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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天途_第一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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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 91—100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1
  赵丽宏   
  吐鲁番盛夏的太阳光,是真正的火焰。在热辣辣的阳光烤灼下,所有一切都仿佛在冒烟,在喷火。汽车在大戈壁中飞一般奔驰,公路边那些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大大小小的卵石,像一些惊诧的眼睛,呆呆地瞪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
  当高昌古城突然在前方出现时,轮到我惊诧了。这真是奇迹,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居然会有一座被遗弃的城市,一座真正的古城!远远看去,它像一群风化的土山,走近细看,才能从千奇百怪的形状中辨认出房屋、街道、围墙的轮廓和残垣。
  阒无声息。只有那些高低起伏的、方的、圆的、不规则的残墟断垣,连带着它们在阳光下的浓浓的阴影,一座座一片片迎面而来,像一群沉默的幽灵……据说,历史学家能在这迷宫般的黄土堆中分辨出一千多年前的王宫、寺院、商场、监狱,甚至还能找到唐玄奘当年讲经说法的地方……然而我却无从分辨。在炽烈的阳光下,我流着汗,和残墟断垣们默默对峙。哦,你们,能告诉我什么呢?你们曾经像璀璨的宝石一般,镶嵌在荒凉的戈壁大漠中,闪耀在漫长曲折的丝绸之路上;你们曾经是人类的骄傲,是人类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灿烂缤纷的标志。而现在,一切早已荡然无存,这里没有人烟,没有声音,连一星半点生命运动的迹象也无法找到,连一棵小小的绿草也没有……听一位久居吐鲁番的汉族同志告诉我,冬天的时候,这里常常狂风大作,狂风挟裹着滚滚黄尘,在高低起伏的城堡和残垣之间、在迂回曲折的街巷之中穿行,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也许,这是古城在以自己的方式回忆着它的黄金时代,回忆着丢失了一千余年的繁华和喧闹……
  一千年,十个世纪的岁月流水,可以把许多历史的遗迹磨得一干二净,而它,这座没有任何人照看的都市,却顽强地、奇迹般地保存下来了,尽管失去了缤纷的色彩。这是什么原因呢?我有些惊奇,也有些纳闷。
  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我发现,自己已走到了一块宽阔坦荡的平台上,平台的尽头,是一幢还保留着圆顶的高大的古建筑。我正仰头看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三个维吾尔族小男孩,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并排站着。真不可思议,他们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这些孩子,看来对这里非常熟悉。他们并不怕陌生,我便走过去和他们攀谈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微笑着问。
  “我们来玩,我们的家离这儿不远。”胖男孩歪着脑袋回答我。他的回答使我吃惊:这古城附近,居然还有人家!我发现,他那件沾满黄土的汗衫胸前,别着一枚美国的纪念章,纪念章的图案是中美两国国旗。看来,常常有外国旅游者来看这座古城。并且受到了这些孩子的接待。
  “你们知道,这座古城有多少年历史了?”
  “一千年前,这里住人。”这是那个胖男孩回答我。
  “一千年不住人,这些房屋为什么还在呢?”这问题刚吐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连我自己也无法弄明白的问题,怎么问这些小男孩呢!
  胖男孩抬起头,对着强烈的阳光眨巴着一对深棕色的大眼睛,突然得意地笑了:“因为它,太阳。这里不下雨。”
  回答得有道理。假如像江南一样年年下几场倾盆大雨,这座用泥土垒起的古城恐怕早就从大漠中消失了。
  三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我的四周,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呢——一千年前的高昌人,为什么要遗弃这座繁华的都城?是遭受了突然降临的灾祸?还是不堪忍受那如火的炎阳?也许,这又是一个谜,要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们来解答……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古城的边缘。举目远眺,我不禁眼眼发亮了——从残缺的城墙缝隙里,涌进来一片清凉的绿色!那是白杨林,是玉米田,是葡萄园。
  在茫茫大戈壁中,有许多新的城市正在崛起。从高昌古城出发,我将去寻找它们!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2&
  冶秋   
  正是农历五月的天气,我访问了大理。当傍晚走大理的下关的时候,远望苍山升起朵朵的白云,洱海泛扬着碧玉似的波涛,把我儿时读过的唐代白乐天在《新丰折臂翁》中所描写的“穷山恶水”的印象完全打破了。
  这首歌给我的印象是那样深,以至于在四十年后还清晰可以背诵,他说:
  “无何天宝大征兵,户有三丁点一丁,点得驱将何处去?五月万里云南行。闻道云南有泸水,椒花落时瘴烟起,大军徒涉水如汤,未过十人二三死,村南村北哭声哀,儿别爷娘夫别妻,皆云前后征‘蛮’者,千万人行无一回。”
  我们所来到的下关,正是当年的大战场。那时南诏(公元649年——902年)王的都城在现在的“老大理”城南的太和村草帽街附近,叫作“太和城”,是南诏王皮罗阁修建的。他在公元741年(当唐开无29年)从蒙舍川迁居这里,并且在现在的下关筑了“龙尾关”,在上关那里筑了“龙道关”。在皮罗阁的时期,南诏唐朝的关系是很好的,天宝五年(公元746年),还派了他的孙子凤迦异入唐,玄宗给了他“鸿胪少卿”的官职,把一位宗室的姑娘嫁给他为妻,还给了“龟兹乐”一部。到了皮罗阁的儿子阁罗凤时代,两方面的关系搞坏,这时唐朝正是杨国忠当了宰相,所谓“欲求恩幸立边功”,在天宝十年(公元751年)派了剑南节度使鲜于促通带了八万军队去“征伐”南诏,唐兵死了六万人,鲜于仲通几乎被活捉,白乐天有首《蛮子朝》,其中说到这事:
  “鲜于促通六万卒,征‘蛮’一阵全军没,至今西洱河岸边,箭孔刀痕满枯骨。”
  到了天宝十三年(公元754年)又派了前云南郡都督兼待御史剑南留后李宓和节度使何履光等率十道兵再征云南,就在这“龙尾关”一带打了一场大仗,结果是全军覆没,李宓“被执沉江死,何履光遁去。”这连年大战,死了约二三十万人,白乐天的上述史诗就是反对这种不义战争的。
  现在我们来到古战场一看,除了苍山依旧,洱海如初以外,一切都变了。当年的“龙尾关”也就是现在下关这里,解放后成了大理白族自治州的政府所在地,是自治州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工厂、学校、机关等新建筑矗立在这如画的山水之间,新的街市正在形成。白族、汉族和其他兄弟民族穿着各种不同的服装,说着各种不同的语言,都欢聚在社会主义的大家庭中,为着共同的幸福劳动着、歌唱着,我们走过新街、旧市,到处都是一片欢乐的景象。
  夜里,我翻看着一些关于南诏和大理的史籍,想着历史上一些兴亡的事迹,就从南诏算起吧:
  南诏蒙氏(公元?——902)
  大长和郑氏(公元903——909)
  大天兴赵氏(公元928——929)
  大义宁杨氏(公元930——937)
  大理国段氏(公元938——1254)
  六、七百年间,相当于唐、宋时期,这里就发生过这些王朝的变化;从社会性质上来说,大约也就在同一时期,由奴隶制过渡到封建制;从和汉王朝的关系来说,南沼与唐代时好时坏,宋太祖接受了唐代征伐的经验,他就拿着玉斧在舆图上大渡河一划,说:“此外非吾有也”,直到元代忽必烈以牛皮筏子渡过了金沙江,才把段氏的天下改为“总管”,还出了一段孔雀胆的哀艳故事。想到这些。不禁哼了一首歪诗:
  “风花雪月古榆城,洱海苍山百态呈;多少兴亡成往事,‘金花’笑看‘望夫云’。”
  兄弟民族地区有许多动人的诗歌和传说,可是里面在大多吐露着一种哀怨,只有到了“五朵金花”的时代,才把千条万缕的束缚解开,露出来多么爽朗的笑颜!
