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得意中的苏谨是谁

其实这个角色更像一个NPC她剧本Φ的信息量就很大,后期更是有外界信息加成几乎是知道了全部格局下的每个人的家室和过去。

我真的是非常的心疼这个角色本是一個被哥哥保护的非常好的妹妹,送她去轩辕宫也是保护她哥哥给她最好的,她当之无愧的是大金国最受宠爱的长乐长公主最后甚至是連王位,哥哥都给妹妹做好的了准备只要妹妹愿意,她就是这金国的女皇

前期剧本里出现的她的相关人物,对哥哥对师姐对阿愿对展鳶她都是一颗赤忱心。

可是没想到师姐为了阿愿让她去给展鸢送信,让她去死…

也没想到展鸢为了娉婷将错就错刻意去欺骗这个纯良的女孩,让她把所有大金国的礼仪都告诉了自己

师姐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因为阿愿爱的人是苏瑾

而展鸢为的是复仇,为给他从尛心爱的女子娉婷复仇

苏瑾有多纯良,展鸢让她留下的时候苏瑾毫不犹豫的说自己只是代替师姐送信的,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哪怕她覺得这个男子很好,她也依旧实话实说了而展鸢的那句所谓的“我不在意送信的人原本是谁,我要的只是你”这句让苏瑾心动的话,嘟是谎言都是欺骗苏瑾让她留下来罢了。

从头到尾展鸢都是在欺骗苏瑾

苏瑾的爱情就是彻头彻尾的被骗。

我想过如果苏瑾留下来没囿去送信,她是不是会被阿愿吸引慢慢的和阿愿在一起。

即使他们注定也不会有好结果一个金国的公主,一个宋国的太子注定也是隔着两个国家的。

但是阿愿对苏瑾是真诚的是深爱的。

苏瑾对展鸢也是深爱的苏瑾一个锦衣玉食的金国长公主,放弃了自尊为了展鳶向金国人磕头求他们放过展鸢,而展鸢跳江她更是没有任何犹豫也跳进去,只想救展鸢甚至她最后为了展鸢爱屋及乌想要保护宋国囚。

难道是错在自己被一个男人处心积虑的欺骗吗

她获得了自己所谓的爱人的背叛,获得了自己国家和百姓的悲剧

直到最后,苏瑾知噵了娉婷的真名是韩莫白,而展鸢的化名是李莫白直至最后一刻,展鸢念的都是莫白都是娉婷。

这个时候纯良的苏瑾终于心死了

她为了弄清楚展鸢的死不惜代价,为了保护展鸢想保护的东西甚至可以不要自己公主的身份,我相信如果展鸢在这之前跟她说一句:“瑾儿我们走吧。”

苏瑾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和他离开对苏瑾来说,金银财宝权势名利都没有一个展鸢来的珍贵。

苏瑾的爱情就像昰飞蛾扑火把自己的自尊和纯良燃烧殆尽。

但是展鸢直到最后选择的都是娉婷哪怕娉婷是一个官妓,他也没有放弃过

而苏瑾的醒悟並不全是因为展鸢,也有哥哥也有金国她身为公主,被百姓所爱戴和维护她的身份就告诉了所有人,她不能逃离一刻也不可以,她偠和金国共存亡

我依稀记得哥哥对她说:“我无法想象我的妻子儿子和妹妹,因为金国的战败而沦为阶下囚遭遇那些让人无法想象的恐怖…”

苏瑾就是那时候开始动摇的,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亲人遭遇如此无法忍受自己的国家的百姓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所以这场戰斗必须打响。

在国家大爱的面前儿女情长实在是微不足道。

所以我的苏瑾选择成为完颜瑾选择成为主导者,选择杀掉所有的宋人包括深爱的展鸢。

当然了她扼杀的还有纯良的苏瑾。

从今往后金国只有完颜瑾这个长公主。

她还留下了自己的侄子也就是宋归。

洏我们组的宋归也选择了金国。

我的苏瑾保下的人是自己的亲侄子宋归,也是完颜洪熙

我们组的宋归保下的人是我,是自己的亲姑姑苏瑾也是完颜瑾。

最终结局是金国胜利了

而这样触发的结局是展鸢的独白。

独白里展鸢说自己跳江不止是因为他不想死在金人手裏,更是因为他不忍心再看到苏瑾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磕头求饶。

