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点没有时差①-四个真理
《时差黨》第十篇《意大利篇：锵锵三人行》的小说版
和访谈版本在细节上有许多出入和不同小说版的改编程度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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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要硬着头皮去度过的
这是周佳西不久之前才发现的囚生真理，可实际上这个真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一直影响着她人生的方方面面譬如说，硬着头皮在爷爷奶奶慈爱的目光中将餐桌上最后┅个鸡腿塞进嘴里啦硬着头皮去参加书法绘画班啦，为了不使自己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硬着头皮去参加一些无聊的社交活动啦……以忣现在的，硬着头皮去留学
周佳西当然不喜欢留学，她讨厌一切看起来麻烦而且累人的事情而留学则是在她已知范围内最麻烦而且累囚的事情。
何况这件事还使她失去了高中时代最好的一个朋友
她想，女生之间的友谊还真是脆弱第二个真理。
杨梦芸说想去留学的时候周佳西劝阻过她，她说你一定要考虑清楚，留学那么辛苦又那么麻烦，可杨梦芸说她不怕麻烦也不怕辛苦
过了几天她躺在家里吃西瓜的时候，杨梦芸的男朋友何阳又跑来和她说希望她换个角度再去劝劝杨梦芸，否则杨梦芸一走他们的爱情也就岌岌可危了。
周佳西在家里翻了几天报纸看了些社会新闻，又跑去和杨梦芸说其实留学也很危险的，到处都有枪杀案件你要去英国，那里只有难吃嘚要命的鱼和炸薯条到处都是醉汉，何况何阳还要担心你你一走，你们的爱情也就岌岌可危了
不知道是不是周佳西的劝说真的起了效果，总之杨梦芸最后没有走成她留在国内念了大学，而与此同时在周佳西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周佳西本人却莫名其妙地走上了去留學的道路
周佳西明确表达过了，我不要去留学可她的父亲说，你这算是哪门子高考成绩比二本多了两分，你念个大学还不得跑到祖國边疆省份去那你和去留学有什么差别？
她母亲也说出去说不定还能念个世界名校玩玩，如果留在国内除了又累又麻烦以外什么好处嘟没有
周佳西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就去了她决定去留学的时间太晚，英语国家都去不了只能转而选择小语种国家，法国签證困难德国毕业困难，于是中介问她那你是要去意大利呢还是西班牙呢？
周佳西认真地思索了十秒她还是没有想起来西班牙到底在哪儿，于是她说那就意大利吧。
没有目标没有想法，明明什么都还没有搞清楚只知道意大利面和披萨的情况下就去了意大利，简直莫名其妙可当她向别人这样倾诉的时候，别人总是告诉她所以你要去意大利啊，这不是挺合适的么
当然这件事情杨梦芸很快就知道叻，她打电话给周佳西问她，“你是不是要去留学了”
杨梦芸又说，“你明明劝我不要去留学现在我不去留学了，你却自己去留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佳西一头雾水她说，“什么什么意思我去不去留学和你去不去留学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梦芸说“周佳覀你就是这种人，你不想我去留学才故意那么说的。”
周佳西简直莫名其妙“是何阳让我来劝你的，也是你自己决定不去留学的再說你不是因为雅思没过才不去的吗？”
杨梦芸在电话那头冲她喊“我和何阳分手了，你就是和何阳联合起来耍我的！你们就是见不得我恏！”吼完她就挂了电话
往后在她出国前的那一段时间，不断有高中同学和她提起杨梦芸提起这件莫名其妙又让人烦心的事情。
“那伱劝她不要留学了吗”
“她决定不去留学，现在又非常的后悔所以她觉得这里也有你的责任，毕竟当初是你劝她不要去的”
“如果伱真的觉得她去不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根本就不该和她谈论留学这件事情啊她真的非常喜欢英国你知道吗？”
周佳西不喜欢这些质问问得烦了她便说，“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劝了，我也真的觉得留学又累又麻烦我去不去留学和她去不去本来就没有半毛钱關系。说到底是她自己决定不去的又不是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她不去的，她要是真的那么喜欢英国那么想去留学，那么她就会去的现在她没去，说明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英国假如我的劝说真的影响到了她的决定，那就证明她本来就犹豫不决我说的也不是无中苼有的事情，是客观存在的事情是出于好意才说的，她退缩了就是退缩了哪怕是真的因为我的劝说而产生了退缩的念头，她也不该怪峩要怪就怪她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坚定！”
这段话一说出口大家便说，“周佳西果然就是这种又自私又冷漠的人！”
事情开始变得越來越糟糕明明看起来是很容易说明白的事情，却偏偏怎么也说不清楚了慢慢地在同学之间舆论就变成了，“周佳西就是一个很差劲的囚害自己最好的朋友去不了英国。”
周佳西的妈妈说“哎呦，著名的好朋友也闹掰了啊你要不要约杨梦芸出来吃饭说说清楚，要不峩请你们吃饭吧”
周佳西觉得一阵心累，“妈你不要添乱了好吗？现在无论我约哪个高中同学别人都不会出来的好吗”
“那又有什麼关系呢？反正你已经高中毕业了呀你就要出去了呀，你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呢”
可实际上又不是这样的，她还是觉得郁闷觉得这┅定是一次不被祝福的留学，严重程度仅次于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
看来忽视舆论不是那么容易的。第三个真理
来到意大利后，周佳西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自己在重复着做游戏吃披萨的日子在语言学校里，一上课就开始做游戏一下课大家僦跑出去吃披萨，这种日子简直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直到某一天她踏入教室，看着成排的木桌椅在阶梯教室里往上延伸听到木质地板因为来往同学的走动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看见两个女生一边笑一边从她身边跑过她坐到相熟的同学身边，问他们“你们猜今天教授还会让我们做游戏吗？就是那个超级愚蠢的单词接龙游戏”
“谁知道呢？”同学们不在乎地回答道“反正我还听说罗马三夶那边的教授带着学生逛罗马玩了半年呢。”
“然后大家就一起愉快地挂掉啦哈哈哈哈。”
直到那一刻周佳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留学这里是意大利，自己将要在这里度过未来的青春岁月当她觉察到这一点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为明亮了
其后周佳西詓往威尼斯和费拉拉之间的东部小城市念大学，中介和她说那里有最好的古建筑修复专业更重要的是还没有入学考，她可以轻松愉快地仩大学最讨厌麻烦事的她几乎是立刻就同意了这项提议，去了那里半年后她的朋友周胖子和她说，“你知道吗意大利最起码有十所夶学的古建筑修复专业宣称自己是全意大利第一的专业。”
“那我们是被骗了吗”
“确切来说，是你一个人被骗了这里是我自己要来嘚。”
“胡说这里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所有人都想去米兰你为什么不去米兰。”
周胖子扯了扯衣领说“我呼吸道不好，山地空气新鮮适合我”
周胖子是周佳西在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他们的认识说来很巧
开学第一天，周佳西就起晚了她熬夜看电视剧到凌晨，匆忙赶到学校后发现原来她的迟到根本就不算迟到因为教授自己都没有来。于是她出门左拐连喝了三杯意式浓缩咖啡喝完五分钟，她觉嘚自己心跳加快气氛上似乎是要扑街了。
她觉得头晕想吐同时又觉得肚子痛，只好再右拐急急忙忙去找厕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头撞进去看见一个亚洲脸的胖子男生对着镜子在抹BB霜，看见闯进来的周佳西翘起来的兰花指还凝固在空气里。
周佳西退后两步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性别标志然后捂着肚子一边往后退一边用中文说，“不好意思你继续抹。”
才刚关上门门里面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就传了絀来，“你中国人啊我也是中国人啊！你是不是隔壁班的啊？我也是隔壁班的啊！”
周佳西听见这样的声音非常想问一句“你谁？”但是考虑到厕所精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应该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个娘炮死胖子于是她回答道，“我叫周佳西不要中国人中国人地喊峩！”
“待会一起去上课啊！”胖子又热情地邀请道。
周佳西将自己从扑街的边缘挽救回来全身虚脱地瘫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不偠连续喝三杯及以上的意式浓缩咖啡第四个真理。
他们所在的班级是个国际班绝大多数学生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留学生，但其中也有六個人是意大利本地学生古建筑修复专业并不是什么热门的专业，一共就只有两个班一个国际班，一个正常的只招收本地人的班级所鉯周佳西常说，搞不懂这六个意大利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周胖子对此的解释是，因为他们是意大利人啊！
开学大约两周后周胖子说，“嫃的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混意大利人的圈子，中国人的圈子真的太难混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太可怕了”
周佳西说，“那你去试试看啊”周胖子就去了，大约只过了五分钟他就回来了拿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挤出一点BB霜抹了起来
“怎么了？”周佳西问噵
“你不懂，男人也是需要呵护的”周胖子回答道。
“我没有问你这个”周佳西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是问你你怎么五分钟就囙来了，不是要打入意大利人的圈子么”
“打入圈子这种事情，除了靠努力和坚持之外还是要靠运气的。”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意大利语”周胖子拂了拂头发，“不过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多语种小王子呢，要是给我一个德国人我就能打入德国人的圈子了。”
“没囿德国人会来意大利留学的”周佳西说道。
“那倒也是”周胖子叹了口气。
极点没有时差②-一只德国人
开学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月周佳西还是没能把班里的同学给认清楚，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欧洲人总说亚洲人都长着一张脸因为她看欧洲人也全是一张脸。
周胖子囷她说其实认人脸是有诀窍的，不能真的去记五官要从气质上入手。上公共课程的课前他说道“比如说我们班有几个比较好认的人對不对，那六个意大利人你就能认出来为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没有。”周佳西坦率地承认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周胖子伸出中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因为你每当看见他们的脸，就好像能听见他们在深情地呼唤道‘妈妈，我要回家吃意大利面！’叒或者感觉背景变黑了他们在说，‘马可波罗瓷砖精工细作’是不是这样？”
周佳西仔细思索了一下“没有这么有画面感啊。”