  第二天我们先去看太和城遗址,到了草帽街,实际上这里已经没有“街”了,只有一座“德化碑”还矗立在这里,成为我们确定这个遗址的重要标志。
  这个“德化碑”是南诏王阁罗凤同唐朝打了大仗以后,就与吐蕃结合起来,叫过去掳来的汉人郑回(这时已经作了南诏的清平官,即丞相)撰写这个德化碑,“明其不得已叛唐归吐蕃故”,立石在“国门之外”。(立碑的年代是相当于唐大历元年公元766年)字据说是唐流寓御史杜光庭写的。现在这个碑有房子保护着,可惜上面的字几乎“吃”光了。据说过去老乡们害疟疾的多,没有药治,就刮这碑面吃可以治好,就这样活活地地把碑面的一层表皮吃下肚皮子去了。——这也述说着在旧社会的人民没有医药设备的苦楚。
  根据这个国门之外的立石,太和城遗址就可能在这个碑的北面一带,将来通过发掘,当可发现南诏盛世的一些文物。
  从这里到了“老大理”城,这个城可能就在南诏阁罗凤所筑的“羊苴咩城”的遗址上,明清时候建筑起来的,过去是府城或县城所在。由于政治中心的转移到下关,所以街上大多是住户。我们到了文化馆,看到文物馆陈列室中有一座大理时期的木雕罗汉,雕得好极了,问了馆长还有没有?他说还有十余尊没有陈列,到存放的地方一看,使我们大叫起来,一批大理甚至南诏的木雕力士、菩萨、罗汉等雕像出现在我们眼前,彩色涂金,形象活跃,在内地还没有看到这样漂亮的大批的早期木雕。后来才弄清楚这批木雕是从凤仪董氏“金銮宝刹”里移来保存的。
  从文化馆出来看了大理石厂,这是驰名中外的大理石件的制作场所,解放前这项工艺品已经几乎停止制作,现在却是一个三四百人的工厂,有二百多人在厂中制作,有一百多人在山上开采石料,据厂长谈,苍山里面都是大理石,有经验的技师可以看出在哪里开会得到好的花纹的石料。他说大理石已经有两千年的开采历史,照现在开法,至少还可以两万年。因为这些年在这样的大山上才开了几个小洞洞。
  过去制作的工人,是手脚并用,尤其是磨石料的工序,由于大理石很坚硬,手工磨很费力,现在在宽大的厂房里,装了电力磨石的机器,许多白族的女工,穿着漂亮的民族服装,很轻易的就可以操作自如。
  这里真是大理石的故乡,到外都是大理石,苍山下的水渠有的是大理石修成的,有的房子顶是大理石盖的,地是大理石铺的,无数的基碑是大理石作的。
  我们又去看了喜洲,这是洱海边上的一个村镇,土地肥沃,风景更美丽,过去许多官僚、地主在这里盖下争奇斗艳的别墅,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我们到一所房子里去看,很大的花园,两层西式楼房,大多是讲究的单间房,据说原来这里既是赌窟又是烟场。墙外就是洱海,站在这里可以把苍山十九峰全部看到,洱海又是那样的风波浩渺,这样好地方,过去却作了吃喝嫖赌的地方,真是玷污了山水。
  喜洲在南诏王异牟寻(阁罗凤的孙子,公元780——808)时侯曾作为都城(公元784年,当唐德宗兴元元年)叫作“史城”,又称“大厘城”,后来由于同唐神策都将李晟打仗,才迁居“羊苴咩城”,即大理城,这一带是喜洲人民公社,是“五朵金花”影片故事的产生地。
  又看了三塔寺,这是苍山第十峰下依山建筑起的大寺院。原来从山门进来以后,有两所寺院,一个叫作崇圣寺,另一个叫感通寺,三塔列在这两个寺院的两旁。明代徐霞客曾访问过这里,明代他和当地一位音韵家叫董难的一同在这个楼上“辑转注古音”的地方。杨慎是四川新都人,在明世宗时候,因为“议大礼”的案子,把他“廷杖”以后下狱,又“遣戍”云南,赶上嘉靖这个皇帝坐了四十五年长的时间,他两次偷着想回四川老家,都被发觉赶回来,终于在七十二岁时老死在云南。可是他在这几十年里著了一百多种书,其中包括了对于云南史地方面的整理、研究、辑译等著作,是位了不起的学者。
  清代学者桂未谷在乾隆年间曾作云南永平的县官,到写韵楼来访问过,还看到杨升庵的画像,有三首诗写他的感触,其中一首很有些愤懑:
  “犹见东华痛哭时,竟无万里召还期。逐臣只合投荒死,大礼何曾有定辞?”
  可惜感通寺、写韵楼都早已倒塌了,杨升庵的像更是无从看见。只有这三座白塔笔立在苍山洱海之间,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风雨地震,还是那样壮丽雄伟,想是剑川、洱源以及大理著名工匠的杰作。
  这一天的访古观今,回来的时候,月色已经弥漫在洱海苍山之间了。
  (日追记)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3&
  古清生   
  那是一个并不很炎热的夏天,我在鄂南的大冶县城乘车,去更南部我们那个山拗上的小矿。记不清是去开一个创作会,还是文友们小聚了,只记得是很晚了,赶的末班车。县城里的车,照例是充满蔗渣、果皮和瓜子的壳,一车的乡亲身上散发出的庄稼人的汗味儿,浓烈而持久。我上了车,在车后面坐下,也大约是末班车的缘故,后面的位置空下不少,便是略带酒意靠在座上随着车的颠簸而睡去。
  睡了多久?我在一个叫做栖儒桥的小站被一阵吵嚷惊醒,好像是有一个农妇身上带的钱不够车资,农妇是半途上的车,色泽不明的花衬衣上布满了泥点,身上混杂着乳腥、泥腥和秧禾青苗的气息。她翻开了所有的口袋给售票员看,果真是再没有钱了。售票员大约骂了她一句,引起旁的农人的不满来。因为大家都是农人罢,所以心有所向。他们把我惊醒了来,我略约改换了一下坐姿,再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我是很喜欢在这样的破车上随着颠簸而入睡的,这可以为我节省不少的睡眠时间。车再度起动了,磁啦啦啦地喘着粗气,拼着命地震颤,然后摇摇晃晃地上了路。然而,就在我又要入睡的时候,我感到车子一个急剧的转弯,朝着我要回去的矿山一个有30度的岔道驶去。我忽然急了,我不由地大声说,喂,司机,方向错了,不是朝这边开,应该朝那边开。我连喊了几声,以至于全车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我就对他们说,你们看,车子的方向错了,应该朝那边开。这时候司机回了下头问我,你去哪?我说,我去铜山口。我的话一出口,全车人都“轰”地笑了,司机说,你搭错车了,我们的车不会铜山口,我们是去金山店的,你在下一站下车吧。这话把我从慵懒的睡意中彻底地清醒过来,我是怎么在晕眩中搭错了车的呢?我怎么居然就搭错了车?无奈,事到如今,我只好听由着车把我拉到下一站了,但愿到下一站就能转乘上去往我那矿上的车。
  老车呕当呕当地开到一个赤红的土坡的岔道口停了下来,司机对我说,哦,搭错了车的,你在这里下车吧。我拎着简单的行李,狼狈不堪地下了车。这个站我至今不知道它的地名,它只是一个土坡上的岔道口,岔道边,有一个卖肉的肉案,有两块肉条招来无数绿头苍蝇,人一走近,那苍蝇“轰”地炸起,群体发出嗡嗡的声音,肉业已变了颜色,肥的黄橙橙的,瘦肉呈铁锈色。老板满面挂尘靠在一颗叶子不多的树下昏昏入睡。另一侧,倒是有一小店,不规则的断砖砌起的,顶上是黑的油毛毡铺盖,砌得不够方正的窗口可以看到一些很廉价的纸烟、糖果、简装的饼干以及一些只有在乡下才可以看到的香烛和草纸,还有一张干枯的荷叶般的面孔……
