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纠纷律师费用派出所让对方把钱都赔了现在对方让我退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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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了民事纠纷,派出所调解后,对方同意调解的结果,我方也支付了赔偿对方但事隔几月后对方又告派出所处理
发生了民事纠纷,派出所调解后,对方同意调解的结果,我方也支付了赔偿,对方也写下了字据说不在追究我们的责任。但事隔几月后对方又告派出所事情处理的不公平。事情也是因为对方挑衅、辱骂人,引起的,我方先动手了。请问这样案例该怎么办?谢谢回答,希望与我联系。
 问题来自:新疆 - 乌鲁木齐 悬赏:0分 咨询时间: 12:29 咨询人:thj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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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乌鲁木齐
协商不成、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维权
回复时间: 12:57
你好李律师,双方已经协商好了,我们一家已经赔偿了医药,务工营养等费用了,并且对方也写了字据,现在对方又去公安局告当时处理案件的派出所说派出所处理的不公平。
您好,此处仅限于对于律师的回复作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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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分类:
民事法律-损害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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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在灯具店店里买了10米灯带,买的时候10米中有两米不能正常使用,灯具店老板说他的灯带是2米一剪,每剪一次就有2米不能正常使用,当时作为外行,我只是对此提出质疑,也没有深究,回去使用时,给我安装灯具的电工说他的灯带不合格,灯带是每2米一剪,要是剪坏了其中就有2米不能正常使用,我的电工给我把坏的2米剪掉了,剩下的8米仍可以正常使用。在我买了灯带十几天后,我去他的店里换灯罩(当时买的时候我选中的灯罩他们没有现货,于是我就另拿了一个装上,说好随后他们货回来再换)主要是换灯罩,,去的时候我把剪掉的2米坏的灯带也拿上了(也没有要求他们退或者换,只是理论而已),再换了灯罩以后,我就向店老板提出2米坏灯带的问题,他一直不承认他的货物有问题,随后双方发生争执,彼此言语攻击,在接着老板娘动手打了我一巴掌,我也还了她一巴掌,随后双方被劝架的拉开,我们离开了他的店(我和我老公同去,我老公一直没动口,也没动手,在对方拿凳子砸我的时候制止对方,并一直拉着对方。)第二天,对方到我老公工作的主管局闹事,同时,他们制造假象,打着吊瓶去公安机关报案,说我们行凶、砸店。说我老公拉着对方,叫我打人。事实是我在对方打了我一巴掌后还了他一巴掌,就在没有动过手。他们现在叫的假证人,作伪证。当时在他们店里,附近的人我们有不认识。我想咨询一下,这种状况下,那些对我们不利。那些对我们有利,我该怎样处理这起纠纷。就一些法律知识咨询以下各位律师
我家门前就是马路,不怎么宽,只能容许一辆大点货车通过。但是我家房子的构造有些不一样的,二楼就突出来一点,所以一些大货车开过来就撞到我家二楼了,很多次了。撞的时候都很响,没办法都只能叫他们赔点钱。 所以,我们就在门前对着二楼突出来的地方对下来打了洞,插上了钢条,和放了些石头。这样货车开过来就不会碰到了(我们插了钢条,放了石头,那些大货车还是可以开的)。
但是我家对面是我家20多的死对头,他看到我家这么弄很不服气,老是出来说一些难听的话气我们,我们也...
2009年底本人被一家个体的文化工作室聘为艺术总监职位进行工作,2010年后因老板要回家结婚,便将办公室的所有钥匙交给本人,并让我管理承诺2月底绝对回来,但其中全部都是口头协议,连工作时的合同都没有签。
他走后本人一直代管,其因为还有其他员工上班,我又因为工作性质常常不再办公室,所以将钥匙转交给同事,以便他们上下班锁门。我们的办公室是在一座写字楼里。有录像监控。
到了约定时间后他仍然没有回来,而且电话不是关机就是不接,期间有很多人打来电话,说我...
由于我家是开小卖部的,当时房子翻新,所有货物都搬到主屋去了,知道的邻居还是照常买东西,因为房子翻新,但是工程还未竣工,由于农忙期间,所以当时停工了,一邻居跑我家来买东西,卖完了,她由于好奇,跑到未竣工的地方看门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自己不慎掉到我家地下室了,造成严重的摔伤,骨头碎了,因为事发突然,发生之时没说什么,可是进医院之后一个星期了,听别人说,她家要把这个事,通过法庭处理,打官司,本来大家都是邻居,而且我妈妈因为家里做生意,不喜欢得...
我爷爷、奶奶因一直向着我的叔叔,后来我叔叔去世了。现在他们两个老了,就想到我家来住。因此发生了争吵。后来他们住到我家了。没有过几天,我奶奶家的娘家人到我们家来闹事,把我妈妈打了。医院判定为轻微伤。他们当时大约有十个人。因为天色晚了,加上事发突然,没有证人能证明谁先动手的。最后派出所来了,也没有做笔录,只是把对方开的车开走了。我打算起诉对方,要怎么做呢?
因为和邻居争吵 而打了起来 我们双方都报警了 派出所来了就走了
过了几天 我们双方自己就 调解好了
而派出所发来传单
派出所应不应该罚我们的钱?
我是 一个个体汽车租赁公司~!我想咨询一下~!我的汽车在租给客户期间客户因酒后驾车发生交通事故我 公司是否有连带责任~!
2009年春节前因为纠纷,我父母被别人打了(这里声明一下我的父母是将近70岁的老人了,而对方是只是50多点的中年人,我的父母也住院一个多星期),后来我兄弟知道了便又回去打了对方,导致对方有两根肋骨断了.我想问一下这是不是构成了轻伤.是不是要负刑事责任?可过了几天对方的儿子又上我们家去打了我的父亲.现在对方从打架后第二天住进医院到现在一直不肯出院,其实都已经痊愈了,就是赖在医院不肯出来解决处理这件事.派出所和医院的人都没有权利让他出院.(我们也有在派出所交了5000元)请问...
4个月前我因为邻居之间的矛盾在争吵时把邻居打伤了
当时上医院我掏了医疗费用
医院鉴定是皮外伤
我花了6000多
现在他已经出院好长段时间了
都开始工作了
但他还跟我们要15000元
还说不给就去告
还重新弄了份法医鉴定报告出来
现在却变成了颅骨骨折
我想问一下
这钱我们应该给吗
这个法医鉴定报告有效吗
我们该怎么办!!
补充:那他手里这张新的法医鉴定报告有法律效力吗? 打时4个月之前打的, 他已经上班有段时间了 并且他有羊癫疯的家族遗传史...
2个月前我因为邻居之间的矛盾在争吵时把邻居打伤了
当时上医院我掏了医疗费用
医院鉴定是皮外伤
我花了6000多
现在他已经出院好长段时间了
都开始工作了
但他还跟我们要15000元
还说不给就去告
还重新弄了份法医鉴定报告出来
现在却变成了颅骨骨折
我想问一下
这钱我们应该给吗
这个法医鉴定报告有效吗
我们该怎么办!!