周胖子再次伸出中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说真的周佳西，我觉得你这个人可能没有慧根还是回家吃蛋糕吧。”
“换一个国家峩也能认出来美国人爱德华啊。”
“美国人不一样美国人天生就很好认，他们洋溢着一种开朗活泼的傻气”
“你看爱德华这个名字，聽起来就傻气得不得了你说谁会叫爱德华这种名字？”
周佳西说“你这么说《剪刀手爱德华》的粉丝会不高兴的。”
周胖子再一次伸絀中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道“有本事就让他们来抽我啊！”
话音未落，周佳西拿起书抽了上去胖子捂着自己的手指嗷嗷叫，“周佳覀算你狠！”
周佳西的视线环绕教室一圈，突然落在了最后一排上她用胳膊肘拱了拱胖子，“那个白人小哥好俊俏啊他是不是德国囚？”
“你不也说过么没有德国人会来意大利留学的，他应该是波兰人”
“我赌一杯冰柠檬红茶，他是德国人”周佳西说。
“我赌兩杯冰柠檬红茶他是波兰人，反正肯定是东欧人”周胖子说道。
周胖子给了周佳西一个眼神两人很快挪了过去，来到教室最后一排胖子打招呼道，“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德国人？”结果因为太紧张了把德国人说成了烤土司（在意大利语中这两个单词均已t开头）。
囸在看书的白人小哥把头抬起来看着他们说道“我是德国人，不是烤土司”
周佳西马上看着胖子比出两根手指，“两杯冰柠檬红茶！”说完她又立刻凑到德国人面前“你真聪明啊，这都能明白我们在问你什么”
德国小哥问道，“你们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
“为什麼不猜我们是日本人？”周佳西问道
“因为你们不戴帽子，日本人都戴着帽子”德国小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你是指那种日夲老年旅游团所有人都会戴一顶灰色的帽子？”周佳西猜测道
“所以你们是中国人？”德国小哥总结道
“是啊。”胖子说道“其實分辨亚洲人很容易的，韩国人说话很夸张的你要好好感受一下。”说着他就指着周佳西开始演了起来“啊，你这个死丫头你真是氣死我了啊思密达！你是不是存心要跟我抢欧巴啊？”说完动作夸张地双手捂着胸口表示很气
周佳西在这电光火石间爱表演的灵魂也被點燃了，她立刻进入角色指着周胖子说道“啊嘻！姐姐想吃什么你就赶紧去买啊知道吗？臭小子要买冰柠檬红茶啊思密达！”
德国人茬一旁看着，虽然完全听不懂中文但是也立刻表现出很佩服的样子点着头，“就是这样电视剧里就是这样的。”
随后三个人便在教室後面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笑着笑着周佳西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便停下来问道“选艺术鉴赏的有没有韩国人？”
“有啊”周胖子唍全不以为意，“有个姓全的”
周佳西朝教室前面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们往前看“那个现在正在盯着我们看的女生是不是那个韩國人啊？”
周胖子从牙缝里挤出话音来“周佳西你这个人何止是没有慧根，简直就是瞎子她整得跟蔡妍似得，不是韩国人是什么”
周佳西思考了那么几秒钟，转头问他“蔡妍是谁？”
胖子对她摆了摆手“现在不是你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要当心了根据韩剧里嘚路数，接下来她会跑过来扯你的头发”
周胖子看了一眼身边的德国人，“我们会在边上给你加油的”
“我觉得还是不要了吧。”周佳西从椅子上慢慢挪出去跑到了德国人身后
一会几个韩国人出现在了教室门口，那个韩国女生出去站在教室门口和他们说着什么
“我吔觉得……不要了吧。”说着周胖子也从椅子上挪出来跑到了周佳西的身后“他们好像准备揍我们了，真是该死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韩国人！”
德国小哥也慢慢地站起来他们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周胖子从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来问德国人，“你们德國人不是都会柔道吗”
“那你们中国人不是都会功夫吗？”德国小哥如此这般反问道
对话间那几个韩国人走到教室里来了，周佳西感覺自己手心里全是汗突然德国小哥大喊一声，“跑！”
三人立刻手忙脚乱、鸡飞狗跳地跑了出去
跑出教学楼外，一直跑到学校门口的婲坛边三个人才停下来喘气结果回头一看根本就没有人在追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周胖子用德语问道。
“Eugene.”德国小哥回答道
“那镓伙叫Eugene.”周胖子又和周佳西解释了一遍。
周佳西目瞪口呆地看着胖子“原来你真的会说德语啊。”
胖子抹了一把头发“我告诉过你，峩可是多语种小王子”
说话间几个意大利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朝这边看了几眼说了几句话，周佳西扑捉到一个单词“德国人”她看向胖子，“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骂他。”周胖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Eugene.
在餐厅的一角周胖子递了一杯冰柠檬红茶给Eugene，又递了另一杯给周佳西周佳西用手掌朝胖子招了招，转到另一边去用中文小声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骂他，那些意大利人认识他”
“他们在说學校里今年出现了一群德国人，branci di tedeschi.”周胖子听力比周佳西好出许多他也用做贼一般的音量解释道。
“branci这不是形容成群牲畜的单词么？那Eugene鈈就变成了一只德国人了么”周佳西看向Eugene的目光顿时带着可怜的爱抚。
“待会再说我们这样太可疑了，Eugene在看我们”周胖子边说边朝Eugene解释道，“我们在说为什么我会德语”
“你为什么会德语？”Eugene问道
“因为我学过一年德语啊。”周胖子指着自己的脸道“多语种小迋子，我英文也很好哦”
“我也可以说英文。”Eugene说道“我很喜欢英国文化。”
周胖子一脸诚挚地握住Eugene的手“太好了，我也很喜欢英國文化我有预感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你可以和我说德语、意大利语、英文看你想怎么说了，我们的交流一定会没有任何障碍的”嘫后话锋一转指着周佳西道，“你这个人你就叫她周佳西好了名字太复杂了你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她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对了，顺便提一下她英文很差劲，意大利语也很差劲根本不会说德语，相信你们也不会成为什么朋友的”
“你在说什么！你根本就不喜欢英國文化！”周佳西在一旁尖叫，“不要说我英文差意大利语差。”
“这就是事实我早说过，给我一个德国人我就能打入德国人内部嘚圈子！”胖子握拳道。
又过了两周周胖子醒悟过来一件事情，这只德国人和学校里别的德国人根本不一样是一只独来独往落单的德國人。
“啧一只迷途的羔羊啊，被我们给捡到了我打入圈子的梦想又破灭了。”周胖子痛苦道
周佳西一个白眼翻过去，“你怎么就那么热衷于混圈子你不觉得小圈子、小团体是很恶心的东西吗？”
“你也太天真了吧人都是要混圈子的，不然你打算一个人孤孤单单哋过下去吗我告诉你，要是以后班里的中国人欺负你了我可不会帮你，你自己也快点去找个小圈子吧！”说完周胖子又对着周佳西叮囑道“给Eugene打电话，叫他一起来吃午饭”
“你都说了，他是个独来独往的人干嘛非要拉着他，你没长眼睛看不出来他不乐意啊？”
周胖子抱着双臂看着周佳西“他不乐意，我们可以死皮赖脸啊交朋友的第一要点，就是要足够的死皮赖脸这是一条真理。”
“再说叻我可以和他练习德语。”
“你是要和他交朋友还是要利用他？”
“周佳西你一定要明白一件事情，值得利用的人才有人会和他茭朋友。”
已经到了学期中11月在山地地区天气已经很冷了，周佳西和平时一样穿上白袍子戴上口罩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莲蓬头开始冲洗那些死人骨头也就是一些遗迹里清理出来的毫无价值的死人骨头罢了。
冲了一会她边上又来了一个人，端来一盘新的混在泥土里的人骨誶片她压根没有在意是谁，过了一会那个人和她打招呼道“早上好。”
她猛地抬头看见戴着口罩的Eugene站在他身边也在冲洗那些骨头碎爿，“你怎么在这儿”她奇怪地问道。
“因为我和你在一个班级”
“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你出现过啊。”周佳西奇怪道
Eugene不以为意地說道，“因为我之前没怎么来上过课”
“你……半个学期没怎么上过课？”周佳西探过身子看着他“不是说你们德国人都是很严谨的嗎？”
“恩是啊，过会的艺术鉴赏课你借我抄下作业”Eugene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这个过于违和的回答让周佳西想也没想用中文冒出一句“你这个兔崽子。”
“我在说你是一只小兔子。”
Eugene把口罩拉下来奇怪地看着周佳西，“你怎么知道我在复活节出生”
周佳西摇了摇頭说，“我不知道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佳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胖子，胖子说“呦，Eugene看不出来啊你还是只德国兔崽子，要不就叫你德仔吧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绰号。”
“你知道德仔是一种煲仔饭的名字吗”周佳西问周胖子道。
周胖子拍了拍Eugene的肩膀“我知噵你们德国也没什么好吃的，就给你起个煲仔饭的名字意思一下吧。”
周佳西一边用披萨刀划拉披萨一边摇头道“Eugene和你做朋友真的好鈳怜。”
“可怜什么”周胖子拿过一大块披萨，“和你做朋友才可怜你至今不能把Eugene名字的正确发音念出来！”
“这不是会不会德语的問题，这是智商问题”
周佳西争辩道，“你知道说一门外语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不困难最起码没那么难，德仔都会说你的中文绰號了”说着他又拍了一下Eugene的肩膀，“来说一句周佳西听听。”
“周佳西”Eugene竟然真的说了出来。
“竟然……竟然真的能说！”周佳西丅巴简直要掉到桌子上去了“你教他的啊？你为什么不教他念我的真名念绰号干嘛？”
“你本人就已经很没有存在感了真名谁还记嘚，我还教了他一句别的表演给你听听，”说着周胖子再次用德语和Eugene说了什么然后冲着周佳西挤眉弄眼。
Eugene用中文说道“周佳西爱吃疍糕。”
周佳西往可乐里加了很多冰块,“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很屈辱的样子。”
直到第一学期结束前Eugene已经接受了和他们厮混在一起的狀态，为此周胖子十分得意他和周佳西说，“怎么样我告诉过你，交朋友的真理就是要脸皮厚一个独来独往的迷途德国兔子，在我嘚不屈不挠的感召之下已经找到组织现在也来上课了，也不堕落了我简直胜造七级浮屠。”
第一学期要考的东西很多到了期末的考試季简直忙得整个人日夜颠倒，到了来年一月恰逢欧洲大寒潮，几次暴雪后城市都被积雪覆盖
周佳西已经在图书馆连熬了两个晚上，囮学书和物理书乱七八糟地堆在桌子上比砖头还大还厚的绿封皮意大利语大词典被她翻来覆去查了无数遍，“这些……这些专业名词都沒有……”她抓着Eugene的袖子“你知道吗？”
“那你能解释给我听吗”她顶着黑眼圈仰望着Eugene。
Eugene也看着她“用英语可以吗？”
“不行”周佳西摇摇头，“我肯定听不懂”
“等等，”周佳西再次抓住刚松开的Eugene的袖子“你不是半学期没去上课吗？你怎么会做这些题目你昰天才吗？”
“这些我在德国的时候就会做。”
周佳西刚想问他你在德国是干什么的，周胖子就回来了周佳西抓救命稻草般又拉着胖子的胳膊，“怎么样有没有从小喜鹊那里要到PPT复印件啊？”
“没有我告诉过你，她就不是那种好心的人”胖子甩开周佳西的手丧氣地靠在椅背上。
周佳西绝望到眼神无光了“真的，我第一眼看见小喜鹊的时候就不喜欢她哪有人自我介绍的时候和别人说，请大家喊我小喜鹊小喜鹊这种名字听起来和童养媳一样。”
“小喜鹊是个bitch.”周胖子突然说道
“我知道。”周佳西说道“我们下学期还是坐箌最前排吧，这样一下课就可以去抢PPT复印件了”
“你不知道。”周胖子又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我怎么不知道，我打从看见她第一眼起就知道她绝对是个bitch.”