  这时候夕阳向着西边渐渐沉落,漫天布满血色的夕霞。山坡上是一些叶面布满尘土的红薯和高梁,夕霞将它们涂抹上一层玫瑰的颜色。这乡野的岔道上,没有行人,也难得见到过往的车辆,那远去的车,拖着尘土的“黄龙”朝着夕阳越去越远,渐渐变做了一只甲壳虫,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我的视野。我站在小店的前面,心中期盼着有一辆车从远边而来,并且搭上我去上归途。但是这种期盼实在渺茫,因为黄土大道的尽头,久久都不见有车的影子出现。我的心,渐渐地升起一种被流放的失落感。我在这样一个荒凉的无名小站等待,很远很远的村庄的上空,升起了淡蓝色的炊烟。一只野狗悄然地来到肉案前站立片刻,便跑到红薯地的坡上朝着夕阳莫名其妙地大吠。我该如何地回去呢?我怎么就搭错了车呢?黄昏注入我的心中,我在空落里倍感孤寂。
  在这样的一种孤寂中,我很是害怕时光的流逝,这样我只有在月夜里徒步行走数十里山路,或许要走到半夜,走到天亮。我疲惫已极,我是如何地能走那么远的路途呢?如是在一个小镇,那还可以就此住宿,待天亮再走,可是这里,仅有这样一个小店,再无人家呵。在难挨的时光里,我漫不经心地打量这个小店,我发现小店的墙上,贴着一张募捐的告示,是红纸写的,极工极美的楷体,也是极诚恳的语言,号召各路好人为竹山村的完小捐款。这个完小,我想是“完全小学”的简称吧。告示上写明,捐上一百元者,就可在功德碑上刻上芳名,永传后世,功德无量。捐上一千元者,将独立立碑云云。我想,白天这里大约还是有一些过客的,不然,何以将这告示张贴在这里呢?我又想,有人为这个“完小”捐款么?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都市的浮华,浮现出酒宴上文朋诗友的面容,探索着人生种种深奥的话题,而这一刻,那所有的深刻都已不复存在,我感到我此刻才是站在了从未有过的现实当中,我看到一轮薄薄的月亮已经出现在天空……
  孤独的绝望中,我终于听到一阵隆隆之声,一辆满载粮食的汽车从黄昏的乡野黄土大道上驶来,我心中顿时充满欣喜之情。我希望这辆车能把我带走。车果真在岔道口停下了,却不是为我而停的,那车发生了一个故障,满面油渍的司机骂骂咧咧地走下车来,钻到车的底下,查找着车的故障。我于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问司机能否把我带走。司机说,你等着吧,如果修得好,就一起走,不过,我只能带你到栖儒桥。能到栖儒桥去,那当然也是好事,因为到了那儿,总是能够找到过路车的,即便是没有车,也是可以沿着公路走的,我的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地落在实处了。我于是蹲在车旁,给那位司机当起了助手,我甚至想如果自己有一手修车的绝活多好,我便是可以很快地帮司机修好汽车。
  夜色是完全的降临了,远处有人家的山腰上灯火盏盏,小店里也亮起了烛光,守店老人不住地咳嗽,咳得那烛光跳跃不已。路边的红薯地上,一只只萤火虫交织着飞来飞去,仿佛是一场烛光舞会的开始。哦,车终于修好了,司机用一团油棉纱把手擦净,登上驾驶楼,马达轰然一声响了,好亲切好亲切的马达声哟,它像在我的心中轰鸣。
  摘自: 《漂泊者的晚宴》作家出版社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4&
  周沙尘
  翠微山在北京西郊石景山区的北面,是个风景秀丽、山谷幽静的好地方。人说到翠微山去,最要者是去山的南麓观赏布局紧凑的寺院建筑群,和那满壁风动、栩栩如生的壁画;而我宁愿去翠微山观赏松柏。
  翠微山的松柏,是清代诗人龚自珍最欣赏的。他在《说京师翠微山》一文中,写道:“不忘龙泉,尤不忘松。”而且他还把泉上的四棵高“皆百尺”的白皮松,和苏州邓尉山的四棵松树合称为“天下八松”,并称誉说:“邓尉之松放,翠微之松肃;邓尉之松古之逸,翠微之松古之直,邓尉之松,殆不知天地为何物,翠微之松,天地间不可无是松者也。”
  尽管龚自珍所写的四棵白皮松,今已不复存在,而翠微山仍大有松柏可赏。到翠微山后,可先看法海寺大雄宝殿前的两棵古松。它挺拔庄重,雄峙一方,高近百尺,分权三枝,乳白色的树皮,如鳞一般闪着银光,颇似银龙腾跃于空庭之势。
  而南麓那一大片月牙形的古柏,更令人叹为观止。那样奇特的古柏,生长在山秃地寒的北国,也显得格外葱郁和深邃。
  这些奇柏,有粗有细,有高有矮,高者挺拔参天,矮者却高不足1米,粗者腰围1.5米挂零,细者只有拇指般粗。它们千姿百态布满山麓,郁郁葱葱,生机勃勃,风吹不倒,雪压不弯,大旱不枯,凌霜傲雪,堪称“岁寒三友”中的佼佼者。人们见到这般柏林,自当领会到“天地间不可无是松者”的全部意义了。
.至于模式口桥头的古柏,法海寺门前的脱皮巨柏,寺内石墙上长出的奇柏,寺后古藤互生其上的柏林,寺酉的山谷翠柏,寺东的天然长廊柏……无不铁骨铮铮,但也不失俊俏、柔情,这就够你观赏,够你陶醉的了。
  毕竟翠微山的中心还是法海寺。这座明代古庙,是由明英宗朱祁镇的近侍太监李童倡建的。寺始建于正统四年(公元1439年),建筑五年才完工。寺院包括大雄宝殿、伽蓝殿、祖师二堂、四大天王堂、护法金刚殿、钟鼓楼以及云堂、厨库、寮房等,规模宏伟,装修绚丽。寺内壁画尤为著名。
  壁画分布在佛像座龛背壁和北墙门的两旁,以及殿前十八罗汉身后的两山墙上。现在寺内仅存九幅。北墙门左右壁上的两幅是《礼佛护法图》,画面由帝后、天龙八部和三十六个鬼神组成。最高的人物达160厘米。帝后服饰华贵,仪态大方。赤身的力士,全身肌肉突起,表现了力士的刚劲气魄。
  佛龛背后的三幅,画的是观音、文殊、普贤三尊菩萨像, 以中间那幅水月观音最出色。十八罗汉与后山墙上的两幅,
是以如来佛和飞天为主,衬以牡丹、月季、菩提和芭蕉。大
雄宝殿顶部的三个藻井天盖上所绘《曼陀罗》也极精美。此外,寺内还有大铜钟、木雕佛像、供桌和法器,都是明代艺术中的灿烂花朵。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5
翠满九寨沟
  周沙尘   
  九寨沟是国家已定44个重点风景名胜区之一。位于四川省北部南坪县境内。整个风景区镶嵌在松潘、南坪、平武三县接壤的群山之中,面积约6万公顷。它是以众多的高原湖泊、瀑布和植物景观、熊猫等稀有动物为主的自然景观著称的。人们对它赞不绝口:香港报刊说它是一座“童话世界”,四川的报刊说它是“神话世界”,俨然像蜀中其他山水一样,深深吸引着游人。
  去九寨沟的旅途是很难的,道路坎坷,车行峡谷绝壁之上,偶尔遇上泥石流,有可能头颅还得换几块小飞石。这些险情没有动摇了我去观赏九寨沟绚丽和谐的自然景观的愿望。
  五月间,我和摄影记者张岚兴冲冲地到九寨沟去。九日离京,ll日晨六时多车抵四川广元县境的昭化,出站约15分钟即换乘长途汽车,沿白水江上行,途经甘肃的文县境内,走了十三个多小时始达南坪。
  是夜,县里的同志介绍:九寨沟是因过去沟里有九个藏族村寨而得名的。它是由“树正群海沟”、“日则沟”、“则查洼沟”三条主沟组成。海拔平均2500米左右。《南坪县志·翠海》一节中对九寨沟的风光有过粗略的记载:“羊峒番内,海峡长数里,水光浮翠,倒映林岚。”九寨沟的风光之美,客观的存在百倍于这样的描绘。主人这番介绍,启发了我,九寨沟的风光结构,是以水为主体的,在海拔2000多米的高山上,有数十里之长“水光浮翠”的风光,肯定无疑有别于其他山水的特色了。
