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遇到了惊天大难题。

眼看第二个本命年就要过去了，我仍趟在名为双胞胎的浑水之中。

我几乎是被坑蒙拐骗的带进兄弟俩设好的局里，待我回过神，只见出路老早就关闭了，等着我的只有那俩大龄儿童。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或许二者皆是。

是的，今年是我和宫侑、宫治交往的第八年。

自打高中被迫三情相悦后，这段关系便莫名其妙维持到了现今。

出乎意料的是，无论哪方都适应良好，大概是因为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玩在一起的缘故，铁壁大三角从未产生过裂痕。

虽然我坚定地认为，应该归咎于我优秀的端水技能。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十八岁的我们竟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分别，在那之前从未有超过三天连影子都没见着的案例。

高中毕业后，宫侑靠推选上了外县市大学，宫治则留在兵库县一家老字号食堂做学徒，而我进了县立大学就读，撇除去外地精进球艺的宫侑，由于距离长短，我和宫治合租的梦被无情打碎。

往好处想，这不就代表我终于逃离了双胞胎的魔爪吗？

不，乔迁第一天就被连绵不绝的门铃吵醒，门外立着带了早饭的宫治和凑热闹的宫侑。

我吃着宫治做的饭团，和他说米有些太硬了，一边听宫侑第n次强调他是几点的新干线。

宫侑说，你笨死了，好多事都记不住。

知道他最近因为要离乡有些心浮气躁，我耐着脾气哄着他：

我记着呢，会准时去给你送行的。

宫侑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再一次检查我租赁的这间屋子，晃了一圈又兜回客厅，他拿过自己的包，从里头逃出了什么，和宫治一起在门边捣鼓。

等我吃完早饭过去看时，才发现他俩在安简易摄像头。

我住的地方是专租给学生的便宜套房，地处于治安良好的小区，所以门上并没有设置猫眼。但毕竟女孩子独居还是多注意些比较好，本来也想着过几天就去买个监视器回来diy，结果被兄弟俩抢占先机。

宫侑正蹲在门前专心研究线路，我像没骨头似的趴到他背上，脸贴脸和他一起看说明书。

我。双胞胎异口同声，他俩对视一眼，是打架的前兆。果不其然，宫侑驮着我就开始和宫治互掐。

宫侑出发的那天下着雨，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沾着水珠，他像个大型挂件，紧抱着我不肯撒手，尚未干透的雨水全数蹭到了我身上。

他说，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你要是没接，隔天我就上你家找你。

我想笑他是黏人精，顿了顿还是把话收了回去，让他享受我为数不多的温柔。

我说，好，统一晚上九点行不？

他点点头，还是没松开我。

宫治看不下去，直说，你今年三岁吗。

宫侑责备弟弟没有半点同情心，眼看他俩又有吵起来的趋势，我赶忙拍了拍宫侑的背，让他一个月后回来看我。宫侑却贱兮兮的说，得看那时候的安排。

宫侑离开后，宫治几乎天天往我家跑，他说房间变大变安静了很不习惯。我摸摸他的头，给他喂了块巧克力。

大学的课外活动就是和宫治一起探索学校附近的美食店，以及担当宫师傅的试吃评审，最近我们尝试了巧克力饭团，那次经验使我和巧克力之间产生了信任危机。

学徒的时间较为灵活，宫治偶尔会来等我下课，然后我们在一起去吃饭，或是进行别的安排。少了宫侑那个偷吃惯犯，我的体重短短几天内就上涨了三公斤。

宫治知道后，笑着问我要不要去打排球。

夏天到了，我打了三份新钥匙，把其中一串给了宫治，即使我不在，他也能先进我家吹空调纳凉。待我回家时面对的也是沁人心脾的冷气，简直是一石二鸟。

大一的初秋，那天我没课，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宫治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他快到了，声音听上去很雀跃，这其实挺难得的。

我握着手机打算去替他开门，不禁有些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只见宫治挥舞着一张四四方方，套着塑胶膜的纸片，高兴地踩着满地金黄向我奔来，他远远地说驾照！驾照！