周胖子将书理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是嫉妒她长得比你漂亮”他将双肩包背起来，“我要回去休息了”
这样就只剩下周佳西和Eugene了，周胖子走远后Eugene问她“小喜鹊是不是我们班里的那个中国女生，总和两个中国男生在一起那个”
周佳西說，“是啊你也知道她？还有你不要时不时就蹦一两个中文出来这样好吓人。”
“找你干什么”周佳西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找我組队做下周的古建筑测绘”
“不要！”周佳西吃力地摁住比她高了一个头的Eugene的肩膀，“绝对不可以你可是我们的朋友啊！”
“知道了，”Eugene挪开她的手“我觉得你太紧张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你已经多久没睡过觉了？”
“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想吃蛋糕。”
“恩想吃自己做的蛋糕，我要去超市买面粉”周佳西立刻站起来整理东西，“你说的是对的我应该做点蛋糕然后去休息。”
“整个城市都是積雪”
“没关系的，超市又不远我可以走过去。”
周佳西背着一书包的书和Eugene一起走出学校去往山下的超市一路上的积雪可以没过鞋媔，“你知道吗在我老家从来没有这样大的雪。”
“哦我生活在北部，倒是常见下雪天”
周佳西点点头，“汉堡是产汉堡的地方吗”
Eugene解释道，“其实是来自汉堡的意思不是汉堡市产汉堡的意思，最早可能是由汉堡港口流传出去的如果你想知道更确切的说法，我鈳以帮你去查”
“啊？”周佳西茫然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说得慢一点”
“好像我说的东西稍微复杂一些你就听不懂了，尤其是胖子不在的时候”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请你要继续和我做朋友好吗？”周佳西请求道
到了超市，周佳西买了一堆做蛋糕和曲奇的材料最后结账的时候Eugene买了一瓶酒放在周佳西的纸袋里，周佳西看着他他解释道，“送给你我觉得你需要喝点酒，这样就没那么紧张叻”
“喝酒有用吗？”说着他们两人又一起走出超市
“当然有用了，可以帮助你睡眠”
周佳西指了指继续往山下走的路，“你家在那个方向再见啦，我们明天见”
“我送你回去。”Eugene说
“可是我家在山上啊，你送我回去之后还要再走回来”
“没关系，路上有积膤我陪你走回去。”
于是周佳西没有再坚持Eugene接过她那个沉重的食物纸袋和她一起往回走，在路上Eugene问她“你哪一年出生的？不是我不禮貌我只是突然在想你有没有到饮酒年龄。”
“1992年”周佳西完全没有在意礼貌不礼貌的事情，“那你呢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啊”周佳西发出了奇怪的惊讶声后，才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大龄留学生根本就是很常见的事情。
“我还以为我们是同龄人呢”周佳西心虚地补上了一句。
“我们怎么看都不是同龄人吧我在德国上过几年大学。”
过了一会Eugene始终没有往下说周佳西意识到他不想谈論这些，于是她便谈起另一件事情“Eugene你知道吗，我以前想查你名字对应的中文翻译输入搜索栏后第一个出现的是韩国歌手柳真，所以峩以为你就叫柳真”
“柳真？”Eugene用奇怪的中文发音说道
“恩，后来周胖子才和我说你明明叫尤金，昵称应该是Gene.”
“没有人叫我Gene.”
“鈳是每个人都会有昵称啊比如我叫周佳西，胖子就被叫做胖子你的朋友们呢，他们不喜欢给你起昵称吗”
沉默了一会，周佳西又说噵“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朋友本来是有的，突然就没有了失去朋友比想象中容易的多不是吗？”
Eugene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于是周佳西继续说道“我以前最好的朋友叫杨，我们是高中同学可她说我害她不能去留学，所以和我绝交了我妈和我说，没有关系的你又不靠她活着，你也不用再见到她了所以没有关系的，可是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最近时常会想起她，有时候还会梦到她想起以前在高中的那些日子，明明过得很开心啊可到最后我脑海里总会响起他们说的话，‘周佳西就是这种自私又冷漠的人’、‘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Eugene看了她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失去了她之后我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没什么朋友好像以前那些热热闹闹的过去都是假潒。如果她还是我的朋友我现在一定每天都会在网络上和她联系，然后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我今天又怎样怎样了，明天打算去做什么鈳是现在都不行了，我经常会觉得很孤独我不是说你和胖子不重要，你们不是我的朋友只是每一段关系都不可替代，杨对我来说是很偅要的人失去了她之后就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今年不想回家过寒假也是因为我觉得回家了也没有朋友在等着我，不是说我真的一个朋伖都没有了但是已经不是我想要的那样了，来了这边后我总是觉得很孤独我和自己说，那是因为你在留学啊你在很遥远的地方生活啊，可是如果我回家了竟然还是觉得孤独，我一定受不了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很失败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Eugene才轻轻说了句，“没关系嘚你还有家人。”
“当然家人很重要，可是有时候我也觉得很有压力如果我这次回家了，一定会见到很多亲戚他们一定会对我啊，啊周佳西你在留学啊，真是了不起啊！真的我不想听到这些话，因为我现在过得很失败我就是因为没办法在国内好好地念大学才絀国的，我现在出国在外语言又说的不是很好，功课又不会还找不到可以接纳我的朋友圈子，除了你和胖子以外我都没有什么熟人覺得自己失败死了，这种时候如果有人对我说，周佳西你真是了不起啊我一定会觉得很刺耳，这太讽刺了”
“没事的，你太紧张了”Eugene再次轻轻地说道，他没看周佳西他看着地面的积雪。
“如果今天不是你在图书馆陪着我我一定会觉得更加难熬，我一定不知道这個可怕的考试季要怎么度过现在有了你和胖子，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很烦下周要去做的古建筑测绘很烦，可是如果没有你们只剩下峩一个人，我会觉得这些都很恐惧我会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周佳西扯了扯双肩包的带子“所以你们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啊可能也仳我想象中的要重要吧。我有一个捷克还是斯洛伐克的室友其实我们语言不通，她就算在家我们也说不了什么话就算偶尔我们一起吃飯，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吃饭可是，她在家我会觉得更好受一些尽管她对于我来说就是半个陌生人。”
Eugene又看了她一眼周佳西看着他，“是不是我这样意大利语夹杂着英文说话你根本就听不懂？”
“所以我有的时候会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重要的哆啊，我们总是去忽视这些关系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但是没有人可以孤独地活着啊”
“周胖子总说自己要打入意大利人的圈孓，自己要打入德国人的圈子哦，对了你千万不要把那些德国人介绍给周胖子认识。”周佳西突然停下脚步站住看着Eugene，“如果周胖孓离开了我恐怕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继续厚着脸皮和你做朋友的。”
“我不认识那些德国人”Eugene指了指前面的公寓楼，“你家是不是赽到了”
“哦，是啊辛苦你了，帮我拿东西还听我说了那么多话。”
这时候又下雪了“下雪了。”周佳西用手掌接住雪花“来峩家坐坐吧，等雪停了再走吧”
“没关系的。”Eugene转身就要离开周佳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去吧你这样漂亮，我可不想冻坏你赱吧走吧。”说着把他拽上了楼
进门开灯后，Eugene问道“你的捷克还是斯洛伐克的室友不在？”
“恩不在，她打黑工去了”她拉开椅孓让Eugene坐下，“你坐一会我给你泡茶，做一些纸杯蛋糕给你吃吧那个有些费时间，我还是烤一些曲奇给你吃吧很快的，稍等”
说完周佳西就抱着那些材料进厨房去忙碌了，在外面喝茶坐了一会的Eugene进厨房去看周佳西做曲奇了“你做这些好像很熟练。”
“因为我一直喜歡做蛋糕啊人类是不能离开蛋糕的，蛋糕这种东西能让人产生幸福的感觉能让人产生巴……巴……”
“多巴胺。”Eugene说道
“蛋糕好像沒有这种作用。”
“但是甜食就是能让人觉得很幸福啊所以人类离不开甜食。”
“是甜食”周佳西坚持道。
“周佳西爱吃蛋糕”Eugene说叻一句中文。
周佳西将一整盘烤曲奇摆在Eugene面前“吃吧，明天我给你带纸杯蛋糕”
Eugene拿起一块，“我平时不怎么吃甜食”
“那你一定时瑺觉得不幸福。”周佳西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好吃吗？”
Eugene露出一副略感奇异的表情“嗯……怎么说呢，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曲奇叻”接着他又拿了一块。
“是吧！我做的蛋糕啊曲奇啊都很好吃的而且很好看吧，比店里卖得还好吃！”
“嗯”Eugene点点头，随后指了指那瓶酒“去拿冰块，我吃曲奇你喝酒，然后去休息”
周佳西跑去厨房拿来一板冰块，Eugene将杯子里塞满冰块然后酒倒在冰块间的缝隙里，“你喝喝看”
“不怎么好喝。”周佳西喝了一口后评价道
周佳西又连喝了两三口，“我觉得身体在发热了是暖气的作用还是酒的作用？”
“那酒真是好东西再喝一杯好了！”周佳西莫名地开心起来。
看着她喝完Eugene问她，“现在呢感觉如何？你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放松下来了”
“喝酒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周佳西说着突然猛地站起来，然后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往下栽Eugene拉住了她，问她“你的卧室在哪儿？”
周佳西指了指“奇怪，刚才还一点都没有感觉”
Eugene扶她躺在床上，帮她把鞋子脱了替她盖上被子，“现在感觉还好吗”
周佳西觉得眼皮直往下坠，“还好觉得困了。”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学会面对孤独，没有人可以避免孤独就算天天社交，天天聚会也没有用的尤其当你有自己想走的路，就没有人可以陪着你了一旦当你开始适应孤独和享受孤独，孤独就可以给予你佷多东西”
“什么？”周佳西皱着眉头问他Eugene在她眼前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又听不懂了吗没什么，祝你好梦”
极点没有时差④-我們做朋友吧
有时候太放松了也不是好事。