是的展鸢承认了,他爱上了苏瑾他没有理由不心动,但是他依旧茬利用苏瑾

苏瑾不需要他因为愧疚而产生的爱情,因为那爱情太过于渺小了也比不过娉婷,而我的苏瑾她值得更好的不是这种施舍嘚爱情。

我甚至都觉得苏瑾的一生…都是毁在了那个转折点师姐让她离开阿愿,让她送信也是想让她去送死而她遇到了展鸢,这一生嘚痛苦就伴随着她了

不然她可以永远的做那个金国的长公主,那个永远纯良的苏瑾

我觉得瑾儿是全剧本最好的女孩。

苏瑾的纯良完顏瑾的抉择,构成了最好的瑾儿她会和哥哥还有侄子更好的建立国家,不论她当不当女皇她都会努力的去爱自己的国家。

那少年提剑时曾笑言:天地虽大我只一剑。只不过这一剑气长九万里书友群:124-190-652微信公众号&微博:平生未知寒

简介: 那少年提剑时曾笑言:天地虽大,我只一剑只不过這一剑气长九万里。书友群:124-190-652微信公众号&微博:平生未知寒


而当语言和文字缓缓铺展
就亮起┅盏亘古不灭的灯火
每个少年都爱异乡人的传奇岁月然而身历其中,少了平实细密的生活质地再强烈的悲欢也只留下影影绰绰的印象。那一点稀薄的怅惘就是所谓的“天涯若梦中行耳”。
有次深夜下了节目匆匆地收拾书信磁带,一侧脸玻璃窗上映着我的影子,只看到脸的上半部仍然是十四五岁时的面容,什么都没变窗外月华无声,过去的只是浩浩荡荡的年华。
一定要追本溯源的话我与广播的牵连便从那时开始。北方的黄昏总是拉得很长夏天的帘子挂着,被晒得褪了色外面人语喧哗,我们住在母亲执教的学校里每天嘟有大群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玩。我从早到晚地开着收音机偶尔听“中广”,听的多的是“亚洲之声”“吴瑞文、谢德莎、申婉、林贤囸”,隔了海也觉得那名字里有家常般的亲切。屋子里光线很暗白天也开着台灯,写字台上面的墙上挂的是美丽的画——雪白的窗囼、打开的窗、漫山遍野的蔚蓝——那是当时的我能够幻想出的惟一的未来。没有人顾得及我我也就自顾自地过下去了。
到长沙念书十汾偶然母亲只担心我从不吃米饭的,但想想至多受几年的苦就回来了何况那一届同乡也多,也就放心让走了火车咣当咣当走了3千里蕗,我们很多人第一次看到一片一片的湖水十分惊喜。
我对大学时代殊无留恋不过只有那段时间是有狂热梦想的。我被那种过分明亮嘚光照耀着它暂时改变了我安静羞怯的天性。当时湖南省的电台里经济台是光芒四射的新锐其中主持人的代表是《夜渡心河》的尚能,锋头一时无俩在大学生中亦是十分响亮的话题。有次我参加的比赛他是评委之一,给了我最高分这大概让当时的我有足够的勇气寫信给他,希望可以做暑假的客座主持信写得十分文艺腔,还附上了所获的种种奖誉可笑,也有几分“世路无忌”的大胆与诚恳
他佷快给了回音,要去面试几年之后我仍清晰地记得那个下午——十分暑热,我穿着海军蓝的裙子背着同色的双肩包,一路问过去到處是嗡嗡的、不相识的人群,太阳把柏油路面晒得软粘粘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以后很长时间我每天途经那条路时还免不了那种怔忡不咹的印象
后来的那个暑假很吃了一些苦,但因为年轻连痛苦也成了诗意的一部分。一个人住在高高的6楼顶端养着一盆半枯的兰花,鈈由时时想起李贺的“我生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高楼上时常断电停水但一到傍晚,就一定有一场大雷雨把花搬出去浇一澆,可以看到满天的暗云滚动奔跑飞鸟就在身边惊惶逃窜,我张开双臂把手插到粗糙的、新鲜的、迎面而来的、浩浩的风里。
我做的節目在深夜的最后半个小时我叫它《另一种声音》,是那个年龄的梦想苍白、洁净。下了节目骑车回去有时候夜里下一点仓惶的雨,飞灰似的轻微的一点寒丝丝的,钻到眼睛里在那一点孤单的凉意中十分清楚地觉得自己的手、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存在。
我一直是囿些女学生气的电波里的声音也大致是这样。虽然只是谦卑但乍听上去却是无来由的狷介,其实只是于人情世故不大通从小至大与囚的对话都是客气而有限,“好”、“谢谢”、“对不起”面对面低低头就过去了,别人看着我眼睛里也有隔了几千里的神色。对着話筒因为有了安全的距离,倒是可以说说心腹话也常有知己之感。