对方说我撞了他家小孩(事实上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就跑到我店里扇了我两个耳光,我不服随手用碗砸了他,之后就发生争执,最后我手致骨折,他自己鉴定为一级伤。公安局说不管我有没有撞到他小孩,只认我把对方致一级伤,现要求我赔偿对方2万元,而他的医疗费实则只有几百元。公安局说致一级伤按规定就要罚一万八,请问有这规定吗?公安局这样处理合理吗?14: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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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从天而降的的大馅饼砸了下来。坤南激动得热泪盈眶,尽管中了桑塔纳2000型时代超人小轿车外加三十万元现金的是他的堂弟庾坤杰。
  这是即开型福利彩票第一个特等奖,工作人员仿佛自己也中了特等奖般兴奋地在高音喇叭中呐喊:“下一个特等奖就在你的手中!”掀起全场一阵高潮。庾坤南庾坤杰兄弟俩胸前佩戴着丝绸大红花,一个高举着三十万元现金支票,一个是轿车钥匙牌,在临时搭建的奖台上笑容灿烂地向人们示意。
  庾坤南到底大庾坤杰六岁,他首先想到要把这个喜讯报告叔叔,庾坤南借了工作人员的手机打电话回市区。彩票地点在离城二十公里的工业区尚未开发的空地,半个小时后,叔叔和婶婶打的士来到。叔叔庾松存一下的士便张开臂膀左右拥着儿子庾坤杰和侄子庾坤南,连声说好,很快办妥了领奖手续,叔叔吩咐庾坤南骑那部和堂弟一块来买彩票的旧摩托回家,他们一家三口驾着崭新锃亮的时代超人先走了。
  返市区的路上,庾坤南兴奋依旧,尽管他委屈地骑旧摩托回去,尽管路上忽然又下起了雨。某种忧虑宛若这猝不及防突如其来的雨倏地闪过庾坤南的脑中,很快,那个闪念被激动的情绪所覆没——无论如何,是我和阿杰一块来买彩票的。
  [2]庾坤南投靠叔叔已经三年了。
  叔叔庾松存从粤北老家的山区小镇调到珠江三角洲这个富庶的县级市也不过四年的光景。
  庾松存是一个有计划有步骤的人。
  四年前,他在小镇卫生院已经是副院长了。之前,曾被公派到地级市人民医院进修过一年的外科手术,三十多岁的他很快成了院里的“金手”,尽管做的只是割盲肠炎之类的小手术,在设备简陋的山区镇级的卫生院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院第一把手的座位,对于具有十年党龄年轻又能干的他来说指日可待。
  庾松存胸有成竹。
  就在庾松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朝着院第一把手昂首跨步的时候,庾松存读卫校时关系最要好的同学方哲来探望他。
  方哲当时在庾松存现在调来的这个市的人民医院任外科主治医师,这次来粤北出差,工作结束后,专程坐了六个小时颠簸山路的车来探庾松存。睽违十几年的老同学再度重逢,惊喜自不必提,两人共同回忆起读书的往事,开怀大笑,怀旧过后,说到近况。庾松存踌躇满志地说,不久的将来,院长非他莫属,方哲赞赏地笑着点头,他随口问起当副院长的庾松存的收入时,很是诧异,庾松存的收入不及他的五分之一,这个差距更是令庾松存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庾松存后来说下决心放弃当院长的仕途,就是方哲那里让人羡慕的高收入。
  方哲走后当晚,庾松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算当了院长,他是院里的技术骨干,业务上离不开他,行政工作又是一大堆令人头痛的琐事,干得好,过几年顶多是调进县人民医院,再想出人头地,恐怕,他已不是那帮比他更年轻更能干医学院毕业的年轻人的对手了,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所在的县是特困县,穷乡僻壤,穷得叮当响,即便是捱到科主任,收入也远远追赶不上方哲。权衡了许多,庾松存萌生让方哲帮调到珠三角的想法。第二天,庾松存挂长途电话跟方哲说了,基于庾松存的资历和技术,方哲答应试试。
  方哲开始通关系找门路。卫生局的一位朋友说,市人民医院暂时难进,不如先调到镇级医院。庾松存得知后,问镇级医院的收入如何,方哲说只比市级差一点。庾松存算了算,也是他现在收入的三倍,何况这个市毗邻省城,从长计议,发展比老家不知好多少倍。庾松存决定调。于是在方哲多方面的帮助下,几个月后,庾松存举家调到了那个镇医院。不过两年,凭着关系和技术,庾松存终于调进了方哲所在的市人民医院。这时,方哲已升为副院长,尽管如此,两人的关系仍是铁哥们。
  市人民医院准备将双桥路门诊挂靠本院发给个人承包的消息方哲最早收到,他是院领导,根本不可能放弃现在的职务,他想到了庾松存。这是块肥肉,院里许多人已经虎视眈眈,以其被别人吞掉,不如争取过来给自己的老同学,自己也总归有好处。方哲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庾松存。
  庾松存早听闻挂靠医院的小门诊,承包几年,只要搞好上头的关系,业务过关,哪个不赚得盆满钵满。双桥路尽管不在市中心,但附近新建了几个住宅小区,居民头痛脑热是不愿到大医院挂号排队的,肯定赚。庾松存对方哲心存感激。很快,这事批了下来,庾松存成了双桥路门诊的负责人。他高薪聘请了市中医院一位刚退休的老中医和两个护士。另外,还打电话回老家叫哥哥的儿子庾坤南来帮手。
  三年前,庾坤南投靠叔叔来了。
  庾坤南自费读卫校,不包分配,当初庾松存答应帮侄子搞进卫生院的,庾坤南毕业时凑巧遇上庾松存走马上任副院长,为了避嫌,叔叔没有帮他,说以后时机成熟再进去不成问题,让他耐心等待。半年过去,庾松存却调走了,根本没顾及侄子工作的事。庾坤南气极了,和父亲说叔叔从没当他是侄子,先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后来一走了之,弄得自己在家待业了一年半。叔叔这次叫他去帮手,尽管不是调动,怎么说那里总比山区老家好,在父亲的劝慰下,庾坤南带着满腹怨气和满怀希望来了。
  庾松存让侄子来帮手自然经过深思熟虑。门诊除了看病打针,还做了小柜台卖药。让别人卖药,他放心不下,侄子虽说还没有处方权,捡药卖药的小活,他应付得来,遇到自己休息或有事离开,他还可以帮收费,这一点尤其重要。对于工作的事,他知道侄子有些怨恨他,而他更知道侄子是一个老实的孩子,而且聪颖。还是自己人靠得住啊!
  门诊的生意比预料中还好。那位老中医退休前在本市有点名气,什么风湿骨痛之类的老毛病,中西医结合治疗,他是有一手的,感昌发烧之类的小病更不在话下。当时引荐他过来的也是方哲。三年下来,庾松存狠赚了一笔,当然,上头也没少做工作,恩人方哲自然也受益不少。应该的,庾松存对方哲说,没有你,怎么有我庾松存的今天呢。
  庾松存自认不是一个忘本的人。
  庾坤南来叔叔这帮手,一晃,三年过去了。
  [3]庾坤南回到家已淋成落汤鸡。
  所谓家不过是叔叔租的房子。去年,叔叔将他的档案转来挂靠在方哲一个当总经理的朋友的公司里。这公司原先属下有几家企业,后来都脱离公司,独立门户。公司的名字叫得挺大,现在也不过做些小贸易和靠以前不动产收租金维持。庾松存还在这家公司租下了建在宿舍旁的一间仓库,原打算用来再开一间门诊的,上头未批下来,暂时让侄子住着。仓库有五十来平方米,庾松存改造成了两小房一大厅,一厨一厕,后来,他又叫侄子接在老家小镇供销社工作已病退的哥哥庾松迈和嫂子黄菊仙过来,在这仓库改成的套间住了下来。
  母亲黄菊仙正在厨房择菜,父亲庾松迈一如往常地呆在客厅翻旧报纸。
  “爸,阿杰中了特等奖!”庾坤南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兴奋地说:“三十万现金加桑塔纳小轿车一部!”
  父亲还没从旧报纸的新闻中回过神来,母亲已从厨房冲了出来。
  “真的?阿杰中了特等奖?”膗胖的黄菊仙激动的神情和庾坤南见到堂弟中奖时一模一样:“阿杰运气真好!”她倒没想到问儿子中了什么没有。
  “瞎激动什么!”瘦小的庾松迈白了老婆一眼,目光移向儿子:“阿南,你呢?”
  “什么也没中。”阿南双手一摊,进屋拿衣服准备冼澡,一边咒骂起这鬼天气。
  庾坤南洗完澡换了干爽的衣服,饭也做好了。他在饭桌上乍惊乍喜地向父母详细讲述了阿杰中奖的经过。
  “叔叔没告诉你们?”末了,阿南这才想起问。
  “没有哇。”母亲盛起煲里最后半碗汤递给父亲。
  “不会吧,这么高兴的事,他们都没说?”阿南想,叔叔该是开心过头,给忘了。
  “哼!”父亲鼻孔放出冷气,算是回答。
  庾坤南觉得叔叔没说这事是有点跷蹊。
  “阿杰中了特等奖,总归是好事,何况…..何况我们阿南有份和阿杰一块去的。”母亲剔牙说这句时微微笑。
  庾坤南一惊,他明白母亲的意思,这和他回来路上的想法是一致的。他的忧虑慢慢舒展开来。
  连母亲都有样想呢。
  “哼!”父亲将碗里最后的汤一滴不漏地仰头喝了,揩了揩嘴,意味深长地说:“别想得太美!”然后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联播》。
  母亲和阿南对视了一下,很快闪开了。
  黄菊仙拾掇碗筷的时候,庾坤南的老婆廖春霞下班回到家。
  “中奖了没有?阿南。”廖春霞把皮鞋一蹬一甩丢在墙旮旯,一边脱丝袜一边笑咪咪地问。
  “洗你的脚再问!”庾坤南一闻到老婆的脚气就恶心。
  “看你那鬼样就知道你没中,连末奖也没中,是啵?”廖春霞经过庾坤南身边,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庾坤南头一偏,厌烦地瞪了老婆一眼。
  “阿杰中了特等奖!”黄菊仙抑制不住兴奋地说:“可惜我们阿南什么也没中。”笑脸随后变成了苦脸。
  “哗!发达了!”听到这消息,廖春霞拊掌大笑道:“听说是三十万加小车,阿南对啵?”廖春霞忘了丈夫刚才的责怪,坐在阿南旁边又问。
  廖春霞的脚气排山倒海般直呛庾坤南的鼻,他屏住气:“是啊,是啊,又怎么样?”他推开廖春霞:“去洗脚!”
  “怎么样?阿杰今天早上说过的话,你们该没忘吧!就看他分多少给我们了。”廖春霞赖在沙发上不动,得意洋洋地说。
  廖春霞真是率真,庾坤南憋了一整天都不敢说出的话,终于被老婆像针扎气球一般,一下给剌破了。
  今天一早,阿杰骑那部旧摩托如约而至来搭阿南一起去买彩票,还吃了伯娘做的皮蛋瘦肉粥。阿杰去年技校毕业一直呆在家玩,庾松存原想让他学医,阿杰不知怎么特别讨厌医院来苏水的味道,在医院,看着父亲和其他医生护士戴着口罩和压齐眉际的工作帽穿着白大褂忙碌,他说就跟僵尸穿的长褂和戴的帽子没什么两样,差别不过是一黑一白罢了,他压根没想到他们是救死扶伤的白衣战士!他对父亲说打死也不学医。庾松存没法,阿杰的成绩不好,弄他进技校混了个中专文凭,然后又自费让他考了小车驾驶牌,说到时开的士混口饭吃。
  庾松存对儿子恨铁不成钢,儿子不接他的衣钵,让他抱憾终生。侄子倒是自费读了卫校,可他究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啊。
  阿杰拿了父亲给的200元。他说父亲给钱时,像打发要饭似的“中部车回来,自己开车赚钱。”庾坤杰一边吃着皮蛋肉粥,当着伯伯伯娘堂哥堂嫂的面说:
  “我老窦能把我怎样,敢不理我吗,他就我一个儿子,中车!他想的美咧,南哥,说好了,我们兄弟俩一起去,不管谁中了什么,算两人的!”庾坤杰这十九岁的毛头小伙孩子气十足地说。
  “好啊,阿杰,你们两兄弟一定中大奖!”伯娘笑嘻嘻地把兄弟俩打发上路了。
  廖春霞的话让庾坤南忧郁的心情再度兴奋起来,没错,全家都听到了,阿杰上午确实这样说过。
  “车呢当然归他,三十万现金嘛,也该分我们一万两万,当然啰,多多益善!”仿佛钱已到手,廖春霞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起来。
  庾坤南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叔叔办领奖手续时,让我明天上午和阿杰陪他一起带支票去银行兑现金,还没说明天几点去呢,得打个电话问问叔叔。”
  看阿南拿起话筒,廖春霞蹦跳地也来到电话机旁:
  “喂,顺便问叔叔分多少钱给我们。”
  黄菊仙亦笑着拿了张矮凳坐过来。
  看着眼前两个满怀期待的女人,廖坤南鼓起勇气拨了叔叔家的电话,他睃了父亲一眼。庾松存眼瞪着电视,耳朵却竖起来听阿南怎么说。
  “叔,我是阿南,你说明天一起去银行,几点钟?”