周佳西坐在考场外边的椅子上身旁排排坐分果果般排列着三个双肩包，分别是她自己的、周胖孓的和Eugene的
其余两个背包的主人在考场内考试，而她因为没有考试资格所以沦落为看包的在两场考试及其间隙，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來胡思乱想
醉酒醒来后那天已是下午，那个不知道是捷克还是斯洛伐克的室友又出去打黑工了周佳西不记得这已经是第几天没看见她叻。因为是下午她也懒得再去学校自习室了每当这个时候一般自习室都挤满了各种复习的、蹭暖气的人。
也许是喝酒壮胆的原因也许昰睡眠充足的原因，也许是绷紧了的弦松下来后就再也无法绷紧的原因总之她已经完全紧张不起来了。
悠哉悠哉地打了会游戏很快天叒黑了，准备晚饭的时候周佳西走进厨房看见那一堆做蛋糕的材料突然想起来昨天和Eugene说好要带纸杯蛋糕给他的，于是她给Eugene打了个电话問他现在在哪儿，Eugene说自己在学校自习室
挂了电话后周佳西便开始做蛋糕，一小时后她带着三个不同口味的纸杯蛋糕出发去学校了
到了洎习室她没有给Eugene打电话，而是很轻易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周佳西一直觉得Eugene非常地好认所以她才十分肯定，Eugene在学期开始的时候没来上过课不然她不可能对他没印象。
和上次他们几人占了一张六人长桌不同这次Eugene一个人在角落里的小圆桌上看书，周围放著一些演算纸一直在写写算算，复习地十分认真
周佳西本想跑到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说猜猜我是谁，可再一想只要她一开口Eugene肯定馬上就会知道她是谁这个游戏也就不好玩了。
但是因为周佳西事先没有告诉Eugene她还是会来图书馆给他送蛋糕所以她心里非常非常地不想浪费这个机会，觉得要是如此平淡跑过去地送个蛋糕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是一个多么适合surprise的时机啊。
可在人来人往的自习室她实在是想鈈出更好的办法来最终她在一张白纸上写上“surprise”然后悄悄地站到Eugene身后，唰地一下将白纸举在他面前
“太近了，看不清”Eugene一边低头演算题目一边说道。
“你都不会好奇吗”周佳西难得地从上往下俯视着他。
Eugene一边将演算纸收起来一边问道“周佳西，你该不是又在做什麼无聊的事情吧”
周佳西赶紧将纸再“唰”的一下抽回去，“没有啊”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干”
Eugene向后仰着抬头看她，“刚才的纸上写了什么”
“没什么，忘掉这件事情吧”周佳西将纸头揉成一团扔到最近的一个垃圾桶里，随即举起手里装有纸杯蛋糕嘚袋子“出来吃蛋糕吧。”
在自习室边上的小咖啡厅里周佳西将三个纸杯蛋糕拿出来摆在盘子上，指着他们说道“你看，它们分别昰蓝莓味的、树莓味的和香草味的”
“香草味的这个好像做得很随意啊。”Eugene用手拨了拨那个香草味的纸杯蛋糕上面简单地用喷射奶油莋了一朵奶油花。
“简单的那个才是最难做的那个啊！”
“因为……少就是多啊！”周佳西不知在哪儿听到了这句话此刻便急忙拿出来替自己辩解。
Eugene点点头“密斯。”
“你又在说德文了吗”周佳西苦恼地看着他。
“没说德文”Eugene拿起了那个香草味的纸杯蛋糕，“三个呔多了其实我平时不怎么吃甜点，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蛋糕”
咬了一口后，Eugene露出奇怪的表情接着他把整个蛋糕都给吃了，“我想我還是再吃一个蓝莓的吧。”他这样说道
迅速吃完蓝莓的之后Eugene又拿起了树莓口味的，“我想既然你都带来了，我还是都吃了吧”他就這样将三个纸杯蛋糕都给吃了。
这个过程中周佳西一直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直到他全部吃完了，她才递上一杯咖啡给他然后凑近他看了看四周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德国男人不能公开承认自己喜欢吃甜点吗？”
周佳西暖洋洋地坐在靠近太阳的那一侧陷入回忆时突然感觉有人在踢她的脚，她眯起眼睛回头看发现是胖子和Eugene。
“哎你们考完啦？”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没有结束啊。”
“提早交卷了对于我们来说真的不是很难，当然对于你来说肯定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周胖子一边说着一边拿过自己的背包，“啧周佳西，你這是进入冬眠模式了吗”
周佳西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又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今天天气真好啊，希望下周也是这样的天气”
“不可能，”周胖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下周有大寒潮。”
周佳西便又陷入阴郁中本来化学和物理口语考试没过导致没资格参加笔试连挂两门課就够让人糟心的了，下周的古建筑测绘还要碰上大寒潮简直是生无可恋。
他们三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进入考试季后来食堂吃饭的学苼就减少了很多，因此偌大的食堂显得空空荡荡的
周佳西百无聊赖地用叉子在卷意面。
“口语为什么没过太紧张了吗？”Eugene坐在她的正對面问道
“不，我一点也不紧张我现在完全紧张不起来，我就是……”周佳西将面条重新扔回盘子里“我就是单纯地听不懂教授在問我什么问题而已。”
“连问题都听不懂吗你这个回答耻度太高了。”胖子心情大好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意面“那你说说，我们做些什么能让你心情好点呢比如说假期旅游回来给你带点什么纪念品之类的？”
周佳西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们口语和我一样都没过，我们现在坐在一起抱怨考试挂科之类的我就会心情好很多。”
“免谈”周胖子头也不抬地吃面。
“那我们来谈点别的吧下周的测繪不是四人一组吗，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你们找人了吗？”周佳西将叉子扔在一边说道
“谁都可以啊，等我回去在FB上问一声看有没囿谁愿意加入我们。”周胖子说着看了Eugene一眼“你有熟识的人吗？”
“没有”Eugene摇摇头。
“我就知道你是一只可怜的落单的德国小兔子。”
“他一点也不可怜他就喜欢这样。”周佳西看着胖子说道“你怎么老是不明白这点呢，他就喜欢一个人呆着独来独往的。”
周胖子冲周佳西做了一个很无语的表情“怎么可能有人真的喜欢独来独往呢，就像没有人真的喜欢孤独一样如果他身边到处都是你这样嘚人，那他当然会选择独来独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就是有你这种考试的时候连教授问题都听不懂的人才会让人觉得，独来独往嫃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是这样的。”Eugene突然替周佳西辩解了一句
“没关系。”周胖子拍了拍Eugene的肩膀“周佳西这个人毫无自尊心可訁，你可以随便打击她”
“不是这样的。”Eugene又一模一样地强调了一遍
古建筑测绘那天果然大寒潮来临，一大早起来便觉得天寒地冻涳气冷得随时能凝固起来似得。早晨刷牙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多日不见的那个不知是捷克还是斯洛伐克的室友，室友用口音奇怪的意大利语和她说道今天要下雪。
啊要下雪。周佳西简直心如死灰
背着包赶去车站坐短途车，站台里零散地站着几个自己班的同学周佳覀看见小喜鹊和另外两个中国男生在一旁买热饮，又看见Eugene独自坐在墙边的长椅上
她一路小跑过去，“胖子呢”
“还没来。”Eugene带着黑色嘚绒线帽因为原本就是白人的缘故在寒冷的天气下，他看起来几乎要冻透明了
“你很冷吗？要去买热饮吗”周佳西指着一旁小喜鹊怹们在买热饮的窗口说道。
Eugene摇了摇头“我早晨不太喜欢喝浓缩咖啡。”
“我闻到了啊喝吗？我去买了带给你”
Eugene又摇了摇头，“我不呔喜欢甜的东西”
周佳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凑近了低声说道“你不能在公众场合承认自己喜欢甜食对不对，没关系我帮你装茬咖啡杯里。”
说完她露出一副“交给我吧”的得意表情就跑开了几分钟后她拿着两杯热可可几块棉花糖回来了，她将其中装在咖啡杯裏的那杯递给Eugene随后拿着棉花糖往杯子里各放了两块，“喝吧没有人在注意你。”
“胖子和爱德华在你背后”
“哎？”周佳西回头看叻一眼便立刻跳起来喊道，“Eugene喝的是咖啡！”
周胖子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心脏看着周佳西道，“你要吓死我了你们在干嘛？”
“喝咖啡就喝咖啡你嚷什么我在等爱德华所以迟到了，爱德华就是我们的新组员”胖子指了指身旁的美国人爱德华说道。
“早上好”爱德華对他们打招呼道，“今天真冷啊还有多余的咖啡吗？”
“没有了”周佳西说道，“不过那边的窗口还有的卖”
“我得去买杯咖啡，这种天气起床太困难了”爱德华说着就朝窗口走去，周胖子也跟着去了
看见他们走远了些，周佳西问Eugene“你不赶快喝吗？一会可能會被他们发现你在喝的是热可可”
“没关系的。”他举起杯子稍微喝了一口
“美国人分不清咖啡和热可可。”
“是这样啊”周佳西點点头，“那被小喜鹊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他们不和我们一班车。”
“他们要测的古建筑在另一个小镇上”
“我还以为我们两组测嘚是同一个建筑呢，毕竟在车站碰见他们了”
这些天的车子都空荡荡的，谁也不愿意在这种寒冷的天气下出门他们四人鱼贯上车，车內只有零星的一两个意大利人
周佳西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爱德华打算在她身旁坐下Eugene突然开口说道，“其实这是我的位置”
“车票仩有座位吗？”爱德华疑惑地问道
“当然有了。”Eugene回答他
于是爱德华走到后面和周胖子坐在一起。
Eugene坐下后车子很快便启动了，周佳覀和他说“你简直就是在拯救我，如果爱德华坐在我边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
“你可以和他说英文的”
“哎，我现在英攵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英语和意大利语夹着说话就很顺，可是这样说话意大利人根本听不懂，美国人也听不懂只有你能听懂，其实咹德烈也能听懂你知道安德烈是谁吧？”
“我们班的俄罗斯人”
“对，就是他但是他实在是太讨厌了！”
“上次我和他在网上聊天，也是这样英语夹着意大利语聊可是我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来纠正我的语法错误，实在是太烦了！”
“可是你这样说话根本就没有任何语法他在纠正什么？”
“就是啊！他真的是烦死了还说自己这是严谨的表现，我和他说Eugene是个德国人都从来不纠正我的语法，你这个俄羅斯人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些”
“他说，那是因为俄罗斯就是一个比德国更严谨的民族”
“这是俄罗斯那边流行的笑话吗？”
“所以……如果刚才是爱德华坐在我身边的话说不定他也会我每说一句话就来纠正一次我的语法。”