  是夜,我暗暗自喜,睡得又香又甜。
  十三日,我们乘一辆面包旅游车进沟。这一趟车是前天才开班的。过去乘南松公路长途汽车只能到沟口,进沟要步行。从南坪县城到九寨沟自然保护区管理所为34.7公里,从沟口算起为13·2公里,这也就是“树正群海沟”的长度。
  车抵沟口,游人都要下车买一张票价一角的入沟券。沟口左侧有座万仞“魔鬼岩”。传说,它是一面照妖镜,任何妖魔鬼怪过沟入境,都隐匿不了,经它一照,立刻原形毕露。游伴中有人戏言:何不易名为“九寨沟守护神”,大家一阵欢笑,无一有异议者。
  车进沟口,车速慢了。我们的眼帘立刻映现一面又一面晶莹的明镜。这就是当地藏民称之谓“海子”的,通常都叫“高山湖泊”。关于这些湖泊的起源,有个有趣的传说,说道是有个男神仙和女神仙相好,男神仙用风云磨了一面镜子,送给女神仙梳妆打扮时使用,可惜,女神仙在接受这份心爱的礼物时,不慎摔在地上,碎成了一百零八块。后来,一块块碎镜全都变成了“翠海”。翠海一个接着一个从我们的车旁闪过。我仰望蓝天,片片行云慢悠悠地流荡;侧视夹岸,全是满坡滴翠的重重叠叠的群山,它们一起倒映在碧澄的“海子”里,交融呈现出乳白、深蓝、浅蓝、浓绿、嫩黄……层次分明的色彩;远眺是终年都不融化的雪山;近处已听得见汩汩的水声,像初夏的风若有若无,我仿佛感到清风也好像和我们一同进了沟似的。天呵,碧蓝,水呵,绿幽,我们随着车轮的滚动,好似在登上一座彩楼,怎能不赞誉这里是最美丽、最奇特的风光呢。我们正迷醉眼下这瑰丽的风光“宝石”,同车的自然保护区管理所的干部自豪地说:“同志们,看!这个就叫盆景滩!”我立刻从座位上起来,从车窗口探出头去,只见在两个海子之间横亘着两条乳黄色的天然堤埂。堤埂中间呈现一个约莫300米方圆的天然“陶盆”,中间耸立着一株株、一丛丛高原特有的各种树木,约100多株,奇特的是盆中间的那株,比其它的高出工米多。格外挺拔,宛若鹤立鸡群。这些扎根于水底,常年经受流水冲击的树木,形成了这种特殊的植物群落,是外间少见的。碧水慢悠悠地从盆景中间穿过,漫过梯形堤埂,跌落层层瀑布,宛如飞花碎玉。我观赏过无数的瀑布,感到瀑布最堪玩味,坐下来正要细细思索,车子突然转过一个山凹,又一处瀑布映入眼帘。瀑宽约30米,确切地说,它是由十几条、几十条水练交织在一起的,富有生气,富有节奏,波澜中也不像黄果树瀑布那般若狮吼雷鸣。侧耳细听,又有音乐感,很是悦耳。及近右岸,飘瀑溅珠,雪白眩目。仔细一看它的妙处,确也与众不同。流水从一片红柳中漫溢,并非从悬崖上飞流直下。瀑布背后的陡岸上丛生着苍翠的松柏、冷杉和赤桦等,树都不高,显得平整,像一个很好的画面。造物者把这处瀑布绘在画面的右下角,两者比例适中,浑然一体,形成了这幅自然风景画。人在画外,看瀑溅,听瀑声,赏美景,是仙是凡,确只有各自去玩味的了。我是叹为观止的,不忍离去。不知司机是何用心,他加大油门,疾驶前进,把这条沟里还有三分之二的景观,无情地抛在后面。有人埋怨,也有人解释:“他还要回车!”
  第二天清晨,我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再回树正群海沟去。我从招待所出发,顺沟南下,直到树正瀑布才往回走,一路细细观赏,凝神注视“海”底便瞧见了各色各样的沉积物、山林美色和岸边的粉红色的养花倒映重合在一起。风平浪静时,它像一幅油画;微风吹动,层层彩影又在轻轻晃动,水上水下,静动形色交错,画面干变万化,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油然而生,你无法不沉醉在这大自然的美中。
  据二队的藏族社员告诉我;秋天,这儿更美好。湖水更加灿烂生辉,山峦枫叶摇红染翠,野草杂树的叶儿也黄了,有的深黄,有的嫩黄……还有山峰上造物者巧安排的图案式的松林,枫林,一块青翠,一块深红,这一切纷呈在人们的眼前的丰富色彩,真是世所罕见的奇观。
  沿沟我看见几十位四川美术学院装黄系的师生,都在聚精会神作画。他们到九寨沟已画了四个星期了,还要画一个月。我说,“九寨沟的阶梯湖泊,飞瀑流泉,青山奇峰,珍稀动物,植物景观,都被你们画全了吧!”
  “哪能!九寨沟的风光万丽千奇,风格多姿,画不全的,画了许多,但对它的原始自然美,缺乏足够的艺术表现能力!”
  十五日,我去游览日则沟。如果说把树正群海沟比作九寨沟的身躯,日则沟则是它高高扬起的右臂。造物者的艺术构思真是巧妙异常。这只像魔术师的手臂,握着独立的湖山秀色。它以荡人心魄的诺日朗(“诺日朗”是藏语山间流水的意思)瀑布为起点。这瀑布独具姿容,瀑宽约400米,瀑高约20米,像是日则沟的一幅水流屏障,又是个瀑布群,有的缓缓细流,似垂帘;有的像数十匹白绢从悬崖上飘荡飞散;有的湍急,奔腾直泻,波澜壮阔。谁能料到在它的上面竟隐藏着秀媚的风光。我从它旁边走过,沾染一身水花,分外惬意。南转二里许,便闯入了日则沟绔丽山水的怀抱了。
  第一个见到的是四面环山的镜湖。传说,镜湖是男女神仙幽会的地方,它无比幽静秀美,现代的多情游人为它起了个名儿,叫“爱情公园”。我站在湖岸凝神正视,它真像一面明净的镜子,倒映着山峰、树木、白云、蓝天,连游人的脚步、摄影师的镜头也毫不例外,被它吸引到水中,令人欲行又止。
  从镜湖上行一里许,又有一奇景——珍珠滩。站在滩头,眼前真有亿万粒珍珠在缓缓滚动;涉水过滩,又像踩着柔软舒适的珍珠地毯一般;仁立良久,我仿佛的也变成了一颗珍珠,滚滚闪闪,晶晶莹莹,其乐无穷。这串串水珠源于山水自斜坡流出,撞击石滩所形成的。
  依依告别珍珠滩,那耀人眼目的五花海扑面而现。它是一个卵圆形的海子,放眼四望,玉液琼浆,碧绿晶莹,两岸的峰峦绿树,倒映水中,宛若一道用大理石砌起的宫墙。它奇异多变,你试着在海岸变换一个位置,山色倒映和海底的色彩,全会随之变幻,好像一只万花筒,时而像几何图形,时而像一幅水墨画,说它千变万化,一点不假。传说,五花海是花鹿的一条腿,微风吹动,花鹿好似在奔跑;浪静风平,又似花鹿位立。其实,它是由于海底的沉积物不同,折光各异所形成的幻景。
  从五花海上行,还有高瀑布、熊猫海、芳草海和滴水崖等风景点,都位于海拔3000米左右,将它们比作深闺中的处女,是不算过分的。我们从心里都想一睹它们的芳颜,由于连日的跋涉劳累,17公里长的日则沟,我们仅走了三分之一,不得不止足于此了。
  十六日,我们游览则查洼沟,它是树正群海的左臂,全长18公里。沿途虽看不到瀑布飘溅,群海生辉,但有九寨沟最壮观的海子——长海,有最精巧玲珑的海子——五彩池和最俊秀的山峰——女神山。
  这天我们是从海拔3080米的长海开始往下游览的。长海,长约20公里,堪称九寨沟群海之冠。我来到海滨的一棵不凡的古柏近旁。传说这棵古柏是藏族老人的化身。眼下深沉浩淼的景观,海岸皑皑的雪峰,微风乍起,水波粼粼,海岸孤岩峭壁,做展古树奇枝。这一切美好景色,在老人的心里该不知萌发过多少豪情壮志……
  天空滴落蒙蒙雨丝,我从则查洼沟的最高处,移步下山,真有步履仙境之感。一会儿。我来到了那赤桦、冷杉环合的“五彩池”。传说,这池子里的五颜六色的池水,原是仙女洗脸时洗下的胭脂。仙女用过的洗脸水泼到哪儿,五彩花就在哪儿开放。我依偎着路旁的赤桦,从上往下望去,碧绿、翠蓝、淡紫……闪动着绔丽的波光。它四季呈现彩花,旱季也不枯竭。
