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联播九日女王翻译成英文的翻译

一、静夜思(上)今夜的星星很亮,蛾眉般的月牙如往常一样准时出现在深蓝的天际。深蓝是我素所钟爱的颜色,因为它象征着纯澈、静谧与神奇,我把这样的深蓝命名为海洋之心。“海洋之心?用在一抹深蓝的头上未名奢侈了一点。倒是你,我亲爱的表妹,你年纪虽小,然而,在我所见过的人中,没有谁比你更适合这一别致的称号。你知道吗,简,没人比你更会装深沉,你使我们确信,你就是那颗波诡云谲、难以捉摸的海洋之心。”我的一位盛妆凌人的表姐曾这么打趣我来着。我至今还记得表姐说话时的神情,带着三分的讥讽,七分的不屑。表姐一身紫衣,华贵非常,而我,一袭深蓝,置身于喧闹的人群中,毫不起眼却又落落寡合。我因此得到了“装深沉”的“名声”,虽说,这并不符合我的本意。在我短暂如同朝露的一生中,我曾拥有过按照自我本意来决定生活的权力吗?哪怕一次,哪怕一天!没有,从来都没有。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并不属于自己。今夜,我再也不能穿上那件深蓝的衣袍,再也不能回到那个虽说倍感压抑却是充满了幻想的少女时代。一袭纯白的衣裙将为我的形象最终定格。白色,是和深蓝一样的纯洁的象征,它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死亡的颜色?是的,死亡的请柬已向我发出,那样殷勤,那样迫切。上帝啊,对于一个韶龄十六的姑娘,这样的请柬是否来得过于焦急且又过于残酷?然而,一如从前无法主动将生活掌握在自己手中,此时此刻,我除了等待命运的斧头发动那最后一击,我又能如何,我还能怎样?为什么还要抱怨呢?既然几个小时之后,一切都将结束。我从侍女的眼睛里读出了恐惧与怜悯,可是,她们当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同我谈起有关死亡的话题。我理解她们,她们不想卷入我的不幸之中,却因为我的缘故而不得不呆在这座阴深的大狱。唉,我已那样深重地连累了她们!我希望,在我死后,这些饱受惊吓的姑娘们能得到善待。至少,请让她们平安地回到家庭,回到人世间那些有爱有笑的暖窠。她们是无辜的,而我,我能用同样的无辜一词来为自己辩解吗? 仰视苍穹,星光与月色皎洁如昔。对于这个世界,我未尝没有留恋,但我十分清楚地知道,我已成为这个世界的障碍。要让这个世界重获安宁,我只能离去,也必须离去。然而,在离去之前,还有一些事必须由我亲自完成。铺开素纸,我开始给我的亲人,准确地说,是给我的父亲,我的两个妹妹——凯瑟琳与玛丽分别写了三封信。妹妹们幸运地躲过了这场祸事。父亲,则跟我一样身陷囹圄。对于父亲的命运,我不敢乐观,也不知道在这封告别信中,该运用怎样的生花妙笔才能给予他切实有益的安慰。当然,我的亲人不止他们三个。你或许会说,还有两位最重要的亲人你没有提到。是的,另外两位至亲,我的母亲弗朗西丝与我的丈夫吉尔福德,我不愿想起,却又不能忘记。我的母亲大概正忙于裁剪嫁衣吧,既然她已决定要在两周之后成为一名新娘。一名旁观者可能会对此表示惊骇,但我并不因此而更加恨她。丢下命悬一线的丈夫与女儿而结欢于新人,这是我那母亲大人斩断痛苦回忆的唯一有效的方式。至于我的丈夫吉尔福德,他会在坟墓的那一边等着我吗?我不无困惑,不无怀疑。不知在上帝的眼里,我们算不算得上是一对夫妻?他是在昨天上午被处决的。在他临刑之前,曾一再坚持跟我见面,但我拒绝了,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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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啊,我还看不出主旨!
  既有说九日,也有说十日女王的    反正是最杯具的一位英王了
  我还以为是谁日了女王九次
  楼上的回帖者,你应当感到shameful
  一、静夜思(下)  他的牢房与我相邻,在去往刑场前,我的窗下是他的必经之路。昨天清晨,我听见他在楼底的过道上近乎疯狂地叫喊:“简,简,我该怎么办呐?都是为了你,我才会把自己弄到一个如此糟糕的地境。简,简,你害惨我了。现在,我快死了,身首异处。你很高兴,你很满意,是这样吗?说话呀,你说话呀!”  我当然明白,他所说的不是事实。事实是,他的父亲害了我,也害了他。可是,听到那样绝望的呼叫,我再也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眼泪。踉跄着脚步扑到窗台前,我向他哭诉:“吉尔福德,我为你感到难过!”  “你在哪儿,简?我看不见你!”吉尔福德茫然仰视上空,我所在的位置太高了,他竭尽目力却仍够不着。于是,他又变得暴怒起来,“你不肯见我,你不敢见我,你这个扫帚星,你这个窃取王位的红颜祸水!”  “吉尔福德,请公正一些,不要把所有的过失都推给我!你知道,你完全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我哽咽着。  “难道是我的错吗?”吉尔福德也哽咽起来,“我什么也没做啊。简,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我该逃开,我原本是有机会逃开的!”他既而狂叫起来,“不,不要拖我走!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要请求女王的宽恕,只要她让我活下去,我有什么不能答应呢?不,不要拖我走。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请等一下!”我向下面试图将吉尔福德拖走的士兵努力露出了一个微笑,“请让我跟他谈谈。”  “你大概以为自己还是一位发号施令的女王吧,简夫人?”一名士兵眯缝着眼睛向上张望。跟吉尔福德一样,楼下的那些士兵也看不到我的面容。然而,他们毕竟停止了强行拖走吉尔福德的动作。我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究竟是出于恻隐还是出于好奇?  “吉尔福德,”我将声音尽量放得柔缓一些,“昨天,我之所以回绝了跟你见面,那是因为,因为我不想因此影响了你为从容就死而进行的准备。你本来可以更加坚强一点,为什么要屈从于软弱的情感与毫无意义的乞怜呢?!吉尔福德,请拿出你的勇气吧,像一个男子汉一样堂堂正正地死去。除此之外,别再说出任何违背良心的话,别再做出任何降低人格的傻事!”  吉尔福德果然安静了下来,凄然一笑:“那好,简,我就先行一步了。”走了几步,他又猛然转首,朝着我的窗台痛苦地发问,“简,你真的甘心就这么死掉吗?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就……我做不到,做不到啊。”  眼看他的情绪又将失控,我只感到无比悲凉。“吉尔福德,跟你一样,我也需要克服内心的软弱,我也需要坦然,即使不能坦然,那么也要做到平静地面对死亡。吉尔福德,为我做个好的表率,就算是我作为一个妻子对于丈夫的请求吧,在此之前,我可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你安心地上路吧。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沿着同样的道路来跟你会合。”  “你还承认是我的妻子?噢,简,在此之前,你几乎从没把我当作丈夫。只要有你陪伴,我就不会孤单。简,你是爱着我的,你是爱着我的,你说呀,是不是?”  我已泪流满面,无言以答。  “不,你并不爱我。”他伤感地垂下了头,“像我这样的人,哪配得到什么爱呢?”这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年轻人堕入了自卑的深渊。在没有爱的陪伴下度过人生痛不堪言的那一刻,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我迟疑着,一句话想要出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明天,我也将独自领受那个泰山压顶的可怕的时刻。那么,何妨说说谎呢?就当他爱我,我也爱他,让彼此的死亡变得温暖一点,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我不能说谎。忠实于己,忠实于人,是我奉行不渝的原则,哪怕因此而将自己推向了绝境。你也许会说,谎言也有两种,善意的与恶意的。不过就我看来,无论善意还是恶意,谎言就是谎言,它无法遮盖真相。靠着谎言过日子,这跟饮鸠止渴又有什么区别?大难临头,虽父子兄弟也不能相救。夫妇亦是如此,何况,我与吉尔福德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夫妇。  也许,你还想反驳什么,想指责我的薄情、冷漠。咬紧了嘴唇立于寒冷的晨风之中,目视吉尔福德的背影渐渐模糊,我知道,我的一生已残缺不堪;我知道,我的一生已覆水难收。  
  楼主勿恼俺只是开玩笑,不过外国史真的让人头大名字就不好记.外国史不好写.楼主必是大才
  青梅煮马量小无猜:我写的不是外国史,只是根据一点稀薄的史实而虚构的故事。