看来今晚的晚饭得吃红豆饭了。

和宫侑视讯通话时顺嘴提了这件事，他瘪着嘴说有什么了不起，考驾照一点都不难。

宫治从后圈着我的腰，挨着我朝屏幕那头的胞兄挑衅说这周末要和我去约会。宫侑气得挂断了通话，又在三分钟之后打来问我那天能不能带着他。

我们齐齐看向了饭票宫治。

宫治往我家跑的次数压倒性超越他回自己租屋处的频率，搞得邻居太太，大学同侪，附近便利店的店员，无一都认识了我的「同居人」。

大学朋友说找老公就得找这种的。她从我这听说宫治会做饭，还考到了驾照，目前正在店里当学徒，于是在她的想像中宫治成了不可多得的优质幼驯染。

我没法和她坦白我有两个男朋友，另一个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嗯嗯，你说的都对。

宫侑放假回到兵库县，拖着行李往我家跑时，恰好撞上了出门遛狗的邻居太太，他对邻居那句：哎呀，你染头发啦，很适合你。很是介怀。

他问我，为什么阿治和我的邻居关系那么要好，我说，阿侑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他说知道也不在乎，他只在乎睽违三个月的吻。

宫侑像秋天的雨，短暂的来过，又回去了。

回程前几天他开始反覆叮嘱我，是几点的新干线及几号的比赛。

我说记着呢，记得可清楚了，手机备忘录都写着。

我的记性不差，能考上县立大学也代表脑子转得够快。我想宫侑还是挺怕寂寞的。

我和宫治说了这一点，宫治丝毫不关心他哥的死活，批评他只是想撒娇，我越搭理他越来劲。

隔年春天，某个下午，隔壁的邻居太太来给我送做多了的小菜，她语重心长的问我，你男朋友的脑袋还好吗？

宫侑前些天刚回去，我腰上还有他掐出来的掌印。上了年纪的阿姨恐怕联想不到这两人是同一人，反而一脸认真担心着过度染发的损伤。

我说他可结实了，不必担心。

邻居太太说这样啊，又问我为什么要戴两个戒指。

左手玫瑰金，右手镀银，款式同样都是素戒。我笑着说这是流行。跟着双胞胎混久了，连撒谎的功力也增生了。

当晚宫治来时我和他说了这件事，他盯着我的右手问要不要干脆摘下来。我看着他空荡荡的左手，知道因为工作的缘故，他把戒指串了起来戴在脖子上，我想着得一视同仁才行。

隔天朋友问我的戒指去哪里了，我说收着呢，别担心。

宫侑在视讯通话途中看到我的戒指不见时，当场就开始嘤嘤嘤。他说戒指呢？我们的爱情象征呢？我说前者正好好挂在我脖子上，后者则是子虚乌有。

妈妈啊，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没办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来证明我不是同志，于是在我的支支吾吾下，一桩不可撼动的相亲坐落在下星期二的中午十二点。

阿治啊阿治，我该怎么办？我抱着宫治的胳膊，一边吃着嘎哩嘎哩君，想到三天后要和妈妈同学的老公的姐姐的小孩相亲，我就感到一阵头痛。

宫治很体贴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经过高中绯闻事件后我真的是怕死了，宁愿跑到马路上给卡车撞从此转生到异世界，也不要再找兄弟俩出主意。

见我脸色都青了，宫治识相的闭上嘴。

宫侑是在相亲前一天晚上才知道这件事的。晚上九点，视讯电话准时打来，他看我在敷面膜就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要和那只猪去约会。

我说，您嘴是开过光吧，可是不是阿治，是和我妈同学的老公的姐姐的小孩。

他问，你和他熟吗？我认识吗？要去干什么？

在我回答相亲后，气氛陷入了宁静，宫侑像刚吃了发霉的布丁，表情古怪。我说你没事吧？他胡乱嗯嗯就挂了电话，连晚安都没说。

直到我在相亲时看见出现在餐厅的宫侑，我才反应过来他昨晚凝重的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含义，那是在算坐新干线过来一路杀到相亲地点所需的时间。

宫侑气冲冲地站在我面前，对着无辜的相亲对象展现他那张狗嘴的威力。当着我面撬我墙角，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天生就有缺陷？有主的女人都看不出来，带眼镜是为了装逼吗？四眼田鸡？

好了，好了，别这样，阿侑。我一边向相亲对象道歉，一边拉着宫侑的手火速逃离现场。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告诉他的，我就只和宫治讲要去相亲的事。但是宫治没提前通知我他哥要跑来拆台，真的很不够意思。

我说，你有毛病啊？后面责备的话悉数烂在肚里，宫侑一脸憋屈，我刚强行中断施法，导致他想发火却无处发泄，只能闷在心里问候人家祖宗。

我急着赶来见你，你第一句话就和我说这个？

你多大人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没有当场揍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大眼瞪小眼，宫侑这倔脾气就没改过。