  “嗯……九点吧,银行一开门就去。”电话那头,庾松存爽快地说。
  “叔,我……”迟疑了一下,阿南嗫嚅着想告诉叔叔阿杰上午说过的话。
  “阿南,明天过来再说吧。”
  廖春霞贴着话筒那边听着,她担心阿南明天见到叔叔,当面不敢提钱的事,便用手捅了一下阿南的腰,小声提醒道:“问呀!”
  “叔,阿杰今天和我去之前说好两人不管谁中了奖都有份的,你……你们分多少给我?”庾坤南的声音比平时快,心跳加速,急促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竟有些颤抖。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你明天不用过来了。”叔叔挂了电话。
  “有没有搞错!”廖春霞跳了起来,指着阿南大嚷:“你马上去找阿杰,他说过两人都有份的。”
  “叔叔说什么?”黄菊仙没搞清怎么回事。
  “喏,翻脸不认了,知道这样,当时还不如写个协议双方签字。”廖春霞又咋咋呼呼地嚷。
  廖坤南的脸暗淡下来,“够胆,你自己去问!”便悒悒不乐地进了房间。
  [4]“阿南打来的?”庾松存的老婆刘丹桂一边削着红富士苹果一边问。
  刘丹桂人高马大,细皮嫩肉,单眼皮,白皙的脸上长着一道横肉。她原先在老家小镇的邮局做总机,调来这里仍旧在邮局,不过分在属下的一个书报亭卖报纸杂志。
  庾松存接过刘丹桂递过来削好的红富士,没有回答她,大口地咬了一口,问儿子:
  “阿杰,你上午和他们说谁中了奖,两人都有份?”
  庾坤杰穿了条短裤,赤着膊,一身肌肉疙瘩,吃着红富士瓮声瓮气地嘟囔:
  “我哪知道中大奖呀,那就分一点给南哥啰。”一副颟顸糊涂毫不在乎的样子。
  “放屁!”一生气,刘丹桂的单眼皮犹如金鱼眼般凸了出来,手中的水果刀向空中一挥:“你中的奖,凭什么分给他们,有本事他们也中去。”刘丹桂怫然作色道,又死死地瞪着庾松存,诘问他:“庾松存,你说,你是不是也想分给他们?”
  “我说了吗?”
  庾松存想,自己的经济状况不算差,哥嫂也过来了,兄弟俩一起去的买彩票,阿杰说过的话,不管是认真还是玩笑,中了特等奖,给阿南一仟两仟不算什么;可阿南竟先提出来分钱,那算什么?把叔叔我当什么人了,不问还好,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亏待不了他,一想起阿南对奖金的觊觎表露无遗,庾松存气不打一处来。
,看你侄子,让他来帮手,还租房子给他住,不懂报恩,看我们中了大奖,也想分一份,想得美!这是我们阿杰的福气!他们想得到一个仙?没门!”刘丹桂咬牙切齿地说。
  庾松存提醒阿杰明天不要叫阿南一块去银行后,一家人开始商量小车去办出租上牌的事。
  庾坤南回到房间气得躺在床上发苶,一股悲凉在心底暗暗涌动。不禁又想起叔叔为了乌纱帽没帮他的事,院里一个普通医生的女儿也刚卫校毕业,人家找院长照样不是进去了。来这里干了三年,整日在门诊忙里忙外,他几乎变成了打杂的,切中药洗中药晒中药,卖药收费,遇到老中医休息,叔叔有事,一些感冒之类的病人,还不是自己顶上。叔叔还嫌这嫌那,对他颐指气使呼前喝后,别人干这种工作,每个月少说都有1000多,叔叔才给他700块!连护士的工资都不如。虽说帮他交房租,因为是方哲的朋友,照单位内部收租,那也不过50多元。权当他包住吧,伙食还得自己解决,一想到吃饭的事,往事历历在目,一腔辛酸,庾坤南难过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三年前,投靠叔叔的庾坤南初初在叔叔家吃住,婶婶对阿南左看右瞧都不顺心,说他既懒又能吃,后来见庾松存租下的仓库空置着,婶婶提议不如让侄子搬到那住。那么大个人了,也该独立生活,哪能靠叔叔一辈子。庾坤南就搬去住了下来。
  庾坤南觉得无所谓,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
  庾坤南开始了独自吃住的生活,起先他还以为叔叔煲了汤做了好菜会叫他回去吃一顿,可一次都没有,甚至节假日也不曾有过。叔叔怕老婆不至于对自己的亲侄子没有人情味到这个地步吧。阿杰倒是不时到阿南那儿玩,可他还是个孩子,他无法理解阿南的感受。
  独自生活以后,庾坤南发现自己郁郁寡欢,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前可是一个气宇轩昂开朗的男孩啊,尽管表面沉静,但玩蓝球,和同学去踏青,他的性格并不算孤僻。来到这城市,整日守在门诊卖药,从来没有节假日,又没结交到什么朋友,庾坤南心如枯井,小老头似的捱着日子。
  庾坤南倒也认识几个女孩。门诊隔壁士多店的小瑶是个娇小的女孩,中学生般纯情,老喜欢咯咯地笑,大家接触多了,有些情投意合。待两人的关系再进一步时,小瑶却不在士多店干了,她到省城一家传呼公司做CALL台小姐。初初大家还互相联络,后来时间一长,联络起来越少,小瑶又不是本市人,几乎没有机会回来,庾坤南更没空到省城探她,小瑶终于成了断线的风筝。
  庾坤南有时回忆起和小瑶在一起的日子,尽管两人还不算真正谈恋爱,但小瑶已是他最亲近的女孩子了。有一天晚上,门诊恰好没有人,小瑶的士多店打烊后,过来同阿南聊天,小瑶喷香的脸,鲜花一般开在庾坤南的面前,他心如小鹿乱撞般忍不住偷偷亲了小瑶的脸,小瑶两颊顿时绯红,娇嗔地打了庾坤南一下,抿着嘴笑着跑开了。小瑶娇小是娇小,可她咯咯的笑声和坚挺的胸脯让庾坤南向往。小瑶之后也认识了两个女孩,都没有发展下去。
  庾坤南不是一个主动的男孩,直到廖春霞的出现。
  “喂,发什么呆呀?”廖春霞不知什么时候摸进了房间,她朝睖睁发呆的庾坤南拍了一下,这一拍把他拍过神来。
  廖春霞一下爬上了床,用食指准备戳庾坤南的额头:“你这个……”一看老婆又来这一套动作,庾坤南迅速地伸手拍掉戳过来的手指,坐了起来:
  “你以后再敢用手点我的头,看我不拿菜刀剁下你的指头!”庾坤南大声地怒斥道。廖春霞吓得嘟起嘴,阿南很少大声骂她,他一直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
  “这么大声干嘛哟,人家以后不这样做了嘛。”廖春霞收起了平时大声嚷嚷的声音,温柔细声地说:“我知道你不开心,叔叔真不是人,说好一起去银行的,他不让去,还不是怕你问他要钱。”见丈夫不作声,廖春霞也不敢烦他,最后说了句:“你如果不敢去问,明天我自己去。”后便自顾自睡了。
  庾坤南看着身旁从不知失眠是何滋味的老婆,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庾坤南吸烟不上瘾。刚搬过来独处的夜晚,他开始试着吸,不过三支便头晕,头晕便睡,直到现在也没烟瘾。他知道老婆的脾气,明天她一定去找叔叔的,他真的不敢,由她去吧。
  廖春霞的鼾声渐渐大声起来。庾坤南以前不知道年轻的女人睡觉也打鼾,他还以为男人抑或肥胖的老女人比如他母亲才打鼾。第一次和廖春霞睡的那晚,廖春霞的鼾声结结实实地把庾坤南吓了一大跳,兴奋的感觉随之消失殆尽,听着轰隆隆的鼾声,这简直同男人睡觉没什么区别。后来庾坤南又有新发现,廖春霞不仅打鼾,半夜还磨牙,流涎水,梦呓连篇,甚至有一次,她……她居然在梦中还放屁!庾坤南懊丧极了,我怎么遇上了这个女人?