  二、珍珠匣(上)  星星消失,月色隐匿,又一个清晨既将到来。过去的那一夜,我想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累了,倦了,刚刚合目躺到床上,却被沉重的推门声给猝然惊醒。侍女们次弟走了进来,环绕在我周围,开始为我梳妆。是的,如果说刚刚过去的一夜是我的最后一夜,那么,今天将是我的最后一天。每个侍女都自她们的脸上准确无误地表达了这一感想。  一滴热泪溅落在我手背,是哪名侍女在为我惋惜呢?我的心情有些乱了。没有抬头,装作对此毫无察觉,我反倒露出一副笑微微的神色。镜中的我苍白而又倔强,有股瘦骨峥峥的韧性。喜欢这副形象吗,我问自己。  那名离我最近的侍女欲待为我敷上一些脂粉,我却连连摆首说:“不用了。它们并不能让我变得更美,也不能让我变得更丑。我,终将是我自己。没有它们,我会觉得要轻松许多。”  “那么夫人,该为你梳个什么发式呢?”  “越简单越好。”说完后我又补充了一句,“最好,就像一个生长在英格兰乡间的十六岁的姑娘。”  “可是夫人,您身份高贵,乡间姑娘的打扮对您来说并不合适。再说了,今天可是非比寻常……啊,夫人,我不会说话,请您原谅。”  “你是正确的。一个正确的人说了正确的话,你没有理由要我原谅。”我冲着镜子惘然一笑,“这只是我临死之前的一点小小的愿望罢了。假如是个乡间姑娘,你们说,我这会儿会在干嘛?是在咯咯叫的鸡棚洒放饲料,还是在田间地头为我的父兄送饭?那简单的、快乐的生活。我有多向往,有多羡慕!”  热泪顿时汹涌而出,不断溅落在我的手背,我的发际,甚至,我的面颊。尔后,我听到了侍女们所发出的此起彼落的呜咽声。“是我不好,我很抱歉。”我站起身来,拿起手绢为她们拭泪,而我自己,也早已泪如雨下。  奈何生在帝王家。我重又坐下身来,以合乎淑女标准的端庄姿态。侍女们渐止哭泣,将一个镶嵌着“M•T”字样的珍珠匣摆放在我镜前。  “这是什么?”我有些恍惚地问。  “您的首饰呀,夫人。乡间姑娘的打扮对您并不合适。”先前的那名侍女仍坚持着她的看法。  这可怜的、虚荣的女孩。她若亲眼目睹了吉尔福德的尸体被抬回来的那一幕,一定不会这么固执己见。什么样的化妆能够起到美化死亡的作用呢,一个穷途末路的王孙甚至不如苟活于街头的乞食贫儿。昨天上午从楼下经过时,吉尔福德仍然衣冠楚楚,可是黄昏之后,当他的尸体被马车载回,那是怎样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啊。他高大的身躯被胡乱裹进一张破旧的亚麻布里,那个血淋淋的脑袋则被漫不经心地放置在祼露于亚麻布外的左脚的旁面。谁还能认得这样一具尸首的主人呢?那个曾经裘马飞扬的美少年,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虽说那是一次极不愉快的会面。  啊,我不能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我为死亡而积攒的勇气就将消失殆尽。是的,我并不强大,我所拥有的,只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血肉之躯。朱颜成死伤,花钿无人收,到了今日黄昏,装载过吉尔福德的那辆马车载回的将是我的尸首。我不能再想,我需要想些美好的事情,我需要分散一下注意。  
  打开珍珠匣,里面的每件首饰都闪耀着璀艳如虹的光芒。这是格雷家女儿的嫁妆,从祖母的手中传给母亲,又从母亲的手中传给我。虽说在传给我时,母亲是那样极不情愿,然而迫于祖母世代相传的遗训,她也只得忍痛割爱。  祖母是先王亨利七世的最小偏怜女,前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由于长子亚瑟的意外早逝,当年过五旬的亨利七世受到死神的召唤时,他别无选择地将王位传给了与自己同名的次子,祖母的二哥,也就是后来的亨利八世。姐姐玛格丽特比祖母年长七岁,十四岁那年便被远嫁到了苏格兰,作为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四世的王后。由于这个缘故,在很长一段时间,玛丽与亨利八世有着一种唇齿相依的亲密。失去了父母与兄姊的他们是一对孤独的,互相关爱的孩子,哪怕他们占据了这个国家最为尊崇的两个位置,对于亲情的渴望仍然那样真挚而又热切。亨利八世待玛丽宠渥无比,这盒价值连城的珍珠匣,以及匣中耀眼生花的首饰,仅仅是他慷慨馈赠中的沧海一粟而已。  有一天,他忽然对妹妹说:“玛丽,你也到了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待嫁之龄了,王兄已为你选好了一位乘龙快婿。”  “王兄,你说的那个人是谁?”玛丽不安地问。  “是呀,会是谁呢?有谁比法兰西国王更能配得上朕的御妹?玛丽,你听我说,这真是天赐良机……”  原来,亨利八世准备将玛丽嫁给法国国王路易,即为史书上的路易十二。路易时年已是五十出头,玛丽公主则芳龄十八。一树梨花压海棠,红颜白发的组合尽管不为世人所看好,可是对于王室的联姻,这点年龄上的差异又算得了什么呢?路易国王曾先后娶妻两次,有过弄瓦之喜却无弄璋之份。亨利八世的如意算盘是,倘若妹妹能为路易诞下龙子,那他就成了未来的法兰西国王的舅舅,而玛丽也可得到王太后的尊衔,如此可谓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谁知听到这个计划时,玛丽当即表示了强烈的反感。兄妹二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有生以来,这是玛丽第一次对王兄大发其火。  “朕命令你嫁到法兰西!你要是继续抗旨、一意孤行,那么,就当朕从没有过你这个妹妹,朕要取消你英格兰公主的身份!”  在亨利八世的咆哮声中,玛丽终于屈服了。“好吧,如果这样做能够对你的王国有利,如果这样做能够挽回一个哥哥对于妹妹的爱心。不过,请你记住,我是为国而嫁,为你而嫁的。我并不在意什么公主身份,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我的王兄,我唯一唯一的亲人。”  亨利八世顿时软化了下来,专横的国君又变成了和善的哥哥。“谢谢你,小妹。我会记住这一天的。”他认真地说。   “不过,我还有点私人的要求,”玛丽显得十分严肃,“王兄,请你务必答应,倘若法兰西国王先我而逝,在他死后,我能拥有重新选择夫婿的自由。”  “妹妹,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  “王兄,你肯不肯答应我呢?”  “好,王兄答应你。妹妹容华绝代,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枯树上。一旦路易撒手人寰,你想挑什么人还不是随你所愿么?”  “王兄,到时可得由我作主,你不得干涉。”  “咦,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我们这就一言为定了?王兄身为一国之君,该不会变赴食言吧?”  “好,就依了妹妹,我们一言为定。”  婚事很快谈妥了,路易国王千肯万愿,望着朝阳盼日落地等待着新娘的到来。为玛丽公主担任送亲大臣一职的是萨福克公爵查尔斯•布兰登。萨福克公爵立有赫赫战功,且又生得相貌堂堂英姿如神,亨利八世派他护送妹妹进入法国,原意是为这场盛大的婚礼锦上添花,并适时显耀英格兰的国威。一路之上,年轻俊朗的公爵护持着娇美如花的公主,有女同舟,颜若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令英法两国的百姓无不驻足以观,喝彩嗟叹。亨利八世知道后,反倒有些后悔自己虑事不周了。好在玛丽毕竟一帆风顺地嫁到了法国,他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岂料婚后不到三个月,路易国王便一病而殁。人们传说,老路易是因为求子心切,体力透支而“英年早逝”的。这一说法不但挖苦了法兰西国王,对我祖母也是一种十分不敬的嘲讽。老国王的去世使得他的侄儿弗朗索瓦成了最大的收益者。经过紧张的期待,御医向弗朗索瓦保证,祖母并没怀上先王的遗腹子。这也就是说,由于没有直系的男性继承人,王位顺理成章地落入了弗朗索瓦手中。亨利八世想让妹妹当上法兰西太后的希望就此化为了泡影。踌躇满志的弗朗索瓦不失分寸地在给英国国王的信中写道,他对叔父的去世深感悲痛,对叔父的遗孀深表同情,当然,对于这位前王后在法国的去留,他完全抱着一种悉听尊便的态度。  亨利八世未尝听不出弗朗索瓦的弦外之音。新君登基,玛丽留在法国已全无意义。懊恼之余,亨利八世派萨福克公爵前往法国迎归妹妹。等到萨福克公爵已扬帆海上,亨利八世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粗心大意。他想起了萨福克公爵护送玛丽至法的种种传言,不禁产生了用人不当的担忧。本着防患于未然的考虑,亨利派人追上了萨福克公爵的船只,将他的一封亲笔信交到公爵手中。  当祖母再次见到萨福克公爵,真有一种犹恐相逢是梦中之感。三个月来不堪回首的婚姻,法国人的嘲笑与冷淡,令她高傲的心灵已深受伤害。“带我离开这里,带我离开这里!”她像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在公爵面前毫不掩饰地啜泣起来。  “王后,臣会这么做的。将王后迎归英国,这既是臣的使命,也是臣的光荣。”公爵毕恭毕敬地说。  “不要叫我王后,这个称呼会让我想起我这一生所度过的最是令人憎恶的日子。”  “那么公主……”虽然改换了称呼,公爵却仍恭敬不减。  “查尔斯,”祖母唤着公爵的名字,她的表情变了,“叫我玛丽。”  “公主……”  “不是公主,是玛丽。”祖母红着脸,声音清脆而又坚定地纠正道。  “公主,辱承国王赐信于臣,臣惶恐不知所措,公主可要看看御书么?”  一脸紧张地扫视完信的内容,祖母嚷了起来:“他要你不得向我求婚,天哪,这简直荒谬!”  “是啊,臣也觉得不可思议。且别说公主丧服未除不宜议亲,就是议亲,也当以友邦的君王世子为议亲对象。臣不过是个微贱的仆人,哪有资格向公主求婚呢?我王未免多此一虑了。”  “多此一虑,你是这样想的?查尔斯,你是没有资格还是没有胆量?”祖母粲然一笑,令公爵不得其解。  “可您刚才还说,这是荒谬的!”  祖母开始褪去身上的丧服,褪去丧服后的祖母犹如一朵婀娜多姿的迎春花:“是吗?我只是说,为他服丧才是荒谬的!”  公爵似乎被她的举动给吓坏了,避开祖母的目光,迟迟没有说话。  “你怕什么呢,查尔斯?是怕国王,还是怕我?”  “都怕。”公爵诚实地说。  “除了怕我,你对我有过,有过一点的特殊感情吗?你是否对我无动于衷?看着我的眼睛,不许撒谎!”  “公主……”公爵无奈地嗫嚅道,“请不要逼臣。”  “我不逼你,因为,你不会对我撒谎。”祖母满面柔情地说,“查尔斯,我要嫁给你。”  “公主,这怎么可以?!”祖母的“得寸进尺”令公爵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兄曾经允诺我再婚的自由。我的第一次婚姻是由他安排的,是他制造了这场无可避免的悲剧。作为补偿,他曾答应,当我再婚时可自行选择心仪的对象。现在,他要反悔也晚了!我不能一辈子都由他牵着鼻子走。就是为国牺牲,我也牺牲得够了。我是一个女人,我有爱的权力与爱的自由!”  “公主…..”  “玛丽!叫我玛丽就那么艰难吗?”祖母目不转睛地望着公爵,似乎要洞穿他的心灵深处,“查尔斯,如果为了嫁你,我必须失去公主之尊,那么我要说,就让公主这个称呼跟我的那件丧服一样见鬼去吧。我情愿做个乡村姑娘,为爱人洗尽铅华,与爱人相守在远离尘嚣的地方。你呢,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公爵的封号?你会愿意当个一贫如洗的农夫吗?如果你放弃不起,那么,你可以不必跟我结婚。”  在如此爱他的姑娘面前,查尔斯彻底放弃了抵抗。“玛丽,我听你的。从此时此刻起,我的心灵,我的生命,都属于你。”  祖母与查尔斯在法国秘密结婚了。当这对私订终身的新人以夫妇的名义回到英国,形势似乎大为不妙。盛怒之中的亨利八世扬言要砍掉查尔斯的脑袋,同时宣称要跟妹妹断绝关系。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亨利八世胸中的怒火竟然偃旗息鼓了。他不想失去妹妹,只得爱屋及乌地接受了查尔斯这个妹婿。在格林尼治宫,亨利八世为他们重新举办了婚礼,送上一个国君,同时也是一个兄长的迟到的祝福。  
  二、珍珠匣(下)  这是本世纪最动人的爱情佳话之一,祖母与查尔斯的结合一直是朝野内外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个话题拥有诸多版本,以上的讲叙只是我综合了不同版本而勾勒出的一个故事大概。尽管在勾勒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尚处在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懵懂之龄,可这并不妨碍我为祖母的率性与英勇而深感骄傲。至于那些渴望打破门户之见的青年男女,祖母与祖父的成功之举更是具有非凡的意义。一时之间,“像玛丽•都铎一样爱我所爱”成了许多贵族姑娘追求婚恋自主的响亮口号。但佳话的男女主角却渐渐淡出了大众的视野,除了在节假日进宫贺拜,祖母与祖父大多数时间都留在他们的乡间别墅韦斯索普,生活得平静而又幸福。十八年的婚姻生活为他们带来了一子二女,长子亨利•布兰登、幼女埃莉诺•布兰登,而我母亲弗朗西丝•布兰登则排行居中。  也许是因为苦尽甘来之故,也许是基于对夫君深情厚爱的延续,祖母对她的几个子女都十分宠溺。在她的宠溺之下,我母亲弗朗西丝从很小的时候就已是个娇纵成性的孩子。  当我出生时,祖母已经去世四年,可我对她一点都不陌生。在韦斯索普的会客厅中,悬挂着一幅宫廷画师为她绘制的肖像。肖像绘于祖母远嫁法兰西之前,因此,肖像中的祖母是永远的十八岁。这副肖像堪称韦斯索普的镇宅之宝,几乎每一个来宾见到它时都会为之魂飞意扬。画中人实在太美了,正如她的王兄,我的舅爷亨利八世所下的评语,说她容华绝代一点也不过分。她的眉眼与我母亲很有几分相似,但我母亲由于张扬跋扈的个性而破坏了容貌的柔美与和谐,这使得她与祖母的相似也就停留在了肤浅的、不足为凭的表面。小的时候,只要没有嘉宾莅临,我常在会客厅中一玩就是大半天。有一次,我曾央求祖父把我高举起来,以便能够伸手触及肖像中祖母的额角。  “喂,祖母!我在这里呐,你能看到我吗?”我一边叫着,一边格格地笑了起来。  祖父也笑了起来,他的样子就像一个时光老人,有种天荒地老的沧桑。年幼的我,尽管听说过,却并不明了他跟祖母的那段往事。我只知道从他手中讨要饼饵,却不懂得他的笑容有多么落寞。  祖父去世后,亨利八世收回了萨福克公爵的封号,只将祖父与祖母的长子亨利•布兰登封作林肯伯爵。母亲嫁给了多西特侯爵亨利•格雷,也就是我的父亲。作为女儿,母亲一直为没能继承祖父祖母遗留下的偌大家产而耿耿于怀,用她的话说,她仅分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边角余料”,这令她十分讨厌她的哥哥,同时,也对她的妹妹埃莉诺•布兰登心怀愤懑。  “瞧着吧,亨利•布兰登这个败家子准会把韦斯索普变成像坟场一样荒凉的地方。”她在指责了哥哥后又将矛头指向妹妹,“至于埃莉诺•布兰登,又会好到哪里去呢?哼,居然跟我争抢母亲的嫁妆,就她那副寒碜样,恨不得在脸上开个金银首饰的铺子,丑人多作怪,还当自己是个魅力十足的西施哪。据说她是我父亲的私生女,我看亨利•布兰登只怕也保不定。从前我母亲的一个侍女就曾讲过,论长相,除我一人得了父母的真传,他们两个就看不出有半点的相似。母亲好糊涂,居然会容忍这样的子女!”  当她这样大叫大嚷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我的在场。直到我不无胆怯地对她的说法表示怀疑:“祖父很爱祖母。母亲,您怎么能够把自己的哥哥妹妹称之为私生子呢?”  她揪住我的耳朵,疼得我直掉眼泪:“他爱她,你怎么知道他爱她?我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已经另娶新人。一个十四岁的妖精成了我的继母,而这个所谓的继母最初还是我母亲挑给亨利•布兰登的未婚妻。你懂得什么是爱?人家把你卖了还帮着数钱!你这个胡思乱想的傻瓜蛋,爱人不如爱己,这才是屡试不爽的硬道理!”  “母亲!”我的大妹妹凯瑟琳与小妹妹玛丽快步向我们奔来。凯瑟琳用两手紧护着那盒精致非凡的珍珠匣,玛丽则拼尽了全力去抢,两人互不相让闹作了一团。  “母亲,这是我的!”  “母亲,这是我的!”  两个人一边展开争夺大战,一边用眼神向母亲求救。母亲却只冷眼旁观,既不制止,也不表明态度。  玛丽毕竟小了些,力气不敌,竟被凯瑟琳推倒在地。满心委屈的玛丽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凯瑟琳不由发了慌,手捧珍珠匣不知如何是好。  “凯瑟琳,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妹妹呢?”我上前扶起玛丽说,“把它给妹妹吧,你是姐姐呢。”  凯瑟琳虽说撅着嘴,却将手臂一伸,准备把珍珠匣交给玛丽。  “谁让你白白给她?有本事,叫她自己来拿!”母亲一声厉喝,我们姐妹三个都吓了一大跳。  “当初,埃莉诺也曾跟我抢夺这盒珍珠匣来着。它是我母亲嫁妆中的精华,遗嘱中倒是白纸黑字地写明了要传给女儿,却并没指定女儿中的哪一个。真不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想的。是要检验女儿们能够将温良恭俭让的陈腐说教发挥到何等程度呢,还是在暗示我们一分为二、利益均沾?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是低估、还是高估了她的女儿?这盒珍珠匣让我跟埃莉诺撕破了脸皮。当然,我们所争的可不仅仅是盒珍珠匣,更在于尊荣与由谁说了算的决定权。最终我得自豪地说,是我占了上风,我把妹妹给打败了。”母亲不无得意地解释道。  “可是……”凯瑟琳与玛丽惊奇地对视,“母亲,你也要我们为了它而大打出手么?”  “那又怎么了?”母亲扬声大笑,“会抢的人才会赢。在任何时候都凌驾于他人之上,这样的人生才叫痛快有趣!”  “母亲,这是不对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母亲的笑声因之戛然而止。  “不对?!”母亲像打量一个怪物似地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啊哈,咱们的书呆子又要谈经论道了。你可真是一个好姐姐啊,时刻准备着把属于自己的一切让给妹妹。你以为,妹妹会因此而感激你,家人会因此而赞美你,而你也就如鱼得水地获得了心灵的最高奖赏?简,让我告诉你,我鄙视你这样的女儿,就如我鄙视道学,鄙视一切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泪珠在我的眼眶里滚动,然而我的内心却告诉我,尽管她是你的母亲,你仍该坚持你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别骂大姐了。”玛丽上来拉着母亲的手,“珍珠匣我不要就是。”  “我也不要了。”凯瑟琳应和道。  “都不要了,一个个都谦让得很,友爱得很!”母亲摔开玛丽的手,气得不打一处来,“没有一个像我!