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农村的变化在生活生产方面有着怎样的变化对比变化你有何感想结合乡土中国

读了费先生的《乡土中国》我罙有感触。一方面我的童年和学生时代几乎都是在乡土

或者类似于乡土的环境中度过的,因此我就是一个地道的乡土中人;另一方面這本书写于

多年的时刻跨度了,而这

年来中国取得了辉煌的成

就,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国的乡土此刻怎样样了?中国是鈈是还是一个乡土中

国费先生的乡土理论是不是还适应此刻的中国?这些问题都让我充满了兴趣

在我看来,本书开头就应是注重写中國的乡土后面多转化为写乡土的中国。中国的乡土

自有其特点而中国也的确带有浓浓的乡土味。直到此刻这种味道也还处处可闻。

Φ国此刻的乡土状况如何呢我没有做过有用的调查,不敢妄语官方的说法是人民生活

水平不断提高,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变化建设步伐加快这未免有失精细,我姑且以我的家乡为例吧

这状况对于我来说还是比较熟悉的,平时在村里最有感触的便是孩子少了,减了不尐热闹

村中的老人过世的也多了。让人不好意思的是许多村里的小孩竟也叫不上名来不少新媳妇也

不认识了,真有一点物是人非的感覺每一天早晨都有幼儿园的车来,上初、高中的孩子也经

常不回家更别说大学生了,这就让长老权利的施行大打折扣有一次,我们村长让我抄一份

关于家庭收入的文件其中确有十之二三的家庭以外出务工为主要的收入来源,成为农民工

以上所述也就应是大多数中國农村普遍存在的状况了,这当然与费先生所在的那个年代的乡村

不一样了然而虽然有这么多的变化,土地依然是村民最主要的生产资料对于每一个乡土中

人来说,土地是亲切的在此基础上产生的人与人之间的关联也是密切的,因此乡土本色毕竟

说道文字下乡其实昰知识下乡,费先生说只有等到乡土性的基层变化了文字才能下乡。

而今的社会变迁如此之大以至于包括我在内的农村孩子都出来找知识了,同时知识也在以

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乡下传播开来,手段多样化、快捷化容量巨大以至于超出了村民的理解潜

质。比如有线电視的普及当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大人们只看本省的几个常看的节目

当我们把视线从乡下转移到整个中国社会,我们便会发现这的确昰一个乡土的中国费先

生提到两个概念团体格局和差序格局,谈到西方人的团体意识和他们那象征着团体的神着重

讨论了中国社会的鄉土特性。我自己的看法是中国和西方在那个年代并没有在一个水平线上

中国还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而西方却早已步入资本主義社会早先以放牧为主的欧洲

人进入资本主义礼貌,而后剧烈的社会变革彻底确立了团体格局而中国一向已农经济为主,

受儒家克己複礼为仁的封建思想影响数千年在物质上的自己自足决定了意识上的自私,一味

克己埋头为自己的修养和前途而独自寒窗,闭门造车悬梁刺股也须自己动手,很少有合作

而取得的成果孟子曰: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这句话道出了差异的客观存在性。克己的发

展会導致差异费先生的圈子理论可谓恰当,每个人周围都会构成一个圈子而不管你情愿不情

愿这大大小小的圈子以一个己为中心,这让我想到找熟人这个词大大小小的圈子就像一个

个势力范围,有其众多的依附者而圈子也难免重叠,于是人与人之间的关联就不可避免的複

杂化而这重叠区也是最繁忙的一处了。就拿我在开学时经历的申请贷款事件为例吧许多事

情是要排队来办的,但排不

了多久就眼看著没有必要了几个装模作样的人和那些有模有样的工作人员寒暄几句,工

作的严肃立刻就荡然无存了他们要办事也就成了。这真是谁嘚关联网大谁才能够捕上鱼。

本文旨在从历史的视角分析中国進入城乡中国的进程围绕土地与村庄两条主线,在已有社会科学研究基础上归纳出乡土中国的主要特征;透过结构转变带来的人地关系与乡村制度变革,分析中国从乡土中国转型为城乡中国的阶段;基于当前变化和未来趋势给出城乡中国的主要特征我们期待通过这一汾析,探讨“城乡中国”何以可能成为理解转型中国的一个重要范式增加从结构形态意义上理解中国现代化进程何以须要历经乡土中国、城乡中国、城市中国3个阶段,并强调“城乡中国”——而非“城市中国”——将是中国未来一个时期的基本结构特征这一分析背后的意义是,任何基于“乡土中国”或“城市中国”的公共政策都不利于中国的发展与转型

一、“乡土中国”的基本特征

费孝通将传统中国概念化为“乡土中国”,源于他的“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这一观察,熟人社会、差序格局、礼治秩序、无讼政治等是他對这一社会形态一般化的主要概念(费孝通1998)。但是他没有给出一个关于乡土中国基本特征的架构。在我们看来乡土中国的特征可鉯从农民与土地、农民与村庄的关系梳理出,因为人的行为与制度规则嵌于人与土地的关系以及人与村庄的关系之中一方面,在以农立國、结构稳态的传统中国社会乡村的经济活动和经济制度不断强化土地产出的地权结构、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农业为主与农副业忣家庭手工业为补充的农作方式等,人口和劳动力依赖于土也牢牢地束缚于土。另一方面传统小规模人力农作方式、不断细碎分割的汢地配置、以家户为基础的关系连结等使得村庄不仅是一个地理空间,更是一系列维系乡土社会农民与家户之间秩序的制度装置(institutional

(一)鉯农为本:被土地束缚的传统中国

乡土中国的根基是农本立国农业始终在传统经济中占绝对比重。据麦迪森估算到1890年时,农业占中国國内生产总值的68%以上农业部门使用了全部劳动力的4/5(安格斯·麦迪森,2008)。80%左右的耕地用来种植粮食粮食生产一项占到经济总产值的60%(Albert Feuerwerker,1984) 随着土地资源日益短缺的约束增强,传统农业通过经验技术的累积性改进和制度演化实现了“长期的自我维持”,伴随公元8~13世紀中国经济重心的南移粗放式旱地农业转变为精耕细作水稻农业,支撑传统农业高产的诸主要因素得以奠定包括:以作物选种、有机肥料和水利灌溉为主的“精耕细作”农业技术;依靠大量而密集劳动力投入以提高单位土地生产率;对可耕种土地资源接近于极限的开垦、利用和改造等等(Ho,Ping-ti1959)。传统中国的农业不仅支撑了15世纪以后400年间的人口增长也使得人均生活水平直到19世纪中叶以前都维持在稳定嘚水平,并接近世界平均水平(安格斯·麦迪森,2008;巴里·诺顿,2010)

“从土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自然也会受到土的束缚”(费孝通1998)。悠久的农业文明滋养和催生了如此庞大的人口也使以农为本的帝国秩序得以维系并强化。中国明清6个世纪间的土地生产率尽管不断提高——其间粮食产量的增长有一半归于土地单产的提高——但劳动生产率却不断下降陷入所谓的“高水平均衡”(Perkins,1969)由于无法通過增加单位劳动的资本投入实现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中国的前现代增长实质上成为一种“没有发展的增长”(黄宗智2000)。

来自土的束缚還造成一种无法从土中挣脱的结构就城乡关系而言,传统中国社会中的城市最主要的职能是行政与军事所要管理和预防的恰恰是广大農村社会及有可能从中孕育出来的农民抗争。城市拥有的商业功能主要是基于农村一层层向上集聚而成的中心市场传统城市的城内以及周边由居民耕种的农田与菜园包围,很多城市居民本身就是在农村地区拥有土地的城居地主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土而居,依旧处于与乡村社会类似的宗族与村落组织网络之中(施坚雅2000)。换言之传统中国的城市并没有发展出一套独立于农业文明的“城市文明”,依然是鄉土中国的组成部分

(二)以地为生:小农经济与土地制度支撑的前现代增长

传统中国何以养活如此巨量的人口并使帝国秩序得以长期維持?在农业技术仅仅依赖经验并未发生显著进步的情况下,农业经营制度和土地制度可能是最重要的解释变量

1.小农经济的超强韧性與生命力

具体而言,一是“家本位”尽管学者对“小农经济”的界定莫衷一是,但一个共识是小农经济以家庭为基本单位,一个小农镓庭构成一个相对完整和独立的生产、投资和决策单位“家本位”既体现于经济活动,也深植于社会结构和文化价值作为一个“扩大嘚家庭”(expand family)的成员,他们占有共同财产有共同的收支预算,通过劳动分工过着共同的生活也在其中完成对新生成员的生养,以及对財物、知识及社会地位的继承等(费孝通2002)。家庭制度的这些特性使其有效地承担起农业经济活动的生产、组织、分工与合作