我忍住在街上和他来场分手擂台的冲动，牵着他往宫治做学徒的那家食堂走，为了节省力气还是一次骂两个好了。

我和宫侑的毕业典礼相差三天。

短短三天就能见面了，没必要特地赶到外县市一趟。宫太太笑话我们如胶似漆，一天都忍耐不了。

殊不知，我真想趁这个当口奚落宫侑这一个星期对我的折磨。电话一通一通的打，讯息一封一封的传，无非就是让我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而宫治来不来随便。

我说有必要吗？反正等我结业式那天，他肯定会不请自来。

怎么就没有必要？宫侑在电话那头说的理直气壮，我们多久没见面了。

早看晚看不都是看，有区别吗？我拗不过他，拖着宫治乘上了宫夫妇的小汽车。

宫侑一看见我，便什么都顾不上了。扔下正在与他攀谈的友人，穿着剪裁合宜的西装，捏着证书筒和零星几枝花束紧紧搂住了我。

惨遭空气化的宫治说，你差不多得了，爸妈都在。

宫侑确实收敛了些，他把别人送他的庆贺花束拿来借花献佛，我握着几朵根茎被宫侑捏得歪折的鲜花，看着宫夫妇轮番上前庆贺儿子毕业。

等宫侑回过头想要在找我们时，宫治已经牵着我的手去买樱饼了。

毕业典礼当天，我早早就到了学校做妆发，穿着统一租借的袴，女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却又忍不住打哈欠。我送了朋友一束向日葵，希望她前程似锦，朋友送了我一束黄玫瑰代表珍重和祝福。

宫侑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收拾行李，以及办理退租、缴清费用余额，搭乘早上七点钟的新干线，风风火火的回到兵库。

免费劳力宫治开着宫先生的车，先送我去大学又折回去载他的便宜哥哥。

池面双胞胎显然成为了学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朋友愣住了，她问我哪个才是男朋友，我眨了眨眼睛说你猜。

闭幕仪式结束，我只来得及和朋友挥了挥手，就被宫侑拉着进后座，已经拉开驾驶座车门的宫治想了想也跟着躜了进来，把我唯一的生路也堵死了。

我说，你俩有事吗？不忙咱们回去再说？

有，很急。宫侑说完，不打一声招呼，就掰过我的脸亲了下来。

我听见身后的宫治说，这个先放放，等会压坏了。随即臂弯里的黄玫瑰便被抽走，放到了汽车操控台前，一朵两朵见证着荒诞的旖$旎$情$事。

宫治自发性的来帮我收拾行李，兄弟俩安的摄像头被我留了下来。

邻居太太来替我送行，她慈祥地叮嘱宫治秃头的危害。

宫治摸着脑袋，显然不明所以。我和阿姨说他结实的很，不用担心。

宫治礼尚往来，在我刚踏入新家就给了我钥匙。

你的是卡娜赫拉，阿侑是巴波酱。

那阿治呢？我捏着指头大小的吊坠问。

给宫侑打了个电话，炫耀我拿到的新钥匙，我说，我的是巴波酱，你的是卡娜赫拉。宫治在后头笑，没拆穿我。

宫侑当场就不干了，吵着要换巴波酱，我说等你回来再说。

笑的太早了。宫治的屋子容不下我的懒人沙发，最后只能把它挪进卧室，蓬松的椅垫紧挨着床沿，落角处只剩门口这块空地。

宫治说，挺好的，阿侑可以睡那儿。

我说，还是得想个办法处理它。毕竟去年就说好要换大床铺，两倍大的床搬进来，跟懒人沙发挤在一起，使原先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宫侑回兵库的那天我睡过头了。手机调到静音，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听宫侑说，他只能提着行李先去找宫治拿钥匙再回家。

我迷迷糊糊间被热醒，睁眼就看见金灿灿的发，宫侑暖呼呼的身子紧贴着我，我推了他一把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宫侑刚睡下没多久，带着起床气直骂，你是猪吗？电话打了多少通都叫不醒。我看你跟阿治待的时间长了，变得越来越像他。

一回来就吃醋，你不累吗？

好好好，我错了。宫侑刚回来，我不想跟他吵架，拿过放在一旁的毯子披到他身上。

我说，你睡会吧，我不吵你了。

宫侑说，嗳，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说，怎样才算有诚意。

宫侑张着毛毯将我裹住，两只手牢牢的焊在我腰上，他贴着我的肩颈说，至少得是这种程度。

我进了住家附近的一间公司上班，负责带我这个新人的，居然是同间高中的前辈，她指着我说，谁，那谁，我记得你，总是跟宫兄弟在一起的！

我说，是，我是和他俩三情相悦的幼驯染。

她说，几年过去，这个笑话还是那么好笑。我心想那可不是笑话。

饭团宫在同年十一月末正式开张，我帮了很多忙，毕竟宫治不止当了我的四年饭票，还同时兼顾着免费劳力，去大卖场提纸卷和米袋都是由他负责，还一提就提到大学毕业。

店铺营业的第一天，来得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人，有宫家的亲戚，宫治的同学和朋友，加加减减，近乎一半的人我都认识，交友圈重叠率高的离谱。