人家养的孩子是乳虎幼狮,我养的孩子却是病猫弱鼠。我看将来,还有的你们的苦头吃呢。滚吧,都给我滚开!”  “会有什么苦头吃呢?”玛丽天真地问。  “母亲,咱们要知足常乐啊。”凯瑟琳严肃地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知足常乐?”母亲冷笑道,“是你大姐教你的吧?见鬼,咱们家里有了一个书呆子还不够吗,这又钻出了一个二傻子!”  “母亲,这是凯瑟琳自己的想法。”我忍不住说。  “也是你的想法,”母亲做了个不屑的手势,“你还想表达什么?”。  这一次,我没再开口。  母亲却叹了一口气,恨恨不已道:“没有进取心的东西!想想你们的祖母,玛丽•都铎的后代居然如此自甘平淡,岂不令人笑掉了大牙。‘知足常乐’,我弗郎西丝从不知道知足常乐该怎样拼写。想想看,我差一点就成了法兰西国王的女儿!当年,如果玛丽•都铎与路易十二的婚姻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如果我的父亲是法兰西国王而不是萨福克公爵,那么我就是一个比母亲还要尊贵的公主。我的一生该有多大的不同!”  “真的呀?”母亲的奇思异想搅得玛丽有些迷迷糊糊。  “啊,那不是挺好吗?”凯瑟琳兴奋地说。  “你怎么认为呢,简?”母亲将视线移到了我的脸上。  “我,”我支吾道,“我没什么可说。”  “做国王的孙女岂不要强于做公爵的孙女?难道你就从没梦想过?”母亲咄咄逼人地问。   “如果祖母真与法兰西国王有个后代,那也应当是亨利•布兰登,母亲您总归落后一步了。”我不无讽刺地说。  “什么?!你居然为亨利•布兰登说话!”一提到她的哥哥,母亲顿又火冒三丈。  我本该适可而止,可我仍旧怀揣着说服她的一丝幻想:“祖母当年不慕荣华,宁肯放弃公主之尊嫁给祖父。如果他们二人真的因此而流落民间,我们不就成了一对农夫农妇的子孙吗?母亲,人的命运是既能就高也能就低啊。”  “这就是你知足常乐的现身说法吧?”母亲点了点头,“不慕荣华,你是这样认为的?哈,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还能不知道?小东西,让我告诉你,我母亲很爱荣华,爱得跟我一样热烈果敢,坚定不移。如果要在荣华与爱情之间两者选一,她会抛掉后者就像抛掉一堆垃圾。”  听到她用这样无所顾忌的语气评论我的祖母,我真感到难以接受。“我倒觉得,她对荣华的追求跟您相比可能会稍逊一筹。毕竟,她最终选择了祖父,而换了您,就不会这么肯定了。”  “那是因为,你祖父并非一个穷光蛋。你祖母深知她对先王的影响,她吃准了先王定会如她所愿。嫁给一个既有钱又迷人的公爵是仅次于嫁给法兰西国王的快乐,我母亲是个既精明又浪漫的女人!”  是这样吗?祖母与祖父的爱情传奇,被我母亲作了彻底的颠覆。也许,这段传奇只是世人的臆想罢了。在我祖母死后,祖父的确又很快另娶,而那个新妇也的确像我母亲所说的那样,是作为我祖母的准儿媳而嫁给祖父的。如此的结局怎能为一段爱情传奇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呢?祖母与祖父,他们真的曾经深爱过么?  也许,还是应当相信爱情的存在吧,尽管我这一生,还未来得及感知到爱情。然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像母亲一样热烈果敢地追求荣华,这是我永远都不可企及的“境界”。  你瞧,我本来打算在临死之前感悟一下生命的美好,结果却感悟到了更多的悲哀。在我的生命中,有四分之一的血液是来自我的祖母,而也正是这四分之一的血液,成为了我一生悲剧的源头。“啪”的一声,我关上了珍珠匣,但却无法关上那些已经发生,以及正要发生的悲剧。上天,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呢,又为什么要在十六年之后,以如此狠厉的方式收回我的生命?  
  虚构也是以史为依托的吧,你写文太慢,俺还是等养肥了再看吧
  三、双喜(上)  我出生于1537年10月的一天,在我父亲的一所名叫布拉盖特的宅邸。据宅中的一些仆人回忆,那是一个恬美安详的日子,西风初凉、晴空如洗,布拉盖特到处都是金盏花倩然如画的身影。因为生了个女儿,我的父母不免有些失望。尤其是我母亲,当接生婆把我抱给她看,她只冷笑了一声便扭过了头去。  “夫人,是个健康的娃娃呢。她长得像您。您瞧,她的小脚踢得多有力啊。听,她哭得有多带劲。说真的,我还从未见过哭声这么‘惊天动地’的女婴。”接生婆仍在絮絮地说个不停。  这絮絮的唠叨并非全无功效。由于在此之前,我母亲所生的一男一女均已夭亡,从接生婆的赞叹中,至少让我父亲找回了欢欣鼓舞的理由。  “去拿几瓶新酿的蜜桃酒来,今天,我们可得好好乐一乐!”我父亲向我母亲俯首微笑道,“为了庆祝这个小宝贝的诞生,我们还得准备一场既热闹又风光的家宴,起码不能输于上个月诺丁汉公爵为他儿子大摆周岁宴的规模。”  母亲仍背对着他,满心的懊恼与泄气。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走进来对我父亲耳语了几句。  “怎么了,亨利?”母亲似觉有异,侧过脸问。  “大喜,大喜啊!”父亲激动不已地说,“简•西摩为国王生了个儿子。你知道,国王想这个儿子都快想疯了!”  “一举得男,这么说来,简•西摩岂不是立了个头功?国王要把她宠到天上去了。”母亲不无嫉妒地说。  “亲爱的,你也为我立了头功啊,我也准备着把你宠到天上去呢。”父亲笑嘻嘻地安慰着母亲。  “得了,不过是一丫头片子,别在那里瞎得意。”母亲悻悻地说。  “开心些吧。下一次,咱们一定生个儿子。”父亲信心十足,“比起国王王后,我们的年龄优势是那么显而易见。早生贵子与晚生贵子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用得着为此自寻烦恼吗?”  “那倒也是。”母亲点了点头,“简•西摩一脸的薄命相尚且能时来运转,二十七岁了才出嫁还能有此成就。我弗朗西丝哪一点不比她强?我想有个儿子也不至于叫天天不应吧?不过呢,我还是觉得有些窝心。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只添了个女孩,这真有些物非所值。”  “夫人啊,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接生婆一边拍抚着我,一边感叹道,“我这老太婆可惜不能生了,膝下虽有儿女几个,却没一个生得齐整,一个个都继承了我家那个糟老头的大鼻子、宽下巴、招风耳,这真浪费了我老太婆年轻时的美人之名。我一想到此事,便是今生最大的遗憾啊。下辈子若能生个跟您女儿一样可爱的女娃,那不美死我了,只怕睡觉都会笑呢!您不要她,赏给我神仙似地供奉起来岂不是好?”  “老太婆,你的春梦做得倒是不错!”母亲终于有了些和颜悦色,就着接生婆的臂弯仔细地看了我一眼,“女儿就女儿吧。只要她日后听我调教,我这女儿也是个金不换呢。”  “是呀,有其母必有其女。她长大之后,肯定要比诺丁汉公爵家的傻小子胜出百倍。”父亲凑趣道。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尽说废话?”母亲催促起父亲来,“还不赶进宫去?”  “进宫,在这个时候?”父亲颇感犹豫,“可你刚刚生了孩子,你需要照顾。”   “进宫要紧,你留在这儿又能帮上什么忙呢?”母亲强调道,“国王正在喜头上,你呀,嘴巴放甜些,别让他人抢了头筹,失了时机。”  “是,就按夫人说的办。”父亲对母亲一向言听计从。  “等等,给孩子起个名字吧。”母亲忽然想了起来。  “那就叫她简,向小王子的母亲致敬,这应当是个不错的主意。”  “简,这个名字起得好,就让我们的女儿也沾沾简•西摩的光。这个女人上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年前我几乎不知道她是谁,暴发富似的新贵,但你不得不承认她的出奇制胜之处,我们跟她还有得交道要打呢。”母亲对父亲的灵机一动看来相当赞赏。  父亲赶往宫中,在向国王表示热烈祝贺的同时,当然不会忘了顺带通报自己喜得掌珠的消息。  “这么巧?”亨利八世饶有兴致地说,“几乎跟朕的儿子同时而生。”  
“是啊,小女邀天之幸,竟能与王子同占吉辰。对了,有一件事,小臣可是与天下臣民一样深怀期待呢,不知陛下会对王子赐何佳名?”  “爱德华,你觉得这个名字怎样?”  “这名字好极了,既庄重又响亮,透着一股当之无愧的王者之风。”  亨利八世龙颜大悦:“令爱可有了芳名吗?”  “小臣已为她取名为简。”  “简?”  “是的,小臣不敢妄图高攀,只想藉此向王后致以衷心的祝福与敬意。”  亨利八世愈发喜形于色:“爱卿与朕同名,爱卿的女儿又与朕的王后同名。当然,最难得的是,朕的王子与爱卿的女儿连翩而来,实乃双喜临门、宿缘不浅啊。你是知道的,朕今年已经四十六了,为了等到这个天使的降生,朕曾经受了多少的磨难与打击。而爱卿你,你还那样年富力强,你也会有儿子的。令爱是个大有造化的人,在她后面,肯定会有许多弟弟。”  “陛下的良好祝愿,小臣将永生感铭。小臣谨祝陛下子孙万亿、福泽绵长。”父亲来了个漂亮的收梢。他在那天的表现可谓无懈无击、深得君心。  
  那个小郡主挺可怜~~~