  [5]庾坤南和廖春霞的相识很简单。
  双桥门诊斜对面是一家小宾馆,廖春霞在那当服务员。因为双桥门诊在那一带是独家生意,小宾馆里的人偶染小恙,都来这看病。一次廖春霞拉肚子来买保济丸,发现卖药的小伙也就是庾坤南浓眉明眸,鼻子笔挺,身材颀长,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好一个靓仔!廖春霞还发现这小伙话不多,很沉静,还有些腼腆呢,打心底喜欢上他。
  这以后,廖春霞隔三岔五因为一些不是病的小毛病什么痱子呀粉剌呀蚊子叮咬去双桥门诊买药,趁机和庾坤南聊上几句,再后来,没事也去玩,两人渐渐熟络起来。庾坤南初初没在意,反正有人来闲聊,日子好过一些,何况是一个女孩呢。尽管廖春霞长得并不算漂亮,一双眼袋,牙齿灰白,嘴唇又太厚,可她有高挑丰满的身材,皮肤白皙,一白遮千丑嘛,总的来说不算太差,况且她性格开朗,整日嘻嘻哈哈没烦恼似的,让庾坤南也感染了这些愉快情绪。庾坤南没想那么多,两人的关系就拖拖拉拉半真半假地不一般起来。
  庾松存见廖春霞有事没事来门诊找阿南闲聊,他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廖春霞的意思——廖春霞爱上他的侄子了。庾松存从廖春霞的口中轻易地了解了她的大致情况。廖春霞是本市人,家在市郊的水泥厂,父母和哥嫂都是水泥厂的职工,家境一般。总归是本地人,加上没什么负担,侄子若是真的娶了她,也不算太差。就睁只眼闭只眼地任由他们发展,有时对廖春霞还显出客气的样子。
  廖春霞想,庾坤南不但靓仔,还有个本事的叔叔,虽只是帮叔叔打工,卫校毕业总归能混餐饱饭吃。加上庾松存对他的交往不但不反对,似乎还有想撮合他们的意思哩。廖春霞越发大胆起来。
  庾坤南何尝不知道叔叔的意图,他想让自己早些成家,好卸下一个包袱罢了。庾坤南知道方哲是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把他调进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叔叔却不向方哲提这件事,如果他进去了,谁来帮手呢。叔叔真是自私!
  廖春霞单位包吃包住,食堂的饭菜奇差。廖春霞有时自己开伙改善伙食,在宿舍用电饭锅煲汤,煲了靓汤,自然不忘留一碗给庾坤南送来。自从廖春霞随庾坤南一起回他的住处吃过一顿饭后,发现那里不错,厨厕俱全,像个小家庭,有时就买菜过去一起开伙。有人替庾坤南解决三餐问题,他也就顺其自然,乐而受之。
  后来两人干脆同居了。
  庾坤南怎么也想不到他和廖春霞第一次偷吃禁果居然是在病人用的床上。
  那天是周末,夜晚十一点多了,大家都已经下班,庾坤南打扫完卫生准备回住处。这时廖春霞来了,她刚洗完澡,比平时显得清爽;一种类似檀香的香皂味道散发在空中,庾坤南很喜欢闻这种味道。
  廖春霞带来了两个吕宋芒,俩人已经很熟络了,一边说笑一边吃芒果,吃完后,廖春霞去洗手,水池有些矮,她微微弯下腰。廖春霞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缇色连衣短裙,露肩的那种,很合身,丰满的部分恰如其分地凸现出来,流露出无限风情,庾坤南从她弯腰的姿态陡然见到了衣领深处一道深深的乳沟。那一刻,青春的廖春霞无疑是美丽动人的,撩得同样是青春勃勃的庾坤南浑身热血像奔腾的野马冲动起来,空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渴望的庾坤南走到廖春霞的背后,他全身有些哆嗦,屏住气,突然从背后环抱住廖春霞,这时,他还嗅到了某种洗发水的味道,当然还有女孩身上特有的一种气息。廖春霞的脸泛起红晕,佯作艴然,却顺势娇羞地倒在了庾坤南的怀里。
  庾坤南原打算两人一齐散步回住处的,可这时正方兴未艾,他没法再等待,青春的欲望好象沉睡千年的火山终于爆发了,两张渴望的嘴唇仿佛磁铁一般紧紧地吸住。他们抱得很紧,转来转去,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避开药柜和摆放在角落的器械,地板刚拖过,湿漉漉的,情急之中,他们转移到了隔帘后检查病人用的小床旁。庾坤南记得刚才他才换上干净的床单和枕头套,还散发着太阳的味道呢,凑合借用吧,终于两人滚到了床上。
  结束后,两人像打了场架似的。廖春霞柔顺的长发变得蓬头乱飞,连衣裙的拉链给庾坤南扯坏了,裙子咸菜一般褪至胸部,内裤吊在一只脚踝上,庾坤南的圆领T恤只脱了一半,露出半边胳膊,裤子丢在地板上沾了水渍,下身赤裸着,双脚却穿着袜子。床是单人床,两人就肩并肩挤在上边仰面躺着。激情过后,急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廖春霞闭着眼,嘴角似乎在笑:这小子看起来蛮斯文的,冲动起来,和所有的男人一样像饥饿的狮子见到了猎物;庾坤南睁眼望着天花板:真家伙就是不同,淋漓尽致啊,手淫差远了,以前他还担心自己找不着去处,太容易了,甚至没有用手帮忙,他还道听途说手淫会引起早泄,他可是超过五分钟以上。庾坤南的第一次是愉快和满足的。
  两人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廖春霞带庾坤南回家见了父母兄嫂。廖春霞父母见庾坤南相貌斯文,又有礼貌,虽不是本地人,档案转来挂靠也算是调来了,何况他的叔叔开门诊,跟着他干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两位老人接纳了他。廖春霞的兄嫂生育有一儿,两岁,小儿支气管炎动辄发作,这下找阿南叔叔看病方便多了,也很满意。她哥很快和庾坤南聊上了。
  庾坤南感受着廖春霞全家一团和气的宜人气氛,水泥厂的效益不好,过得去就行,他明白自己的处境,加上他和春霞已经睡过了,尽管有些不甘心,他哪敢再挑剔什么。
  半年后,庾坤南和廖春霞结了婚,没有摆酒。庾坤南叔叔送了1000元,廖春霞的父母兄嫂也送来800元。又过了半年,庾坤南接了父母过来。庾坤南的妹妹庾琼在父母走后不久也来到哥哥这里。庾琼高中毕业,她凭着姣美的样貌和灵巧的一张嘴,自己找了份工作,在一家玩具厂接接电话打打字。
  庾坤南这晚已经吸了五支香烟,当他掐灭第五支香烟时,廖春霞开始讲梦话,庾坤南又叹了口气,继续陷入遐想中。
  婚后,庾坤南在廖春霞身上陆续有许多新发现,首先是廖春霞的腋毛很浓密。廖春霞自己知道自己事,未结婚去见廖坤南前,她用剃刀剃净腋毛,然后涂上西施兰夏露。结婚后,都是人家的老婆啰,还忌讳什么呀,廖春霞不再剃腋毛,其结果是她的腋毛终于长得比丈夫还要浓密,那里还散发一股特别的味道,让庾坤南很不愉快;然后是廖春霞还有脚气,所以她不洗澡洗脚,庾坤南决不让她上床。廖春霞还很邋遢,起床不叠被,拖地弄湿地板就行,衣物到处乱放,还特别爱吃零食,尤其喜欢嗑瓜子。
  庾坤南对廖春霞这些痼习恶俗深恶痛绝。
  最令庾坤南头疼的是廖春霞头脑简单,整个傻大姐,咋咋呼呼,说话不经大脑,全然没有一丁点斯文样。父母过来后,相处了一段日子,倒没有什么冲突,但庾坤南看得出来,廖春霞不是父母眼里的理想媳妇,依他们想,他们的阿南该找一个护士呀老师呀职业让人尊敬的女性,可是,婚都结了,怎么想都是多余的了。
  庾坤南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6]庾坤南当然明白叔叔后来不让他一起去银行的意思。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按时去门诊上班。叔叔不在,当然是和阿杰去银行了。老中医和护士居然还不知道庾老板的儿子买彩票中了特等奖的事,庾坤南也懒得告诉他们,说了又如何。
  中午,应该是叔叔和老中医换班的时间。庾松存迟了半小时才赶到。之前老中医絮絮叨叨还直怪庾老板怎么还不来接班。庾松存的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丁点刚搬大馅饼回家,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他进来时,庾坤南叫了声叔,庾松存好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过去和老中医打招呼。
  这天来看病的人像排好了号似地一个接一个,直忙到吃饭的时候,病人才渐渐少了。
  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庾松存走到侄子的面前。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庾松存甚至没有叫侄子的名字。
  “为什么?”庾坤南一怔。尽管叔叔的声音不大,庾坤南仿佛五雷轰顶,他被这猝不及防的消息吓懵了,呆呆地问。
  “回家问你老婆!”叔叔淡淡地说,回到坐诊台。
  庾坤南的嗓子好象被东西堵住了似的,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难受极了,憋得他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庾坤南呆了一会,心有不甘,红着眼睛又去问叔叔,叔叔看都未看他一眼,不耐烦地用手一摆:“回去问你老婆吧。”便不再作声。
  庾坤南走出门诊的一瞬,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叔叔不理我了。
  回到家,廖春霞未下班,父母在等他吃饭,庾坤南暗然地告诉父母,叔叔炒了他鱿鱼。
  “为什么?”黄菊仙把筷子重重地向饭桌一拍。
  “这下好了,连工作都没了!都说了,去问别人有什么用,愿意给你,就会叫你去拿,不该给你,闹也没用,喏!鸡蛋碰石头了吧!”庾松迈埋怨道。
  “春霞说阿南不敢去,她自己去,又不是我叫她去的。”黄菊仙的声音变小了。
  “你不怂恿她,她敢去?”