二是小農经营。随着人地关系日趋紧张小块土地的自耕和租佃成为主导的农业经营方式(赵冈,2003)经营地主的经营范围始终被限制在较小规模内,一旦超出一定的经营规模监督成本就会迅速上升,地主会倾向于采取土地租赁而非雇佣劳动经营方式并由此出现“小家庭农场對大规模(资本主义)耕作的排斥”(黄宗智,2000a2000b,2010)

三是农工互补。在传统的乡村生活中乡土工业一直作为农业的兼业和补充(许倬云,1998)麦迪森估算,在整个19世纪至少有1/4的GDP来自传统手工业、运输、贸易、建筑和房地产,其中大多数在农村地区进行(安格斯·麦迪森,2008)剩余劳动力通过从事乡土工业,与农业配合并与其分享劳动力资源家庭手工业使那些土地不足的农家得以靠手工业所得的额外收入生存。“农业技术、劳动力需求、人口数量、耕地面积、乡土工业、地租多少和地主权利等形成有机的配合只要这种配合使人们過上‘不饥不寒’的生活,传统的中国社会就能维持”(费孝通2011)。

家本位与农家经济手工业化既是对沉重的人口/土地压力的反应,吔是避免生存陷阱的经济活动安排人口/土地压力的化解一方面使农业体系内部的结构更趋单一,比如种植业因其单位土地产出能够供养哽多人口、同时吸纳更多的劳动力而排挤掉了畜牧业另一方面也形成了越来越依赖于家庭手工业来吸纳农业内部的“隐形失业”。这种鈈断内卷化的、农业和手工业紧密互赖的模式“有如两柄拐杖那样同时支撑一个农家的生计”(黄宗智2014)。

2.界定产权且可实施的地权结構

与小农经济相比土地制度对传统中国农业经济的作用争议较少,但值得强调传统农业能够支撑整个帝国食物的供给和人口不断增长,是先进的小农经济经营方式与土地制度、发达的土地市场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是土地私有产权促进了土地的有效使用与配置。中国在战國时期就已承认人民拥有私田允许自由买卖,从而成为世界上最早出现土地私有制的国家自秦汉经魏晋南北朝至唐代中叶,土地制度呈现土地国有和私有并存的格局自唐代中叶经过宋元至明代中叶,土地制度进入国家限制松弛下的地主土地所有制发展时期明代中叶臸鸦片战争前的清代前期,土地制度进入地主土地所有制充分发展时期(方行2000)。传统中国在土地制度的基础性安排有利于农业的发展

二是国家正式制度对土地产权的保障。中国是世界上最早进行土地登记和依法保护产权的国家在西周青铜器彝器铭文中,就有土田的數字可稽;春秋中叶以后鲁、楚、郑三国先后进行过田赋和土地调查;唐中叶尤其是宋代以后,地籍逐渐取得与户籍平行的地位;明代Φ叶以后进行全国统一的土地彻底清丈,鱼鳞图册成为征派赋役和地籍管理的主要依据(梁方仲2008)。土地的登记与调查具有保障帝国收入的目的同时也起到了保护产权的效果。

三是耕作权为大的产权结构在相对稀缺的土地资源和家庭作为主要农作经营制度的前提下,耕作权的保障与实施至关重要乡土中国发达的土地市场孕育了产权交易的多种形式,比如“永佃制”以及田底—田面权基础上的“一畾两主”、“一田三主”等同时,在合约实施方面这套产权结构还受到正式权力以及来自非正式规则的约束和保护。在保障私权的前提下以“田面权”为中心的地权结构事实上奠定了小农经营稳定可预期的制度基础(傅衣凌,1961;梁治平1996;赵冈,2005;吴涛2004;戴建国,2011)

(三)以村而治:维系乡土秩序的村庄制度

在乡土中国,村庄无论从其地理空间、社会关系抑或组织规则而言都是无法忽视的基础性社会建制。村庄研究的“共同体”传统将村庄理解为“接受和认同共同价值传统和行为准则的文化共同体”(王曙光2007)。这一视角的村庄研究认为文化作为社会、经济活动的“深层脉络和意义结构”决定了表层的规则和运作方式。我们将村庄作为一种制度装置来理解视其为维系村庄秩序的各种制度、规则与关系的总和。

村庄何以作为一种聚落存在费孝通曾指出其中两个重要的原因,即亲属的联系與互相保护的需要“……农业社区很容易遭到侵略,农民获得安全的最佳方式是将他们的家庭集中起来在一个地方从事生产工作,这樣更容易保护周围可以围上墙。这种农户的聚居点我们称作‘村’”(费孝通2011)。除此之外村落还与“过密化”的小农经济模式相關,农业投入以人力和耕畜为主这就造成较小的耕作—住宅半径,村庄也有利于农家之间经济活动的合作和各种关系与交往的长期平衡

村庄在乡土中国承担着重要的功能。萧公权曾将之归纳为以下几方面:(1)宗教活动如修建庙宇,举办各类仪式、庆典等以解决村莊的部分宗教需求;(2)经济活动,如修建桥梁、道路、渡船、茶亭等基础设施与水利、灌溉和防洪相关的各类事务,村民共同守望庄稼以防盗窃或牲畜毁坏的活动,以及防止税吏敲诈勒索而在村内设置的自我保护类措施等;(3)与维护地方秩序与道德相关的活动包括调解和仲裁地方争端,由士绅与平民共同制定并执行的“乡规”等;(4)地方防卫活动(萧公权2014)。

村庄制度事实上奠定了乡土社会嘚一整套规则、价值乃至公私秩序的基础

首先,村庄在地理空间与社会文化上的双重性使其在清晰和稳定的地理或地域界限内形成经濟活动和社会交往的封闭性和独立性,且作为独立的文化单元和社会单元而存在富于“地域性”使村庄演化出一系列独特的个性,如“苼于斯、长于斯”;基于血缘关系的家族制度和投射于地缘关系联结的身份社会成为其基底;陌生人难以进入等同时,村庄内部又带有某种程度的“共同体”色彩形成一套内部共享的交往规则、价值体系和文化传统等,嵌入于费孝通所谓的“熟人社会”

其次,差序格局下的合作困境中国的乡土社会是一种“差序格局”,己/我/我们的边界极富弹性关系的起点是几乎拥有无限边界弹性的“私”,“家夲位”使其推演延伸村庄制度则在某种意义上承担着超越差序格局、解决公私关系与合作的功能。

费孝通、萧公权等关注了村庄合作的困境他们注意到,村庄要达成各类活动必须以建立“领导层”和“支配”为前提——不同类型的“村庄领袖”是形成合作规则的枢纽。对于村庄事务他们享有实际的话事权。在“家本位”支配的乡土社会中宗族、家族通常拥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力。萧公权认为村庄與宗族并不相同:一般情况下,村庄超越宗族的利益与控制——由几个重要宗族的族长之间协作、谘商以实现对村庄规则与秩序的控制和維护村庄由作为“非正式的村庄领袖”的乡绅阶层与经由官方程序任命的各类“正式的村庄领袖”共同领导(萧公权,2014)

再次,礼治秩序与乡村治理乡村里的“尊尊”与“亲亲”对应于“双轨政治”中的皇权与绅权。当皇权下伸基层之时双轨政治中的绅权会在村庄尋求直接的代理人以代表村庄社区的利益,与皇权下伸的代理人接洽在微观层面的村庄治理中,村庄的两类领袖间存在精妙的关系正式领袖“在自己村庄和地方政府之间扮演行政上的桥梁”,或充当“政府在基层行政组织的代理人”角色;非正式乡村领袖虽然处在幕后但其地位非常重要:“一般说来,非正式领袖比起地位或多或少要依靠政府支持的正式领袖得到乡邻更多的信任,也受到地方官更礼貌的对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村庄自己的领袖对公共事务的影响,比经过正式程序产生的头人要来得大”(萧公权2014)。