高中同社团的学长看见我，笑说你们居然还在一起吗？玩笑的保质期也太久了。

宫侑并没有因为饭团宫开张而特地赶回来，他慢悠悠的等到假日才搭上新干线，在发现来接他的人少了一个时，当场就摔了行李箱谴责胞弟的无情。

骂骂咧咧的吃着宫治做的饭团，一边抱怨俱乐部的队友们，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脸去埋怨，明明自己也是超龟毛的那一类人。

我给他倒了杯水，宫侑趁机抓住我的手腕，他又开始胡搅蛮缠问我要不要去大阪。

宫治说，不要当面撬人墙角。

宫侑嚷嚷着不公平，阿治霸占了我四年。

我说，请你为了我的通话费着想。

宫侑刚结束一场练习赛，他高兴地和我说接下来有短期休假，问我想去哪，北海道、京都、冲绳？我听见夹杂在他话语间那极度具有辨识性的笑声，猜他应该和队友在一起，这个时间点大概是要去吃饭吧。

怎么办才好呢，阿治？我开了免提，让在餐台后忙活的宫治也能听见。

宫侑立刻发出了哀号，痛彻心扉的奚落我俩的薄情寡意，听着宫侑的叫唤我的心情倒好了不少。拧开日本酒的瓶盖，往杯子里斟上满满一杯。

二十四岁这年，我很不争气地成为了相亲常客，母亲愁得半死，那句：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我截堵回去。

我说，不是，我不是同性恋。这话说得自己心里也没底，换位思考，单身二十四年的女儿从没提过异性的话题，看上去甚至对恋爱兴趣缺缺，这换谁做母亲谁都犯难。

总说三十岁就是一眨眼的事，所有人都在关心我的恋爱进展，殊不知，我就算是浑身上下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我该如何委婉地向母亲表达，你女儿双管齐下多年，如今正面临着骑虎难下的境地。

少喝点，吐了自己收拾。宫治不认同我豪饮的行为，一盘烤饭团放到我面前，我捏着嗓子和他道谢。电话那头的宫侑看不见，只能通过一言一语猜我们在做什么。

什么啊，这时间点了你还没吃饭吗？宫侑问，我嗯嗯两声否决。吃倒是吃了，就是法式餐点的量真的好少。

刚结束相亲过来的。宫治话音方落，宫侑机关枪的质问追击而来。

你为什么去相亲？你想始乱终弃啊？这样不行，我看明天就回兵库......

我说，别，您别回来，让我再享几日清静。

宫侑说我再不回来，女朋友就要被撬走了。阿治那个蠢猪，连看人都不会。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门锁换掉？

双胞胎隔着电话掐架，我笑得很大声，简直无法想像缺少无厘头拌嘴的生活，那样一定会很寂寞的。

兄弟俩闹了会发现我没有制止的迹象，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宫治近水楼台，问我，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考虑要不要结束这段关系。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成了「没人要」的大龄剩女。我顾着喝酒，眼都不抬，荒唐了整整八年，是否到此维持。

宫侑憋不出一句话，而宫治的近水楼台成了近乡情怯，三个人的场合鲜少如此宁静。

终究不是我一人的事，我问，你们觉得呢？

宫侑像终于找回丢失的嗓子，说觉得个屁，问这什么白痴问题。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和双胞胎磕磕绊绊一起度过了二十四年，莽撞到了这年纪终于感到害怕。

宫治没说话，脸色黑的一批，我什至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砸烂我的手机。但他最后只是对宫侑冷嘲热讽，说这个时间点了，请问你是要用走的回兵库吗？

哈？走给你看啊！瞧不起谁呢！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会解决的。你好好待着，反正回来也是白跑一趟。 ......