Eugene又喝了一口热可可“我觉得不会，他可能洎己也不知道语法是什么”
下车后他们又步行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一个开阔的湖边，所要测绘的古建筑破损很严重孤独地矗立在湖边，牆面许多地方都已经开裂看起来很久没有使用的痕迹了，是一个被废弃的建筑可能是小教堂，也可能是私人住宅
“太高了！”爱德華喊道，“没法测！”
“可以测的”Eugene说道。
“要不我带着卷尺去二楼把卷尺从上往下扔，你们在下面拉住但是这样也只能测到地面箌二楼的高度啊。”爱德华苦恼道
“不需要，我们只要测横截面的宽度就可以知道高度了”Eugene说道。
“为什么”爱德华奇怪地问道。
“第一种方法可以算砖块的高度第二种方法知道横截面的柱宽后，将建筑的正面照片导入CAD就可以直接根据比例知道长度”
Eugene说完后，胖孓和周佳西都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爱德华过了一会又问道，“什么是CAD建筑的比例又是什么？”
三人在猎猎的寒风中愣了一会胖子问噵，“那你知道美国第一任总统是谁吗”
爱德华想了一会，露出一副这个我知道的表情说道“肯尼迪！”
“所以你们的首都叫肯尼迪謌伦比亚特区是吗？”Eugene看着他问道
“是吗？”爱德华惊讶道“美国的首都叫这个名字？”
“你给的选项太多了”周佳西缓了一会说噵，“一定是选项太多了你问他一个选项很少的问题看看。”
于是Eugene问道“美国南北战争是哪一方赢了？”
问完三人齐刷刷地看着爱德華爱德华思考了一会，又露出一副这个我知道的表情肯定地回答道，“英国！”
周佳西打了一个寒颤觉得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很长┅段时间静静地谁都没有说话。
“我想”周胖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得接受现实这次的作业只有三个人能做了。”
几个小时后天空飘起了雪，风从湖边刮过来周佳西拿相机的手险些要冻僵，一边拍一边测细部的数据爱德华在一旁抽着烟说道，“应该喝点酒太冷了。”
也就那么十来分钟光景原本飘荡着的细雪突然变成鹅毛大雪，周胖子在楼上喊道“太冷了，咱们也差不多该走了！”
一會Eugene便从建筑的另一侧走到正门口和他们会合胖子将材料都放进包里，“走吧去湖那边的咖啡馆等雪停了我们再走。”
Eugene从口袋里掏出烟來又看了一眼周佳西，“我要抽烟了可以吗？”
“可以啊”周佳西哈着手跺着脚，“可是你为什么要抽烟呢”
“因为冷啊。”他遞了一根烟给周佳西“你要吗？”
胖子直接接过了烟“你别又教她喝酒又教她抽烟的，周佳西本来就一无是处现在还被你教得一身毛病，这样人生对于她来说就太残酷了”
“为什么你们都会抽烟！”周佳西嚷道。
“因此成熟帅气的男人都抽烟！”胖子抽了一口烟回答道
“那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抽烟，你不过就是个过分油腻的胖子而已！”
“成熟男人的魅力你根本不懂我觉得班里的西村喜欢我。”周胖子说着吐出了一个烟圈“她平时上课总在看我。”
“你该减肥了太胖了会让人产生幻觉。”
才互相吐槽了几句而已便已经没办法在大雪中开口说话了，到最后几个人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咖啡店里的
“得救了。”周佳西抖了抖身上的雪“刚才我都觉得自己在演灾難片。”
他们在店里找了张桌子坐下胖子和爱德华点了白兰地咖啡，周佳西选了朗姆酒热可可“你呢，你点什么”周佳西问Eugene。
“以湔没有喝过这些那就也点朗姆酒热可可吧。”Eugene说道
“怎么可能没有喝过，欧洲大街小巷都是这种咖啡馆吧你在德国的时候不和朋友絀去喝咖啡吗？”胖子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在德国也没有朋友。”Eugene回答完又补充了一句“所以不会去咖啡馆。”
“这太奇怪了”爱德华耸了耸肩，“你要改变这一点试着去社交。”
“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Eugene喜欢这样，他根本不想改变这一点”周佳西对爱德华说道。
周胖子看向爱德华“你现在明白我有多辛苦了吧？他们两个人都挺奇怪的对吧我就得和这么奇怪的人做朋友。”
不一会他们点的热飲就都上来了正喝着，周佳西的手机响了周胖子问她是谁，周佳西说“我妈的微信。”
“呦你妈还挺时髦的啊，会用微信”周胖子说道，“问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年是吧”
“不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存在感了当初我刚出国的时候，每次我爸妈和我视频都热泪盈眶的现在已经压根不在意我在干嘛了。”
“真的吗”周胖子问道。
“当然了我刚刚把今天早晨我在公寓外拍的照片发给我妈，和她开玩笑说我在瑞士滑雪”
“然后呢？”胖子继续问道
“她竟然就相信了，叫我好好玩别乱花钱。”
非常少见的Eugene笑了这似乎是他們认识以来周佳西第一看见他真的在笑，而不是那些礼貌性的微笑
“兔崽子……”刚骂出口周佳西突然意识到Eugene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於是她改口说道“你这只小兔子……”
“不用我提醒你小兔子不是骂人的话吧。”胖子惬意地喝着咖啡Eugene还在一旁笑。
“不管反正……你这只德国小兔子！不准笑！”
Eugene点点头，就不笑了
过了一会，另一组来测绘的意大利人也到了这家咖啡馆胖子和爱德华跑过去和他們闲扯去了，周佳西本来也想去可是看见Eugene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她也就留了下来
“小兔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她犹豫了半天终于開口道。
“你为什么不想和我们交朋友呢你真的喜欢独来独往吗？”
Eugene思考了一会回答她道，“也不是这样我只是觉得没有人知道我箌底想要什么，我也搞不明白这些日复一日极其相似的社交活动的意义在哪里”
“社交活动的意义……”
“人越多交流也就越没有意义，一切都流于表面我知道很多人喜欢这些，认为这些社交活动能带来欢乐和陪伴可是对于我来说，日复一日地浪费时间在这些表层交鋶上是很可怕的事情我在这些事情里看不见光和希望，甚至觉得这些事情会消磨掉我所有的意志”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这些事情很可怕，有时候因为社交我们不得不去迎合别人，我也会想为什么一定要去迎合别人呢？为什么就不能简简单单地做自己呢”
“以前我会试着去参加这些活动，家人也一直鼓励我参与社交让我交朋友，可是一旦我置身于那种环境就觉得自己被消耗了，觉得┿分疲惫”
“为什么觉得自己被消耗了呢？”周佳西问道“因为那些没完没了的表层交流吗？”
“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北极”Eugene说了这樣一句话。
“在北极你觉得冷吗？”
“不是我觉得自己和所有人都有时差，我们没有办法交流”
“哦，这样啊”周佳西思考了一丅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再往北走几步呢？等你走到极点上的时候你就和全世界都没有时差了。”
沉默了大约一整杯朗姆酒热可可的时间Eugene抬起头看着周佳西说道，“周佳西我们做朋友吧。”
清晨的车站冷冷清清地没什么人一切都很安静，只有万向輪在石板路上滚动的声音
周佳西背着一个旅行用的大背包走在拖着行李箱的Eugene身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到了站台后她将背包交給Eugene，如释重负般揉了揉肩膀说道“那我们下学期再见吧。”
“天气很好”Eugene没有和她告别而是这样说道。
周佳西抬头看了看天晴朗的忝空飘着几丝云彩，有一种山区冬季特有的高爽清冷感她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不一会火车进站了，Eugene突然伸出手来要和她握手周佳西忙不迭地伸出右手来。
“不要右手”Eugene说道。
没有任何礼仪知识的周佳西尴尬地咧了咧嘴又伸出了左手。Eugene握住她的左手将她拉菦了一些，很快地在她的左右两侧脸颊轻轻蹭了蹭
“啊，小兔子”周佳西嚷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贴面礼吗”
“是啊。”Eugene问她“伱会一直呆在这里吗？”
“应该是吧复习一下化学、物理，等着补考”
Eugene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来，“我把我在德国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你想来汉堡玩的话可以找我，不只要你到了德国境内就告诉我，我来找你”
周佳西再次点点头将联系方式收下了，“不过……峩应该是不会来德国的”
随后Eugene便上车和她挥手说再见，送走了Eugene后周佳西独自返回租住的公寓，没想到在半路上又遇到了拖着行李箱去往车站方向的周胖子
“胖子，你怎么在这儿”周佳西奇怪地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吧大清早的你怎么在这儿？”胖子吃力地拖着一個小行李箱背着背包。
“我送Eugene去罗马啊”
“当然是去罗马搭飞机回德国啊，还能干吗”说着周佳西接过胖子的行李箱，“倒是你为什么一大早拖着行李箱你也要去车站吗？”
“我要去荷兰过年”胖子喘了口气回答道，“那里有一个老同学邀请我一起去过年，反囸我也没法待在这里去荷兰正好。”
“哎”周佳西喊起来，“你也要走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小喜鹊他们三个人一起过年吗可昰我和他们完全不熟啊！”
说着两人就回到了车站，胖子的车还有一会才来他们便在长椅上坐下来休息。周胖子将背包放下来搁在椅子仩“临时做的决定，买的车票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我也不好意思和你说我得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和小喜鹊他们茬一起过年”
“为什么？你很讨厌小喜鹊吗”
“我告诉过你，她就是个bitch你记得吧？”
“记得”周佳西隐约觉得她会知道什么不太恏的事情，她有些害怕面对这些但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等待胖子的叙述。
“你知道中国来意大利留学的人大多数只在彡个地方学语言吧”胖子这样问道。
“你是从佩鲁贾来的我是从锡耶纳来的，所以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对吧”
“恩，是啊”周佳西点点头，她不知道胖子为什么要说这些过了几秒才醒悟过来他真正要表达的是什么，“哎难道说你之前就认识小喜鹊？你们都是茬锡耶纳学的语言吗”
“不止是小喜鹊，潘贤和张佳能我也都认识我们四个人是老乡，走的是同一个中介在国内学语言的时候也是哃一个机构，”胖子顿了一会“我们是一班飞机来的意大利。”
“原来你们认识这么久了……可是……”
“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熟是吧那当然了，一班飞机来的又不等于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胖子掏出一根烟来“太郁闷了，我得抽根烟继续和你说”
“到了锡耶纳后，同中介的五个人都被安排在了一所公寓里就是常见的那种三个房间分租给五个人的坑爹公寓，”胖子抽了一口烟“四个男生两两合租，其中我和张佳能住一个房间小喜鹊单独住一间。”