  三、双喜(中)  国王喜获麟儿,这是英格兰的头一等大事。这个在襁褓中只知道呱呱啼哭的男孩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出生是国王梦寐已求的奇迹,更不会想到由于他的姗姗来迟,已有两名曾经位居金字塔尖的女人为之不得善终。接下来是一段狂欢的日子。全国上下举行了多彩多姿的游行活动与花团锦簇的歌舞盛宴。王侯公卿更是不惜血本,竞相向国王夫妇进献奇珍异宝“聊表寸心”,暗中冀图以此殷勤之举吸引君王的赏识。我父亲自也不在话下。由于母亲殊非凡响的出身,她对珍宝的鉴赏力原本就在万人之上。由母亲择定的贺礼一送入宫中,立即使得王后凤颜生春、赞不绝口。国王一高兴,特命玉工雕制了两个以双生玫瑰为图案的水晶盘,盘的正中刻有“双喜”一词。一只水晶盘国王珍藏了起来,另一只却赐给了我的父亲。从此,每当清尊延客之际,母亲总会将御赐的水晶盘“请”出秘藏,气定神闲中流露出锐不可挡的傲然之色。  “啊呀,原来小女公子与国王的爱子是同日而生,小女公子他日定当贵不可言。”  “岂止小女公子贵不可言,夫人一家亦是贵不可言。如此极品的紫水晶也只有府上能够拥有,圣眷之隆令我等望尘莫及。”  露骨的奉承使得宾主皆欢。  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亨利八世更将从布兰登家族业已收回的公爵封号赐予了父亲。从此,父亲由多西特侯爵一跃而成萨福克公爵,而母亲也从多西特侯爵夫人荣升萨福克公爵夫人了。  对于此次封爵,父亲未免得意非凡。得意之余,却也不忘饮水思源:“王上真是慷慨。在那个双喜临门的日子,我不过说了几句还算得体的恭维话。他竟拿了那么尊贵的封号来赐我,咱们这都是托了爱德华王子的福啊。”  “看把你美的,才当了个公爵就不知道骨头有多重了。这公爵本来就是我家之物,国王没给亨利•布兰登那个蠢货,这是他的吝啬之处,也是他的英明之处。你知不知道,为了重新弄回这个封号,我在背后运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功夫。你还以为是靠国王的慷慨与你的几句恭维所招之即来的么?你这个人啊,不知是真笨呢,还是真没良心!”母亲戳着他的额头说。  “当然,夫人也是功不可没。咱们既有了女儿又袭了公爵之位,这也是想不到的圆满了。”接下来,父亲却将话头一转,“可怜呀,爱德华王子。王后大概活不过这两天了。”  “你说什么?”  “夫人,根据宫中从今天传出的消息,王后已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周以前她就患上了产褥热,正当举国欢庆之时。那时她还病得不是太重,国王以为会很快恢复,为了不影响喜庆活动的继续进行,就封锁了这个消息。”  “产褥热,这是很危险的病呀。当初御医多半没对国王说实话吧?”  “自从有了小王子,国王欢喜得都有些疯魔了。御医纵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去扰了国王的兴啊。”  “却有八个胆子宣告王后病危,对了,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是的,御医已经束手无策。国王已召了大主教为王后进行临终前的祷告。”  “可怜的小王子,可怜的西摩。”母亲大发感叹,“本以为她会母以子贵,谁知道反倒因此丢了性命。这么看来,她跟前面两任王后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呢?无非是个被人用来产珠的母蚌罢了,珠生蚌亡,凯瑟琳与安妮•博林会感到极其快意吧?”  母亲所说的凯瑟琳与安妮•博林是亨利八世的前两任妻子,由于她们没能完成为国王生下男性继承人的重任,一个被废,一个被杀,这才使得简•西摩脱颖而出,当上了国王的第三任王后。凯瑟琳与安妮•博林各自为国王生有一个女儿。凯瑟琳的女儿唤作玛丽公主(与我的祖母同名),安妮•博林的女儿则被称为伊丽莎白公主。然而,随着国王与她们的母亲婚姻关系的终结,这两个女儿也就失去了公主身份。国王只肯承认她们为他的私生女,就这样,玛丽公主变为了玛丽小姐,伊丽莎白公主变为了伊丽莎白小姐。  从对待前妻及前妻所生之女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国王想要儿子的心情是何等偏执而又狂热。在简•西摩生产之前,举国之人无论男女老少、尊卑贵贱,都暗自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倘若她带给国王的又是一个女儿,第四任王后会很快来到吧?而她,将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取而代之呢?是像凯瑟琳一样被废居冷宫、抑郁而死;还是像安妮•博林一样血污游魂、死于剑下?幸好,她生了个男孩。一个英格兰盼了二十八年的小王子,自亨利八世十八岁登基以来,这一直是他的“奋斗”目标与终极渴望。如今,这个目标与渴望总算由一名具有传统美德的女子为他实现了,她将享有怎样巨大的幸福啊,可她却没有更多的一点时间来细品慢尝了。十月二十四日是个沉重而又悲伤的日子。王后简•西摩在最后一次亲吻了熟睡中的爱德华小王子后,黯然阖上了她那恋恋不舍的眼睛。  国王为之隆重发丧,他把她称作“唯一的真爱”,以此区别于被他痛下毒手所休弃杀戳的前两任妻子。他将她葬在了温莎堡的圣乔治教堂,并在“唯一真爱”的坟墓边为自己也修建了坟墓,准备在百年之后与之合葬。  然而,国王的伤心毕竟有限。失去了一个妻子,得到了一个儿子,若用所得来换所失,还是非常值得的。过了一段时间,应臣民之“请”,亨利八世又开始考虑起了再婚的问题。两年之后,德国公主安妮成为了国王的第四任王后。  这是一次短命的婚姻。成婚不到半年,他们便友好而又和气地分手。亨利八世将安妮改封御妹。尽管当她作为王后时,她的容貌举止无一不令国王憎而远之,然而,她在离婚过程中所表现出的空前顺从与配合却令国王深表满意。御妹的封号便是对于这种顺从与配合的酬答。德国的安妮借鉴了国王前面两任王后的教训,主动接受角色的改换使她避免了被逐被杀的噩运。  国王的第五任王后是凯瑟琳•霍华德,一位十五颇有余、二十尚不足的娇俏女孩。她青春活泼,能歌善舞,有着一副难描难画的花容月貌,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国王爱起她来就像老房子着了火,如疯如狂似醉似迷。可还不到一年,宫中便传出了霍华德暗渡陈仓、不安于室的丑闻,跟安妮•博林一样,霍华德最终惨死在断头台上。  
  三、双喜(下)  国人普遍认为国王已绝婚娶之念,我父亲也这么认为:“娶了五个妻子,两个砍头,两个离婚,唯一合乎理想的死于生育。好在老天开眼,给了他一个儿子。有子万事足,有无婚姻对他来说都并不重要了。我想,他会金盆洗手,就此为止。”  母亲横了他一眼:“真是傻话。不娶白不娶,国王想要什么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婚姻虽说不大美妙,总要胜于独处寡居。哪怕一次次地失败,也值得一次次地再试。谁叫他是国王呢?不断地离婚再娶是他最具魅力的特权之一!”  几天之后,父亲兴冲冲地来向母亲禀报:“弗朗西丝,还真让你说着了。国王已向凯瑟琳•帕尔求婚,汉普顿宫又要准备迎接新王后了。”  “凯瑟琳•帕尔?”母亲尚未反应过来。  “亲爱的,就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才女啊,拉提默男爵三世约翰•内维尔的遗孀。”  “是她?!”母亲惊得几乎合不上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国王要娶一个寡妇!”  “年轻姑娘已经令他失去了胃口,凯瑟琳•霍华德是个难以忘怀的耻辱。内维尔夫人容止端雅、才识超群,将她立为王后,对国王来说也许是最后的、最佳的抉择。”  “最佳抉择?最佳抉择就是示爱于残花败柳?”  “亲爱的,她还不是残花败柳呢。”父亲笑着反驳,“怎么说呢?对于一个有鉴赏眼光的男人,凯瑟琳•帕尔堪称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你从哪里学来这样文绉绉的话?”母亲不满地说,“一个有鉴赏眼光的男人,你说的是谁?总不会连你自己也包括在内吧?”  “我是个例外。”父亲宣称,“我很庆幸有个独一无二的妻子,因此省去了对其他红颜佳人施加注意的麻烦。”  “贫嘴。这也罢了,前几任王后不争气,倒让这个凯瑟琳•帕尔捡了个大便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约翰•内维尔之前她还嫁过一个丈夫。像是什么,什么爱德华,跟小王子同名的那一个,记起来了,是爱德华•博罗爵士。真是个克星,克死了两任丈夫,又望着王后的宝座想入非非了。”母亲语意含酸地说。  “她倒没有想入非非。据她的侍女说,当国王向女主人求婚时,女主人当即吓晕了过去。”父亲把它当作一则有趣的新闻叙述道。  “吓晕了还是乐晕了?女人啊,欲擒故纵是她们的拿手好戏。”母亲凛然评论,几乎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  “这一点你倒没有猜准。内维尔夫人大哭了一场,后来国王再去看她时,她表示错承厚爱,对君王的深恩只有来世再报了。”  “咦,这不是公然拒婚么?竟有这样不识抬举的女人!”母亲大感诧异,“那你怎么说宫中准备迎接新王后,此事不是告吹了吗?”  “还没有告吹呢。根据宫中可靠的消息,国王准备第二次向凯瑟琳•帕尔求婚。你说过,国王想要什么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凯瑟琳•帕尔迟早会对国王说‘是’。”父亲很有信心地推断道。  “‘凯瑟琳•帕尔,请你赏脸接受朕的求婚;朕独在深宫,好生寂寞,虽说你已连克二夫,可朕已经饥不择食了啊。’”母亲学着国王的语气,吃吃地笑了起来,“是的,国王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甘休的家伙,他会给足她面子,就像当年给足了安妮•博林面子。