  “别吵了!”庾坤南烦躁地打断了父母的争吵。其实他知道老婆犟直的性格,就是庾坤南也劝不住她。
  “那怎么办哟?”黄菊仙的声音几乎成了哭腔。“阿迈,不如你去劝劝阿存。”
  “他什么时候当我是他哥?”庾松迈忿然道。庾松迈庾松存父母双双早逝,松迈大松存整整十岁,对他疼爱有加,供他读书,松存也一直待哥嫂不错,结婚后,松存的态度变了。“都是刘丹桂让弟弟变成这样的!”尤其来了珠三角后,弟弟判若两人,
财大气粗,变得越来越没人情味,弟弟的变化让庾松迈心如刀割,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
  廖春霞中午突然袭击,她揿了叔叔家的门铃,庾坤杰开的门。
  “阿嫂。”
  “阿杰,你不会忘记你昨天上午在我家说的话吧?”不速之客廖春霞径自走进去,一边笑嘻嘻地直奔主题。
  “说过又怎样,写合同签协议的吗?”刘丹桂一见是廖春霞面露愠色地站了起来。
  “那是口头协议,阿杰,对不?”廖春霞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
  “口头协议有个屁用,法律无效,打官司都没用!”刘丹桂冷笑道,俨然一副谙熟法律的专业人士。
  “那我知道,还不至于打官司吧,怎么说叔叔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和侄子打官司不是让人笑话吗?”廖春霞把手伸向背后调整一下歪到一旁的文胸带。
  刘丹桂一见她这动作,快速地睃了一下丈夫和儿子,好在他们都没看见。
  “你想怎样?”庾松存一直不动声色,眄了廖春霞一眼后,终于说话了。
  廖春霞一见叔叔开腔了,赶紧说:“叔,其实,调换一下,若是阿南中了特等奖,阿南又说过阿杰说过的话,你们怎么想,我想你们根本没想过。”廖春霞头头是道自顾自地打算说:“车当然是阿杰的,钱,我们不敢要多,就一万吧……”
  “呸,你想得倒美!”刘丹桂未等廖春霞说完,单眼皮又鼓成了金鱼眼,脸上的那道横肉随之跳舞起来:“这是我们阿杰的福气!你们一个仙也甭想得到!”刘丹桂凶神恶煞地起身用力一搡,把廖春霞连拖带拽地轰了出去。
  “一万?去打动银行呀,戆婆!”刘丹桂不解恨地对门外骂。
  庾松存示意老婆冷静。
  廖春霞拼命拍门,知道这只是徒劳,便狠狠朝门踹了一脚,悻悻地走了。
  “你看!你看!一张口就一万,笨!不如去抢银行。”刘丹桂确认廖春霞下了楼,鼓着金鱼眼说:“庾松存,你一个仙也不能给他们!”
  廖春霞把庾松存气坏了。昨晚,阿南打电话来问分多少钱给他,当时就气得够呛,算了算了,看在哥嫂嫂份上,加上阿南又没提出分多少,打算不让老婆知道偷偷给他一仟的,谁知,阿南老婆真不知好歹,上门要钱来了,一开口就一万,这下庾松存下定了决心“一个仙也不给!”
  庾松存终于说出刘丹桂最想听到的话。
  刘丹桂笑笑点了点头,舒展开的眉头又蹙起:“不如炒掉阿南!”
  “啊?”庾松存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想想,他们这次一个仙也没得到,阿南在你那么卖药,你不在时,又代你收费,他要玩你,搞些小动作做些手脚,偷吃空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阿南不会的!”
  “不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廖春霞那小妖精是省油的灯?阿南不会,她不会教老公?你不听我的话,到时后悔莫及!”刘丹桂为自己的推理天衣无缝感到很满意:“炒了阿南,杜绝后患!”
  庾松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就是信任阿南才让他来帮手的,他自己不可能整日呆在门诊,炒了阿南,让其他人收费,他更放心不下。但转念一想,老婆讲的不是没有道理,人的心理一不平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哥嫂怎么看自己呢,不给钱就算了,还炒了阿南,阿南以后怎么办?
  “人都那么大了,哪能靠叔叔一辈子,你那么婆婆妈妈,怕这怕那,到时那小妖精教阿南吃空你的门诊,你才知道死!”刘丹桂及时地又提起刚刚刺激完庾松存的廖春霞来干扰他。
  庾松存想像阿南趁他不在时,大把大把地往兜里塞钱偷药,那怎么得了,遂下决心下午就炒阿南,让他自己执生。
  廖春霞下了晚班,和丈夫讲了中午到叔叔家的遭遇后,连骂叔婶不是人。庾坤南让老婆发泄了一通后,才把叔叔炒了他的事说了。廖春霞又大骂开了,连阿杰也骂了进去,骂够了才去洗澡。
  千愁百结的庾坤南脑里一片空白。
  [7]世事就是这样,一旦倒霉的事临头,一连串的坏事也接踵而至。祸不单行就是这意思。
  庾坤南给叔叔炒后,庾松迈被黄菊仙死活拖去过弟弟家一次,看可否留阿南继续在门诊帮手,庾松迈带着强烈的屈辱感踏进弟弟的家门,庾松迈没吭声,刘丹桂说:“阿南翅膀硬了,哪需要我们再帮他哟!”听着弟媳阴阴怪调地说这话,庾松迈拖着黄菊仙气呼呼地走了。
  一星期后,廖春霞下班回来轻描淡写地告诉家人,她被宾馆辞退了。廖春霞平时工作吊而朗当,被客人投诉不下十宗,又擅自和人调休,私自在客房午睡,不一而足,要不是在总台做主管的远房表姐一直罩着她,早被炒了,这个星期六远房表姐远嫁香港,她一走,第二天廖春霞便被辞退了。
  一个星期内,庾坤南夫妻相继失业。
  庾坤南听到老婆被辞退的消息,似乎比自己被叔叔炒了还要难受。叔叔那工资不多,又很压抑,而廖春霞在那家宾馆干了三年,算老员工了,每个月工资加上夜班补贴之类的也有1000多元。庾坤南原想廖春霞的工资加上父母的退休金先撑着,自己到时再找一份工,这下只剩下父母那丁点退休金了。庾松迈因为胃病,在老家供销社提前办了病退,每月300退休金;黄菊仙原是茶楼的合同制工人,才十多年工龄,后来茶楼被人承包,她和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没人要,也提前办了退休,退休金更少,每月才200元,眼下一家四口,就靠这500元过日子了。
  庾坤南想发作把老婆痛骂一顿,早就跟她说过靠远房表姐不行,自己得改改老毛病,执迷不悟,结果呢。庾坤南没有骂出口,靠女人怎么撑起一个家啊,怪只怪自己没本事,怪自己的命不好。
  其实,那次彩票最后一天还有一个特等奖未送出去。庾坤南不信自己的运气就那么差,拿了私底下存的500元又去碰运气。500元哗哗啦啦抛了出去,中是中了,提着一个蒸锅一个平底锅回来。
  他还不敢和家人说买了那么多钱,撒谎只买了50元,如果他们知道他花了500换回两个破锅,还不给臭骂一顿。廖春霞却连夸阿南运气不错,她天真地推算如果阿南带1000去,不说特等奖,一等奖该是囊中之物而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庾坤南想老婆真是傻,这彩票中奖根本无规律可循,完全凭运气,不见有人只买一张,就2元!中了一等奖——一部桑塔纳呀,多少人一叠一叠地买,连个末奖都没中哩,我花了500元,能提着两个破锅回来已经是不错了。
  这奖玄着呢。
  再比如,住在小巷对面庾坤南搬来后认识的老乡古姐。古姐临去买彩票前的那晚,梦见过世二十年的阿嫲托梦给她,说在第几区第几档在穿什么颜色服装的人手中买一定中特等奖。古姐赶不及第二天,在梦中就按照阿嫲的最高指示去买,果然中了特等奖,古姐这才笑醒了。翌日一早,古组给阿嫲上了香,贡上阿嫲最喜欢吃的甜品,然后翻通书,穿上旺财的孔雀蓝上衣,啡色裤子和大红色皮鞋——恰好古姐全都有,真是天助我也,古姐带上1000元,带着阿嫲的最高指示直奔开发区。
  古姐从上午刮彩票一直刮到下午,除了中午吃盒饭的几分钟,一直没有停过手,直刮得天昏地暗,连手指都肿了,最后别说特等奖,就连最小的末奖的影子古姐都没看到。1000大元哪,古姐连那破平底锅都没中,你说不讲运气讲什么。
  想像古姐穿着大红皮鞋和孔雀蓝衣服,像一只色彩斑澜的美丽花蝴蝶在人群中飞来扑去的样子,庾坤南觉得有趣极了。
  [8]一家四口,大眼瞪小眼,父母忧心忡忡在叹气,老婆整日价窝在家里,照看电视,照吃葵花籽,庾坤南耷头耷脑心里真不是滋味。他在家中年轻力壮,他不去找工,谁去?父亲慢性胃炎,羸弱的身子,瘦如干柴恹恹然老病号一个,连看门看仓库都没人要;母亲糖尿病,胖得去市场买菜走个来回,都累得喘上半天才回过气来,廖春霞也试过几家宾馆,别人一听已婚,就懒得搭理她。
  庾坤南知道自已不可能去门诊找工,没有处方权,即便有又怎样。人家请富有经验的退休医生,老古董一般地在门诊前一坐,白发苍苍,鬓须皆白,病人一见,都往老家伙那儿跑,你个乳臭末干汗毛未粗的年轻医生谁敢信籁。姜还是老的辣呀!当护士也不行,别人要女的,心细又老练,打小孩头皮针你行吗?读了三年的卫校,落难到这地步,庾坤南不禁悲从中来。
  做服务员,人家不招结婚的。做保安,庾坤南虽说有1
米75的个头,读书时一直喜欢打蓝球,一身的肌肉还算结实,可他骨架小,穿着衣服,那些腹肌呀胸肌呀全不见了,怎么看他都显得清瘦。庾坤南去试过几次,都没成功,面试时,庾坤南恨不能脱下衣服,展示一下他结实的肌肉。后来他去满街的中介公司看看,人家让他先填表,然后交报名费,多则50元,少的也要10元,收了钱,说你回去等消息吧。一等,半个月过去,别说去单位面试,中介公司连个电话也没有来过,庾坤南想,中介公司简直就是守株待兔般等那些急于找工的人撞过来,介绍工作个屁,赚报名费是真。一天就算十几个瞎了眼的“兔子”撞上来,除去铺租,一个月赚他几仟元不成问题。
  他妈的,中介净是骗人的!