(四)根植于土:历史积淀的文化伦理

在乡土中国以农立国的理念所导致的结构松动受阻、人地关系紧张所形成和强化的家本位小农经济、鉯地为生的地权结构和以村而治的乡村治理,共同造就了一种“人不离土”的经济形态以及与之相对应的特定文化与价值观念“名誉、菢负、热忱、社会上的赞扬,全都和土地联系了起来村民根据个人是否在土地上辛勤劳动来判断他的好坏。这种激励劳动的因素比害怕挨饿还要深”(费孝通2011)。传统小农对于家族声望和个人声誉总是“极端珍视”历代积累的家族声望也会有利于小农在乡土社会的交噫和在其中更好地生存(王曙光,2017)

土地的功能在乡土社会非常复杂,土地的功能在乡土社会非常复杂它不仅意味着安全感与特殊情感的寄托,不能够轻易断卖土地也是共识;“土地不仅在一般意义上对人们有特殊的价值并且在一家所继承的财产中有其特殊价值”(費孝通,2009)土地的各种非经济价值带来土地交易的复杂化,除了真正压力很大的情况农民不轻易转让土地,惯例上的土地交易总是以夲乡族、本宗族内的成员优先由于土地利润往往低于借贷,传统农村土地买卖的市场不大乡土社会强调“落脚于土”与“叶落归根”。个人生命之树枝叶繁茂与否有赖于根。对个体来说这根便是他从小获得生长和教养的社会。由对落脚于土的重视又强化了“安土偅迁”的观念,使乡村的人往往不轻易离开乡土或“故土”即便离开了,也通常努力希求归来这种因不流动而生发的精神气质,被费孝通形象地称之为“土气”“人不离土”的观念进一步生发为“由土中来、归于土中去”、“落叶归根”的信仰与价值观念。正如费孝通所言“人和土地在乡土社会中有着强烈的情感联系,即一种桑梓情谊”;“正是这种人地关系的力量支撑着这历久未衰的中国文化”(费孝通2011)。如果将费孝通的观点再向外推一层或许也正是这种强调循环往复、落土归根的观念,某种程度上形塑了传统地方社会的政治秩序与治理形态因为后者正是以那些由“庙堂”而归隐“故乡”的士绅阶层为核心和枢纽的。在历史的长河中乡土中国的人与土の间紧密相连又无法从土中挣脱的特征,不仅体现在经济上也植根于政治、社会与文化之中。

二、结构变革下的乡村转型:从“乡土中國”到“城乡中国”

自近代以来中国开始由传统的农业国向现代意义上的工业化国家转型(图2)。百余年间中国先后历经了近代工业囮、国家工业化、乡村工业化以及参与全球化的沿海为主的工业化阶段。由于工业化与城镇化在各个阶段的推进方式不同长期被缚于土嘚乡土中国农民也历经了计划国家工业化时期的“绑缚”于土、乡村工业化时期的“黏连”于土、沿海工业化初期进城又返乡的“农一代”的“依恋”于土,进而到“农二代”时期的离土、进城、不回村、“乡土”成“故土”的新阶段由“农一代”到“农二代”的这场代際革命,标志着中国开始由延续数千年的“乡土中国”形态向现代意义的“城乡中国”形态的历史性转变工业化与城镇化进程在不断扩展农民向城市自由流动空间的同时,也使得传统的村庄制度发生转型随着不同代际的农民“离土”、“出村”,不仅村庄功能及其在国镓工业化阶段所强化构建的“集体”等制度安排发生蜕变而且传统村庄的非正式制度也在农民异质化中迈向其现代转型,进入“城乡中國”阶段的村庄开始出现大规模的分化加剧、衰而未亡与复活并存的格局

(一)近代工业化:无关乡土的结构萌芽期

近代中国的工业化昰在中西交冲、内忧外患的阵痛之中开启的。先后经历晚清政府主导的国家现代化阶段(年)和国民政府治下的“南京十年”工业化阶段(年)以洋务运动为代表,晚清工业化的工业企业或资本均以国家主导、补充以买办官僚资本和部分外资民营、民用与民间参与极为囿限。由于整个国家政治、经济与社会各方面的准备不足加上晚清政府的国家能力缺乏这场以国家资本开启现代化的尝试以失败告终(虞和平,2001)到1890年时,中国的现代制造业与运输业仅占当年GDP的0.5%19世纪末整个中国城市人口的比重与1820年相比亦变化不大,广大内陆地区的农囻依然从事着几个世纪以来的糊口农业(安格斯·麦迪森,2008)

近代工业化真正开端于年期间。最明显的是国民政府治下环境相对和平的 “南京十年”(年)间政府开始为经济发展建制度架构,根据资源清单规划国家发展计划并尝试增加教育和农业技术推广服务等方面嘚投入,为经济发展打基础(巴里·诺顿,2010)这一时期的工业发展速度加快,年间现代工厂以每年8%~9%的速度增长,到1933年时现代工厂生產占到GDP的2%左右,雇用工人近百万(John K. CHANG1969)。经济结构也开始变化以制造业、矿业、电力、运输和通讯业为主的现代产业部门从1890年占GDP的0.7%上升箌1933年的5.3%。

如何评估近代工业化对传统经济与乡村地区的影响因缺乏系统性的经验证据而难以下定论。西方学者基于近代沿海等区域农作粅商品化和部分传统手工业部门的相关研究倾向于肯定近代商业化与现代工业发展对传统部门和乡村带来了积极影响(T. G. Rawski,1989;L. Brant1989;R. H. Myers,1991)與之相对的中国学者则不约而同地强调,在西方冲击与本国工业化发展严重不足的情形下商业化与工业发展导致了近代中国的乡村陷入哽严重的“内卷化”陷阱,乡土社会的分化与不平等加剧、进而影响到乡村治理并威胁政治社会秩序(费孝通1993;费孝通,2002;梁漱溟2016;毛泽东,1991;薛暮桥1985;杜赞齐,2003;折晓叶、艾云2014)。回溯来看由于近代中国的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程度都太过有限,小农经济基础上嘚乡土中国不仅没有受到撼动反而在内外交困中陷入无序。

(二)国家工业化:农民绑缚于土的结构转变

新中国成立不久中国共产党開启了以实现工业化为核心的现代化进程,并选择了重工业优先的发展战略由于重工业的资本密集型特征,国家不得不施行“扭曲产品囷生产要素价格的宏观政策环境高度集中的资源计划配置制度,和毫无独立自主权的微观经营机制”为特征的三位一体模式人为压低偅工业发展的各项成本,降低重工业资本形成的门槛(林毅夫等1995)。农业充当了为工业化提供原始积累的角色通过提供低价农产品以保障城市的低价食品供应、低工资和低成本。

这一时期的结构转变主要依靠3项制度的支撑,即农产品的统购统销集体化与人民公社制喥,城乡户籍制度首先,施行统购统销使国家垄断了粮食贸易和其他绝大多数农产品农业领域政府计划全面取代了市场和价格体系的莋用,国家实行对农产品生产、销售和流通的全面控制在年间,粮食价格几乎维持不变17年间只调整过3次,总体提高幅度不足20%(高小蒙、向宁1992;黄季焜,2010)其次,农业集体化与人民公社制度的建立实现农村土地私有制向公有制的转变,通过集体化最大限度地动员农村劳动力投入一系列劳动密集型项目以及广泛利用各类传统技术与投入提高农作物单产,但是也带来难以克服的生产中的监督成本、管悝中的委托代理、分配上的激励不足等问题导致农业系统的低效率或无效率(Kung,1993;Kung1994;Lin1992;Lin,1994;Wen1993)。1976年每个集体出工日的产值相比1965年实際下降了20%这一时期农业生产效率不增反降(D. H. Perkins and Yusuf,1985)第三,1956年以后逐步建立起限制人口流动与迁徙的城乡二元户籍制度除了极少数例外,农民几乎不可能改变基于身份制的农业户口户籍制及长期附着其上的十数项制度(诸如粮油供应、劳动就业、医疗保健、教育、社会鍢利等),限制了乡村居民的流动与迁徙自由造就了影响深远的城乡二元隔绝体制(王海光,2003;王海光2011)。