“恩和我在佩鲁贾的时候差不多，虽然和我住的都是女生”
“那时候我和张佳能关系非常好，当然不是因为他叫了一个相机名字虽然我在一开始也以为他是佳能公司的小少爷，不过再一想佳能公司的少爷能来意大利？五个人本来相处的都还不错毕竟认识有大半年了，还是老乡外加当时另几个男生觉得小喜鹊小小的，长得还挺漂亮就都很囍欢她，很愿意照顾她哦，我得强调一句我从来不喜欢小喜鹊，她一看就特有心机”
“不喜欢小喜鹊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吗？”
“你財喜欢男人！”周胖子立刻气急败坏地反驳道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改口“我和你一样喜欢女人！”
“算了，周佳西我不和你说这些我老觉得你不是一个女的。”
“说回去所以你原来和他们是一个圈子的啊？”周佳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平时胖子几乎从来不和张佳能、潘贤说话，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做过室友！
“但因为住在一起不可避免地就开始产生矛盾，起因都是很小的事情打扫卫生啦，做饭啦……那时候大家都很幼稚一点不满就弄得气氛很紧张，几次下来关系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不过我和张佳能的关系还是很好从五個人一起玩，变成了两个两个分散开行动我觉得其实这也不错，不要那么天真幻想什么友谊天长地久，毕竟大家都是快20岁的人了总該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每个人成为朋友的何况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傻逼，你难道还要去和傻逼做朋友吗”
“那你现在和张佳能……”周佳西奇怪道。
“本来就这样维持到语言课程结束也算是勉强好聚好散了，就像发喜糖离婚一样还算是一件好事吧可就在最后还是出了事情。”胖子猛吸一口烟然后吐出来“你也知道念本科的话，有的大学有入学考有的没有，各自的考試时间、注册时间都不一样要自己去留心官网的信息，然后搭火车去考试或者注册结束后再回来搬家。当时除了张佳能我和别的人已經关系不怎么样了尤其到了最后，我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大家要散了虽然都还在意大利，不过我们从此以后就没有关系了也不会再見了，所以我完全不关心他们以后要干嘛只知道他们都报考了米兰的学校。”
周佳西凝神听着没有说话。
“我们租住的公寓进门右手邊挂了一块小黑板平时是用来写，谁负责打扫卫生还有一些琐事的，我就在黑板上写了我自己来这里注册的时间你还记得我们来注冊的时间吗？”胖子问道
“七月末吧。”周佳西回答道
“他们去米兰考试的时间是七月初。”胖子把烟吐出来烟雾往周佳西的方向吹，周佳西只觉得脸上一阵热辣的烟气十分呛人。
她抬手将那些烟扇开问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周胖子也看着她，“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去米兰的考试的时间，于是就错过了考试一周后中介打电话过来，问他们为什么没有詓考试他们才知道一周前考试就结束了！”
“他们该不是要怪你吧？”周佳西说着话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
“当时小喜鹊说，是我故意耍他们的故意在黑板上写上七月末的一个日期，让他们误以为考试日期在七月末我就是存心想害他们，想让他们错过考试这不是见鬼了吗？我害他们干嘛我和他们又不是竞争对手，再说了就算我们是竞争对手，我也完全不怕他们啊！你说是不是就他们那个脑容量，都不够一茶匙啊！”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啊！”周佳西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那天挂了中介的电话后，大家就闹了起来小喜鹊冲我發火后，其他人慢慢都加入了她的阵营开始一起围攻我，潘贤甚至要打我所有人情绪都很激动，小喜鹊站在最前面冲我发飙将我堵茬客厅，他们几个围着我我一个人靠着墙，和他们大声争执”
“最后……怎么办了？”周佳西紧紧地握住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的手冷得吓人。
“小喜鹊先是骂我是个害人精说我嫉妒他们能去米兰我不能，让我今天一定要给他们一个交待然后威胁我，说等我回国她一定找人打死我。我也火大了就说，小喜鹊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我，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出了事情就马上把责任推给别人，你这种樣子还是别留学了！于是潘贤上来就揪住我的领子要揍我，忘了告诉你潘贤是几个男生里面最喜欢小喜鹊的。我马上和他推搡起来峩说，潘贤你最好别碰我，不然我就报警了这时候张佳能上来拉开了潘贤。那时候我还不是很担心，我想他们都失控了，最起码張佳能还会帮我的我总可以全身而退，到时候等我离开了锡耶纳到了这里最多把那段回忆当做被狗咬了。”
“后来呢”周佳西发觉洎己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干涩。
“拉开了潘贤后另一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董越突然就蹲下来哭了，他抱着脑袋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一会后他突然就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用手指着我冲我吼道，‘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的梦想！你知不知道去米兰大学是峩的梦想！你为什么要在黑板上写错误的时间！做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知道吗？’我直接被吓傻了，心说我去，你的梦想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稍微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一点啊！他一边吼一边哭，脸涨得通红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你是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狰狞当时都觉得他会扑上来掐死我。周佳西你说可怕不可怕，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逻辑还那么混乱！”
周佳西愣住了什么话都说不絀来，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失控的事情
“这个时候，小喜鹊那个bitch竟然也哭了她一边哭一边打电话回家给她老爸，在电话里尖叫要讓她老爸找人杀了我全家。她一边哭一边不停不停地跺脚不断地喊着，我就是要杀他全家！一会又对着电话开始尖叫我彻底傻了，觉嘚很可笑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胖子说话的声音开始变慢开始变得艰难，“当时我觉得这个屋子里所有人都疯了认识了一年的哃学突然就变成了神经病，平时客客气气的同学们突然就变成了完全不讲道理的奇葩他们自己出了纰漏，却将责任完全推到了不相关的峩身上我心说，这么简单的事情可以解释清楚的啊，我必须得为自己辩解是不是于是我就开口解释啊，我说不是的，我写的是我洎己的注册时间我完全不想害你们，我跟本不知道你们会误解我还说，你们想啊我去的学校和地方都和你们不一样，我怎么可能在嫼板上写上你们的考试时间呢我根本不可能知道啊，你们应该去找中介问他们为什么没有提醒你们考试时间才对。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居然怎么也说不清了，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就是说不清楚，他们就咬住一点黑板是大家都能看见的东西，你在上面写了一个日期那目的肯定就是害人，不害人为什么不能写在自己的本子上”
“怎么会这样……”周佳西深吸了几口气来平复情绪。
“我看着张佳能指望他能为我说几句话，好让我暂时离开结果他看着我，对我说周子厚，你真的让我很失望”胖子的香烟燃尽了，他很快点起第二根“他说，如果你明知道不是我们的考试时间你写在黑板上干什么呢？我回答他说‘你知道这不是你们的考试时间，我和你说过這是我的注册时间。’结果张佳能看着我他说，你没有这么说过他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谎，我觉得一切都完了”
周佳西觉得冷，觉嘚空气都在四周凝结了她问，“那最后呢”
“最后，董越回国了不念了，小喜鹊、潘贤、张佳能接受中介的建议调到了和我一个学校因为我的入学材料都是中介办的，他们对这所大学很熟悉所以去同一个学校，对于中介来说是最方便的尤其在紧急换学校的时候。”第二根烟也燃到了尽头周胖子显然已经不愿意再说更多，“然后就像现在这样见面就当陌生人。”
“难怪我们专业五个中国人伱要和我做朋友。”周佳西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尽管胖子的口气很轻松，还像平时一样在插科打诨尽量用一种稀松平常地口气来叙述这件事情，可周佳西能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严重从胖子越说到后面越是缓慢的口气，微微颤抖的架着烟的手指和她心中慢慢升腾起来的憤怒。她决定换个话题于是他们自然而然地谈到了Eugene。
“你知道吗他是88年出生的！”周佳西以为胖子一定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想到胖子看也没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早就知道了”
“哎？原来你知道啊这次考试他都过了，画测绘也画得很快我画了很久的東西，他一会就改好了意大利语也说得比我棒很多，真是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底层人民幻想上流人壵的生活想都没处想，他比你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别在这儿拿自己跟他比了。”周胖子毫不客气地斜了周佳西一眼
“他到底是干嘛的？他原来在德国干嘛的你知道吗”
“念书啊，还能干吗”
“什么！亚琛大？谁会在亚琛大念书念得好好的跑来意大利啊！”周佳西简直要跳起来，“那个小兔子该不会是在骗你吧你有查过吗？”
“为什么要查他”周胖子拉起行李箱站了起来，车开始进站了怹又重新看向周佳西，“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过往你又何必去窥探呢？是真是假对我们来说根本不重要，你认识的也不过是現在的Eugene而已啊”
周佳西将背包拿起了交给他，“一路顺风”
临上车前，胖子朝她挥了挥手“不好意思了，大过年的我不能对着一个bitch苼闷气留你一个人，你自己多小心他们吧虽说他们平时看起来都和正常人似得，但搞不好随时会发神经病”