  我一边下山,一边思索,我想起一位编辑的话;“则查洼沟的景色,给人的感觉是古林生幽远,天然化一奇”,是很贴切的。现在,我细细回味,何止则查洼沟的景色是如此呢!整个九寨沟的山水风光,纵有万丽千奇,离开它自身的原始自然美,是难以谈它的个性和风格的。“天然化一奇”!无疑就是九寨沟作为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的特点。四季都有它的天然原始风光,宁静幽深。仲春,树绿花艳;盛夏,湖山幽翠;金秋,山枫枝头欲燃,瀑布舒洒碧玉;隆冬,遍沟冰柱冰花,宛如玲珑剔透的水晶之宫。风光内涵这般丰富,实在是难以一字穷述。此刻,我对以“翠满”一词为题描写九寨沟已感到迷离恍惚。古人虽说过它是“翠海”。其实也概括不了它那丰富的色彩。在沟里有位画家对我说过,他难以运用相适应的颜色,表现海子的海水,水粉画家使用莹光蓝,也难以表现平静湖面的色调,并会有损湖水的稳重、明快、清新。莹光蓝是跳跃的,妖闪的,用它势将破坏湖光山色谐和协调的天然风韵。一位早出晚归的摄影师对运用天然彩色胶片的色彩还原效果来表现海子的丰富色彩,也深感力不从心。我们的任务是要去解剖自然,恰如其分地解释自然,那些说九寨沟是“童话世界”或“神话世界”的诸公,恐怕只是借助于古人的幼稚的想像和幻想理解原始的自然现象吧。我想我们要学我国名画家倪贻德那样,对自然现象的分析,也要有独到的见解。所以,我认为我们对“天然化一奇”的九寨沟风光,要倍加珍爱,不要把它说得神乎其神。还有一点更重要,要进一步探幽发微,突出它的个性,标榜它自然原始的风韵。九寨沟的风景是世界少有的,我们必须百般珍惜。
  摘自: 《老人天地》1984年第1期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6&
  汪曾祺   
  有一个姑娘,牙长得好。有人问她:“姑娘,你多大了?”
  “十七。”
  “住在哪里?”
  “翠湖西?”
  “爱吃什么?”
  “辣子鸡。”
  过了两天,姑娘摔了一跤,磕掉了门牙。有人问她:“姑娘多大了?”
  “十五。”
  “住在哪里?”
  “翠湖。”
  “爱吃什么?”
  “麻婆豆腐。”
  这是我在四十四年前听到的一个笑话。当时觉得很无聊(是在一个座谈会上听一个本地才子说的)。现在想起来觉得很亲切。因为它让我想起翠湖。
  昆明和翠湖分不开,很多城市都有湖。杭州西湖、济南大明湖、扬州瘦西湖。然而这些湖和城的关系都还不是那样密切。似乎把这些湖挪开,城市也还是城市。翠湖可不能挪开。没有翠湖,昆明就不成其为昆明了。翠湖在城里,而且几乎就挨着市中心。城中有湖,这在中国,在世界上,都是不多的。说某某湖是某某城的眼睛,这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比喻了。然而说到翠湖,这个比喻还是躲不开。只能说:翠湖是昆明的眼睛。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它非常贴切。
  翠湖是一片湖,同时也是一条路。城中有湖,并不妨碍交通。湖之中,有一条很整齐的贯通南北的大路。从文林街、先生坡、府甬道,到华山南路、正义路,这是一条直达的捷径。——否则就要走翠湖东路或翠湖西路,那就绕远多了。昆明人特意来游翠湖的也有,不多。多数人只是从这里穿过。翠湖中游人少而行人多。但是行人到了翠湖,也就成了游人了。从喧嚣扰攘的闹市和刻板枯燥的机关里,匆匆忙忙地走过来,一进了翠湖,即刻就会觉得浑身轻松下来;生活的重压、柴米油盐、委屈烦恼,就会冲淡一些。人们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甚至可以停下来,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一坐,抽一支烟,四边看看。即使仍在匆忙地赶路,人在湖光树影中,精神也很不一样了。翠湖每天每日,给了昆明人多少浮世的安慰和精神的疗养啊。因此,昆明人——包括外来的游子,对翠湖充满感激。翠湖这个名字起得好!湖不大,也不小,正合适。小了,不够一游;太大了,游起来怪累。湖的周围和湖中都有堤。堤边密密地栽着树。树都很高大。主要的是垂柳。“秋尽江南草未凋”,昆明的树好像到了冬天也还是绿的。尤其是雨季,翠湖的柳树真是绿得好像要滴下来。湖水极清。我的印象里翠湖似没有蚊子。夏天的夜晚,我们在湖中漫步或在堤边浅草中坐卧,好像都没有被蚊子咬过。湖水常年盈满。我在昆明住了七年,没有看见过翠湖干得见了底。偶尔接连下了几天大雨,湖水涨了,湖中的大路也被淹没,不能通过了。但这样的时候很少。翠湖的水不深。浅处没膝,深处也不过齐腰。因此没有人到这里来自杀。我们有一个广东籍的同学,因为失恋,曾投过翠湖。但是他下湖在水里走了一截,又爬上来了。因为他大概还不太想死,而且翠湖里也淹不死人。翠湖不种荷花,但是有许多水浮莲。肥厚碧绿的猪耳状的叶子,开着一望无际的粉紫色的蝶形的花,很热闹。我是在翠湖才认识这种水生植物的。我以后也再也没看到过这样大片大片的水浮莲。湖中多红鱼,很大,都有一尺多长。这些鱼已经习惯于人声脚步,见人不惊,整天只是安安静静地,悠然地浮沉游动着。有时夜晚从湖中大路上过,会忽然拨剌一声,从湖心跃起一条极大的大鱼,吓你一跳。湖水、柳树、粉紫色的水浮莲、红鱼,共同组成一个印象:翠。
  一九三九年的夏天,我到昆明来考大学,寄住在青莲街的同济中学的宿舍里,几乎每天都要到翠湖。学校已经发了榜,还没有开学,我们除了骑马到黑龙潭、金殿,坐船到大观楼,就是到翠湖图书馆去看书。这是我这一生去过次数最多的一个图书馆,也是印象极佳的一个图书馆。图书馆不大,形制有一点像一个道观。非常安静整洁。有一个侧院,院里种了好多盆白茶花。这些白茶花有时整天没有一个人来看它,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欣然地开着。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一个妙人。他没有准确的上下班时间。有时我们去得早了,他还没有来,门没有开,我们就在外面等着。他来了,谁也不理,开了门,走进阅览室,把壁上一个不走的挂钟的时针“喀拉拉”一拨,拨到八点,这就上班了,开始借书。这个图书馆的藏书室在楼上。楼板上挖出一个长方形的洞,从洞里用绳子吊下一个长方形的木盘。借书人开好借书单,——管理员把借书单叫做“飞子”,昆明人把一切不大的纸片都叫做“飞子”、买米的发票、包裹单、汽车票,都叫“飞子”,——这位管理员看一看,放在木盘里,一拽旁边的铃铛,“当啷啷”,木盘就从洞里吊上去了。——上面大概有个滑车。不一会,上面拽一下铃铛,木盘又系了下来,你要的书来了。这种古老而有趣的借书手续我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图书馆藏书似不少,而且有些善本。我们想看的书大都能够借到。过了两三个小时,这位干瘦而沉默的有点像陈老莲画出来的古典的图书管理员站起来,把壁上不走的挂钟的时针“喀拉拉”一拨,拨到十二点:下班!我们对他这种以意为之的计时方法完全没有意见。因为我们没有一定要看完的书,到这里来只是享受一点安静。我们的看书,是没有目的的,从《南诏国志》到福尔摩斯,逮什么看什么。