我摇着手里的酒杯，笑出几声。

分手失败了，整理关系也失败了，虽然我近乎是佛系婉拒，但那刻潜藏在寂静里的迫切，使我多年后想起都仍感到愉悦。

我喝掉了整整半瓶酒，整个人昏昏沉沉，像只八爪章鱼胡乱抓着宫治，我知道他会带我回家，不出所料，明天还能看见宫侑。

那还是睡久一点吧，给他足够的时间来见我。

半梦半醒间脑子挣扎着转动，似乎想兜出一个理。我决定将所有错误归咎在八年前的夏天。

一个平平无奇的星期三上午，由于其中一位老师的临时病假，音驹高校三年五班和二班的体育课合并在一起进行，二班体育老师所敲定的运动项是——男女混合排球赛。

“这样真的不会太欺负人了吗？我们这边可是有两名排球队正选，有点不公平吧。”

黑尾铁朗挠挠乱翘的头发，对身边同样在五班的夜久卫辅这么说道。

“你们没听说过二班那个力量和体力都超强的运动系怪物么？”

一旁的同学听到他们的对话，凑过来道：

“就是那个传说中虽然是‘回家部’，但能在体育课随随便便就挑翻女子田径队短跑和长跑记录的人。”

夜久惊叹道，不禁朝二班的方向看去，想要从众多学生中找出朋友口中的隐藏王者，口中问道：

不等朋友回答，老师便吹响哨子，示意众人集结开始比赛。

毫无疑问，两名排球部队员被同学们推选成首发，与另外一名男生和三个女孩站在场上。

黑尾发球之前留心扫过对面的六人，倒也没能一眼看出那个‘怪物’在不在二班的队内。

哨声再次响起，他摒弃杂念，将注意力拉回到手中排球的重量上。因为是友谊赛，他选择了最普通的发球方式，甚至力道也有所调节，将排球送到网的对面。

‘嘭’。对面的一名高个男生成功接到球，然后球以一种还算稳定的弧线来到对面二传手的大致方向。能看出来后者传球的动作不是很熟练，指尖的触碰很僵硬，但最终成功地将球抛高，让己方站得最近的副攻手将球打过去。

五班的自由人夜久轻松垫起，弹起的排球相当精确地来到二传手女孩的上空。她在球下落的间隙快速扫视周围一眼，接着双臂使力，将它送往黑尾的方向。

黑尾铁朗看着上空的排球，往左侧后退两步，紧接着就是熟悉到骨血的助跑，起跳。

在掌心接触排球的时候，他顾及对面没有接受过接球训练的几人，尤其是臂膀较为纤细的女孩们，所以专门留意没有用出全力。

真正高速高爆发的击球如果不小心砸到了同学，瘀青疼痛都是小事，球很可能会在他们慌乱试图接的时候撞向面部，导致断鼻梁等流血事件。

能看得出来五班的几名队员大概都是其他运动部的，因为就算动作不熟练，但都能够迅速反应，做出相对的动作。

排球再一次来到击打点。这一次，落点是对方占据主攻手位置的少女。

她绑着高马尾，双眼明亮认真，短袖短裤露出的四肢显露出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之前黑尾的视线就在她的身上多逗留两秒。

这不仅因为她独特的朝气蓬勃气场，更是因为比起对内的三个男生，却是她这样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孩子担任了主攻手这个一般属于Ace的位置。

他正如此思索着，那边的少女开始了扣杀前的助跑，从静止加速到满档的瞬间爆发让黑尾惊诧得微微睁大双眼。

不光她的速度惊人，目测弹跳力堪比男性排球手，这名陌生少女的起跳和预备扣杀的姿势也极为标准，没有一点走形。

就在他暗自赞叹时，少女蓄力完成，左胳膊和手臂化作一条迅猛的长鞭与半空的排球相击。

黑发少年原本没有太认真，也并未高度集中精力随时迎敌。因为班级比赛的节奏对他来说实在是很轻松，太过较真反而显得他这个排球部的队长欺负人。所以这时，面对一个速度和力量都堪比队里队员们的扣杀，加上出乎意料的左旋，他竟一时间来不及调整位置。

现在的他身处后排，不是拦网者，而本队站Middle Blocker位的男生的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少女的强力扣杀，导致排球的轨迹畅通无阻。

少年原本懒洋洋眯起的双眼瞪大，眼睁睁看着排球以一种杀气凛然的气势朝他这里砸来，由于太过短暂的准备时间，他只能伸直小臂试图接球，腿部的后退动作却来不及完成。

黑发半永久乱翘的少年仰面躺倒在地上，鼻腔的湿润热度滑落到唇瓣上，同样受到猛烈撞击的颧骨疼得发酸。

他听到同学们的惊呼，和纷纷围过来的脚步声，心中只剩下了一个感叹：

接着，他看到罪魁祸首慌乱地来到他身边，手足无措地试着给他擦鼻血，看起来快要急哭了。

黑尾铁朗注视着那张清丽的脸蛋和看似纤瘦的身形，再想到刚才用脸接球所感受到能够把他整个人撂倒的吓人力道，空白的脑海发出疑问：

“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没收敛好力量！我的天你在流血，你得去医务室！”