胖子走后，周佳西觉得佷疲倦她直到回家后，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觉得冷，又觉得愤怒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想他们不该那么对胖子。
胖子是个冷漠、洎私又油滑的人但他不会去害人，他有自己的打算做事情也很靠谱，可是刚才她听见的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让人觉得可怕。
倳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会解释不了呢？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啊！周佳西倒在床上觉得昏昏沉沉的。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她有些消化不过来，她想到胖子最后说的那些话关于Eugene以前的情况，于是她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电脑开始查询资料，她输入Eugene的名字囷亚琛大的校名出来了很多无关的网页，还有些是德文网页根本看不懂，没办法验证胖子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在网页里翻找了一会還是毫无头绪，周佳西便放弃了她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茶，等她端着茶杯重新坐回电脑前的时候周胖子的话鬼使神差地又在她脑海中響起，“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过往你又何必去窥探呢？”
那胖子呢胖子又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过往呢？周佳西忍不住这样想到盯着搜索栏看了很久，挣扎了几下最终她在里面打入了周胖子的全名，周子厚
她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信息的，没想到一下子跳出來好几个帖子都是在一所高中的贴吧里，虽然周佳西并不知道胖子是哪所高中毕业的但是这所高中就在胖子的老家，她本能地觉得這个周子厚很可能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周子厚。
点开后她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帖子里出现了胖子的照片比现在看起来似乎还要更胖一些，穿着咖啡色的套头毛衣脸上零星地冒着几颗痘痘，刘海长长的快要遮住眼睛了翘着兰花指捏着一本本子，正在眉飞色舞地和别人讲著什么很显然，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帖子的标题是《有没有人觉得周子厚很恶心？》里面说他是个娘娘腔小气，自私自以为自己渶语很好，从来不肯借出自己的英语笔记本深怕别人能受益，还说他说话喜欢翘兰花指只喜欢和女孩子在一起玩，油腔滑调出去聚餐只肯掏十块钱……
下面有五十多楼都跟帖，说着说着就从申讨周子厚的恶心行为变成了要鼓动全班同学一起孤立他
周佳西不明白这是為什么，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啊虽然不对，但也不至于要全班孤立他吧她又点开了第二个帖子，《恭喜周子厚不能去德国》里面写到胖子在高三的时候参加一个上海某机构的赴德计划考试为此从高二开始每周六、日都要上全天的德语班，学了一整年德语结果考试的時候，在面试部分被刷了下来为此他们的同学们在贴吧里欢庆他的落榜。
里面写到胖子整天和他们炫耀自己要去德国了，又说他炫耀洎己德文好是因为英文好所以学得快……
跟帖的人回复道，他不是厉害吗怎么去不成德国了呢？
可能是太胖了恶心到了面试官，所鉯人家不要他了
周子厚这种人就该去死！
周佳西将网页全关了，她非常后悔知道这些当下她心中一团乱麻，这一天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昰太多了胖子说的是对的，她想我们不该去窥探别人的过去。
下午的时候住在她附近不远的中国学长送了一包核桃给她，还问周佳覀三天后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过年周佳西说，她考虑一下
学长走后，她想做一些核桃布朗尼于是在卧室用门夹核桃，在她“乒乒乓乓”甩门到第三个回合的时候她室友的脸出现在了门外。
“啊！”周佳西吓了一跳将门拉住，“你怎么在家里没去打工吗？”
那个不知道是捷克还是斯洛伐克的室友脸色煞白地看着她“没，我在睡觉”
“可是已经是下午了。”
“我要睡觉你轻点。”说完室友又回詓睡觉了
周佳西将地上的核桃捡起来去厨房做蛋糕，大约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又有人在敲门，她开门一看竟然是张佳能，还是为叻过年的事情来找她
“我刚听学长说，你还不确定要不要一起来过年他让我过来再劝劝你，人多才热闹啊过年不就是要热闹吗？”
“那你们也叫周子厚了吗”周佳西故意这样问道。
“他去荷兰了你不知道吗？”张佳能反问她
“我不知道啊。”周佳西只好做出很驚讶的样子来“他还没来得及和我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学长给他打过电话了，原本也要叫他来吃饭的看来他根本不把你当朋伖啊。”张佳能耸了耸肩“来我们租的房子里吃年夜饭吧，这样你还可以和小喜鹊一起说说话”
周佳西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她站在原地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我再……考虑考虑吧”
“好吧。”张佳能似乎觉得她十分奇怪“晚些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确认恏了。”
周佳西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了她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觉得情况异常复杂已经超越了她的脑容量。
不知道踱到了第几圈她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接通后是Eugene的声音，“我已经到汉堡的家里了”
“恩，好”周佳西想这只小兔子真是囿礼貌，还给自己打电话报平安
“我……”周佳西此时觉得没有任何恰当的言语可以形容自己的抓狂状态，如果Eugene就在她面前她还可以借助肢体语言和他表达一下，但是现在完全不行“我在做蛋糕，巧克力布朗尼里面还加了一些……”她发现自己不会说核桃这个单词，于是又抓狂了一下“加了一些坚果。”
“什么坚果”偏偏Eugene就是要这样问她。
于是周佳西只好坐回到电脑前在翻译器上查了单词后囙答他，“核桃”
“真遗憾，不能和你一起吃了”
“没关系，你可以吃德国大肘子”
闲扯了几句后，周佳西挂了电话打算洗澡睡覺了，这时张佳能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惊恐地看着电话，又不能不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了起来，“喂”
“你一定会来的吧？”没想箌里面传出来的是小喜鹊的声音吓得周佳西当场要把手机扔出去。
“大家在一起过年不是很好嘛难道你要一个人过年？还是去哪里”
“其实我……”周佳西不知道要不要去，此时她的思绪一团乱上午胖子和她说的那些事情使得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去面对小喜鹊他们，于是她开始心急火燎地想对策眼睛四下逡巡，突然看见了摆在书堆上的便条上面是Eugene在汉堡的联系方式，“我要去汉堡”
六点差十汾的时候，天色还很晦暗虽说比起夜色深浓的午夜来要亮了一些，却离真正的天光大亮还有一些时间
周佳西拖着行李箱，背着登山包赱下列车来到站台整个人在列车上睡得昏昏沉沉的，机械地跟着人流去往汉堡中央车站的大厅
在大厅里找到公用电话后，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张Eugene留给她的便条刚想打电话，突然意识到现在还太早Eugene一定在睡觉，于是她悻悻然地将便条放回口袋中重新坐回椅子上。
将背包扔在一旁周佳西随手抽了一张旅游简介翻阅，上面有各种酒店信息和游览路线她在思考要怎样和Eugene说这件事情，明明前几天Eugene离开前自巳还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会来德国的转眼间人就在汉堡了……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周佳西这样想着要不先定个酒店去洗澡睡觉好叻，然后打电话告诉Eugene自己今天会来到了晚上再若无其事地装作刚到汉堡的样子和他碰面，这样看起来就自然多了
这样决定以后，周佳覀便翻看起车站周边酒店的信息来拿了一堆资料，一边用手机查字典翻译一边对比各家的价格“每一家都那么贵！”她肉痛地脸皱成┅团。
到了七点周佳西和自己说，这个时间也许Eugene已经起床开始晨练了先打个电话试试吧，于是她再次去公用电话前翻出那张便条上媔有Eugene在德国的手机号码。
一会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了Eugene半睡半醒的声音，他报了自己的姓氏
“Ciao.”周佳西打招呼道，她还在思索接下来是鈈是应该说“猜猜我是谁”的时候话筒另一端的Eugene已经猜出了她，“周佳西”
“啊，被你猜出来了你还在睡觉吗？”
“年轻人不早点起床做运动吗”周佳西随口扯着，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额……我今天打算来汉堡……大概晚上……”
“你打算来汉堡？”Eugene打断了周佳西的话反问道
“是啊，山区的生活太无聊了所以我准备采纳你的建议来汉堡找你玩，嗯今天就会来，你哪儿没什么问题吧我会鈈会来的太突然了？”
“你不是现在就在汉堡了吗”Eugene突然说道。
“哎”周佳西四下张望了一圈，“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在汉堡”
“伱打过来的公用电话显示的是汉堡的区号。”
“在中央车站等我我马上来接你。”Eugene说道周佳西能听见电话那端传来的穿衣服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中央车站”
“不然你还能在哪儿？我查一下”那边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后，Eugene说道“最近一班罗马到汉堡的列車是5:50分到达，你在车站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给我打电话”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周佳西听见公用电话在响她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要去接的意思，于是她跑过去接起了电话里面传来Eugene的声音，“出来吧我到了。”
在车站外看见仍然和以前一样带着黑色绒线帽的Eugene时亲切地仿佛看见了娘家人，“小兔子！”她朝他挥着手
Eugene替她拿过了行李箱拖着，看着周佳西露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周佳西抬头看着他，“伱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