之后,就会有她的好看了。我只是感到有些好奇,凯瑟琳•帕尔拒绝国王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说,她想守着拉提默男爵的坟墓度此余生,她对亡夫情深不渝。”  “我才不信她这套鬼话呢。对亡夫情深不渝,这句话她怎么不用到她的前夫爱德华•博罗的身上呢?那也是个亡夫啊,难道那个亡夫就不值得她情深不渝?”  “夫人,你分析得有理。”父亲连连点头,“我看这事有些蹊跷。”  “再好好儿打听去。我猜,这以后还有好戏加演呢。”母亲笃定地说。  又隔了几天,父亲一进家门便嚷嚷道:“她答应了,凯瑟琳•帕尔答应了国王的求婚!”  “乖然就范,前倨后恭。现在,你找到那个原因了么?”母亲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  “夫人高见,还真有原因呢。”父亲放低了声音道,“不过就是,宫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我们也要小心保守秘密。”  “什么秘密?”  “凯瑟琳•帕尔爱上了前王后简•西摩的弟弟托马斯•西摩,在国王求婚之前,两人差不多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想扮作贞节烈妇。”母亲哼了一声道,“国王知道了么?”  “圣心烛照万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父亲调侃道。  “知道了还向她求婚,你有没有搞错,这是国王的作风?“母亲大吃一惊。  “国王是个多情的人,一旦多情起来,哪还顾得了先来后到?”父亲笑了笑,“他对凯瑟琳已是志在必得,就把托马斯•西摩打发到布鲁塞尔去执行一项‘特殊’的外交使命了。”  
  四、辞亲(上)  当凯瑟琳•帕尔作为国王的第六任王后入住汉普顿宫时,我已是个六岁大的女孩。又过了两年,当我八岁时,第一次被获准入宫。那是一座座落于泰晤士河北岸的宫殿,在马车上遥遥望去,气势恢宏的殿影就像一大片燃烧的红云。不知为什么,这过于强烈的颜色让我极感不适,我想,我大概是有些畏怯了,从座位上立起身来,我向车夫喊道:“别往前了,别往前了,我们回家。”  一双有力的手将我的身子按回了原位,那是我母亲的手,她的声音也同样有力:“闭嘴,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妞。人家挖空了肚肠、想破了脑袋也未必有入宫的资格。你呀,就要见到国王王后了,这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福分。”  “母亲,我怕!”  “怕啥?谒见国王王后的那套礼仪你已练得炉火纯青,该说什么也背得滚瓜烂熟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弗朗西丝的女儿可不是个胆小鬼。”  “别说小姐怕,就是我这赶车的,为夫人驱车入宫前前后后已有十多次了,可每次临入宫时,心里仍然跳得七上八下,用斯文人的话说,就跟撞了小鹿一样。”车夫在前面说。  我跟母亲都不由笑了。“还撞了小鹿呢,我看,你是撞了老鹿。罗恩,你脸上的皱纹怕有一大把了吧?活到这个年纪,小鹿撞不着,老鹿你是撞定了!”母亲将搁在后座上的白玉马鞭握于手中,甩出一记颇具观赏性的弧度,降落在车夫的背上。把玩马鞭是我母亲的一大嗜好。尽管无论是从社会的习俗还是她本人的看法,亲自驾车都被认为是既掉身价又毫无必要,然而,作为道具的白玉马鞭却已跟随了母亲二十几年,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是个鞭不离手的女孩。至于为什么热衷于马鞭游戏,这也许应当归结于某种好强逞能的天性。由于历时悠久、练习得法,她甩鞭的动作早已成为英格兰贵妇中的一道独特风景。只要白玉马鞭出现,即使母亲不在现场,人们也会心领意会地交头接耳:“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白玉马鞭已近在咫尺,多西特侯爵夫人还会远吗?”  挨了马鞭的车夫兴致依然很高,这是因为母亲鞭打得极有分寸,高举轻落,车夫其实毫发无损。“我听说,这座宫殿曾是红衣主教沃西的私宅,自从国王看了它一眼,它的主人就难逃厄运了。国王觉得王宫也不及汉普顿住着舒服,便多次暗示沃西割爱进献。沃西实不情愿,只得装聋作哑。后来国王等得不耐烦了,索性杀了沃西,宣布汉普顿归入自己囊中。”  “是吗,母亲?原来国王这么霸道,原来沃西这么小器!”  “只有有头无脑的人才这么认为。”母亲玩弄着手中的马鞭,“表面看来,这是一个令人莫名其妙的借口。想知道事实么?事实就在于沃西没能为国王办成大事。”  “什么大事?”  “那个时候,国王正一门心思地盘算着休掉了发妻凯瑟琳,沃西曾向国王夸下海口,此事就包在他的身上。结果呢,沃西的海口打了水漂。国王大感沮丧,就杀了他来解气。”  “难怪侯爵常说,伴君如伴虎。”车夫叹言,“国王离了又娶,娶了又离,光是因为这个就弄死了不少人。有一次侯爵叫我送客人回家,他也亲自相陪,他们俩在车上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我听见侯爵对他的客人说,国王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了,本朝的王公贵戚没有个不心惊胆颤的。国王翻脸比翻书还快,谁都不知道哪一天会因为哪一件事死在他的手中。”  “呸,呸,我叫你卖弄这张乌鸦嘴1”母亲一扬鞭,这一次,是实打实地抽了车夫一下。车夫肩膀猛颤,他回过头来,一脸呲牙裂齿的痛苦表情。  “把头扭回你的正面!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再用鞭子抽你!”  车夫闷声不响了,我却央告起母亲来:“那是一个坏国王,坏国王。我不要见他,我要回家!”  母亲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下我的脸颊:“再说这种丧气话,我就把你推下车。不信你倒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于是,我不但噤口如瓶,甚至不敢稍动一下。到了下车时,我只觉得浑身僵痛,却又不能向母亲诉苦。  
  四、辞亲(中)  现在,我们已经穿过由雄狮与独角兽把守的大门,母亲是轻快的,而我则是提心吊胆地向着火红色的宫殿走去。  国王亨利八世与王后凯瑟琳•帕尔在花园里等着我们。这时正值春天,千姿百态的奇草异卉令我目不暇接、心旷神怡,一时之间,几乎忘掉了面见国王王后的紧张。   “喜欢它么?这是苏格兰的蓝铃花。”一个柔如春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浅笑盈然的脸。  “简,还不向王后行礼。”母亲在一旁说。  我急忙低首屈膝,这是我在家中习之已久的一道礼仪。  “简,你就是那个跟爱德华同时而生的简,朕最心爱的妹妹玛丽的外孙女儿?”  “是的,陛下。”我又行了个屈膝礼,却将本已烂熟于心的祝福词忘了个一干二净。  国王那时已有五十好几,肥胖的身躯与长期受到病痛折磨的面容使他看起来更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如果说王后的笑容如同蓝铃花一样温婉秀雅,国王的笑容则有若天边晚照一般和煦宜人。这样一位苍松晚照式的老者也会大开杀戒么?他与我在一路之上所想象的凶狠残暴似乎很难联系到一起。  “简,你在家中不是常说,你是如何如何得崇拜国王的丰功伟绩,又是如何如何得仰慕王后的优雅渊丽?怎么这会儿倒一言不发了呢?”母亲循循善诱地对我附耳说。  “什么崇拜,什么仰慕,她一个小孩子家,哪能搞清楚这么艰深的形容词?”亨利八世用满意的眼神打量着我,“嗯,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不过还是没有我的儿子漂亮。朕还有两个女儿,可是她们今天都不在宫中。瞧,那边是朕的儿子。爱德华,过来比一比,你们谁长得更高?”  顺着国王手指的方向望去,我这才注意到,在花园的右角有一鹿苑,一名跟我身量相似的男孩正背对着我们为几只梅花鹿轮流喂食。听到国王的召唤,他快步如飞地跑了过来,手中所握的青草翠叶落了一地。  小男孩的五官秀气而又精致,国王会有这么漂亮的儿子,这的确令我惊异。我们凝视着对方,先还有些拘束,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你上面的门牙掉了一颗。”爱德华说。  “你下面的门牙掉了一颗。”我也不甘示弱。  “朕刚才还夸你们漂亮,原来你们的漂亮仅限于笑不露齿的时候。两个还在换牙的黄口小儿居然也学会相互攻击了。不过呢,也只有观看孩子们斗嘴是一种乐趣,成人斗嘴,则未免大煞风景。”亨利八世笑眯眯地说,“现在,你们都背过身去站好了,并足、挺胸。爱德华,不许作假,把你梅花鹿似的拉长的脖颈以及偷偷踮起的脚尖跟给朕原封不动地缩回去。”   “看起来,简还要略高一些。”说话的是王后凯瑟琳•帕尔,“不过就长高方面,男孩子惯于后发制人,陛下不妨拭目以待。”  “是啊,男孩子的后劲足。简,你可要小心啦,爱德华会超过你的,他会长得……”  “比教堂的塔顶还要高,比天还要高!”我冒冒失失地说。  亨利八世笑得灿烂无比:“比天还高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可以期待与天齐高。”  “我才不要长到那么高呢。真要长得那么高,我就找不到玩伴了。”