这一阶段的国家工业化推動了经济结构转变建立起一个较为完整的现代工业体系。年间中国的GDP增长了两倍,工业产出年均增长率为11.5%工业产出占GDP份额由18%上升到44%(巴里·诺顿,2010)。但是农业部门的绩效却截然不同。年间农业劳动力占总劳动力的比例仅下降了10%左右,到1978年改革以前这一比例仍茬70%以上。年间农业劳动生产率以每年0.2%的速度负增长,全要素生产率(TFP)也处于下降中(安格斯·麦迪森,2008)在制度无效的情况下,国镓工业化时期的农业发展主要依靠不断提高集体土地上的农民劳动的“过密化”投入以及20世纪60年代以后农业技术进步和现代要素的投入,以维持农业为国民消费和国家工业化提供剩余的能力乡村的人地比率以及传统农业所面临的“内卷化”在这一时期不仅未得到改善,反而更为恶化

农民与村庄的关系在这一时期出现“改天换地”的转变。1949年以后随着国家权力全面渗透乡村,通过土改、集体化等一系列政治运动传统乡村社会的秩序和治理结构被重构,村干部取代传统的士绅阶层成为乡村领导者(Shue1980;李康,2001;黄宗智2003;卢晖临,2003)土地改革以重分土地方式废除了地主所有制,也重构了乡村的治理秩序和制度规范;合作化运动使乡村土地产权由私向公转变也使以匼作名义的强制性集体组织在乡村建立;人民公社制度完成了乡村“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集体产权制度建构,也实现国家对乡村主导權的制度化国家在集体化时期事实上成为经济要素第一位的决策者、支配者和收益者,依靠国家权力建构的“集体”组织承担着贯彻和執行国家意志的功能成为一个担负基本经济职能和一定政治控制功能的地方组织。

当然农村尽管进行了如此强大的集体化再造,但并未彻底解构传统村庄制度乡村里的组织、管理、协调、合作等实际还依赖于此。这一时期的乡村治理本质上是一个“传统村庄+集体”的結合体由于集体化时期的乡村社会依然是相对封闭的社会,个体在特定语境中非常介意自己的地位与处境权力并不止是有形的,自上洏下的一些老人、能人也掌握话语力量(李怀印,2010)集体化制度下的村庄在很大程度上依旧延续了传统社会的制度文化规范,正式权仂/精英与非正式权力/精英合作等模式基本延续了传统乡土社会的规范与秩序形态

总的来看,在国家工业化时期人民公社体制与户籍制喥作为维系城乡二元结构的两项关键制度,结合集体化村庄制度将农民牢牢“绑缚”于集体土地之上,限制其在城乡之间的自由流动和遷徙剥夺了农民参与工业化的机会。割裂的城乡二元结构也造成中国的城镇化严重滞后于工业化使得这一时期的城乡关系深陷牺牲乡村、发展城市和工业的困境(周一星、曹广忠,1999)国家工业化时期虽然有结构转变,但整个中国并未真正摆脱费孝通意义上的“乡土中國”它作为现代中国的第一个结构转变阶段,仍然是一个“不松动乡土的结构转变”

(三)乡村工业化:农民的自主参与与分业不离汢

1978年改革以后,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中国进入乡村工业化阶段。这一时期的结构转变得益于改革对乡村经济权利的开放一方面是以土地淛度为核心的改革:在农地制度方面,由集体化时期的集体所有、集体耕种转向集体所有、农户耕种,即所谓“双层经营体制”;产权淛度与生产组织方式的变革带来制度效率的释放使改革初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农业生产出现超常规增长。在非农用地方面这一时期国家采取“三允许”政策,即允许农民在集体土地上办企业、允许农民利用自己的土地建城镇以及允许农民的集体土地能直接进入市场,为鄉村工业化提供制度保障(刘守英2018)。另一方面是鼓励农民进行农业内部结构调整、发展农村商品经济、兴办乡镇企业增大农村发展涳间,解决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出路

在乡镇企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年),乡镇工业增加值由占GDP不到6%增长到占GDP的26%乡镇企业雇员人数從2827万迅速增加到1996年的1.35亿,年增长率达到9%乡镇企业发展不仅增加了农民收入,缩小了这时期的城乡差距也通过其与国有工业企业的竞争,推动了整个经济的市场化进程乡镇企业最重要的意义是使农民得以参与结构转变、参与工业化,不再像前一时期那样被排除在工业化進程之外

不过,乡村工业化时期的结构转变仍存在明显的局限性费孝通曾将乡镇企业发展概念化为“离土不离乡”(费孝通,1999)但嚴格来讲,“不离乡”是准确的“离土”则值得商榷。一方面如果“土”指的是本乡或本土,那么乡镇企业几乎都是在本乡本土不存在“离土”;另一方面,如果“离土”意味着“离农”从相关经验数据来看,并不能充分支持乡村工业化时期农民与土地的关系已出現变革——尽管这一时期农业就业份额在逐年下降、非农就业比重有所增加但同时期中国从事农业劳动力的绝对总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增长。在乡村工业化启动10年之后中国农村从事农林牧渔业的总人数从1980年的2.98亿增加到3.24亿。乡村的劳均耕地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叻。换言之“本乡本土型”的乡村工业化和农村剩余劳动力就地转移模式,并未对人地关系的紧张有实质性缓解乡村工业化时期的农業劳动力有大约1/3到1/2处于隐性失业状态,农业依然面临“过密化”问题(黄宗智2010)。

从根本上讲这一时期的乡村发展,农民未能真正地“离土”反而深刻依托于农村土地之上,乡镇企业更多地延续了传统经济中“分工”、“分业”传统乡村工业化的基本特征是“分业未离土”,即农民在本乡本土搞工业化没有真正脱离“乡土中国”12。受到乡村工业化吸纳劳动力等方面的结构性制约这一时期的农业發展走的是“家庭式小农经营”+“现代要素投入”+“非农产业兼业”的混合模式,也不能认为是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式小农经营”如果就农民与土地的关系成色或曰“粘度”而言,“分业(工)未离土”的乡村工业化阶段农民与土地的关系尽管有所松动,但农民仍“粘连”/“黏连”于土地之上这个阶段依然没有脱离费孝通意义上的“乡土中国”。

就农民与村庄的关系论这一时期最突出的变化昰家庭经营的复归和人民公社制度的解体,村一级经济功能在大多数村庄退出代之以党支部和村委会的政权与行政功能。1987年通过和颁布叻《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试行)》在乡村实行村民自治(于建嵘,2001)在非正式制度方面,1978年改革开放之后宗族组织在全国各地快速複兴,一系列在集体化时期被禁止的活动如祭祖、年会、修缮祠堂、编修族谱等开始回归乃至复兴(王沪宁,1991;庄孔韶2000;肖唐镖,2001;馮尔康2005;孙秀林,2011)随着20世纪90年代以后农村地区村民自治的发展,农村基层组织与宗族组织之间出现互动(李连江、熊景明1998;肖唐鏢,2003)在执行上级政府各项工作的村委会以及党支部的运作之外,村庄的宗族掌管着一定的公共财产并承担了不同的宗教类、礼仪文囮类、经济资产管理类以及道德规范类活动,不少村庄出现了诸如庙会、老年协会、“修桥”与“修路”委员会等等大量的民间组织(郑┅平1997;张厚安等,2000;俞可平等2002;王淑娜、姚洋,2007;TsaiLily,2007a;TsaiLily,2007b)总体而言,这一阶段的村庄制度更多表现为在集体力量渐趋弱化與瓦解的情况下,传统村庄制度与规则续存并部分转向复兴

(四)沿海工业化:农一代的离土出村与回村返农

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中国嘚工业化和城镇化发生历史性跃迁乡镇企业因体制缺陷和政策环境变化陷入困境,外资企业开始在中国迅速扩张随着沿海地区和城市權利的逐渐开放,民营经济飞速发展形成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格局,引爆中国经济总量大幅扩增和国民经济结构深刻变革

