我一把,再也不理会我了。
“我看多了生离死别。我们的任务就是如此,不能出任何差错。有的时候必须选择,真正的人生和小说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的选择都有好有坏,往往很多时候你要面临的选择全部都是坏的。”我的脑海里似乎又响起了雷总那深沉的话语。
我必须要选择,艰难地选择,留下,死路一条!跑,还有机会——但是这机会却是十几个战友用生命争取来的!
跑吧,刘思远,跑回基地,调查清楚蓬莱的秘密,才能对得起这群生死相许的兄弟!
我愤恨地跺了下脚。
“走!”我招呼着两个架着老单的同志,径直朝村口撤去。我身后的风雨中,不断传来密集的枪声和哀号声,命运再一次把我推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战友们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必须得抓牢。
两个战士架着老单,我举着枪在后面掩护着。我们吃力地挪向村口放车的位置!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稀疏,我知道王组长那边要顶不住了。稍微能让人安慰的是,我们马上要到停车地点了。手电光中,那墨绿色212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
“坚持!马上就可以了!”我鼓励自己。
可就在离汽车还有十几步的地方,意外又发生了。
一个架着老单的战士同样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还有跟着我们的?到底是什么?我有点崩溃了。
我走到那战士身边查看。他青春的脸庞上依然带着紧张的表情,瞬间的死亡甚至连痛苦都没有带给他。
另一个人已经不知所措了,他举着枪盲目地瞄着四周,同时紧张地问着我:“刘干事,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
我忽然发现倒下的那战士胸前笔直地插着一根细长的东西!
这是什么?一根刺?红黑相间,难道他就是被这个东西杀死的?
而刺射来的方向,正是我们停车的方向。
我连自杀的心都有了,后面追兵将至,前面莫名的敌人又拦住去路。看来今天是再也没有机会走出这个海福村了!
手电光终于在吉普车的顶棚上照出了一个奇怪的动物。
这个怪物与刚刚那鳗鱼完全不一样,依然是人形四肢,只不过拖着长长的尾巴,背上和身上布满了刺猬一样的细针,颜色五彩斑斓!我离它只有几米远,此刻它正悠闲地半蹲在我的车顶,欣赏着自己的猎物。
望着那怪物闪着精光的小眼睛,我意识到一件事,我的生命就要在今夜完结了,没有意外,没有奇迹。这一刻我非常怀念雷总。有他在,也许我还能活着出去;有他在,也许还能把眼前这个怪物干掉;有他在,也许我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然而,事实总是无情的,现在除了我和另一个不知所措的战士,已经没有任何援助和希望了。
我强忍着惊恐,颤抖着举起了枪,对那个战士说:“兄弟,举起枪来,咱哥俩今天就是死,也得轰轰烈烈。别在这怪物面前了,保持点人类最后的尊严吧。”
“啪!啪!”连续的枪响,似乎在诉说着两个身陷绝境的人那最后的愤怒。
当枪声响过以后,那恶魔只是用手把头部遮住,发出一阵阵吱吱的声音,似乎在嘲笑着人类的卑微。
只见它轻轻抬起右臂,那粗壮手腕上的倒刺瞬间便朝我们指了过来。
我默然地看着它手腕上的倒刺,拿着手电的手已经明显开始抖了。我估计不出它手上有多少根刺,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怪物手腕上的刺只需要一根,便可以马上把我送上黄泉路。
生死只在这一线间了,我终于崩溃了,硬生生地跪倒在泥泞的路面上。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枚毒针刺进我的心脏。还好,转眼间就可以完结了,我再也不需要痛苦迷茫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我似乎还没死。那一刻我觉得时间停滞了,心里纳闷啊。怪物大哥,下手就抓紧啊,到底又怎么了?
当我张开眼睛看那怪物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怪物竟然和我一样也跪在了地上,样子比我虔诚多了。咱最起码还没脑袋趴地呢,那家伙竟然连头都磕在地上了。
“什么意思?夫妻对拜?杀人前还有拜祭天地的仪式?”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我一看有戏:得,您不动手咱就先跑路,后会有期啦。
我拔腿就要走,这才发现我的腿竟然不听使唤了。真是邪门了,整个身子像麻痹了一样!妈的,今天出门前真该看看皇历,怎么这么倒霉?
等等,这是什么感觉?