少女慌张得语无伦次，说着就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肩膀。

黑尾以为她是要扶自己起身，正准备搭着她的手臂时，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传来。

“同学，请坚持住，我会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送你去校医那边！”

少女一双单薄的胳膊轻松将187的少年拦腰抱起，她担忧地低头看了眼后者，然后随意颠了颠怀里的大个头，找到能更牢固公主抱的位置。

她微微下蹲，双腿的肌肉紧绷蓄势，在下一瞬间再次展示她那从0到100的爆发力量，迈开双腿朝校医室的方向冲刺。

夏日的微风拂面，高马尾的少女抱着少年，穿过面对事情发展而目瞪口呆的同学和老师，以恐怖的高速奔跑。

期间，她路过在跑道短跑的一个二年级班，并且在学妹学妹们瞠目结舌的注目礼下，轻易抱着75kg的负重超过了正在跑道上短跑的几个人。

“等......等等，放我下来！”

被排球砸晕乎的黑尾终于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起身。

少女察觉到他的不安分，满是担忧地瞥了眼他脸上的鼻血，双眼写满了不赞同。随即，她在不停止跑动的情况下，不知怎样把他从公主抱变为过肩扛，之后随手拍了下离自己最近的少年的大腿，严肃地道：

黑尾铁朗：......呆滞。

在察觉自己竟然没法靠蛮力挣脱后，他选择用手把脸捂起来，保存最后一丝倔强尊严的同时，逃避社会性死亡的事实。

就是说，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过了一小会儿，少女如此宣布道，双手握在黑尾的腰两侧，将他从肩臂上挪到面前的地面。

终于站直的黑尾刚适应正过来的视野，就发现自己和校医面面相觑。后者抬头一半便呆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并且连手中的钢笔都被惊得掉在地上。

……很好，暗鲨名单又多了一个人。

平时像猫一样懒散并将局势掌握的少年终于绷不住，一手捂脸试图让表皮的燥热褪去，一边大声喊道：

“我只是脸受伤，腿和脚完好无损啊！”

少女眨了眨眼，随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九十度标准鞠躬，大声道：

“非常抱歉！我刚刚太急，以为你快要不行了......以前我徒手打碎过榴莲，所以一时间害怕你......”

他复杂地看着面红耳赤，非常自责的少女，心中升起了个南辕北辙的念头：

如果她是男生多好......这样男子排球队就能拥有一台生化武器。到时候什么乌野什么户美，一定都会统统在人形核弹的攻击力下瑟瑟发抖。

毕竟他们那边肯定没人能徒手碎榴莲，怎么想都是音驹赢定了。

他顿了顿，随手抹掉鼻下的鲜血，肃穆地叹气。

这么看来，今天他没有脑震荡算是很幸运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年级五班的每个课间和午休迎来了一个不停出现的新面孔。

黑尾铁朗的视线从眼前九十度鞠躬的少女，再划过同班同学们‘无意’的注视，心情比起几天前已然变得毫无波澜。

“我真的已经原谅你了。”

闻言，少女点点头，但没有一点要挪地方的意思，还是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座位边。

她的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又圆又亮，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少年，让后者没办法狠下心说出任何有可能让她失落的话。

说到底，他可是见识过少女在被他拒绝帮忙跑腿后，亮晶晶双眼变黯淡的过程。平日里总是胜券在握的狡猾少年当场就慌了神，直接答应她的请求，以至于演变成了如今这番光景，生怕再一次推拒会让少女眼中的光点陨落。

猫系果然会被犬系吃得死死的。

在心中又长叹一声，黑尾瞅了眼时间，接着拎起地上的包，准备起身去排球训练。

就在他倾身站立的当口，站在一边的少女就伸出手来，非常熟练地一手接过他的挎包，一手扶住他的小臂充作着力点，俨然一副合格的殷切小弟模样。

他用这种宛如宫廷剧贵夫人一样的姿态起身，迎着周围同学们隐含谴责的目光面不改色，仿佛完全没被影响地被搀扶着走出教室。

然而，就在他踏出教室，消失在其他人视线的下一秒，黑尾铁朗便单手捂脸，额头抵着墙壁，慢慢贴着墙角蹲了下来，喉间泛出一声呜咽。

半晌后，他抬起头，拍拍自己的脸颊，眼中带着一种看透了世态的苍凉，对面带疑惑等待在一旁的少女露出一抹淡然微笑，说道：

没关系，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

既然他没法对她生哪怕一点气来，那也就这能承受着这年纪轻轻不该担任的重量了。

所以说狗狗眼什么的超级犯规啊！

傍晚，结束训练后的黑尾铁朗和排球部的朋友们一起从体育馆出来。他锁好门，条件反射性地四处张望一下，发现没有雷打不动在球馆外等候的身影时皱了皱眉。

“黑尾，你的小跟班呢？”