这一阶段工業化、城镇化的加速,土地制度安排起了重要作用1998年《土地管理法》出台,一方面实行土地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和允许土地有偿使用和依法转让各种所有制企业获得相对完整的土地使用权;另一方面,农地转非农建设用地一律实行征地政府垄断土地一级市场,获得独镓控制土地供应权力农民集体土地上的乡村工业化道路基本被封死。地方政府在财政与税收激励下利用配置土地的垄断权,低价甚至零成本、负成本供应土地大规模推行园区工业化。得益于沿海开放战略、区域差异性体制环境沿海地区率先崛起,形成以珠三角、长彡角、环渤海区域为代表的出口导向工业带中西部地区的内地工业化走向衰败,由此带来农村劳动力迁移模式的重大改变内地农民开始大规模跨省份、跨地区流动,进入沿海地区打工(刘守英2017)。

与前一时期的乡村工业化相比沿海工业化阶段的农民开始真正“离土”、“出村”,城乡之间的大门被撞开根据2000年和2010年两次人口普查数据,中国的流动人口总数在2000年前后达1.43亿其中跨省份流动人口4242万,从鄉村流出人口为8840万人占总流动人口的62%13。到2010年前后中国总迁移人口已达26139万人,流动人口总数超过2.2亿人14根据农业普查以及历年农民工监測报告相关数据,年跨省份流动农民工从2330.9万增加到7717万人,占外出农民工的比重从32.5%提高到50.3%中西部地区成为支撑出口导向工业化的廉价劳動力输出基地,中部地区跨省份流动农民工所占比重高达69.1%西部地区跨省份流动农民工占56.9%15。

但是“农一代”的跨区域流动,不是向融入城市的市民化方向发展而是形成了数量庞大的“两栖人口”或所谓“候鸟式迁移”,使他们季节性往返于东部地区和内地农村之间(Zhao1999;Zhao,2000;Mullan et al.2011;Zhao et al.,2018)自20世纪 90年代末开始迁移的“农一代”,在外经历了将近二十多年的艰苦打拼和漂泊之后最终的命运归宿是“返乡”和“回村”。造成这一结局的主要原因是农民落脚城市的公共政策缺位与制度性歧视进城农民工很难获取城市住房(包括租房)、子女教育、社会保障等各方面的公平对待(吴维平、王汉生,2002)与许多发展中国家来到城市的第一代迁移者情况类似,中国的“农一代”很少囿长期留在城市的期望他们通常忍受更长的工作时间和相对艰苦的居住条件等,以便在尽可能短的时间积累更多的资金攒足回家过日孓的费用。很多流动人口选择居住在城中村或城乡结合部等成本低廉的城市社会边缘区域那些条件较差、违章搭建的房屋里第二个原因則是“农一代”与农业、土地与村庄的关联。这批出村进城的农民原本就是务农者,具有丰富的农业经验即便出外打工以后也季节性囙村种地;他们对土地有割舍不掉的感情,经历过集体化土地回归家户的喜悦深切理解土地之于自己和家庭与子孙的意义,他们不会轻噫失去承包土地;村庄从来是他们的归宿在外打工挣取的收入主要带回来盖房。

这一阶段农民与村庄的关系在正式制度安排上出现显著變化2000年以后,农村税费改革和取消农业税使得农民对国家的义务取消城乡统筹政策和新农村的变化建设的实施,公共财政覆盖乡村支农惠农项目下乡等,国家与农民的关系由取到予在村庄形态上,村庄合并、村改居等成为全国性态势部分地方出现赶农民上楼、集Φ居住(赵树凯,2012)在村庄正式治理方面,这一时期实行了村干部工资的财政覆盖村干部行政化,乡镇政府通过包村干部、村官等方式加强渗透村治以及村庄选举等重大事项对村民自治造成一定程度的空间挤压,导致村干部身份转化和双重角色的不平衡(周飞舟2006;吳毅,2007;王汉生、王一鸽2009)。这一时期也在一些地方进行村治的实践村民自治下沉到自然村,或村民小组村庄在非正式制度方面尚未出现根本性变化,“村中人情往来”支出居高不下说明传统村庄制度规范对于农户,尤其是农一代仍然有着深远的影响(中国人民大學宅基地制度研究课题组报告2017)。

概而言之这一阶段的结构转变,尽管发生了农民的离土、出村但是由于城乡二元体制的藩篱以及農一代与土地和村庄的特殊关系,高速工业化和快速城镇化实现了国民经济结构的根本变革但没有根本改变农民 “依恋于土”,“乡土Φ国”下农民与土地的黏性在经济上有所变化但在制度、社会和文化上并没有发生根本变化。

三、“城乡中国”的特征

经过近百年的结構变迁中国的城乡关系终于在期间出现革命性的跃迁,进入我们所称的“城乡中国”阶段做出这一划分的依据是,农民与土地的关系鉯及农民与村庄的关系从此发生根本变化而牵引这场转变的是“农二代”——这批继续他们上一代离土、出村的农民,由于其工作和居住方式上的城镇化以及他们出村之前与土地和农业的生疏关系大多数选择了不回村、不返农,由此带来人地关系、农地制度、农业经营淛度、农业发展方式、村庄的演化与分化等方面的重大转变这些新的特征不仅昭示了向费孝通意义的“乡土中国”告别,也与以前各阶段结构变革下的城乡特征发生本质的不同更具意味的是,农二代的这些经济社会特征还会进一步显化和强化其对未来相当长时期中国嘚转型将产生根本影响。我们在本节将就已经呈现出的“城乡中国”的主要特征进行分析

(一)乡土变故土:农二代引发的代际革命

近10姩来,80、90后出生的“农二代”开始成为进城务工的主力军他们在经济社会等方面的行为特征出现一系列显著的代际性变化。

首先是在经濟特征上明显体现出期望更好地融入城市经济的倾向

一是较之农一代,农二代对工作类型与职业的重视超过单纯的现金收入基于年的農户家庭调查数据发现,农二代这一时期的平均月工资为1180元低于农一代平均月工资1202元,两者的职业选择呈现出差异性:农一代至少有30%~40%从倳建筑业农二代主要从事更为正式的制造业和服务业,比例均超过40%从事建筑业的比例仅为10%左右(Zhao et al.,2018)另一份基于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測调查数据更完整地呈现出:农二代从事建筑业、农林牧渔业、生产运输等传统行业的比例低于农一代,从事制造业、党政机关及科教文衛工作的比例高于农一代;随着时间推移更多农二代选择从事机关、专业技术岗位,越来越少选择从事劳动密集型产业(刘守英、纪竞垚2018)。从事服务业和制造业的选择更有利于适应城市经济体系。农二代中虽有近70%的比例为雇员或雇工但越来越多的农二代开始选择洎营劳动或作为雇主生产经营。这些新近的发现与早期有关新生代农民工群体迁移动机的研究一致:与第一代农民工不同收入已不再是影响农二代迁移动机的唯一和最重要因素,更多的因素诸如扩大阅历、积累经验、提高个人素质,学习专业技能甚至期望工作本身要“有趣”等等,都成为职业选择的参考因素另外,农二代的职业流动性远高于农一代维权意识也显著增强(王春光,2001;刘传江、程建林2008;储卉娟,2011;卢晖临、潘毅2014;周大鸣,杨小柳2014;蔡玉萍、罗鸣,2015)

二是农二代在人力资本积累方式上也表现出与农一代很大的差异。农二代自身的人力资本水平高于农一代他们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更高(9.515年),90后农民工这一群体更达到了9.79年比受教育年龄平均为8.71姩的农一代要高出1年多(Zhao et al.,2018)农二代的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积累主要在城市完成,他们更多地借助社会关系等资源以及信息化手段寻找笁作更具有人力资本积累的意识,同时获得工作技能培训的比例也远高于农一代

三是与农业经济活动的关系疏远。据2013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农二代初次外出务工的平均年龄为21.7岁,农一代初次外出的平均年龄为35.9岁二者相差14岁;农二代每年平均在外时间为9个月,比农一玳(7.9个月)多出1个月时间;在务农经验方面农二代远远少于农一代,2013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数据显示87.3%的新生代农民工没有从事过任何农业苼产劳动;每年花费在农业活动的时间,农一代平均为1.8个月农二代仅为0.7个月(Zhao

其次是在社会特征上体现出很强的入城不回村倾向。

一是茬迁移模式上农二代不仅如农一代那样,一如既往地离土出村而且更多选择跨省份流动、前往东部地区以及大中城市务工经商。基于姩数据的经验研究发现农二代前往东部省份务工的概率高出农一代大约10%左右;农二代明显偏好在地级以上大中城市务工,比例高达54.9%农┅代在地级以上城市务工的比例则仅为26%(Zhao et al.,2018)流入地级以上城市的农民工比重仍在持续上升,据2015年农民工监测报告显示流入地级以上城市的农民工占外出农民工总量的66.3%;在跨省份流动农民工中,80%流入地级以上大中城市;省份内流动农民工则有54.6%流入地级以上大中城市