  翠湖图书馆现在还有么?这位图书管理员大概早已作古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常常想起他来,并和我所认识的几个孤独、贫穷而有点怪僻的小知识分子的印象掺和在一起,越来越鲜明。总有一天,这个人物的形象会出现在我的小说里的。
  翠湖的好处是建筑物少。我最怕风景区挤满了亭台楼阁。除了翠湖图书馆,有一簇洋房,是法国人开的翠湖饭店。这所饭店似乎是终年空着的。大门虽开着,但我从未见过有人进去,不论是中国人还是法国人。此外,大路之东,有几间黑瓦朱栏的平房,狭长的,按形制似应该叫做“轩”。也许里面是有一方题作什么轩的横匾的,但是我记不得了。也许根本没有。轩里有一阵曾有人卖过面点,大概因为生意不好,停歇了。轩内空荡荡的,没有桌椅。只在廊下有一个卖“糠虾”的老婆婆。“糖虾”是只有皮壳没有肉的小虾。晒干了,卖给游人喂鱼。花极少的钱,便可从老婆婆手里买半碗,一把一把撒在水里,一尺多长的红鱼就很兴奋的游过来,抢食水面的糠虾,接喋有声。糠虾喂完,人鱼俱散,轩中又是空荡荡的,剩下老婆婆一个人寂然地坐在那里。
  路东伸进湖水,有一个半岛。半岛上有一个两层的楼阁。阁上是个茶馆。茶馆的地势很好,四面有窗,入目都是湖水。夏天,在阁子上喝茶,很凉快。这家茶馆,夏天,是到了晚上还卖茶的(昆明的茶馆都是这样,收市很晚),我们有时会一直坐到十点多钟。茶馆卖盖碗茶,还卖炒葵花子、南瓜子、花生米,都装在一个白铁敲成的方碟子里,昆明的茶馆计帐的方法有点特别:瓜子、花生,都是一个价钱,按碟算。喝完了茶,“收茶钱!”堂倌走过来,数一数碟子,就报出个钱数。我们的同学有时临窗饮茶,嗑完一碟瓜子,随手把铁皮碟往外一扔,“pia——”,碟子就落进了水里。堂倌算帐,还是照碟算。这些堂倌们晚上清点时,自然会发现碟子少了,并且也一定会知道这些碟子上哪里去了。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收茶钱时因此和顾客吵起来过;并且在提着大铜壶用“凤凰三点头”手法为客人续水时也从不拿眼睛“贼”着客人。把瓜子碟扔进水里,自然是不大道德。不过堂倌不那么斤斤计较的风度却是很可佩服的。
  除了到昆明图书馆看书,喝茶,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到翠湖去“穷遛”。这“穷遛”有两层意思,一是不名一钱地遛,一是无穷无尽的遛。“园日涉以成趣”,我们遛翠湖没有个够的时候。尤其是晚上,踏着斑驳的月光树影,可以在湖里一遛遛好几圈。一面走,一面海阔天空,高谈阔论。我们那时都是二十岁上下的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说,我们都说了些什么呢?我现在一句都记不得了!
  我是一九四六年离开昆明的。一别翠湖,已经三十八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是很想念翠湖的。
  前几年,听说因为搞什么“建设”,挖断了水脉,翠湖没有水了。我听了,觉得怅然,而且,愤怒了。这是怎么搞的!谁搞的?翠湖会成了什么样子呢?那些树呢?那些水浮莲呢?那些鱼呢?
  最近听说,翠湖又有水了,我高兴!我当然会想到这是三中全会带来的好处。这是拨乱反正。
  但是我又听说,翠湖现在很热闹,经常举办“蛇展”什么的,我又有点担心。这又会成了什么样子呢?我不反对翠湖游人多,甚至可以有游艇,甚至可以设立摊篷卖破酥包子、焖鸡米线、冰淇凌、雪糕,但是最好不要搞“蛇展”。我希望还我一个明爽安静的翠湖。我想这也是很多昆明人的希望。
  一九八四年五月九日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7&
城隍庙礼赞
  搂适夷   
  四五十部黄包车,接连地由小东门长驱西进,车上坐的都是高鼻子,蓝眼睛的西洋人,据说是外国来的什么观光团,往城隍庙去观光的。外国人毕竟聪明些,他知道沿外滩一带的高大的白石房子,霞飞路的绿灯红楼,都只是上海的皮毛,要真正地认识上海的心脏,就得上城隍庙去。
  城隍庙里薰腾着濛濛的香烟,用钢骨三和土重建的黄培雕角的殿堂里,巍然地坐着穿宋朝服装的城隍菩萨,但是在他面前低首膜拜的,却是身洒巴黎香水,足踏花旗皮鞋,头发烫成一九三
三年式的摩登太太。她们倒是的确懂得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也跟坐福特飞机的将军,还是一心礼贤下士,摆擂台召四海英雄,征求飞檐走壁人才,以便共赴国难一样。城隍庙是最大众化的娱所。好像上海的高等华人有他们的明园,丽娃丽姐村一样,上海的低等华人,就有他们的城隍庙。三个五个铜子一本的小书,里面有画有字,讲的都是侠客剑仙,路见不平,就会拔刀相助,在动不动就得吃外国"火腿"、中国耳光的社会里,这些英雄当然是极大的安慰,于是就有些商店里的小伙计,立志到峨眉山去修道,以便回来时向他的师傅先生报仇雪恨,还可以打东洋人,救国。其次是六个铜板看一看大头人。小头人、蜘蛛精这些东西,对于甚至花不起二毛钱到电影院看好莱坞大腿的人,是极好的代替品,它跟好莱坞大腿一样,都可以使人忘记痛苦的现实,得到享乐的陶醉。
  城隍庙又是大众化的先施、永安,只有在玻璃柜外望望百货商店的大多数的上海人,在城隍庙可以满足他的欲望。两角钱一只的玻璃戒指,也会亮晶晶地发光,于是虽然看见金刚钻戴在别人的身上,但自己也可以拿玻璃光来安慰安慰,用不着对别人起什么不平之感。
  城隍庙更代替了皇家饭店和沙利文,据说常熟酒酿圆子。南翔馒头、白糖藕粥、面筋百叶,那种滋味是遍天下找不到的,但城隍庙里可以使你满足。黑漆漆的人群,围满了黑漆漆的摊子,和着苍蝇与一切细菌的种子,狼吞虎咽地把这些美味送进饥饿的肚子里去,培养起强有力的抗毒素,与病菌作长期抵抗。据说这就是中华民族独特的延续种族的本领。
  如果你有兴致,再跑上春风得意楼或湖心亭去喝茶,你更会认识中国民族性的伟大,臭气腾腾的小便处旁,有人正品茗清谈,或独坐冥想,一片喧蒸的人声热汗之中,有人正在拉着胡琴奏乐,或吹着洞萧诉情。有些人面对着行人杂沓的街巷,提着秀眼笼吊嗓子,有些人拿着几张小报,随手抓一些五香南瓜子、甘草黄连头送进嘴里。
  虽在闹市,如绝尘嚣,参透了这儿的三昧,才够得上做一个中华伟大国的顺民。但是这种精神,据说也有来源,那便是城隍庙里的一个湖。这湖上有九曲栏杆的九曲桥,桥底下流着泥汤一样的水,被日光蒸发着,发着绿黝黝的光面,放着一阵阵的恶臭。日本的文学家芥川龙之介,曾经亲眼看见有人在这湖里放尿,其实比尿更丑恶万分的东酉,都望这湖里丢。但这是列名在中国大观里的名胜佳境,(亦犹万里长城虽被敲指为"新兴满洲国"的新疆界,而在决心收复的决心之下,总还是中国的名胜一样。)所以居住在这湖水里的乌龟,依然相信自己是在名胜佳境里,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有时候虽抬起头来在水面上喘喘气,或许也觉得恶浊得不好过,但一会儿又把头低下去,快活地顺受下去了。
  乌龟的这种伟大的精神,的确对中华民族作了伟大的贡献。所以城隍庙最后还是一个上海民众教育馆。
  怪不得几年前被火烧了一次,许多缙绅先生都慷慨解囊,立刻把它重建起来了,更怪不得到上海来观光的西洋人,首先要观光城隍庙!