压迫感?威严?雷总?有点像,但是和雷总身上的感觉还不一样。是什么东西在我背后控制着我的身体?
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却不能挪动身体,身后那巨大而恐怖的能量场压着我的身体。令人疑惑的是,另一个押着老单的战士却毫无知觉,仍然迷茫地站在我身边,手里的枪已经不知道该朝哪儿指了。
这个时候,一个人缓步走过了我们的身边。我无法抬头看清他的面容,只能在余光里看到他穿着和我们一样的黑色雨衣,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我挣扎着抬起脑袋,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右手似乎还拖着什么东西。我敢保证,我从没见过这个人,高大魁梧,我不晓得那黑色雨衣里面到底躲藏着什么,不过雨衣却是我们的黑色军用雨衣,大概是自己人吧?
我唯一的希望是,这个家伙千万别再是敌人,如果有这样的敌人存在,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见那人走到了拦住我们去路的刺猬旁边,半蹲下身子,似乎在欣赏眼前的怪兽。
而那怪兽依然趴在那里,躬着身子,如同一个虔诚的教徒在拜祭心目中的神。
“哼,只有这样的能力吗?”耳中传来那人阴郁厚重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渗入我的大脑。
说完这句话,这个家伙左手径直掐住了怪物的脖子,忽地一下就提了起来。
我这才看清,那家伙另一只手里竟然拎着刚刚拦截我们的鳗鱼怪!我的心已经丧失了震惊的功能了,今天晚上发生的实在太多太多了。这个人是谁?单凭力量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身体里为什么散发出这样的压迫感?是我们091的人?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却见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样半蹲在我的面前。即使这么近的距离,我仍看不清他的脸,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那双泛着淡蓝色的眼睛。实在是太压迫人了,压迫得我甚至不能继续正视他。
“哼哼,难为你了,让你来对抗这些实在有点勉强。雷天鸣看来也有失算的时候。”他似乎认识雷总。还好,不是敌人。我鼓起勇气问:“你是谁?哪个单位的?快点放开我!”
“哦?感知能力出乎意料呢,竟然知道是我压着你?”他似乎有点小小的惊讶,“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运气好,捡了条命。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从昆仑山到这里。今天算是第一次见面,把礼物收好吧。以后我们也许会经常打交道的。”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刺猬人的脑袋竟然被他直接捏碎了!怪物甚至连叫的声音都没发出。
“啪”,他把刺猬人和鳗鱼怪的尸体丢在我面前,说:“回收尸体的时候,注意这个长刺的家伙。它刺上的毒可以在十分之一秒内要你的命。带着珍贵的样本回去吧,我们蓬莱山再见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我拼命想要阻止他,想搞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然而身体却仍旧动不了半分。
“你到底是谁?”我大喊。
“别乱动,你会死的。我是谁不重要,也许某种意义上我们曾经是同志。好好活着,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跪在暴雨中泥泞的地面上,巨大的疑惑又一次涌上我的心头。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背景?他和我们091,和雷总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
暴风雨依然没有停息,不过可以欣慰的是,至少我今天的麻烦已经结束了。
这并不是唯一的好消息,王组长那边几个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赶了过来。数了一下,还有5个人。一阵悲伤又涌上心头,也就是说今天晚上牺牲了5个人。那年轻的生命和略带稚嫩的面容十几分钟前还在我的面前晃动,转眼间却已经阴阳两隔了。生与死的距离原来是这么近。他们的父母也许只清楚他们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么去到另一个世界的吧。091人的青春与热血,已经洒遍了祖国的高山大海,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现在是绝对不能再犹豫了,这次的怪物与以往明显不同,它们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目的性极强,显然有什么在指挥和控制它们。而大张和雷总依然消息渺茫,再加上那个救我的怪人,看来各种奇怪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个地域了。我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埋伏,也不知道下一次我是不是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捡回一条命。
去那神秘之地的钥匙,我们已经得到了,是该出发的时候了。蓬莱仙山的秘密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这昏暗的海边雨夜,我已经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黑暗中唯一的光明便是那转瞬即逝的滚雷。如同我们的使命一样,在无尽的黑暗中探索,抓住那闪耀的瞬间,才能找到前进的道路,一直到日出云散的终点……
终于回到了基地,在极端严格的保密环境下,我们把老单严密地关押了起来。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很虚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甚至都怀疑那个曾经袭击我们的怪物不是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