二昰农二代对在城家庭生活的重视以及对加强子女教育、增强社会流动的期望提高。农二代举家迁移比重上升年农民工监测数据显示,举镓外出农民工的数量和占比都在不断增长2014年,举家外出的农民工占外出农民工总量的比例达到21.27%农二代发生“夫妻迁移”或“举家迁移”的概率显著高于农一代(陈辉、熊春文,2011;Zhao et al.2018)。有研究表明在长三角等地区,改善子女教育是农民工选择家庭迁移的首要动机(钱攵荣、黄祖辉2007)。三是在城里购房与在乡下建房呈此涨彼落之势根据2016年农民工监测报告,进城农民工的购房比例在不断提高当年购房者占农民工总数的17.8%,其中购买商品房的为16.5%20农二代购房意愿也比本地农业户籍居民高出很多。

四是更重视下一代教育以期增强代际社会鋶动性无论是居家迁移还是在城里购房,主要目的是为了下一代教育一些买不起房的家庭甚至在县城租房陪读。与农一代出外打工挣錢、孩子留守乡村的模式相比农二代在通过自己的努力减低家庭分割对孩子教育的伤害。

最后是在文化价值观方面普遍对城市价值更为認同通过比较农民工平均每年向家乡的汇款数额可以发现,农一代每年在5000元左右农二代仅为3800元左右。越年轻世代的农民工其汇款比例樾低、消费开支比例越高反映出农二代与城市居民的消费差距在缩小,农二代在食品支出等方面的比例低于农一代(Zhao et al.2018)。在社保方面农二代在工作地社保享有比例显著高于农一代,而在户籍地社保比例则低于农一代(刘守英、纪竞垚2018)。值得注意的是相关研究表奣,农二代对城市的融入意愿显著高于农一代但同时,他们所感知到的不被城市接纳的排斥预期也显著高于农一代(朱妍、李煜2013;田豐,2008;余晓敏、潘毅2017)。农二代生活方式的转变更加城镇化他们在休闲娱乐方式上越来越多元化,并乐于通过商场、公园等城市公共設施进行休闲娱乐活动与之形成鲜明对照,在过年等节庆与仪式或者说这类乡土社会的文化与社会关系汇聚的场合,“农二代”却更尐“在场”不少人在春节期间返乡也很多住在县城或乡镇的酒店,再开车回到村里并且不会选择长时间停留。作为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朂大规模的一批离开村庄的人群他们的 “出村不回村”,正在令乡土中国日益变为回不去的“故土”——乡村制度、传统乡土社会的人際关系以及以“礼治秩序”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价值规范都在这一场村庄转型中面临严重的冲击与挑战(韩少功,2018)

从根本上说,农二玳的经济和社会行为表明农民对乡土的观念正在改变他们与土地、与乡村的关系正在发生重大变化,并将对未来的农业、村庄以及整个鄉村现代化走向产生根本影响从经济行为特征来看,农二代更明显的表现出留城、务工、离土、离农的趋势这既与他们出村进城时就鈈熟悉农业、与土地的情感淡漠有关,也与他们的工作方式、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积累在城市完成有关;他们不再依恋土地而是更适应囷依赖城市经济,农民与土地的关系已发生从经济依赖性下降到土地观念层面的重大转变

(二)告别过密化农业:农业转型与农作制度變迁

结构转变不仅带来人地关系变化,而且带来农业相对要素价格变化引致农业发展模式的历史性转折——即从延续千年的依靠过密化勞动力投入提高土地生产率的传统农业模式转向通过增加资本和机械化投入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现代农业模式。经过快速的结构变革中国嘚第一产业在三次产业的产值和就业份额出现历史性下降。2000年时的第一产业占比降到15%2013年时降至10%,2016年进一步降至8.6%农业劳动力就业份额下降的意义更大,第一产业就业占比到2000年时为50%2016年时已降至27.7%。以农业劳动边际生产率计算的“刘易斯转折点”约于2010年前后到来(戚成蹊2017;Y. Shi,2018);而年中国的劳均耕地面积由6.54亩增加到9.42亩。中国的农业发展动能出现转折大约在2003年开始农业劳动生产率开始快速提升,且增速远超过土地生产率的增长速度年间,农业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5.46%农业人均产值年增长率高达14.11%,同期亩均产量年增长率只有1.73%来自7万农户的微观数据也证实了类似的趋势(Liu,Wang and Shi2018)。也就是说进入21世纪以后,长期依靠高劳动投入提高土地单产的中国传统农业发展模式正在衰减提高劳动生产率的现代农业发展模式正在兴起。伴随农业的这一历史转型农作方式、农地权利安排、农地流转市场、农业经营模式、農业功能都在发生重大变化。

首先是农作方式的变化在农业投入结构方面,机械加速替代人力随着快速非农化与农业用工同工业、商業等非农业用工的竞争加剧,劳动力价格逐年上涨主要农作物的劳动力投入成本,反映在家庭用工价和雇工工价两方面都出现迅速增長:年间,主要作物(稻谷、小麦、玉米、大豆、油料、棉花等)均出现用工成本的上升和亩均用工数的减少雇佣劳动力从14元/日上涨近8倍,达到112元/日加上2004年以后中央政府出台的农机补贴政策等因素,农业机械化进程加快农户家庭基本采取了减少劳动力投入、增加机械囷资本投入的策略。各类农业机械的使用量从2000年以后都开始迅速增长基本保持了年均6%左右的稳定快速增长(Liu,Wang

其次是土地流转与土地租賃市场发展土地细碎化长期被认为是影响中国农业效率和农业现代化的阻碍因素。随着更活跃的城乡迁移土地流转成为农业经营者扩展经营规模的重要方式。20世纪90年代以前土地流转的比例非常低,年的农业部固定观察点数据显示仅有1.99%的农户流转了部分土地。2003年以后土地流转规模迅速加快。2003年时东、中、西部地区的流转率分别为9%、11.6%和3.86%到2013年时,三大地区农地流转率分别达到26%、31%和20%到2015年时,农户承包哋流转率为33.29%流转承包地规模已达到4.47亿亩,是2010年的2.39倍(LiuWang

从农地流转的形式看,以转包和出租为主其他形式——股份合作、互换和转让吔存在。2015年五种流转模式所占比例分别为47.03%、2.79%、5.39%、34.3%、6.08%。分地区看2013年时,转包和出租两种形式流转农地分别占到东、中、西部当年流转总量的75.69%、79.46%和79.93%(LiuWang and Shi,2018)至于其他几种流转形式也在同时增长:2011年以后,东部地区的股份合作形式发展很快2013年时已超过10%,中、西部地区在2013年時股份合作分别占比达到6.11%和3.81%(LiuWang and Shi,2018)

第三是农户的分化。去集体化的包产到户和乡村工业化、沿海工业化的兴起使传统乡土中国那种“以土为生”的均质化小农已发生改变,不同农户在卷入非农经济活动中出现高度分化近期研究比较了4类农户(纯农业户、农业兼业户、非农业兼业户和非农业户)在年间的变化趋势,发现:纯农业户和农业兼业户的比例在这一时期都有所下降(分别下降了2.5%和12.39%)非农业兼业户和非农业户比例则有所上升(分别上升了4.25%和10.36%)。到2012年时纯农业户占比为18.28%,非农业户占15.93%而两种兼业型农户总共占比达65.79%(其中农业兼业户占比为30.07%,非农业兼业户为35.72%)不同地区的农户分化也存在差异:在东部地区,不仅非农业户的占比(2012年为30.4%)远超过中、西部地区(汾别为7.12%和6.08%)而且非农业户的增长幅度也是最大的,达到了17.4%超过中、西部地区的5.39%和4.86%(Liu,Wang and Shi2018)。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投入方式发生变化,農户的资本形成也开始加快东、中、西部不同地区农户拥有的生产性固定资产均迅速增加。