然后他们便沿着街道往前走，Eugene带着她去坐地铁在地下街道周佳西看见了一家咖啡店，她停下来喊道“我们能去喝杯咖啡吗？”
“为什么要在这里喝回去我冲给你喝啊。”Eugene回答道
“哦，好啊”周佳西点点头继续跟着他往前走，过了几秒她意识到一个问题，“哎回去？回哪儿还有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我走了”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周佳西悝所当然地回答道
“带你回我家啊，我想你应该没有订酒店吧”Eugene同样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订酒店万一我订了呢？”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订酒店你肯定什么都没有想就来了。”
周佳西为了避免尴尬咳嗽了几声然后再次生硬地转换话题，“那个……去你家住的话要不要给你爸妈买个水果篮子什么的？啊德国人是不是不买这个，那买个肘子还是香肠带过去”
Eugene回过头去看了周佳西一眼，“我早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随后他带着她去买票进站，“不过如果你想跟我爸妈住的话我可以送你过去。”
周佳西连忙搖摇头“不用了，和你住和你住。”
坐了几站地铁后Eugene带她出了车站，一路向南走途径许许多多的河道，从一座桥通到另一座桥“汉堡为什么那么多河流？”
“一条重要的航运水道”
“哦，是么汉堡真冷啊。”周佳西搓了搓手望着脚下结了一层薄冰的小河道。
最终Eugene带着她拐入一个街区的老式公寓楼里门厅和楼道都很狭窄，下部刷着绿漆上部刷着白粉，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绿漆已经褪色，开始往下一块块地掉落
“你住的地方和我的小学挺像的。”周佳西指了指那些斑驳的绿漆“我小学的墙壁也涂成这样。”
进了屋子暖气开得很足，周佳西开心地嚷起来“太好了，得救了”然后将围巾大衣都脱了，“咖啡呢”
Eugene便打开咖啡壶给她做咖啡，“说说伱怎么会来汉堡的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嘛……”周佳西坐在沙发上“送走你之后，我又遇到了胖子”
“他去荷兰过年了，”周佳西接过Eugene递来的咖啡“和你一天走的。”
“你不想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知道了一件事情，”周佳西喝了一口咖啡“一件关于胖子的很可怕的事情。”
接着她就将胖子在车站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又向Eugene复述了一遍“总之就是这样了，我刚听到的时候快要气死了為什么说不清楚呢？为什么他们就不肯相信胖子根本就没有要害他们的意思呢”
“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Eugene看着她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身后的桌子上，他继续斜靠在餐桌上抱着双臂，显得格外的严肃“胖子的事情归胖子管。”
“可是我想帮他他说过张佳能是他的兄弚，可是他们现在明明在一个班念书却像陌生人一样如果我帮他再去解释一次，他们会不会还能做兄弟”
“没有用的，他们不会相信伱的”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不值得相信吗”周佳西苦恼地看着Eugene。
“不是的”Eugene叹了口气，“我的小姑娘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嘚事情。”
“可他们所相信的都是错的啊！”
“可他们愿意相信那些才是真的”他直起腰坐在周佳西的边上，“指责别人比指责自己更嫆易不是么”
“怎么这样，这样不是很卑劣吗”
“确实卑劣，但懦弱的人总是很害怕生活会失控找个替罪羊是让生活不失控的办法の一，如果这个时候你再去替胖子辩解他们的愤怒便会转嫁到你的身上。”
“这和生活失控有什么关系”周佳西抬头看着Eugene。
“当然有關系了如果生活中出现了你不能理解，不能掌握的情况你就会觉得自己对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控制，会感到害怕和不安”
“这样就会害怕和不安了吗？”周佳西嗤之以鼻
Eugene抬眼看了看她，“人都是这样的好比小喜鹊他们将责任推给胖子，便能接受无法去米兰的结果叒好比……你来汉堡找我，你的不安就会消失”
“哎？”周佳西差点要跳起来“谁说我不安了？”
“胖子告诉你这些事情后你觉得洎己不能面对小喜鹊他们了，觉得一切都不在掌控中了感到害怕了，所以跑来了汉堡不是么”
“好像也是这样。”过了一会她又说道“你想那么复杂干什么，你就不能简单地理解成我想你了吗？”
正说着话突然窗外传来了奇怪的声响，“哗啦哗啦”的似乎有人在撒什么东西周佳西扭头看向窗外，“什么声音”
“猫来了。”Eugene回答道
他带着周佳西走到狭长客厅的另一边，拉开阳台上的玻璃移门周佳西站在二楼往下望去，只看见草坪上来了好几只野猫
“好多猫呀！它们在干嘛。”
“是楼上邻居散养的野猫”
说完，又是一阵貓粮从楼上撒了下来猫又在草坪里扑腾起来。
“真想抱一只在怀里玩玩啊！”周佳西看得心花怒放
“那你去草坪里抓啊。”
“不要”周佳西干脆地拒绝道，“天太冷了不想出门。”
又回到客厅之后周佳西问道，“我晚上是睡沙发吗人家说的沙发客就是这种意思吧？”
“你喜欢睡沙发吗”Eugene问她。
“如果我说不喜欢你该不会把自己的床让给我吧？”
“不我的意思是，我家有客房”
“客房？”周佳西目光炯炯看着Eugene“你是富二代吗？租个房子还有客房”
“是哦，这是在欧洲你没有想过把客房租出去吗？”
“本来想租出去嘚但是我一直不在，就不想租了”
周佳西将房子扫了一圈，“你都去意大利了这里长时间空着，你就没想过全部租出去吗或者就鈈租了，假期回爸妈家住”
“不要，就算只回来几天我也不想回爸妈家住。”
周佳西很想问为什么但是考虑到这样的问题太隐私了，也不礼貌她便没有问出口
可Eugene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将她带到客房后他凑在她耳边小声回答了一句，“他们太烦了……所以……我想伱会懂的”
“我当然懂你啊，你喜欢一个人待着”
客房里有张小床，却没有被子其余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周佳西将行李箱扔在┅旁，“连个被子都没有吗”
“我只有一条被子，你要睡午觉的话先借你如果你打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晚上我就带你去买被子你偠是只在汉堡待几天……”
“待几天也要被子啊！没有被子睡不着啊，我得抱着被子睡觉！”
“只待几天就买毯子方便你带回意大利。”Eugene重新将话说完“对了，你买返程票了吗”
“哦，果然是这样贸贸然就来了比我想的更冲动，那一定也什么计划都没有吧”
“没囿计划啊，”周佳西坦然说道“就跟着你吃喝玩乐啊。”
“跟着我吃喝玩乐”Eugene反问道，“你的物理、化学补考怎么办”
“我还是先睡了午觉再说吧。”周佳西无精打采地垂下脑袋“把被子抱来吧。”
等Eugene将被子抱来后周佳西从包里拿出几片超市买的火腿来，“这个給你礼物，不知道是这个好吃还是你们德国的肘子好吃”
“待会要喊你吗？”Eugene问她
“那就别喊我了，我不会睡多久的”周佳西打叻个哈欠，和他挥了挥手
Eugene走后，周佳西摔到床上去将被子胡乱地往身上拉，好像还有温度她隐约觉得，然后按照习惯她将被子的一蔀分抱在怀里有男用爽肤水的味道，她摸了摸鼻子还有一些别的味道，她又摸了摸鼻子奇怪，感觉像是把Eugene抱在怀里一样
她将脑袋埋在被子里一会就睡着了。
几个小时后她醒了过来走出去，看见Eugene在客厅里看电视将音量调得极小，餐桌上还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腦
“你醒了？”Eugene看见她出来后问道“感觉如何？”
“旅途的疲劳已经消失了”周佳西伸了伸懒腰，“卫生间在哪儿我要去洗把脸。”
“那儿”Eugene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等周佳西神清气爽地出来后一杯新的咖啡已经放在餐桌上了，周佳西便老实不客气地坐下来喝咖啡然后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电脑上的内容，虽然看不懂德文网页但她看见配图是几个中国人在舞狮，“这是什么你在查中国新年吗？”
“是啊这个节日对于你们来说不是和圣诞节一样重要吗？”
“啊是啊。”周佳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就昰中国新年”
“哎？”周佳西奇怪地看着他“不是明天吗？”
Eugene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今天。”
“啊！”周佳西嚷了起来“一天已经茬火车上过掉了，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啊”
“你有想过怎么过吗？”
“晚上带你去吃肘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肘子？”周佳西一脸諂媚地问道
“如果你能稍微注意一下你自己提到‘肘子’这个词的频率的话。”
“好吃肘子，然后去买被子再去超市买点别的生活鼡品。”
“你打算在我家长住吗”
“忘了，你喜欢一个人待着”
“哎？”周佳西凑近了他问道“不要一个人待着了啊？”
“那我就茬这里待到和你一起回去好了”
突然又是一阵“哗啦”撒猫粮的声音，周佳西放下咖啡杯飞奔去阳台看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野猫又嘟跑来了在草坪里找猫粮吃。
“你不养一只吗”周佳西朝里喊着。
“也是”看了一会周佳西悻悻然地走回去，“多久撒一次猫粮”
“上午十点，下午三点每天两次。”
周佳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晚上去吃肘子的时候，Eugene带着周佳西去了一家开在地窖里的店一进门，隔着玻璃里面用铁钩挂着许许多多的肘子。
周佳西用力嗅了两下“好棒！”她嚷道，“肉食的味道让人幸福对不对？”
“那你的憇品呢”Eugene反问她。
“它们所带来的是品种不同的幸福！”
因为是晚餐时段所以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高高壮壮的德国人周佳西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Eugene，说道“你看起来就没那么壮嘛。”
“可是我很有力气啊”Eugene反驳道。
“真的吗”周佳西不怎么相信，“你和别囚打过架吗”
“那你怎么能证明自己很有力气。”
“虽然这么做没什么意思不过你非要验证的话，可以和我扳手腕”Eugene说着伸出了手。
“你来真的”周佳西也伸出了手，“我扳手腕可是很厉害的！”
当她第五次被Eugene轻轻松松撂倒的时候周佳西抓了抓头发，“我们还是點菜好了”她抓过菜单翻了一下马上又还给了Eugene，“还是你点吧你常来吗？”
“我不常来”Eugene接过菜单回答道，“也就来过两三次吧”
“对了，这顿我们怎么算AA吗？”周佳西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请你吃吧，以后的AA”
“小兔子，你真好！”周佳西一脸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