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在整个抓捕小组当中,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对那个救我的神秘人有任何印象。而我一度也在怀疑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但是,随着怪物尸体回收人员的到来,我消除了这个疑问。
那鳗鱼怪与刺猬人的确是存在的,也确实是被人硬生生地捏碎了头骨。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在这次行动中,除了我以外,其他所有人的意识都曾被短暂地切断过。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我缓缓地向陈部长汇报完。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陈部长在听我说到神秘蓝眼人的时候,拿烟的右手似乎抖了几下。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凝重沉稳,我却可以感觉到他内心那一丝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神秘人肯定和我们091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嗯。”陈部长听完我的汇报,长长地舒了口气。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这个人还有其他人看到吗?”陈部长问道。
“跟我先撤的周荣应该看到了,但是他却一口认定什么也没看见,像是眨了个眼,睁开眼睛时两个怪物就已经死在我们面前了。”我想了想,又说,“周荣应该不会说谎,我想他的意识应该在那一瞬间出了问题。”
“这样啊。”陈部长右手的食指在轻轻敲打着桌面,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开始审问老单,一定要让他说出蓬莱的秘密。”陈部长并没有给我关于神秘人的任何信息。
我不能询问什么,这是严格的纪律。
“去吧,”陈部长对我挥了挥手,“好好想想,怎么撬开老单的嘴。”
“是。”我对陈部长敬了个军礼。
“等等。”我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陈部长又一次把我叫住。
我回过身来问:“陈部长,还有什么事?”
“你确定老雷还活着?”陈部长突然问道。
“我用生命担保!”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陈部长嘴角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意。
“小刘,我要你做个保证,你必须保证把雷天鸣平安地带回来!”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串样式奇怪的钥匙。
“你们7组对于我们091,甚至对于我们的国家都是宝贵的财富,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牺牲。这是091地下七层的钥匙,你这次能圆满完成任务的话,我给你这个权力。我和老雷都老了,该交接了,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在我们的部门中,各级机密是有严格管理程序的。也就是说,我虽为091的一员,但在我达到某个级别前,很多档案我是无权接触的。091总部地下七层,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只有雷总这个级别的干部,才能进入那神秘的地下七层。谁又知道,那里到底埋藏了多少天大的秘密。
毫无疑问的是,陈部长是详细知道所有秘密的人。我不晓得知道这么多秘密的人生是怎样的沉重,也许从陈部长那雪白的发梢间,才能体会到一些。
厚重的责任已经压到了我的肩膀上,为了曾经死去的和还活着的战友,我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我坚定地举起了右手,再次对陈部长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小时后,对老单的审讯准时开始。
本来有专门的讯问人员,但是考虑到事情的特殊性,上面还是决定由我来主审。
在得到老单绝对动弹不了的保证后,我放心地走进了审讯室。
进去一看,果然够专业。老单已经被放到最结实的审讯椅上,四肢连同胸部都被钢环锁着。
他的情绪似乎很低落,耷拉着脑袋,对我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单大爷,醒醒吧,咱们该正式聊聊了。”虽然我很想马上把他嘴里的秘密撬出来,但是策略还是要讲的。
我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您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必难为自己,把知道的说出来,我相信政府会宽大处理你的。毕竟涉及国家最高机密,希望您能跟我合作。”
“哼哼,合作?和你们合作?你以为龙王爷能放过我吗?”
他终于开口了。
“龙王爷放过你不放过你我不清楚,不过你要是不说的话,第一个不放过你的就是我!”我威胁道。
老单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竟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孩子,龙王爷是神,你能和神比吗?我阻拦你们去蓬莱,是为了你们好,你知道激怒了龙王爷要死多少人吗?亵渎神灵会下地狱的。你也看到龙王爷赐给我的力量了。他不希望你们去打扰他,今天你就是把天说下来,我也不会带你们去的。”
“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今天我不管天是不是会下来,我必须要去蓬莱。你告诉我,自己也不吃苦。今天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也不怕告诉你,我达不到目的,你我谁也过不好!”
我继续吓唬他。
让人着急的是,老单沉默了。不论我怎样威逼利诱,他就是不说一个字。时间在考验我的耐心,我真想掏出枪来崩了这个老家伙!