  一九三三年六月十三日
  作者简介:楼适夷(1905一),又名楼建南。浙江余姚人。从事写作和编辑工作。著有《挣扎》、《病与梦》、 第三时期》等。
  摘自: 《适夷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初版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8&
  蹇先艾   
  我常常喜欢拿火车和江轮对比。坐火车自然不如坐江轮那样舒服。一江轮好像在水上散步,态度非常潇洒闲适;火车那种风掣电驰;急于星火的神气,也大可代表豪壮的一派。对于一个急性的乘客;一个还乡的游子,一个异地相思的情人,特别快车他们有时也许还嫌太慢;但在我们这些旅行者的心中,却发生的是相反的感觉。
  轮船上的面积比较大,无论房舱或者统舱的客人都有在甲板上倘徉散步的自由,披襟当风固然是好,玩味景物也不坏,无往而不随心所欲。船身徐徐地破浪前进,你可以在浩森的江心仰天长啸,低首徘徊,那是多么飘逸的心情!坐在火车中,我们的身心都完全受了束缚,每一个长椅旁只有那么一扇透气的小小窗户,如果你不是靠着车窗坐的,便很难获得开窗眺望的机会。车行又是那样地匆匆,旅客没有法子捉住窗外的大自然全景;偶尔掇拾到一鳞一爪,已经就很可珍贵。也有极精美的,也有极平板的,与其说它们像粗枝大叶的画图,不如说像看无声电影,所缺少的只是一些深刻的故事的情节。
  我对沿路风景的态度很淡漠,生长在南方的人,单调呆滞的山水是不易吸引起他的注意的。河北境内四望都是一片平铺的绿野田畴,没有丛集的树木,没有层叠的岗峦,没有余带的河流,没有一点诗思与画意:平庸,沉闷,刻板都是最好的形容词。到了山东境界,景致才渐渐起了一些变化,才望得见一
抹苍苍的远山的影子,北方的怪石嶙峋的峰岭的典型;有时也
陪衬着一泓清溪,不过略略缺少蓊郁的森林。就农事上说,河北也不及山东的有生气,后者土地居高肥沃。虽然在亢旱的期中,田中的农产物还是在向上滋长,亭亭直立,像一个人到了少壮时代;河北田地有很多地势低陷,往往被水淹沦着:有的还在不很健康的婴儿期,被骄阳晒得形容憔悴。
  景物在我的眼中是一瞥就过去了,我所注意的是沿途车站上的人类。我对于那些人个个感觉到兴味。一些朝气.蓬勃、忠厚老实的小贩是最可钦佩的人格。他们似乎都倚靠车站为生,生活的范围是多么狭隘。只选定了这座小小市场。算准了火车开到的时候麋集,有如庙会,火车一离站,便又匆匆静无一语地散去。有的做了很好的生意,归去便挟着成功的欢欣,有的没有卖到钱,却满怀失望,垂头丧气,像斗败的雄鸡。他们具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心情。人的模样都差不多,穿着白布或蓝布短褂,没有一个不是高声的叫卖,像走马灯似的来回在车窗前兜揽生意,向旅客露着可爱的笑脸,殷勤询问。因为火车只有五分钟或十分钟的停留,光阴之于他们是极可宝贵,如果稍一松手,买卖便算落空。第二趟车又是马上不会就开来的。他们卖的东西有杂牌汽水,冰镇梅汤,白糖豆浆,西瓜,蜜桃,油炸馓子,糖酥饼之类。看见这些景象,立刻使我回忆起从前坐长江轮船的时候,每逢晚泊,便有一两只篾篷的木船远远摇着过来,里面是夫妇两个,态度十分和蔼,与轮上茶房也都互相认识,一盏玻璃的煤油灯在船篷中点着,他们出卖一些银片膏水烟烧酒和豆腐干一类下酒的小菜,有时也私带一点烟士。桨声在水上咿呀地震激着,统舱的客人都争着跳下船去买。这个和车站上满天星似的叫卖者相比,显然又有另外一种情趣。
  最有趣味是在夜间,有时虽然时候已经到了两三点钟,暑气渐渐退去,凉风不生,窗外也显得十分凄凉。但是车一到站,清脆的叫卖声又在空间回荡着了,不过人数稀少,不像白天那样的杂乱,他们纷纷点着各种不同的灯火。有的摊子既不甚大,而且一灯如豆,他们的周围看去就好像有点阴森的鬼趣,站台上则晃摇着三三五五高低大小的人影。我记得那夭晚上十二点过德州,德州的站台上是不许小贩停留的,他们都在栅栏外边用高凳子摆了一个小摊,中间放一盏玻璃方灯,荧荧闪烁,一头是长圆形浅绿色的西瓜,一头是像鸽子一般的大小的卤鸡。摊子都是一块木板,摆成一排,隔几步一个的非常整齐。他们都向着车窗,用着并不十分高亢的声音,遥遥喊道。
  “买鸡!买鸡!一买鸡!”
  “买西瓜!买西瓜!买西瓜!”
  态度特别从容。大约因为所售的食品都是名产,使用不着兜揽求售。事实上车中客人早已在打听着什么时候到德州,便是为了买这两种东西。所以一到站,大家都纷纷下车,无不提着一只卤鸡或者臂下各挟两个西瓜口来。我和苏欣君谈起来,觉得他们的叫卖的语句是那样的简单而纯挚,真能使人感动。不像北平小贩卖东西要故意形容,如“冰积凌,凉的败火”,“萝葡赛甜梨,辣了换”等,有时却并非完全货真价实,后者在文士们的耳中听来,也许觉得富有诗趣。不知为什么我却更喜欢前者,我以为这正是代表山东人的性格的地方。后来车过K城,有许多乞丐在窗外追赶着,也是喊出简单和毫不客气的句子;“要钱!要钱!要钱!”
  苏欣君有点愤怒,探出头去,大声斥着:“我们又没有欠你的账,你为什么向我们要钱!”
  自然,他们和北平叫“善心的老爷太太,可怜可怜穷人吧”的乞丐比起来,未免显得太爽直了。
  在泰安,有一个卖芽枣的苦老头子,因为车上有人买了他两毛钱的芽枣,把东西拿上车去了,钱却不给他送下来。他一个人又分不开身上车去找,急得满头大汗,看见火车蠕蠕地开动。他简直想不出法子,好像要哭又哭不出来的神情,跌脚,口里哺哺骂着:
  “你的奶奶,买东西不给钱!”