  除了被中介公司“骗”去100多元的报名费,家里的电器开始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先是水笼头关不紧,淋漓滴水,然后是抽油烟机烧了小马达,接着是热水器、洗衣机,好在都是小毛病,全部一共又花去100多元,就在庾坤南大叹倒霉,一家四口津津有味追着看香港千集连续剧《真情》时,他发现荧屏的画面偶尔会出现照相机镁灯一样的白光闪过,后渐渐次数增多,甚至画面突然消失几秒后又复原,如此这般地闪了几天,电视终于连图象和声音都没了。
  没有电视,这日子更难捱,庾坤南只好将电视搬到一家电器维修部。伙计粗略检查后散热管烧了,得换新的,零件加开机费共200元。瘐坤南不信那么贵,搬到另一家问,谁知那家一开价就300元,只得又搬回原先那家。伙计揶揄了庾坤南一句“是不是我这最便宜?”庾坤南讪讪的很不好意思,伙计说一星期后来取。一星期后,庾坤南去了,伙计说这牌子的零件没有,得到省城去买,让他过几天再来。几天后,庾坤南又去了,他那部被打开了后盖的电视机被丢到墙旮旯,伙计漫不经心对他说还得过几天呢,庾坤南顿时火冒三丈,大发光火,伙计一见这斯文小伙还蛮大火气的,连连道歉说修好了就通知他。果然,第二天来了电话,叫庾坤南去取电视。来回地折腾了几次,花去200元,还给气个半死,全家终于还是追上了看《真情》。
  庾松存踏进哥哥的家门时,黄菊仙还天真地以为阿存来叫阿南回去上班呢,谁知庾松存是来要搬走以前存放在这里的两个药柜。
  眼见这里办门诊暂时没法批下来,庾松存索性花高价租下双桥门诊隔壁的两间士多店扩大成四个卡位,原先已经做好存放在这里的两个药柜正好派上用场。这两个药柜庾松迈夫妇过来后用来作衣柜使用,这下要搬走,衣服放在哪?黄菊仙局促不安地说。庾松存说这是药柜,你们买个衣柜吧,叫嫂子搬出衣服。庾松迈父子默然看着这一切。
  庾松存请人把药柜搬上车,准备离开时,黄菊仙终于忍不住地说:“阿存,你做的这么绝。”庾松存霎时拉下脸:“再说我绝,这里的床板我都运走!”黄菊仙不禁老泪纵横。
  庾春霞一早心血来潮返娘家去了,回来发现全家的衣物凌乱地堆在床上,待知道原委,破口又大骂起叔叔来。没办法,庾坤南到家私店选了一个用夹板做的最便宜也要150元的衣柜运回来,这下手头没几个钱了。
  黄菊仙捏着仅有的钱,精打细算锱铢必较地安排生活,那几天,充了煤气,买了米油,交了电话费,黄菊仙发现过几天不够钱交房租和水电费了。以前是叔叔交房租,现在他不理了,房租又从50多元升至100多元,庾松迈夫妇的那几百元退休金下个月才能寄来,黄菊仙只好让阿南去找古姐借200元暂时应付一下。如果不交水电费,停水停电,那真是走投无路了。
  晚上,庾坤南去了古姐家。古姐夫妇单位的效益亦差,好在古姐和朋友做些小生意,手头还不紧,便爽快地借了200元给阿南。
  庾坤南做叔叔帮手时,古姐曾介绍他去一家小卫生院。当时她的朋友在那说话算数,同意阿南先做合同工,到时有机会再将档案转来。谁知阿南和叔叔一说,庾松存绷着脸:“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去那破地方有什么用?”阿南不敢再提这事。现在没办法了,古姐的朋友调走了。大家唏嘘了一番,连叹叔叔害了他。
  “阿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坐吃山空。”古姐说。
  庾坤南心想,我哪有“山”可吃。
  “你和春霞出去找工呀。”古姐又说。
  “古姐,都试过了,没找着。”
  “那就自己做生意。”
  古姐说现在的服装生意不好做,她建议庾坤南卖煲汤用的中药材汤料。小城的人喜欢放些滋补的中药材和尾龙骨一起煲,说有药补功效。到省城的药材批发市场拿货,找个临时摊档,两公婆轮流看档,应该有得赚。本钱不多,拿出1000什么都够了。
  庾坤南想也没想过自已能做生意,况且哪有本钱,听了古姐的这个建议,觉得可以一试,便回家和父母说了。父母先是有些顾虑,毕竟是纸上谈兵,有得赚自然好,若没有赚,到时落个血本无归。庾坤南说先进点货试一试,可以做的话再投入多一些。最后全家意见达成一致。庾坤南陪父亲回老家取了1000元回来做本,开始了做药材汤料的生意。
  [9]尽管是小本生意,万事开头难。
  古姐到市场找朋友帮阿南要了一个临时档口。临时档口比固定档口便宜得多,在市场的过道空地上,自已架个木板摆卖就行了。她还帮忙打听了进货的情况,进货价,零售价,什么药材好卖等等。第一次到省城的药材批发市场拿货,还是古姐陪庾坤南夫妻一块去的,对古姐的古道热心肠,庾坤南夫妻感激涕零。
  庾坤南夫妻起先一块看档,熟悉情况后,两人分上下午轮班。夫妻俩夙兴夜寐起早贪黑地忙碌着。一个月下来,庾坤南粗略地算了一下,不但没亏,除去租金和税收还净赚了500多元。大家深受鼓舞,决定多下一些本。初初进货时,庾坤南上当受骗过,批发市场的人把三等品当一等品批给他,后来,他多看几家,比较货色和价格,渐渐心中有数,倒也像个行家了。
  这天,庾坤南又去进货。
  拿齐了货,在路旁等到市郊车站的中巴准备搭车回小城。中巴司机见他扛着一个大包不让上车,庾坤南给三倍的钱,这才让上了。庾坤南算过,三倍钱比打的士便宜一半,每次来拿货,庾坤南用矿泉水瓶装上开水带上,盒饭都舍不得买,吃一碗汤粉,填饱肚子就行,能省就省吧。
  中途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车里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了,庾坤南见一个少妇抱着一个三岁模样的男孩子很辛苦,便向男孩伸出了手:
  “唔该!”少妇示意儿子过去,微笑地对庾坤南表示感激。
  庾坤南把小男孩抱在怀里。小男孩黑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虎头虎脑,红朴朴的小脸,很可爱。起初,小男孩还拘谨老实地坐着,后来指着窗外和母亲说这说那,两只小手舒坦地平放在在庾坤南的双腿上,还轻轻地打起拍子。虽然快到秋天了,庾坤南依旧穿着短裤,进货要扛来搬去,穿短裤方便。庾坤南的大腿长着卷曲的腿毛,小男孩的小手拍着拍着,后来不觉用手指玩起了他的腿毛,庾坤南觉得有些痒,却很舒服。小男孩玩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来看他,便不好意思地停了手,庾坤南笑了,摸了摸那细嫩的脸表示他的不介意。
  嗅着小男孩从颈项散发出儿童特有的奶香味,庾坤南不禁想起孩子的事情。
  庾坤南结婚已满一年,他毕竞是学医的,夫妇有正常性生活,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一年未怀孕便是继发性不孕。结婚时,为了省去体检费,让古姐找熟人免了,当然没婚检。他知道,只要两人到正规医院做不孕的常规检查,什么问题便清楚了。现在经济状况不允许,添了孩子,该是何等的艰苦卓绝,迟些再说吧,尽管庾坤南是多么想有一个自己的宝宝。
  庾坤南又想起前不久他和廖春霞到古姐家玩,古姐随意问起他几时做爸爸,庾坤南准备说经济好转再考虑,想绕过不孕的事,哪知廖春霞口快,抢着回答:“奇怪呀,我们从来没有避孕,就是没有哇。”搞得庾坤南啼笑皆非,好在古姐转了其他话题。就在这时,廖春霞突然放了个响屁,本来这也没什么,庾坤南低声吼了一句:“没礼貌!”
  “我是准备跑去厕所的,谁知刚想站起来,就忍不住放了。”廖春霞急忙解释。
  大家便笑了。
  庾坤南在市郊车站的前一站提前下车,这个路口可以拦到空车返小城的的士或单位车,只需要两张大巴的车费,既舒服又有空调叹,反正他提着货坐大巴也得买两张票。正东张西望,一部的士停在了跟前,车窗的玻璃徐徐降下——是阿杰!