“龙王爷,龙王爷,龙王爷给我好收成,龙王爷赶走害人精,龙王爷保我入仙班……”
他竟然叨叨起了当地的童谣。
我“啪”一拍桌子。
“好,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咱就聊点别的。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如果我满意,我可以考虑不再继续追问你。”
他抬起了头,眼睛望着我,似乎同意我的意见。
“请你说说,龙王爷是怎样的神仙好吗?”
我强压愤怒,希望扯点别的,看看有什么发现。
“孩子,龙王爷当然是海里的神仙,他主管四海,是一等一的正神。他除恶扬善,他调和风雨,他保佑海边万民!”
老单似乎很有兴趣谈论龙王爷。
“这么说,他在你心里是非常善良的正义之神喽?”我继续问。
“给我点根烟。”老单还有要求。
我一看有门,马上点了根烟,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里。我真有点害怕他会变成龙虾脑袋,突然咬我一口。
“毫无疑问,龙王爷是善神。从古至今,海边的人没有不尊敬他老人家的。”
“好一个一等一的善神,好一个除恶扬善的善神,好一个调和风雨的善神,好一个保佑万民的善神!”
我一字一顿狠狠地说着,把我面前的写字台拉到了老单的面前。我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档案袋,陈旧的牛皮纸上印着“机密091”几个红字……
我把档案里的东西掏出来,这是一份从民国时期至今在渤海区域失踪的人员名单。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记录有失踪的大体时间以及简单事件经过、照片资料等。这只是整个文件的一部分!
我把它们分开几份,平铺到老单面前的写字台上。
“案上一点墨,民间千点血。好好看看,你所谓的龙王爷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你真以为那些虾兵蟹将都是龙王爷的手下吗?那些都是人变的怪物!你能想象这样可怕的命运吗?”
然后,我又拿出一个信封,“哗”地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老单面前。
里面全部都是一寸的黑白照片,都是年轻的军人。
“这是146张照片,他们最大的43岁,绝大部分都还不到20岁,最小的只有17岁。看看吧,看看这一张张青春年少的脸,我希望你能记得他们。就在三天前的那个暴风雨夜,蓬莱仙岛以及你那伟大的龙王爷的手下,袭击了我们的基地。这些人已经全部死去了!”
我攥着拳头,使劲砸着桌子。我有点激动。
“你以为你那副身体是神仙恩赐的吗?你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你甚至都不是个完全的品种,只是一个可笑的半成品!”我拿出一张袭击基地的龙虾人的照片,“看看你自己是多么可悲,谁把你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是谁把普通的人类变成杀人的恶魔?是谁改变了你的命运?你一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妻子,这都是偶然的吗?你是得到了特殊的力量,但是却丧失了多少作为一个最基本的人的喜怒哀乐?你觉得这样的人生有意思吗?你觉得这样的力量有价值吗?”
老单叼着烟,低头不语。
我一把把他嘴中的半截烟夺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你觉得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有罪吗?你对得起眼前这些人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你能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父母的心情吗?你不想揭开这一切一切的秘密吗?你不想制止这些不幸的发生吗?”
我继续追问,一刻不停。
老单似乎有点触动了,他把头深深埋了起来。他肯定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缓和了一下情绪,又点上一根烟塞到他嘴里。
“单大爷,好好想想吧,我出去等您消息,半小时后我再来。您要有什么要求,随时叫卫兵给您办。”
我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二十五分钟后,我正在审讯室隔壁和其他同志等待老单最后回答的时候,卫兵传来了好消息:“老单同意带我们去蓬莱仙岛!”
我疾步跑到审讯室,老单在那里一脸痛苦状。
我强压住心中的兴奋:“想明白了,大爷?”
“活了一把年纪,白活了,唉,”老单摇着头,“孩子,你说得对。我确实什么也没得到过,反而失去了很多。看着这些孩子还这么年轻就死去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我变成什么,我毕竟曾经还是个人。我也有心,我也有感情。”
老单继续缓声说道:“蓬莱,我带你们去。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六,可能是今年蓬莱在这附近活动的最后期限。七月十六满月天,蓬莱神岛现人间,修行之人欢喜日,得道重生入仙班。”
“好,只要把我们送到蓬莱,一切都好说!”