爱德华转过身,朝我眨了眨眼,“简,我们一起玩,好吗?”  “哦,你们打算怎么玩呢?朕也有份吗?”亨利八世似乎深感兴趣。  “没你的份,我不告诉你。”爱德华顽皮地朝他伸了伸舌头。  “小秘密?”凯瑟琳•帕尔用知心贴意的语气说。  “是的,小秘密。”爱德华显得既兴奋又犹豫,“可是,如果您想知道的话……”  “我的确很想知道,不过,我认为你的小秘密只应跟简分享。” 凯瑟琳•帕尔转向我母亲说,“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世界,有时可能需要对我们这些板着面孔的大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与神秘。公爵夫人,您同意这句话吗?”  “完全同意。”我母亲说。  凯瑟琳•帕尔揉了揉爱德华的头发,“去吧,你交了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新朋友;别忘了代表国王与我向这位新朋友好好地展示一下你的友谊与风度。”  于是,我跟爱德华一起疯跑,一起欢笑。我们玩得很没风度,友谊却在迅速增长……最后,我们竟从御膳房弄了许多锅灰互抹在彼此的脸上。  “你是丑小鸭,简。”  “你是大花脸,爱德华。”  我们望着彼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尔后又手牵着手来到国王与王后面前。  “天哪,这是哪来的野丫头野小子?朕要把你们轰出王宫。”亨利八世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  “父王,我是爱德华,她是简。父王,您不认识我们了?”爱德华急得涨红了脸。  “一派胡言!”亨利八世攘拳挥臂,“朕会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朕的儿子是个粉妆玉琢的小王子,而你,浑身脏得像刺猬。快走开,不然朕会叫了卫士来轰你出去!”  “父王,可我真的是爱德华呀。”爱德华哭丧着脸说。  我也急得泪光乱闪。  “国王逗你们玩呢。”王后终于忍俊不住,摸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说,“你们会乔妆改扮的魔术,我却会返本还真的魔术。可是我的魔法十分有限,因为我只有一张手帕。我是该把小刺猬变成小王子呢,还是该把野小丫变为小仙女?”  “我来!”  “我来!”  我跟爱德华争相扑进王后的怀里。她拥着我们两个,她的双臂就像天鹅的翅膀一样温暖轻柔。  王后当然不止一条手帕,因为国王也送来了一条。“朕既想看到小刺猬变成小王子,也想看到野小丫变为小仙女。亲爱的凯瑟琳,现在,轮到你大露一手了。”  侍女们忍着笑打来了水,我跟爱德华在盛满清水的面盆中看到了各自的形象。  “啊,妖怪来了,我不活了!”爱德华夸张地对着自己的倒影横眉怒目。  “真难看啊,这不是我,一定不是我!”我抓起一颗小石子扔进了水中。  当凯瑟琳•帕尔为我拭去脸上的黑灰时,我忽然害怕起来。倘若母亲看到我现在的这副模样,回去后我就“在劫难逃”了。  “王后,我母亲呢?”   “她先回去了。”  “噢,”我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呢?”  “国王会用马车送你回去。”  “父王,”仍旧一张大花脸的爱德华急忙对亨利八世说,“我们把简留下来吧。我真是您的儿子呀。我,我自己会洗脸,我会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父王,我们把简留下来吧!”  “看到他们,就会想到朕与妹妹的小时候。可惜,玛丽墓木已拱,而朕的简,朕的简也一去难见啦。”亨利八世忽然悲从中来。  “陛下!”凯瑟琳•帕尔温言道,“已逝的亲人希望看到我们快乐,珍惜当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  “是的,”亨利八世拍拍她的手背说,“我还有你,凯瑟琳。你是朕的忘忧泉,你是朕的如意树。”  这个曾经睥睨一世,令整个英格兰为之发抖的人物此时只是安静地依偎着他那年轻美丽的妻子,苍老而又酸楚。我怔怔地望着他,想不明白的是,王后为何要嫁给那么年老的丈夫。  “简,你愿意进宫来住吗?”亨利八世对我招了招手。  “什么叫进宫来住?”  “就是跟朕,跟朕的妻子,跟爱德华,也跟朕的两个女儿住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  “来吧,简,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玩了。”爱德华着急地拉了下我衣服的下摆。  “王后,你愿意亲自教养这个小姑娘么?”亨利八世望了眼凯瑟琳•帕尔。  “我很喜欢这个孩子。不过就是,一个要她愿意,一个也要她的父母乐意。  “朕当然会征求她父母的意见。至于她,”亨利八世用权威而又不失温和的语气对我说,“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太好了!”爱德华高兴得跳了起来。在这种情形下,我似乎也不宜再表示什么。  最后,亨利八世拍了拍我的头:“谢谢你简,谢谢你让朕的一家度过了如此愉快的一天。”  
  格雷女王真是人间悲剧。不过根据继承权顺位,怎么可能让格雷排到亨利8的几个女儿前面呢?    伊丽莎白未免太狠心。    
  里斯商船大副:让格雷排到亨利8的几个女儿前面可不是伊丽莎白的主意,伊丽莎白也是亨利八世的一个女儿啊,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任人欺负的受害者呢。
  四、辞亲(下)  不久之后,国王亲自对我父亲表达了将我恩养禁中之意。在父亲,是受宠若惊,他回来后对我母亲一说,母亲亦是喜不自胜。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将年幼的女儿送到比所在阶层更高等级的人家接受教育,这在贵族圈中非常普遍。你也许会说,我的父母本身已经位居贵族的上层,然而,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国王亨利八世与王后凯瑟琳•帕尔所组成的家庭才是权势的顶峰。将我送入宫中接受教育,对我父母来说不仅是难得的荣耀,也是他们正在积极争取的一项重大“前程”。  “小东西居然一炮打响,令铁石心肠的国王动了怜爱之心,这真是想不到的事。”母亲眉飞色舞地说,“你知道,这一两年来,为了这事,我前前后后送了多少礼,上上下下打点了多少人,可国王却是稳坐钓鱼台没个明确的表态。我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又怕落了耻笑,又怕被那神通广大的对手占了先儿。万没料到咱们的女儿自有鸿福,这就叫做得来全不费功夫。”  父亲亦自抚掌大笑:“国王早便说过,简妮特(家人对我的爱称)是个大有造化之人。好了,送她入宫,也算了了你我的一桩心愿。”  “母亲,入宫后我还能见到你们么?”相较于父母的陶然大乐,我虽年幼,却已预感到了一种远离家庭的恐惧。  “怎么不能,我和你父亲从来都是宫廷的宠儿。”  “我要给凯瑟琳画像,还要给玛丽讲故事。她们和我一起进宫么?”   “妹妹们没你的好福气呢,”母亲有些不悦,“简,国王并没有邀请她们。”  “那我也不去了。”我郁闷地说。  “给我听着,女儿,”母亲按着我的身子,眼神如同利刃出鞘,“你快八岁了,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当个没心没肝的小孩,那么,就争分夺秒地成长吧。赶快长大起来,赢得我弗朗西丝•布兰登梦寐已求的东西!”  “母亲,您在说什么呢?”我目瞪口呆,不明其意,却被她那古怪的、狂热的表情所深深刺激了。  “入宫之后,要使尽浑身解数来伺候国王与王后。要多长眼睛,多用脑子,好好地给我记住,你不是笨蛋。我们一家的前程可都押在你的身上呢。前程你懂不懂,就是那种美妙得可以让人飞起来,可以让人高高在上的成就之感……”母亲又说了许多令我似懂非懂的话。  就这样,我从一个家庭进入了另一个家庭。离开的时候,我哭得很厉害。  “大姐!大姐!”妹妹凯瑟琳与玛丽立在门口不停地叫我,玛丽的手中还拿着一本故事书。她曾听得那样入迷,而我最新的那个关于林中兔智斗灰熊的故事才开始了三分之一。  “你们的大姐就要飞上九霄作凤凰啦,”母亲显然心情极好,对我的两个妹妹甩了个响指,“今天我送了一个女儿入宫,但愿旗开得胜,你们两个也紧跟在后。”   仆人把我抱上了马车,我却死死地揪住了母亲的前襟:“母亲,我要和妹妹们一起!”  “放开,简!”母亲试图拉开我的手。  我仍揪住不放。“啪!”一记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打我,在那一时刻,我开始怀疑她是否是我的生母。  “简,我的小宝贝,打疼了你么?”母亲忽又对我亲热起来,“我是为了你好。你走之后,我会天天想你,会想你想得六神无主,会想你想得泪水涟涟。你也要想着你的母亲啊。为了她,你要全力以赴地博取国王一家的欢心。噢,你不知道你对我们有多重要,你是我们的未来,你是我们的希望。你,你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啊,简!”  马车颤巍巍地向前行驶了。我又哭了,妹妹的哭声与我相和。母亲丰丽的脸庞在遥遥退后,但我仍然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眼中没有泪光。  
  杯具。。。