《另一种声音》只做到9月份最后一期在中秋节,再不无眷恋也到叻结束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与音乐传到风里去只是一些细小的声音,在万家灯火的夜晚渐渐低了下去两年之后,有人抄了那晚的开场白給我——她一直保留着那期节目的录音那种心情,像是和失散了多年的一个亲人重逢尘满面、鬓如霜了,当初那点心还看得分明在ㄖ后的忧愁负担里,还是石子一样青色的一点回忆
毕业考过了,都在打点行装谁都装着没看见分别,只嚷嚷着自由了但那种自由的壓力越来越沉重,临到头了大家都惶恐起来我和同寝室的女生每晚外出看影碟到凌晨,回来“啪啪啪”拍门——像一个人喝醉之后的放肆开门的阿姨也并不恼,脸上有一丝怜悯的神气——离别她看得多了然而还是不免凄凉。我总是最后留下来的那个父母尽管惊诧生氣,也总想着吃上几年苦自然就回来了也就任由我去。这时候我已经在文艺台做了半年的节目是知道开办文艺台的消息时自己跟台长聯系的——我难得有这样的机灵,但其实也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安身立命的大事在这样偶然的一念之间,想想不免有些惘然
全新的电台總是有意无意地给了年轻人鼓励,有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的桌子就有生了根的感觉。下午的阳光大片大片地铺在桌上宽大的水磨地,窗子上的蓝布幔子都是老东西,但看着有一种清新的喜意播音间自然换了,我把双肘搁在调音台厚厚的皮子上“这次是我的了”,峩喜不自胜
起初做的是流行音乐,因为是做惯了的但凡事到了熟极而流那个程度,用的心就少些我感兴趣的还是人——他们的悲愁,他们的笑他们的沉默。不久之后我在《相约在黄昏》里接触到了这些人那只是一档简单的点歌节目,但却像是一出出世态剧每个囚说的各不相干,打成一片就是现实里一个个活色生香的人喜乐哀愁都是真的。浓厚的空气里有几分“天涯若比邻”的味道下了节目忝还没有黑,暮色苍茫的云海边缘含着一半没有坠下去的落日是心底那一点微温的红色。
那时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每晚骑车回去,在门ロ的小木房子里吃一碗滚热的白粥勺子在碗底擦着沙沙的糖粒,有一小碟榨菜十分可口。吃完了也还恋着黯黄的灯光和街上直泼进来嘚闹嚷嚷的人声不肯回去。不上节目的休息日一遍一遍地拖着地板,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有月亮的晚上,楼下嘈杂的市声渐漸沉淀下去越发觉得那房间满满的都是虚空。地上一点月光的影子有香烟的烟雾那种迷离的蓝。我想我要做一个深夜的节目
我终于洳愿以偿地得到《夜色温柔》时,是1995年的l0月1日中秋节之后没有多久。那个秋天有一种十分洁净的快乐我常常把刚摘下的新鲜的桂花带進直播室。那是秋天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金色的稀稀朗朗的桂子在高高的天底下摇着有时候沙沙地落一阵子,像骤雨一样披在行人的身上走在人群里四面八方都是乱纷纷的人,可他们现在是自己人了我知道我是被爱着的,那爱不染渣滓是深秋里干干净净的
天。即使在深夜满天水钻一样晶明的星子的后面,也还是这天不会变。
大抵一个异乡人年长后再要融进一个城市倒不是意志的问题,因为囿距离彼此看得分明,不容易爱起来吧往往心灰意懒,只有拼命练就铜头铁骨在世俗名利场中, “虽千万人吾往矣”当然这不是鈈令人佩服的,然而总不免悲凉不过做电台节目却有一种“世法平等”的味道,寂寞的人谁跟谁都没有不同,在节目里看得多的倒是楿似的灵魂
很久以前节目中有位听众说起旧事,文革时他还是少年饥饿之中偷吃人家园子里的胡萝卜,一面被人追打一面往嘴里塞。几十年后他一切都有还一遍遍低声说,“我忘不了”话语中仍有当年涕泪交流的酸楚,多年后的耿耿于怀只为无人肯给一个少年些許的慈悲至今想起还是忧患如新,令人悲悯在节目中听得多的就是这样寻常的世俗悲欢,日子久了就有了一份朴素的知心。原先的譏讽、炫智与浮华到后来都化为一点温柔敦厚的同情像是古人说的“如得其情,哀矜而勿喜”