老单抬头望着我:“话是这么说,不过我只保证带你进蓬莱,至于龙王爷,你可要自己对付。他时刻都能操纵我,有水的地方他就能感觉到我,甚至命令我做什么事情。我们到那里之后,一切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我去也是要了却我多年来的一个心愿。”
“什么心愿?”我一愣。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在去那里之前,我不想和你继续打交道。准备船吧,人不要太多,人多了很可能蓬莱就不出现了,切记!”老单似乎再也不想跟我说话了,之后不管我再说什么,他一概都不理了。
我很想再继续询问老单是怎么和蓬莱沟通的,以及为什么鳗鱼怪和刺猬人会来救他,但是他已经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时间紧迫,看来我只能到蓬莱再继续探索了!
在陈部长的办公室里,陈部长和军队领导听完我的汇报,开始了周密的计划。
当天夜里,我和王组长几个15组的人押着老单集合到一艘海军P6鱼雷艇上。七点三十分,我们迎着海上圆月,准时出海。
“今日气象:晴,夜间能见度15~20链。风向东北,风力5~6级,阵风7级。中浪大涌(处于两次台风间隙)。”
听完艇员的汇报,我觉得还不错,希望下次风暴来临之前,我们能成功地渗透到蓬莱岛上去。
望着逐渐消失的地平线,我也说不上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紧张,兴奋,迷茫,以及那巨大的好奇心,一切都在牵引着我。希望一切顺利!
虽然能见范围内的海面上只有我们一艘艇,我却知道我们并不孤单,附近海域海军各单位的各类舰船已经部署完毕。一旦我们出现任何意外情况,马上会得到强大的支援。那一刻,我真的很佩服陈部长的工作效率。
我们按老单指引的方向不断前行。小艇内部的电台房内,机要员在不断汇报方位以及和其他海军单位联络。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已经把月亮遮住了大半,海上逐渐变得昏暗起来。雷达员忽然报告:“左舷四十五度,五海里处有不明杂波。理论上讲是数艘小型船只,没有速度。”
我的心骤然紧张起来,这个海域应该已经被封锁,还有谁在附近?……
“副艇长,轮机长,轮机兵,雷达兵,枪炮长,各位置水兵全体就位,一级戒备!把所有的照明设备打开。”艇长大声喊着,“方向左舷四十五度,全速前进!”
我看了老单一眼,他冲我轻轻地点点头。
果然,那边有异常。
我悄悄打开了老单手上的手铐。在马上进入蓬莱的关键时刻,多一个敌人是无谓的,我希望能多一个朋友。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盯着前方的海面,远方的海域逐渐现出几艘船影。
船上的渔灯忽明忽灭,就那样在那里浮着,似乎没有任何动力。
我问艇长:“什么型号?看得出吗?”
“不太清楚,从外形上看,好像是地方上的渔船。”
“注意,准备接触!”
王组长以及船上水兵纷纷持枪站到船舷处,机炮长也带领水兵做好了准备,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就在我刚要继续追问时,突然传来水兵的喊声:“看,30147艇也在那里!”
30147艇?那不就是通报中失踪半个月的鱼雷艇吗?难道还有人在?他们和蓬莱有什么关系?各种疑问在我脑中瞬间闪过。
就在我满腹疑问的时候,我们的鱼雷艇已经接近了这批小船。
在强烈的探照灯光下,我放眼一看,足有七八艘。基本上都是渔船,就那样毫无生气地漂浮在海面上。
我转头看老单,希望他能给我点意见,他却依然没有任何话语。
来到近前我才看清楚,几乎所有的船身上都挂满了海藻之类的东西,湿漉漉的,像是在海里泡过很久。
目标逐渐接近中。我问老单:“那些是什么?”
老单望着海面上的船只说道:“亡者的渡轮。所有的人都要从这里去蓬莱,准备准备吧。”
我诧异地望着他:“什么意思?难道上面的都是死人?”
老单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去蓬莱的印象也是从这里中断的。既然发现他们了,我们只能等。”
我有点后悔解开老单的手铐,真怕这个老头还有什么花样。
“船上有人吗?请回答。我们是海军巡逻部队,船上有人请回答!”
艇载喇叭里传来了艇长的声音。
意料之中,没有任何人回答我们!
望着周围诡异的船队,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由王组长带几个人先登30147艇。我们在这边警戒,如果有什么意外随时接应。
我们缓缓靠近了30147艇,水兵们用船钩钩住它。我在驾驶舱里望着王组长他们几个人登到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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