  五、融冰(上)  我曾以为我这一生从未感受到幸福,其实,也不全是这样。至少在宫中,我有过一段充实的、幸福的岁月。谁能想到呢?我,简•格雷,一个被不幸所追逐、被阴影所笼罩的人,竟然在红墙巍峨的汉普顿宫有过一段千金难买的天伦之乐。  这段天伦之乐的促成与维系者是国王的第六任王后凯瑟琳•帕尔。她是我所知道的最为完美的女人,集慈爱的心肠与优越的才华于一身。因为有了她,我在本应母爱缺失的童年享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照。而与我分享这一感觉的,还有国王的独子爱德华以及国王的第二个女儿伊丽莎白。  然而,不谐之音仍旧存在,这个家庭也有一位不大合群的成员。国王的大女儿玛丽那个时候已年近三十,与王后凯瑟琳•帕尔几乎可以算是同龄人。玛丽曾是亨利八世膝下唯一的爱女,她的母亲是西班牙的公主,人称“阿拉贡的凯瑟琳”。她在十六岁时从西班牙来到英格兰,最初与亨利八世的长兄亚瑟成亲,因亚瑟意外病故而嫁给了比她年少六岁的亨利八世。他们曾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皇家比翼鸟,恩深情浓的婚姻维持了二十四年之久。但在长达二十四年的婚姻生活中,阿拉贡的凯瑟琳仅为亨利八世养育了一个女儿,这在他人看来也许只是美中不足,在亨利,却预伏下了情变的祸根。既无兄弟、亦无姐妹的玛丽一直以来都被当作是英格兰的储君而悉心栽培。然而,她与她母亲的身份地位却由于亨利八世与安妮•博林之间那场惊心动魄的婚外之恋而彻底改变了。离婚之路漫长而又艰险,凭着百折不挠、步步紧逼的精神,竟然还是让亨利八世达成了宿愿。他娶了已经身怀六甲的安妮•博林,满心以为即将成为一个男孩的父亲。结果却大失所望,安妮•博林只生了个女儿,玛丽多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伊丽莎白。红极一时、风头无两的安妮•博林因此走上了下坡路,三年之后,她被亨利八世处死。再后来,亨利八世娶了简•西摩,就是小王子爱德华的母亲。  可以想象,迟到的妹妹与弟弟带给玛丽的感受,绝不会是激动与欢悦。当伊丽莎白出生时,玛丽已经芳龄十七;爱德华出生时,玛丽则已年满二十。她曾订过几次婚,作为她的父亲亨利八世与他国国君进行政治交易的法码。然而随着时势的变迁,更重要的是她的公主地位因阿拉贡的凯瑟琳被废而一落千丈,所有婚姻的可能都对玛丽戛然关闭了。“玛丽小姐”这一打有歧视烙印的贬称足以使得最为热情洋溢的求婚者丢盔弃甲、逃之夭夭,跟一个前途没有保障的私生女结婚,哪怕她是国王的私生女,这样低级愚蠢的错误除了傻子谁会犯呢?因为这个缘故,玛丽年将而立却仍独居无侣。凯瑟琳•帕尔入主汉普顿后,怜惜她与伊丽莎白孤苦无依,力劝国王将她们接入宫中。据国王派去迎接她们的人说,伊丽莎白对此大感欣喜,玛丽却只淡然一笑而已。  有一次,摒退了各自的侍女,玛丽向凯瑟琳•帕尔抱怨道:“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是叫您王后呢,还是像我的弟妹们那样,把您称之为母后?我看,还是叫您王后吧,至少,这个官样的称呼要稍微得体一些。称您母后,则不免想起我的生母。您也知道,我的生母是个苦命人,我可一点也不希望像您这样的美人重蹈她的悲剧。除了这个原因外,年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您比我大不了多少。母亲一词把您称得老相了。”  “玛丽,在你面前,我不敢以继母自居。” 凯瑟琳•帕尔回答道,“只怕你都不记得了,先慈曾经伺候过令堂。”  “不,我什么都记得。我记得我母亲的侍女中有个名叫莫德的,那是您的母亲吧?我记得她,就跟记得安妮•博林是我母亲的侍女一样。”玛丽尖刻地说。  凯瑟琳•帕尔沉默了一下,微笑道:“玛丽,如果提及从前令你觉得不适,那么,我要请你原谅我的无心之过。先慈曾一再对我说过,令堂是个品貌非凡的王后,是她一生的偶像。”  “是我失言了,”玛丽的情绪有所平缓,“我也知道帕尔夫人并非安妮•博林的同类。我小的时候,帕尔夫人时常抱我。只不过,她那个时候怀抱的是一位公主,而今天的英格兰却没有公主了。她大概更不会想到您已成为我父王的妻子。她伺候过一位王后,时隔二十年,她的女儿也成为了王后。”  “玛丽,” 凯瑟琳•帕尔神情凄然,“只有你我在时,你可不可以不再称呼我为‘王后’?我向你发誓,‘王后’非我所愿,这全是命运的播弄。”  “就算我相信您所言非虚,那您要我怎样呢?”玛丽苦涩地一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相处。叫您王后您觉得不够亲切,叫您母亲您更不乐意。”  “把我看成一个姐姐,当作一个朋友吧。玛丽,我其实跟你一样孤独。在这个宫中,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姐妹,能有一个朋友。”   “您会孤独?”玛丽怀疑地说,“您有国王的恩宠,爱德华、伊丽莎白、以及简•格雷的一致热爱与崇拜,您的孤独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 凯瑟琳•帕尔欲言又止,“难道我是个不知感恩、不懂尽责的人吗?”  这来轮到玛丽点醒她了:“是不是因为,他不是您理想中的丈夫?抑或他们并非您的亲生子女?”  “玛丽,我觉得这不是问题的所在,这也不能构成任何问题。”凯瑟琳•帕尔的嗓音在发颤,“我爱他们,我会努力的。如果我还做得不够好,那么,我会加倍努力。”  “再多的努力又有何用?你也不比别人高强,你也无法勉强你的内心。”玛丽淡淡地说,“真相往往不堪追究。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特别心狠。而我之所以心狠,那是因为,生活对我真的极为残酷。”  “会有转机的,玛丽。有一天,你会得到自己的一片天地。会有爱你的丈夫,活泼可爱的儿女。”  “丈夫、儿女?”玛丽笑了起来,“这就是你所说的转机?可是,谁愿要我,谁敢娶我,谁来爱我呢?在我父王干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壮举’之后?”  “玛丽,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别让苦难磨灭了你美德的光辉。总有一天,你会实现你的人生价值,大风大雨之后接替而来的只能是彩虹!”   “阿嘁!”我从天鹅绒的窗帘后面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王后,您可真是足智多谋。”玛丽顿生愠色,“竟在卧室里预先埋伏了耳目。想必已把我的不良言行记录了下来,再稍加润色便可到国王面前大加兜售了。居然拿了一篇那么动人的说词来骗我,您还想从我口中套出些什么?”  “玛丽,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先别忙着下结论。”凯瑟琳•帕尔扬声道,“谁,谁在那后面?”   “主仆一心,我倒不信这个世上真有唱不完的双簧。”玛丽“唰”地拉开窗帘,于是,我无可遁形地暴露在了她们的视线中。  “简!”她们同时惊呼。  “你怎么会在这儿?”在最初的惊异之后,凯瑟琳•帕尔抚着我的头问。  
我既羞且怕,声音细得像蚊子:“我跟爱德华捉迷藏呢。我以为,藏在这儿,他就找不到我了。”  “那你怎么不早些出来?”玛丽瞪了我一眼,“我跟王后来这儿都这么久了。”  “我先前是想着等你们一走就出来,可你们一直没走,我,我……”  我的脸一定红得厉害。凯瑟琳•帕尔柔声道:“好了,我们并没责怪你。不过,今后再不许这么不声不响地吓唬人了。”  我点了点头,借口去找爱德华,逃也似地离开了王后的卧室。我的确是为了跟爱德华捉迷藏而躲在了窗帘背后,然而,我却一字不漏地“偷听”到了王后与玛丽的私房话。我有些迷糊,不禁要拿老国王在场时的情景跟躲在窗帘后耳闻目睹的情景作一比较。当着老国王,玛丽对凯瑟琳•帕尔一向敬爱有加,她显得年轻而又快活;但我在窗帘后所窥见的玛丽却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老气横秋、怨愤填膺,竟对王后出言不逊。王后呢,非但对之并不见气,并且还要玛丽将她当成一个姐姐,一个朋友。继母与继女能够在成为朋友的同时又成为姐妹么?如果玛丽可以的话,那么,我、爱德华,以及伊丽莎白又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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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小姑娘,小时候看王子与贫儿就对这个小龙套很有好感了
  @流珠 7楼
19:54:34  青梅煮马量小无猜:我写的不是外国史,只是根据一点稀薄的史实而虚构的故事。  -----------------------------  请继续写,一直在关注诶  历史上的LADY JANE GREY的一生,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她真的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  REST IN PEACE,LADY 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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