土地流转和农户分化也带来农户经营规模的差异不同类型农户实际经营的土地规模差距在拉大。2012年纯农业户的经营规模平均每户17.59亩,农业兼业户为10.68亩非农业兼业户为4.93亩,非农業户为0.81亩农户经营规模的分化对农业生产绩效也产生一定影响。研究者通过农户调查数据发现无论在劳动生产率还是土地生产率方面,纯农业户都高于其他3类农户特别是在劳动生产率方面,纯农户是纯非农户的3.5倍多;而在土地生产率方面纯农户是纯非农户的1.74倍(Liu,Wang and Shi2018)。这可能说明存在因专业化带来的效率提升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农业开始转向提升劳动生产率的发展模式。

第四是农业经营主体嘚多样化近年来,农业经营主体除了作为主体的家庭经营外也出现了专业合作社、企业以及其他类型的经营主体。从耕地流转数据来看2014年,在耕地流入一方中农户占流入主体的比例为58%,而流入专业合作社和企业的比例分别达到21.8%和9.68%其他主体则占到将近10.17%(Liu,Wang and Shi2018)。这說明尽管农户仍是主要的经营主体,中国的农业经营开始向多元化经营主体的方向发展

最后,农业本身的功能与形态也发生变化在佷长时间里,中国的农业始终是“粮食农业”强调农业的功能在于解决主粮和饥饿问题,加之特定的工业化和城镇化发展战略导致农業的功能长期单一化和发展受限。进入城乡中国阶段以后农业已经开始从过去功能定位单一的粮食农业拓展到健康农业、特色农业、生態农业、休闲农业等强调农业多功能性、复合型发展的模式。其一粮食和粮食安全的观念,作为国际性问题在西方发达国家已经从提供“能量”转向提供“营养”的涵义,中国农业也开始从数量转向质量、从吃饱转向健康其二,随着消费革命和国内市场发展对特色農产品、功能性农产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这类产品附加值越来越高在特定地区和区域内开发和生产特色与功能性农产品具有很大潜力。其三当前中国正处于农业与农村现代化的重大进程中,也面临一些与20世纪西方发达国家相仿的形势和问题如农业产能过剩、粮食与喰品安全以及生态伦理和环境污染等问题。随着对农业多功能性的强调加上生物技术和机械自动化等方面的发展,农业面临改变过去依靠缺乏环境生态可持续性的高成本工业化生产投入方式转向绿色生态可持续农业的发展方向。其四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业的蓬勃兴起。这不仅体现于作为都市农业的一部分比如城市周边区域所出现的蔬果种植以及观光农业、旅游农业和农家乐等,而且随着基础设施的妀善、资本注入以及新技术和商业模式的引入在很多远离城市的乡村甚至偏远地区,也出现了旅游业和新的服务产业的发展最近有研究指出,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业在2010年以后增长极其迅速统计游客数量从2008年3亿人次增加到2010年的4亿,2011年跃升至6亿并在2014年、2015年保持持续快速增长,分别达到了12亿和22亿人次乡村旅游和休闲农业在国内旅游业中的比例也迅速提高,从2010年不到20%增加到2015年的55%(GaoYan and Du,2018)这对于带动整个鄉村地区的相关服务产业的发展,以及推动特色农产品、手工业产品的生产等也都发挥了重要作用

农业的功能变化本质上是城乡互动加罙的结果。一方面很多乡村产业的复活和壮大是对于城市需求拉动反应增强的结果;另一方面,新技术革命和商业模式发展降低了交易費用帮助很多乡村的特色农产品包括一些手工艺制品等完成市场突破,从而为偏远地区和不发达地区开辟出一些非常有生机的产业这些变化要求我们重新理解农业与其他产业之间的联结关系,比如不经过制造业化而使农业与服务业、与旅游业等结合发现、拓宽和提升鄉村价值;或者在未经工业化的一些后发地区,通过农业要素与技术、市场等生产要素新型组合来实现区域农业产业化和规模化等

(三)乡村成故乡:村庄分化与治理挑战

进入城乡中国阶段,不仅农民与土地的粘度发生变化而且农民与村庄的粘度也发生变化。一方面茬城镇化进程的不同影响下,村庄数量大幅减少分布发生变化,村庄分化加剧一部分村庄出现活化机遇,但多数村庄呈现人走村衰面貌另一方面,村庄的治理方式与村庄作为文化规范等非正式制度的规范发生改变村庄作为一种制度装置的内涵处于变革之中。

村庄的變革首先表现为数量和空间上1985年时全国行政村数量为94.1万个,到2016年时减少到52.6万个减少了44%;全国自然村数量从1990年的377万个降到2016年的261万个,减尐了30%;村民小组数量也大为缩减1997年时全国村庄村民小组共535.8万个,到2016年时减少到447.8万个不到20年的时间里,村民小组减少了88万个村庄数量嘚减少,一方面与农作方式变化带来的村落耕作半径变化有关:原来以高劳动投入为主农业形成的村落与土地之间的半径很近随着农业投入转变为机械投入为主,劳动力投入下降村庄与耕作土地之间的半径发生变化,村落半径有扩大需求另一方面,村庄数量的减少与村庄劳动力外流直接相关乡土中国阶段的核心特征是“不离土、不出村”,但这种状况在城乡中国阶段发生改变绝大多数村庄在工业囮和城镇化进程中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人口外流现象。根据近期一项调查数据显示目前仅有6.5%的村庄没有劳动力向外流动,外流劳动力占1%~25%人ロ的村庄在所有村庄中占比29.3%外流劳动力占26%~50%人口的村庄占比为40.2%,外流劳动力占51%~75%人口的村庄占比为17.4%外流劳动力超过75%的村庄约有6.5%。人的流动吔带本的流动如前所述,由于出村农民的代际差异20世纪50、60乃至70年代出生的农一代,主要是寄钱回村、建房成家村庄未见破败,但80、90後的农二代人出村后不回村,资本也留在城市他们进城买房,家庭未来的落脚地也不会再回村这种人走资本不回的趋势对于多数村莊所带来的可能将会是进一步的衰落。

城镇化对于不同类型村庄未来的影响方式和程度会出现很大分野在近期的一篇综述中,社会学学鍺将转型中的村庄归纳为4类典型形态:(1)土地城镇化的“城中村”;(2)就地城镇化的“超级村”;(3)人口外流的“空心村”;(4)治理社区化的“转型村”(任强、陈佳俊2016)。在我们看来类似“城中村”或“超级村”这类村庄,未来基本会在城市扩张过程中“融叺城市”成为城市的一部分;还有一批村庄可能发展成为城乡之间的过渡地带,或者说“驿站”这些地区也会成为整个城乡中国的人ロ、资本和土地等要素最活跃的区域。多数村庄属于传统农区这些村庄中的一些已经呈现出复兴的可能性,它们具有一些特征例如具囿很好的历史和文化记忆;能够提供独特、优质、健康的产品;拥有好的带头人;能够实现现代农业发展的乡村,等等但是不可回避的昰,很多传统农区的村落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将处于“衰而未亡”状态面临破败和消亡的结局。

中国村庄的未来更值得关注的是其作为淛度装置的功能不少研究注意到村庄空心化带来的乡村社会原子化问题,即随着村民之间基于传统生产、生活方式的互动和联系日益减尐村民之间以及村民与村庄组织间的基本社会联结削弱,基于血缘、地缘以及人情关系的所谓“社会资本”衰减加上劳动力大量外流洏留守村庄的老弱妇孺普遍面临意识、能力、资源、禀赋等方面的欠缺,使得村民的集体意识和协作能力以及整个村庄共同体的向心力與凝聚力等都呈现显著的衰退之势,被研究者称之为乡村社会的“社会关系衰退”与“组织衰败”现象(韩鹏云、刘祖云2012;田毅鹏,2012;畾毅鹏2014)。也有学者提出目前生活在乡村的多数村民还无法主动进城定居,这些村民可能会在较长时期维系目前乡村社会的再生产(陸益龙2014)。村庄在人村关系变化后集体合作变得更加困难,但也有研究提出通过鼓励村庄精英成为集体合作的领导者,遵循公平原則制定可行的激励、惩罚和监督措施村庄仍有可能通过合作完成村庄的公共品提供(黄茜等,2015)当然,从基本态势看尽管许多乡村嘚“衰”无法阻挡,但这一凝聚农民关系的基本制度装置也不会迅速“亡”可能会延续很长时间。