夜久察觉到他搜寻的视线，随口调侃道。

高个子的黑发少年这么说着，又一次扫视过周身的环境，仔细到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依旧没有捕捉到目标。

“说不定她终于坚持不住了。”

听到夜久的话，黑尾抿起唇瓣，胸腔涌现莫名的酸涩感。他竭力把这种奇怪的情绪压下，片刻思索后，眉间沾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担忧，道：

“她不像是会半途而废的人。你说她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了？”

“你想太多了吧？快点跟上。”

黑尾跟着夜久几步追上大部队，一群排球队的少年打打闹闹地走出校园，只有队长眉宇一直拧着，有什么酸涩的情绪沉甸甸地压着心脏。

她会不会真的放弃了？是不是觉得麻烦不想坚持了？

就算真的这样，他也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一想到她有可能不准备再围着他转，自己的心情就变得这么糟糕烦躁？

他坠在队员们的后方，思绪正繁乱着，便听见灰羽列夫一惊一乍的声音。

“等等，那不是黑尾前辈的女朋友吗？”

“胡说什么呢？我哪里来的女朋......！”

话音未落，他就顺着后背指向的方向看去，惊得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在脏乱的小巷子里，几名挑染着头发的外校不良少年围困着一名少女。他们有的握着棍棒，具体在说什么听不清，但光凭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和恶心的动作便能基本分辨出情况。

身为受害者的女性低着头，貌似努力躲闪，但面对几名比她个子高大的男性的逼近无计可施。

看清画面的瞬间，黑尾铁朗手里拎着的包‘啪’一声落地，瞳孔猛地收缩。

“前辈，你.....”

灰羽好像在说什么，但此刻的黑发少年早已屏蔽掉其他声音，全部注意力投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烈火一般的愤怒，焦急，和恐慌一齐出现。

脑海中的只剩下一个念头，本来因为训练而变得沉重酸痛的双腿迈开，在主人还没意识到情况下奋力奔跑起来。

隐约间，他的余光瞥到几个人高马大的排球队员也一起跟了上来。不过他此时无暇去管其他，只留着本能推动双腿，好让自己快一点到达女孩子身边。

要保护她，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想要把她放在最安全的......嗯？

黑尾铁朗踉跄一下，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展开的一幕。

处于弱势的少女抬起头，表情不属于害怕一类，而是出乎所有人的......暴躁和不耐烦？

“我还要护送黑尾君回家啊！你们再浪费我的时间，如果他一个人回家路上遇见危险怎么办？起开啦大垃圾！”

她这样说着，后退一步，左脚作为旋转中枢，右腿高抬，直接踢向离得最近的不良少年的胸口，将他踢进身后两米远的垃圾堆里。

紧接着，她一个肘击和一个过肩摔撂倒又两个名混混，顺便把其中一个手里的棍子截了过来，抡到另一个不良身上。

她看起来游刃有余，有时候根本不用回头就能精准地后踢命中偷袭者。一根普普通通的棍子在她手上被玩出花儿来，动作又飒又A，视觉上没什么力量的苗条双腿能一下子把一米八的人蹬出好远。

能看得出她有收敛着力道，没出现一下子把人打到起不来的状况，但饶是这样，不良少年们爬起来继续进攻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趴了一地，捂着疼痛的地方呻吟。

在排球部众人不可思议的凝视下，单枪匹马揍翻五六个人的少女哼了一声，把棍子随手丢在其中一名混混的肚子上，道：

“还有，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骚扰女性。”

就当众人以为她就要离开，或者放狠话再警告几句的时候，少女却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拨出报警电话，把出事地点和‘自我防卫’的经过上报。

挂掉通话后，她扫视了眼地上哀嚎的几人，上前把他们系得歪歪扭扭的领带拉下来，然后利落地把领带充作绳子，把他们每个人的手反绑在背后，之后再一起系在巷子口的铁杆上。

灰羽列夫的眼中满是崇拜，喃喃道：

“黑尾前辈你的女朋友真厉害......不知道她收不收徒弟......”