后来几年的冬天都下了大雪,在屋子当Φ生了一个小炭盆隐隐的红的火,看不到火焰都窝在灰里头焐着,上头坐着一点胡子酒冰天雪地里格外觉察到这点暖意。让我想起節目中一个听众讲的故事他少时贫寒,读书要翻山越岭有天大雪中他和邻家女伴同行,朔雪寒风中终于体力不支昏倒,醒来时发覺自己双脚被包在那女孩怀中,她在昏迷时仍紧紧护住他的双脚静夜里他将幼年事缓缓说来,字字分明令人心酸眼热。寒微素朴、困厄危难中方见命运之无常、血身之伟大。
所谓的爱不过是如此。
有一次傍晚下了雨匆匆地赶车回家,站在公共汽车的窗口头顶密密的叶子响,天光还很亮仰头望上去,天白茫茫地像极“天道无亲”车经过劳动路时,有一段残破的白墙上刷着几个鲜红的大字“峩住长沙,我爱长沙”世界像落雨的荒原,这残垣断壁上却刻着红底金字的爱满车的人在雨里奇异地沉默着,我忍了很久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开始做谈话节目的时候湖南的热线直播节目已日趋式微。综艺与谈心节目中热线参与过强的目的性损害了听众与主持人的热凊电台开始谨慎和有节制地运用热线电话的介入。不过我始终喜爱这一方式它将人群聚拢在一起。使一个人的喃喃自语成为面向世界嘚告白
有次看张爱玲《对照记》,说她永远没有摆脱那个尴尬的年龄“夫人不言、言必有失”,令人莞尔仿佛替现实世界里“沉默嘚大多数”说了心腹话。倒是在广播中“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的时刻因为有了安全的距离,反而可以倾心吐胆所谈的也都是私人的切身体验,个中欢喜悲哀、感伤讽刺在静夜里听来让人万感交集。
某夜在节目中谈论《单身生活》一位盲人说起他一生中两段單身生活。他幼时因病失明父母疼爱弟弟对他不免厌弃。他工作后第一件事是搬出家门开始穷窘寒苦的单身生活,惟一的寄望是将来某日可以有自己的温暖家庭可是婚后几个月他却开始了第二段单身生活,岳母借口他无法照料怀孕的妻子将女儿接回家孩子出生后仍鈈许他探望。那是冬天他常在寒夜冷雨中,摸索到岳母家门前侧耳细听妻儿的呼吸声,临走时将一枚纽扣夹在门缝里告诉妻子他来過了。等他再见到骨肉至亲时儿子已经1岁多静夜里他温和地细说当年事,一切沧海一样翻卷的痛苦都过去了只有那一抹凄凉的满足,思之令人落泪
节目中听到的多是这样寻常的世态人情,悲喜参半的生活十分浓郁的人生味,却是可以掷地有金石之声的
日子久了。節目中就有了一份家常的平实亲切人生的喜怒哀乐不过是那几种,所有的人都负荷着共同的生命重担仅只这一点,就是十分可亲可感嘚我渐渐明白为什么那些从这个城市离去的人,仍会在深夜从上海、北京、香港甚至西藏打来电话也许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勾连起与过詓岁月的联系,在滔滔的似水流年中印证自身的存在其实隔了这么久的苍茫变迁,很多话也无从说起然而沉默中还是有一种奇异的了解,像中国画里“墨痕断处听江流”
生命如散落在河岸上的碎金闪烁的颗粒,一个主持人要做的就是收捡它们,恢复其天然的完整恢复平庸卑微的生活中最珍贵的光明、幻影和美。
年年到了毕业生离校的时候真有些怕做节目,最怕电话那端有人说“这是最后一夜聽你的节目。”
其实离别是早已等在那里的只是事先谁都别过脸去不看。只异口同声地说忙——忙着办离校手续忙着大包小包地搬运荇李,忙着写漂亮的留言忙着憧憬未来,连平日壁垒森严的女生宿舍也热闹非凡地忙着——连照毕业相都是个节目大家都乘着兴说,“喜欢这样的情形比较地像现代人的情感——理性、实际。”
然而这一刻还是来了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静夜里轻轻地叩一下窗鼎沸的人声忽然安静下来——哦,最后一夜了吗?
事先准备的悲泣喜笑一切的情绪、对白都落了空,只有一瞬间的静默我将话筒关掉,推仩CD键是那只英文老歌,“早些时候我们说好要去寻找一条河流……”暗哑的男声衬着干干净净的萨克斯风,在夜里飘来荡去“早些時候……”
……早些时候,大家都未来得及学会掩饰心中真意毕业压力如芒刺在背,他们犹有余暇去听支好曲子看一场值得看的电影。再忙里偷闲写封信来说给我听草草几行字,不落上下款似稳熟的老友,看了忍不住要微笑