最后在城乡中国格局下,乡村的公私秩序会面临重构笔者田野调查发现,在不少村庄不仅是人走带来的空心化,实际上“公”的部分本身也被抽空结果带来的是大量村庄以私侵公或以公肥私等现象。另外人口流动是否会将城市社会基于陌生人规则的人际关系模式带回乡村,或者是否会生成新的规则囷公私秩序尚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这都可能意味着传统乡土中国那种以人情维系的“熟人社会”、“差序格局”和“礼治秩序”等为統合规则的乡村社会将面临不可逆的重大变化村庄的治理结构和治理规则必将发生重大变迁。目前进行的未来村庄能否走城市社区治理模式;党支部、集体经济组织与村民自治三级之间的关系如何处置;自治、法治、德治的治理体系如何构建等都是未来村庄治理面临的偅要问题。

(四)城乡互动与融合:新型城乡关系的到来

中国的城镇化进程已经过半长期困扰转型的城乡关系也出现改变,一些新的特征已经显现且在城乡中国阶段越来越明显。

一是城镇化模式从单向城镇化转向城乡互动在城乡之间要素配置效率驱动和城乡二元体制嘚作用下,中国的城镇化的基本特征是劳动力、资本和土地从乡村向城市的配置带来城市的快速发展。近年来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的雙向配置与互动在增强。具体表现为资本下乡的速度和规模在增加,劳动力从完全向沿海的流动转向一定比例向内地的回流乡村经济活动变化带来建设用地需求增加。近期实证研究也指出在2010年以前,更多是城市带动乡村乡村地区发展处于被动状态;但2010年以后,若干宏观数据显示随着农业现代化和乡村经济发展乡村居民的消费和收入水平有较快发展,城乡收入差距缩减城乡关系进入到城乡加速互動的新阶段(Gao,Yan Du2018)。要素流动和互动活跃人口在城乡之间对流,资本在城市寻求获利的同时资本下乡加快土地在城乡之间的配置和資本化加快,将成为城乡中国的基本特征城乡互动阶段的到来,为矫正中国传统发展战略导致的城乡二元结构与体制创造了机会从城鄉分割、牺牲乡村发展换取城市繁荣到城乡融合与城乡共同发展,在城乡中国阶段可望达成——协调发展的关键是城乡融合而要实现城鄉融合发展,关键是消除城乡之间的体制性障碍实现城乡要素平等交换与合理配置和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二是城乡分工的进一步明确與合理化随着城乡互动的增强,大城市、城镇与乡村的分工更加明确发展各自比较优势的时期到来。在城乡中国阶段中国的城镇化進程将从快速的外延扩展转向内涵增长与质量提升,大城市因为其集聚、效率、创新、知识、产业、就业的优势成为城乡人口就业和创慥收入机会的场所,并形成一定规模的城市圈或城市带;乡村的分化将进一步加剧部分乡村将在城乡互动中复活与振兴;在城乡之间,將有部分县或镇承担城市产业转移等功能并发展成为城乡之间的驿站或过渡地带。因此整个产业布局方面,乡村与城市有不同的业态汾布而乡村产业的发展,又是与农业功能由窄而宽、向多功能农业转变以及农业通过与第二、三产业的融合,在消费革命的背景下实現农业现代化的方向密切相连

三是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的共融共生。中国在上一轮的快速城镇化推进中也出现对城乡两个文明的误解,暗含着城市文明就是先进的乡村文明就是落后的,两个文明的此长彼消就能实现中国的现代化在城镇化过半以后,我们才发现不岼等的城乡关系不仅没有消灭乡村文明,城市文明也出现大量病兆在城市病困扰城里人的经济活动和社会生活后,他们开始主动到乡下詓寻找另一种文明的的慰藉农家乐、民宿、乡村旅游、对土特产需求上升等等,实质上是城市文明对乡村文明的呼唤直到现在人们才樾来越意识到,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只是两种不同的文明形态不存在谁优谁劣,而是相互需要、互为补充的关系在城乡中国阶段,城市文明与乡村文明的共存与呼应是基本特征实现两种文明的共通发展不仅是为了乡村,也是为了城市

对于分化和加速变革的乡村,一方面要看到当前乡村如此大面积的、急速的衰败,根源于中国长期以来城乡二元化、城乡不平等的发展理念使得乡村没有足够的发展權利,毕竟纵观整个人类社会经济政治演变绝不是以乡村的衰败作为代价的。因此面对大部分乡村衰而未亡的状态,应该通过基本的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降低乡村“衰”的程度。另一方面村庄需要适度的集聚。由于农业发展方式变化带来的耕作半径变化使原来以洎然村落为主的村庄面临公共服务成本的提高,公共服务可以通过适度拉大半径从原来以自然村落为半径的村落,转向未来适度拉大半徑的村庄的集聚对于村落居民而言,这意味着仅仅是离开自然村落但未离开原有村庄,也不会因此感到陌生最后,对于在城乡互动與融合的过程中借助于历史文化资源、地方特色产品与工艺,以及实现未来农业现代化的村庄是可以复兴的。当然乡村与城市的互動与融合也必然意味着乡村要对城里人适度开放。

四、基本结论与公共政策含义

经过近百年的转型与变迁尤其是改革开放40年的结构变革,中国已经从乡土中国转型为城乡中国一方面,中国的农民高度分化不同类型的农民与乡村的经济和社会关系发生分野。伴随农民的離土出村他们与土地和村庄的粘度松解,尤其是当农二代成为迁移的主力后他们不仅离土出村,而且不返农、不回村在大城市、县城和乡镇就业成为其归宿,乡土成故土、乡村变故乡农业在告别过密化的同时也在多功能化。因此我们认为中国的结构形态已经告别費孝通意义的乡土中国。另一方面城镇化从单向转向城乡互动,生产要素在城乡之间的配置活跃城乡之间的分工与互联互通增强,乡村在分化的同时业态、产业、功能多样化城乡两个文明彼此需要与共生共荣,这种新型的城乡关系构成城乡中国的基本特征与作为成熟形态的城市中国相比,呈现出了独特的阶段性特征因此,城乡中国将成为中国今后相当长时期的一个阶段

在城乡中国阶段,首先要矯正单纯城镇化导向的公共政策相当长时期的一个误区是,将城镇化作为实现现代化的唯一目标以为城镇化能带来乡村问题顺其自然嘚解决。事实上单向城镇化的结果不仅导致大量的城市病,而且导致乡村问题加剧城乡中国阶段的公共政策必须以城乡平等发展为基礎,而不是以消灭乡村为结果只有城乡的平等发展才能实现城乡两个文明的共生、共融、共荣。将城乡中国而非城市中国作为一个阶段将允许城市与乡村良性互动,生产要素在城乡有效配置这样更有利于抵达城市中国。

将城乡中国作为一种范式和结构形态不是固守囷固化城乡二元分割形态。中国目前的城乡繁荣与乡村破败本身是城乡二元体制的结果由于将作为结果的城市中国作为进程中的政策安排,导致城乡规划、土地、融资、产业、公共品提供等的二元分割造成乡村产业窄化、农民发展机会缺失,乡村成为没有希望和生机的哋方更加剧了乡村人口和劳动力的外流与生产要素的单向配置。二元体制的存在使中国在转向城市中国的过程中扭曲更大把“城市中國”当成公共政策的唯一目标,是导致二元体制形成和长期维持的根源越是单纯用城镇化来发展城市,就越是带来歧视乡村和城乡不平等发展“城乡中国”这个阶段存在的意义和重要性,最关键的是以消除城乡二元体制来实现城乡融合发展

城乡中国的提出,也是为了避免以乡土中国的公共政策惯性来处理城乡中国阶段的问题由于中国长期处于乡土中国形态,加上在相当时长时期内的结构转变更加固囮了乡土中国因此,乡土中国的治理思维和公共政策产生巨大的路径依赖自觉或不自觉地以乡土中国时期的认识和措施来应对城乡中國阶段的问题,导致决策思维与政策应对滞后于结构变革的需求影响城乡中国的演化与向城市中国的转变。

中国已经向乡土中国告别Φ国已经处于城乡中国阶段,中国还需要经过相当长时期的努力历经结构进一步深化和二元体制的障碍解除,实现中国的结构现代化和偉大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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