  阿杰的新车已办了的士牌,除了市内,还跑省城和特区,他刚送了一个客人,正准备随便捡个客返小城,他看见了堂哥。
  那天中奖后,阿杰偷偷找堂哥出来宵夜,说父亲把钱都抓在手里,免得他拿去不知做什么。那晚阿杰塞给堂哥500元,还说以后会帮他的,阿南收了钱,直怨自己的运气不佳,他倒没说叔婶的牢骚话。后来阿杰忙着开的士,也很少找他玩。
  一路上,兄弟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斜躺在真皮包座的小车内,空调阵阵,听着柔美的音乐,庾坤南想起那天中奖的情形,他戴着大红花和阿杰一起上台,阿杰中的奖,你上去凑什么热闹?庾坤南觉得自己可笑极了。从闷热的中巴一下转到有空调的小车,轻柔的音乐加上有些疲惫让庾坤南昏昏欲睡。后来他终于殢倦地睡着了。
  庾春霞今天的心情如鸟飞,阿南又去时货了。以前他们一直不敢多拿货,资金是个问题,另外药材不能存放时间太长。现在每个星期都要去进货,货如轮转,证明生意不错,廖春霞哼起歌又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廖春霞到对面的店铺搬存放在那过夜的木板。庾坤南原来每天都将木板搬回家,虽说家离市场也不过几百米,可每天收档后,累得一塌糊涂,还得扛着大木板回家,辛苦极了,便咬牙每月付20元存放在对面的店铺。
  隔壁档也是一对卖药材汤料三十来岁的夫妻档,男的矮壮如牛,话不多,整天端着阴沉的脸;女的尖颧削脸,牙尖嘴利,时常公开同廖春霞抢生意。见有人来到廖春霞的档前,便大声吆喝,拼命推荐自己的货,见廖春霞和客人讲价,便降低价格叫客人买她的。庾春霞也不是好惹的,取其道还其身,两人便暗生龃龉,唇枪舌剑,恶语相向。
  庾坤南见这情形,知道迟早会出事,便求古姐找朋友想换个档,朋友说暂时没法换,庾坤南只好劝老婆少惹他们。
  庾坤南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当廖春霞搬木板回来时,发现两档之间出入档口的公用小过道,被那女人带来的一条宽面长凳霸占了,顿时气炸了,虽说也可以从另一边通道过,但就不那么方便照看档口了。
  “阿姨,你占了公用过道!”廖春霞忍着气说。
  “那不是你的过道。”瘦女人不屑一顾。
  “我也有份用的。”
  “那又怎样?”
  廖春霞一边摆着药材,一边寻心思该怎么对付瘦女人。阿南中午才回来呢,廖春霞想起丈夫的话,压着气,没有行动。
  瘦女人原来的摊档加上霸占过道的宽面长凳,摊档看起来大许多,品种似乎也比廖春霞的丰富,许多客都绕过廖春霞的档到瘦女人那选购,瘦女人边收钱边得意洋洋。廖春霞捱了一上午,才卖出两份药材。她想等那矮男人来送午饭时再跟他说说,男人总归好商量的,尤其在女人面前。
  好容易那矮男人送饭来了。
  “阿叔,你们占了公用通道。”
  “什么公用通道?你走那边不就得了。”矮男人看了廖春霞一眼,口气丝毫不比他老婆差。
  廖春霞忍了一上午,一听这话,她等不及阿南回来了,就算阿南回来又能怎样,他还不是劝她别争,忍忍忍,这种人得寸进尺,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廖春霞走过去,径自把那宽面长凳搬开了过道。
  那瘦女人一见廖春霞居然敢动她的东西,忙放下手中的饭碗,气势汹汹一边骂着一边准备将凳搬回过道上,可廖春霞站在过道不动。瘦女人先动手推了廖春霞,她哪是对手,廖春霞雕塑般屹立不动,瘦女人使出浑身吃奶的力气用头去顶廖春霞的腰,廖春霞侧身一闪,瘦女人猝不及防在惯力的作用下整个身体趔趄地跌撞在廖春霞的摊上,她的双手在寻找支撑点时,把药材扑了一地。廖春霞一见,急火攻心,气得把那宽面长凳一掀,药材也滑落了一地。
  矮男人冲过来挥起他那厚实的手,“叭!”廖春霞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痛起来。矮男人打她了!她不顾一切扑地向他,矮男人不敢还手,避着廖春霞,瘦女人见老公被廖春霞追打,爬起来也扑了上去,三个人在一地狼籍的药材上撕打起来,爱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围观起来。
  这时候庾坤南及时赶回。
  庾坤南没有参加混战,他拿起一个装药材的空铁盒用力朝地上砸去,“咣当”一声,三人住了手。
  廖春霞右脸颊清晰的手印红肿起来,脸有几处抓痕;矮男人的背心给撕了道口;瘦女人的头发给抓得一堆乱草般奓着,脸上也有几道抓痕。
  一见丈夫回来了,廖春霞涕泪交加委屈地哭诉原委。庾坤南赶紧去找管理员,办公室锁着,根本没人上班。这时,庾坤南忽然想起110,他不知道这110是管什么的,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拨了110,说市场有人在打架。
  十分钟后,110的人赶来。
  后来庾坤南才知道110是报警电话,来的是派出所的民警。两个民警了解了大致情况,准备带廖春霞和矮男人回派出所。廖春霞跟在民警的后边,捂着还发烫的脸和耳朵时,她怔住了——我的耳环呢?
  廖春霞右耳的金耳环不见了!她突然想起,矮男人扇她一把掌时,只觉得眼前一道金光,她还以为是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定是耳环被打飞时闪的金光!
  “你赔我的金耳环!”廖春霞又扑向矮男人,左耳孤然吊着一只金耳环的样子滑稽极了。
  “找找看是不是掉在地上。”民警拉开了两人。
  于是大家在地上和附近找金耳环,瘦女人和矮男人也帮着找,哪有金耳环的影子。廖春霞又跳了起来。
  民警说回派出所记录备案吧。廖春霞抽噎着跟着去了。矮男人原来不想去,民警说你要我们动手吗,才乖乖地也跟着走了。
  在派出所,民警记录下详细经过,叫两人在上面签了字,当作民事纠纷处理,让他们等处理结果再来。
  [10]“你那么冲动干嘛?”
  回到家,庾坤南见老婆被别的男人打了,心里很不好受。
  “他老婆先动手推我。”
  其实,庾坤南知道市场管理员来了也没用,就算空出过道,第二天,那家人还不是旧病复发。人善被人欺啊。
  “春霞的金耳环不见了,我们要告他们,除了赔金耳环的钱,还要赔被打的精神损失费。”黄菊仙义愤填膺地说。
  “那金耳环三克重,是我妈送我作陪嫁的。”廖春霞伤心地又哭起来。
  “都不知道这事会不会不了了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主持公道。”庾坤南很担心。
  “我们告到法院去!”黄菊仙大声说。
  “你们女人想的就是简单,请律师不用钱?这点屁小事在法院眼里算什么,不就是民事纠纷吗?如果派出所让对方赔金耳环的钱,我看就算了。”庾松迈发表自己的看法。
  庾坤南赞成父亲的意见,打官司?他哪有精力和时间去折腾。
  等结果吧。
  回到房间,庾坤南疼惜地问老婆:“春霞,还疼啵?”
  “疼,我还有些头晕。”廖春霞嘟起了嘴,尽管直到现在,丈夫才问这话,晚是晚了点,可他毕竟说了。
  “来,我帮你涂些药水。”
  庾坤南把正花油涂在手心,抹在老婆被打的地方,轻柔地摩挲着。
  “阿南,你真好!”廖春霞感动地望着丈夫。
  “我没本事,让你受苦了!”庾坤南也动情地说。
  “阿南,我真的好爱你。”廖春霞紧紧地抱住丈夫。
  “我爱你”这三个字,廖春霞对他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她头脑简单,思想单纯,敢恨敢爱,若当时不是她的主动,她根本就不会成为庾坤南的妻子。她爱阿南英俊斯文的模样,他和一般的男孩不同,他没有他们的粗鲁和轻狂。对自己所爱的人说“我爱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
  庾坤南却说不出口,他觉得很矫情,电视里浪漫的情侣才这样说,况且说出来多拗口,全然没有外国人说I
那么有意思。他和廖春霞谈恋爱时,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三个字,除了上述原因,当然还有廖春霞不是他理想的选择。他以前想象的妻子,当然并不是父母想的护士,护士把男人的身体都摸清看透了,没意思。记得他读卫校实习时,做一个小手术实习助手,那天是一个青年男子做包皮环切,手术前,医生让男子自己剃阴毛,那男子胆子小,怕那锋利的剃刀割破他的皮,后来护士做这项工作,护士很不高兴,过程中动作有此粗鲁,那男子的阴茎兀自勃起,护士用剃刀背敲了一下那物,说:“黐线!”搞得那男子面红耳赤,如坐针毡。庾坤南的理想妻子是教师,为人师表,有文化,有修养,以后有了孩子,母亲自然是孩子的启蒙老师。可他娶了一个做服务员的女人。
  直到结婚那晚,廖春霞在床上硬是逼庾坤南说那三个字。庾坤南憋了一脸红才快速地说了,廖春霞说没听清,要求再来一次,庾坤南才一字一字地又说了,像念台词,一点感觉都没有,廖春霞听后却是一副陶然乐然的沉醉模样。
  “阿南,你是不是真的爱我?”
  又来了,庾坤南觉得女人真不可思议,老喜欢听男人对她们说些好听的话,尽管这些话的真实性大可怀疑,可仍旧乐此不疲。
  “当然啰。”庾坤南随口应道。
  “我们一辈子一生一世!”
  “当然!”