黑发少年顾不得反驳后辈的称呼，双眼像是被磁石吸引一样牢牢黏在飒爽的少女身上，心跳有点过于吵闹，不清楚是方才奔跑的后遗症，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也许他可以强行解释称它是吊桥效应，可方才处于险境的分明不是他，到头来只能承认是在被别人牵动着泵血脏器的跳动。

收拾完残局的少女这才发现了拐角处的一群少年，并且在第一秒就将视野范围缩小到黑尾铁朗所在的地方。

少女神采奕奕，笑容一如平日里的开朗精神。她抛下一堆还在痛苦哼唧的混混，一边挥着手一边往这边小跑来，好似一只看到主人从而忘记之前在做什么，急切奔向‘家’的犬科生物。

黑尾铁朗的神情从紧张恢复平常的懒散，唇角勾起狡黠弧度，可那双金棕色的眼睛仿若在暗处观察猎物的野猫，酝酿着某些愈发满溢的物质。

他这样回答，看着裹挟着光与‘期待’，以无法阻挡之势撞进自己世界的个体，声线有点哑。

少年舔舔上唇，舌尖湿润莫名干涩的唇瓣，清了清嗓子，道：

“跑酷，攀岩，跆拳道，空手道，拳击，自由搏斗......差不多就这些吧。”

少女掰着指头数过来，然后转头对坐在身边的少年说道：

“总之保证能保护好黑尾君，你就放心吧！”

黑尾铁朗眼角抽搐，垂眸看了眼自己全是紧实肌肉的一米八七身躯，神情复杂地问道：

“所以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我看起来真的像是娇弱到不能自理的易碎玻璃花瓶吗？”

少女犹豫着看了他一眼，欲说还休地张合嘴巴，最终下定决心一般道：

“可是黑尾君这样的，我一个能打十个啊。”

黑尾想要辩驳，结果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无言以对。

她说的的确是大事实，如果真的奔着交手的目的去，他为了男人的尊严保守估计一下，自己也就最多能坚持个三秒吧。

少女歪头，一口咬掉一大块冰棒，含糊地道：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有接触......我的父亲是警视长，妈妈以前是公安，大哥是刑警，二哥是缉毒警察，三哥是特种兵。所以家里平时都会浅浅切磋交流一下，尤其是三哥，他有时间会帮忙训练我，比如负重马拉松之类的。”

她说得轻巧，可到黑尾的耳中，“浅浅切磋交流”就变成了想象中的六台人形高达面对面‘突突突’的震撼场景，或者研磨喜欢玩的战斗游戏主人公的实时战况。

黑尾感叹了一句，看着咔嚓咔嚓吃棒冰的女孩子，牙根隐隐发疼。

只不过很快，他的注意从牙酸的咬冰棍方式转移到柔嫩的唇瓣，再到她的高翘鼻梁，流连到浓密睫羽和落在雪白脸颊的发丝。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不自觉的浅淡弧度，眼睑微敛，锐金的眼睛融化成一抔温软阳光，在夏天的光线下格外柔和。

两人靠在校园的茂盛大树下，黑尾偏头，恰好和一名路过时频频看向树下漂亮少女的男性学生对上眼。

他眯起眼，身体稍微朝身边的人倾斜，形成一个不刻意的宣示主权效果。同时，他不断开对视，就那样看着不远处的男生，动作刻意缓慢地咬上手中和少女明显是同一对的棒冰，寒气从口中弥漫上眼底。

少年迎接挑衅一般挑眉，懒散地扬起下巴，仿佛俾睨，让对面被抓包的男学生尴尬地移开视线，快步离去。

“之前一个班的朋友。”

他轻描淡写地岔开话题，倾身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能够隔着单薄的校服隐约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若有若无的热度让黑尾的神色微深，他下意识吞咽，滚动的喉结压下涌乱的暗潮。

只是，少女大约没有感受到这些微妙的差异，倒是一直很认真地在啃棒冰，让黑发少年不禁失笑，低声呢喃道：

“还没开窍么......”

他揉揉少女的发丝，后者因他这亲昵的举动愣了一下，随即靠在他的手心像小奶犬一样蹭了蹭，得到少年又一声低笑。

“快吃，等会儿冰全化了。”

“明明你吃得比我还慢，这次是你输了！”

“这种地方有奇怪的胜负欲吗？”

“知道了知道了，不欺负你了。”

没开窍不要紧，只要不排斥，总有一天能被他叼回猫窝里。

但是这么说也不大准确，毕竟这只活泼的小家伙从一开始就自己傻愣愣地往他嘴边送，他要是不做些什么，也实在对不起她的‘积极’参与。

所以懵懂天真的小犬要当心，谁让猫是种占有欲强烈的狡猾生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