  苏欣凝望着我,仿佛辣辣地着了一鞭,我也不觉有点黯然。一直到火车开得很远很远的时候,我的脑际还拭不掉那老人的凄惨的面影。
  摘自: 原载一九三四年十月十日《水星》第一卷第一期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99&
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
  徐志摩   
  有如在火一般可爱的阳光里,偃卧在长梗的,杂乱的丛草里,听初夏第一声的鹧鸪,从天边直响入云中,从云中又回响到天边;
  有如在月夜的沙漠里,月光温柔的手指,轻轻的抚摩着一颗颗热伤了的砂砾,在鹅绒般软滑的热带的空气里,听一个骆驼的铃声,轻灵的,轻灵的,在远处响着,近了,近了,又远了……
  有如在一个荒凉的山谷里,大胆的黄昏星,独自临照着阳光死去了的宇宙,野草与野树默默的祈祷着。听一个瞎子,手扶着一个幼童,铛的一响算命锣,在这黑沉沉的世界里回响着:
  有如在大海里的一块礁石上,浪涛像猛虎般的狂扑着,天空紧紧的绷着黑云的厚幕,听大海向那威吓着的风暴,低声的,柔声的,忏悔它一切的罪恶;
  有如在喜马拉雅的顶颠,听天外的风,追赶着天外的云的急步声,在无数雪亮的山壑间回响着;
  有如在生命的舞台的幕背,听空虚的笑声,失望与痛苦的呼答声,残杀与淫暴的狂欢声,厌世与自杀的高歌声,在生命的舞台上合奏着;
  我听着了天宁寺的礼忏声!
  这是哪里来的神明?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
  这鼓一声,钟一声,磐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
  乐音在大殿里,迂缓的,曼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合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
  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磐,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
  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
  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官感里,在心灵里,在梦里,……
  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故乡吗?是故乡吗?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
  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和谐的静定中实现了!
  颂美呀,涅槃!赞美呀,涅槃!
散文名篇欣赏—夏的描写之100&
长白山一日
  沉浮   
  长白山在我国吉林省东南部,中朝两国交界的地方。前人写诗说,“白河两岸景佳幽,碧水悬崖万古留。疑似龙池喷瑞雪,如同天际挂飞流。不须鞭石渡沧海,直可乘槎问斗牛。欲识林泉真乐趣,明朝结伴再来游。”原以为这是作者抒发诗兴,实地看了,才觉得那里景致之好,远非几句诗能形容得了的。
  我们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首府延吉市出发,汽车驶到二道白河,就见直插云天的长白美人松在一旁迎迓。它与一般松树迥然不同,树干长而直,枝头小而疏,粉红色的干枝缀以黑绿色的针种类多,野生动物也多。“吉林三宝”中的人参、貂皮,和列为山珍的熊掌、鹿尾,这里都有出产。再向前走,开始向长白山机攀登。
  从山下到山顶,北坡的垂直高度是一千七百多米,坡度在二十至四十度之间。环山小路要走二十多里。虽然山陡路长,走来却感到处处新奇。就说岳桦树吧,先见它随着山坡倾倒,是一种生态。再向上去,它变得又矮又弯,连树叶都变小了,为了适应高山大风,减少叶面蒸发,又换了一种生态。到了海拔二千米的地方,本来很多的岳桦树一下子不见了,别的树也极少,仅有矮小的灌木、多年生的草本、地衣、苔藓等,形成广阔的地毯或的苔原。
  高山苔原带的植物,植株低矮,以根系发达的铺匐状小灌木和垫状草本植物为主,生长期短,花期集中。这跟高山强光日照、暖期短、风大有关。据说,六、七月间,苔原上百花盛开,宛如花园。到了深秋季节,一种叫“越桔”的植物,结出樱桃似的果实,撒满山坡上,成了红色地毯,非常好看。这种小果,微甜可口,用来泡酒,把酒也染红了。越过苔原,在一处积存冰要终年不化的沟谷旁,有一种叫“牛皮杜鹃”的植物,以白雪衬底,长着绿叶,开着黄花,色调谈雅,却显示出坚强的生命力。
  随后,我们登上了长白山顶。岩石峥嵘,植物稀少,这里风势猛烈,气候也很特殊,科季长达七个月,五月仍是“无花只有寒”,一进十月就雪花纷飞了。正在山顶纵目四望,一般浓雾袭来,把我们几个人分隔开,对面不见人。初次遇到这种情景,难免有些发慌。同行的人说,夏季,这里是十天九雾,不足为奇。忽然间,风转雾散,群峰毕露,林区上空,已是滚滚云海。
  著名的天池在山顶之下,周围有十六个峰头环绕,在朝鲜境内的有七个,在我国境内的有九个。其中,白云峰最高,海拔二千六百九十一米,为东北第一高峰,耸立在天池边,云雾缭绕,巍峨磅礴。其他各峰,也各有异景。鹿鸣峰,又名芝盘峰,近旁有一草甸,形圆如盘,有热气从地下冒出,每至严科,各峰满身披白,唯此峰真形独露;鹰嘴峰,峰顶犹如鹰嘴,伸向天池;白岩峰峰顶由黄色浮石组成;青石峰形如玉柱,峰顶为青色玄武岩;玉雪峰,由玉白色浮石组成,四季皆白,雪石难辨。关于玉雪峰,《长白江岗志略》中说:“峰下四时积雪高古余丈,俗名雪山。山下有冰穴数处,每见穴中炊烟如缕,或疑为仙人炼丹于此”,很有些神秘。
  群峰之中镶着一块碧玉,就是天池。晴天俯瞰,岩影波光,碧水飘着白云,天水相连,云山相映,云中有山,水中有云,景色秀丽异常。真是“一泓天池水,层峦叠嶂峰。苍穹云袅娜,飞来万道虹”。
  天池呈椭圆形,周围长约十三多公里,平均水深约二百米。最初是火山喷火口,形如漏斗,积水成湖。据历史记载,长白山自十六世纪以来有过三次火山喷发。第一次是一五九七年八月,“有放炮之声,仰见则烟气张天,大如数楼之石,随烟折出,飞过大山后,不知去处”。第二次是一六六八年四月,下了“雨灰”。最近一次是一七O二年四月,“午时,天地忽然晦螟,时或黄赤,有同烟焰,腥臭满室,若在烘炉中,人不堪重热,四更后消止,而至朝视之,则遍野雨灰,恰似焚蛤壳者”。在火山最后一次喷发之后,由于地质条件发生了变化,处于休眠状态了。留下来的火山地形,长期任凭风、雨的精工雕琢,塑造成今天的奇峰异水。
  从山顶向天池走去正好来到天池唯一的出口处,叫闼门。闼,是门的意思,所以又称为天池之门。从山上看,它就象一个瓶口,天池的水正好从这个瓶口流出,经过一千二百多米的蜿蜒流程,从六十八米高的悬崖上奔腾而下,形成著名的长白飞瀑。沿着水流从闼门走到悬崖上奔腾而下,形成著名的长白飞瀑。沿着水流从闼门走到悬崖,还算方便;从悬崖下到瀑布落地的深涧,可就步步艰难了。那得走一条几十米长的峭壁小径,窄狭得只能放下脚,还有一段碎石堆积的陡坡。好容易到了谷底,紧张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急流裹着震天的轰鸣,一起扑向你的身旁。定神仰望瀑布,白练当空,浪花飞溅,似雨雪交加,爽气逼人,使人感到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长白山的湖泊、瀑布还有不少。天池旁边有一个小天池,又叫长白湖。水也是碧蓝的。紧靠着它的还有一个赤黄色的池塘,有些干枯的模样。两个小湖,两般颜色,象是山石的两颗异色明珠。瀑布也有多处,岳桦瀑布在树林间,梯去瀑布在山腰。近年来,还发现了一些形状各异、规模不同的瀑布,是很少有人去过的。
  离开长白瀑布,来到长白温泉,这是个温泉群。瀑布流下来的不,从中间穿过。由于多股温泉。这里常年热气腾腾,蒸气弥漫。不同的泉口,水温也有差异一般为摄氏七十多度,高的达到八十多度。听说温泉能煮熟鸡蛋,试了试,果然不错。洗洗温泉浴,水温却正合适,原来是由地下的温泉和地上的凉水调剂而成,水随着流进,随着流出,非常清洁。片刻工夫,一天的疲劳冲洗得干干净净。
  返回的路上,游兴未消。唯有熟悉这一带的同志说,“可惜,还有更新奇的景致,没有见到。”问他是什么,他说:“只闻流水之声,不见流水之影,地下的水帘油洞。”这次是看不到了,待等“明朝结伴再来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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