  庾坤南有一次看电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翁在谈夫妻相处之道的话题,老翁说,一个男人永远得将自己的女人当作小妹妹来哄。这话好像有一点道理。
  “春霞,明天如果他们不再占过道,别再和他们争了。”
  “好,我以后不会了。”廖春霞像小猫一样地埋在丈夫的胸膛里,幽幽地说。
  “睡吧!”他拍了拍老婆的背又说。
  今晚,他不知怎么有些冲动,夫妻朝夕相处久了,就算没有爱情,也有感情,对此,庾坤南深有体会,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一个女人再差也有她的优点,廖春霞咋呼但不刁蛮,邋蹋却心地善良,况且她有一副迷人的身材。对于男人,这很重要。
  嗅着廖春霞身上散发出的檀香香皂味,庾坤南胸膛呼地一热,最后还是忍住了。
  次日,庾坤南和廖春霞一块去开档,隔壁那两人黑着脸。他们没有再占过道。庾坤南放下心来。
  一上午平安无事。
  庾坤南中午回家吃饭,准备午睡一会,下午再去换班。他上厕所后冲水,发现厕所的排水道不大对劲,积水排得很慢,庾坤南没细想,困极了,倒头便睡。
  午寐的庾坤南被一阵惊叫声惊醒,是母亲的声音!他一骨碌地爬起来睡眼惺松地冲出去,一股刺鼻的恶臭向四处蔓延,母亲在厕所门口唤阿南,他走去一看,厕所成了溷浊污水的泽国,从下水通道涌上来的秽物中还有条破内裤,2个避孕套,几个塑料袋和不明布团等等。楼上厕所的通道全部经庾坤南这里再进入化粪池中。好在厕所的门槛当时做得很高,再不及时清理就溢出客厅了。
  “他妈的,楼上真不是人!”庾坤南骂道。
  庾坤南戴上口罩,弄了一个多小时,又掏出许多东西,厕所的通道才畅通。
  庾坤南以为没事了。
  过了一个星期,厕所之灾再度重演。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公德心!”
  趁中午楼上的人都午睡了,没人用厕所,庾坤南将厕所里连接管道的转接处拆下,然后用一块砖塞住再封上水泥,这样楼上的厕所通道和楼下隔绝了。
  果然,到了晚上,二楼和三楼的人大嚷起来,跑来庾坤南家问他的厕所是不是也堵塞了。
  二楼住户是这家公司的胖业务员,穿着沙滩短裤,光着膀子,一对膗硕的乳房好像上了年纪的胖女人一样;三楼是搞人事的,也展示着他搓衣板似的精瘦胸膛。
  “阿南,你家的厕所也浸了吧?”胖业务员欲地冲进厕所看个究竞。
  “厕所有人!”庾松迈在洗澡。
  “怎么会呢,我家住三楼都快浸到客厅了,你家的还可以用?”瘦人事心急火燎地说。
  庾坤南不理睬那两人,自顾自地看电视。
  “你们也大缺德了。”黄菊仙对那两人道:“厕所是屙屎屙尿用的,你们什么都往那丢,不塞了才怪呢。”
  两人面面相觑,好像不明白黄菊仙在说谁。
  “黄姨,没证据,不能乱说哟,楼上一共六户人家,我家从不干这事。”瘦人事一副冤枉样。
  “我当然不知是几楼人家,反正是你们楼上的人。”
  “奇怪了,你们一楼怎么会没事?”胖业务自言自语,还在琢磨这跷蹊的原因。
  “一定是你们把厕所通道给封了!”瘦人事比胖业务员聪明,很快找到了答案,碍于有人在洗澡,恨不能马上冲进去,核对正确的答案。
  “这只是象征性地惩罚,你们回去和楼上人宣传宣传,免得下次再连累你们,一会,我们就拆了封口,你们请回吧。”庾松迈洗完澡出来对那两人说。
  其实是化粪池该清理了,在胖业务员和瘦人事的努力下,六层楼人家凑钱请人清了化粪池。厕所之灾没再重演。
  [11]庾春霞被打了把掌的民事纠纷半个月后终于有了结果。
  对方赔偿廖春霞300元。若不是金耳环不见,事情要简单得多。关于金耳环是否足金净重多少扯皮了几天,最后派出所定对方一次性赔偿300元,对方闹了几次,最后也认了。廖春霞不同意,还想争取赔偿损失费,庾坤南硬是拖着她去签了字,拿回了那300元。
  “什么精神损失费,这300块你不要,到时渣都没有。”庾坤南说。
  “算了,就当被别人打了一个耳光,金耳环还在。”尽管黄菊仙也不满意,只能自我安慰。
  “叮当!”
  来的是古姐和小吉。
  小吉原是古姐单位的同事,办公室行政人员,二十九岁,戴着一副蛋型黑框碳晶眼镜。小吉来古姐家玩,有时也顺道来庾坤南家坐。小吉满腹经纶说话风趣,庾坤南很喜欢和他聊天,觉得获益甚夥,小吉乐观的生活态度很让庾坤南羡慕。
  庾坤南泡了两杯茶。
  “阿南,春霞的事有结果没有?”古姐问。
  “今天出来了,赔给我们300块。”
  “那就算了。”
  “春霞还提什么精神损失费呢。”
  “他一个大男人打女人,被他打以后,我老做恶梦呢。”廖春霞不服气地说。
  “那两公婆也太欺负人了。”小吉知道廖春霞被打的事,看着廖春霞觖望的样子,同情地说:
  “对待什么人要讲方法,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诺,公用通道被人霸占,阿南不在,春霞单枪匹马地和两人干,哪能打得过,阿南回来,也不是对手,我们惹不起,我们躲不起吗,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得让古姐出马。”
  “我?”古姐一脸疑惑:“让我去打架?”
  “不是,阿南以后还会出现麻烦,你找朋友帮阿南看能否再调调摊位。”
  古姐答应一定再找朋友帮忙。庾坤南连声道谢,感激的目光也投入向小吉。
  小吉呷了口茶,继续说:“还有你堂弟中大奖的事。”
  小吉也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首先是阿南,一开始你就错了,你不该先开口向你叔叔提分钱的事,本末倒置!堂弟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如果你不提,或许你叔叔不让老婆知道给你几个钱也不定,人家给你是人情,不给你是道理,可你却先说了;春霞你也瞎掺和什么,上门跟人家要钱,最后还不是给人家轰了出来,钱不但没得到,阿南的工作也没了,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吗?教训!教训!钱这东西,害死人啊!”说完,小吉觉得有几个词自己用的不是很到位。
  听了来小吉这一席话,庾坤南顿觉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大家都默不作声,小吉那些剀切中理的话,很有道理。
  未等大家回味透,小吉又说:“再比如我吧,单位的头换了,新头看我横看竖看不顺眼,把我这坐办公室的行政人员下放到门市部卖货,不能办停薪留职,一气之下,我不干了,十年工龄啊,什么医疗保险,退休金呀等都化成青烟被风一吹,全没了,最后得个桔!”
  “怪不得你叫小吉。”廖春霞抢着说。
  大家笑了起来。
  小吉喜欢看书,辞职以后开了一爿书店。新书只进一小部分,也只是电脑之类的专业书籍,纯文学的新书谁买呀,现在的书价贵得吓人,做些旧书旧杂志的买卖和出租书,也是惨淡经营。
  “做人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太冲动啊!”小吉临走时,感慨非常地说。
  庾坤南很为小吉可惜。一想到即便如此,小吉还那么乐观向上,他觉得凭着一双健全的手,怎么会锇死人。庾坤南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虽然拿回了那300元,丢失的金耳环让廖春霞耿耿于怀心痛了一个月。庾坤南有天整理药材,从一袋枸枳子里发现了廖春霞丢失的那只金耳环,对失而复得的金耳环,廖春霞高兴得不行,差点高呼“枸枳子万岁!”
  [12]一年容易又秋风。
  庾坤南夫妇仍旧卖药材,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一行当,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赚的钱每个月也只刚填饱肚。他和老婆还得找工,打算找到工作,就将手中的摊档交给父母打理,赚多少算多少。
  孩子的事是件大事,庾坤南不能等闲视之。他抽空和廖春霞到医院做了不孕症常规检查,原来是廖春霞有输卵管的炎症,攒凑了些钱开始治疗。父母年纪大了,盼望含饴弄孙的乐趣,庾坤南自己又是多么想拥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啊。
  就在庾坤南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前进的时候,古姐带来的一个消息几乎让他有灭顶之灾的感觉。
  古姐听人说庾坤南挂靠的这个公司被一家大公司兼并,他挂靠的档案得转走。又说这仓库原先就属违章建筑,三个月后要拆除。
  果然,公司很快下了正式通知给庾坤南。
  庾坤南想到叔叔,他肯帮他吗?
  庾坤南又想到彩票。小城也有全省传统福利彩票出售,一星期开奖一次,庾坤南开始每星期买两张,一次,他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和他的出生年月日中抽出六个数字组成一组买了,开奖的那晚,摇出的结果,让他即兴奋又沮丧,他写的数字全中了,连特别号码都没错,可惜顺序不对,只中了20元,他后悔万分,当时该照这些数字多排几个不同的顺序,多买几张就好了。可是当时他确保这些号码全中吗!庾坤南仍心存希望。他翻出自己所有的证件证书等与他有关的号码和数字抄在一个本上,每星期抽出号码排好顺序填上去买彩票。
  他盼望奇迹会出现。
  [13]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不管你准备好了没有,这一天将准时到来。
  庾坤南盼望的奇迹没有出现。还有十天,房子就要正式拆除。
  庾坤南什么也没有准备好。
  这天晚上,庾坤南喝了些酒,独自出了门。
  忧心如酲焦头烂额的庾坤南千愁百结来到穿过小城的那条小河的河畔。去年这里改成了复堤式的公园,种了许多树木和草坪,小城人饭后都喜欢到这儿散步。残秋的河堤公园人不多,几个情侣在喁喁私语。庾坤南选了偏僻一隅坐下,他点燃了一支烟。
  没有人注意到河畔吸烟的这个男子,一间士多店的录音机在播放着一首歌:
  快些仰起你苍白的脸吧
  快些松开你紧皱的眉吧
  你的生命她不长
  不能用她来悲伤
  那些坏天气终于会过去
  人都是这样匆忙地长大
  那些疑问从来没有人回答我
  让他们都去吧
  随着风远远去吧
  ………….
  ………….
  关于未来
  请你坦然
  不用离开
  请你等待
  写于—6、6一稿
  6、17改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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