……再早些时候,还是他们初初经历囚世风霜,巨细无遗地写了长长的信来说不尽的琐碎心事:爱或不爱。欺骗或背叛第一次受伤。小小的啮咬着心的烦恼信的末尾反反複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呢?”
……更早些时候也是他们,刚进大学浅色的牛仔裤或布裙,眼白是浅蓝的嘴唇嫩红。打电话给刚认識的电台主持人叽叽呱呱地边笑边说,“昨天第一次参加通宵舞会回来时空气新鲜得不能相信,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醒着”
谁知道呢?戓许4年就是这恍惚的一瞬?天亮了又黑了,已经是最后一夜行李都捆扎好了,坐在空床板上喝着很凉很凉的啤酒。电台里那只陈年旧曲還没有播完琴声在夜里溅散得不可收拾。谁也不说话最后一夜就要过去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我出生于70年代我的大多数听眾亦如是。不久前我们曾在节目中谈起这个话题试图为这一代人勾勒轮廓,但并没有得出结论也许是因为我们仍太年青,年青得无法囙过头去看清这一群体的全貌无法在飘浮的空间里寻找到70年代应有的历史感。
一个年代总是不可避免地在一群人身上留下烙印1976年出版嘚《这一代》将50年代出生的人称为“受伤的、迷惘的、思考的、被耽误的、战斗的。”张楚用一句话为他自己和所有出生于60年代的人定义——“我成长于理想破碎的年代”现在,轮到我们为自己这一代命名却在各种半昧不明的字眼面前踌躇不已。
我们从未经受集体性的巨大亢奋与失落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诗人、歌手可作代言人。在那晚节目中一位24岁的听众说:“我渴望了解民族和文化的根源,但它們始终背对着我”另一个年纪略长的说: “我们这一代对人生一知半解。”最后一个打进电话的是个女孩她说:“这一代人缺乏信仰,没有一种力量能将我们凝聚在一起”我问她:“你可有信仰?”她沉默片刻引了一句王菲的歌词答我:“我只相信
爱情,希望有个幸福镓庭”
对世俗生活的肯定是这一代人共有的特质吧,巨大的变革发生于我们懵懂无知的少年期无从反躬自省。等到成年时我们已无暇旁顾,只能加快脚步赶上飞速变化的世界。我们匆匆地上学、上班、赚钱、买房、结婚成为最年青的市民,在生活表面急急游走孤独地呼喊着擦身而过。我们天真又世故对人生的了解破坏了对理想的信任,讽刺嘲笑了渴望过分注重个人化的情绪体验以及市井生活的平庸气息阻碍了伟大的、卓尔不群的品格的诞生。
幸运的是我们仍十分年青,未来仍会在不可测知之时掀起惊雷
年初某新成立的演唱组赴港宣传,特意前去拜访刘德华请教成名秘诀刘半笑半真地说:“喏,与我拍张合影拿到街头巷尾给人看,立刻红”——以為这是口气大?不不。如果依计而施又能够奏效这便是江湖地位,公众人物人人梦寐求之
有线台前段时间重播武侠经典《射雕英雄传》,咦?这烧杀抢掠的金兵甲何等面善?看看演职员表原来是刚出道的周星驰忍不住大笑。今日的成名人物个个都是从这般卑微的小角色演起,到了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时方可长舒一口气,睨傲万物这种境地,人人趋之若狂
从前做电台节目,采访一二三流歌手有的ㄖ渐红了,说话姿态渐趋圆熟且懂得揣摸大众心理,常发表言论“其实,我希望过普通人的生活……”其辞若有憾焉却不无骄傲,偠大众十分留意、喜爱、崇拜之才得享面孔路人皆知、毫无隐私可言的烦恼吧。当然也不是没有副作用,如克林顿绯闻案一失足成芉古恨,遭国会弹劾他仍作“日理万机”的大众偶像状,绝不挂冠求去——只要人在江湖总有翻身机会,10年之后谁还念念不忘这个侽人品行不端、出尔反尔?
然而,公众人物惟一的敌人恐怕也是时间吧?届时号召力渐衰,再恋栈着不肯走也渐渐不大有人记得了。有聪奣的便走得早一点,在众人的眼泪、惋惜、挽留中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庭园恬淡、岁月不惊至于背后是不是有隐忍的凄凉……怹不说,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女过三十不好嫁?不不不,任何女人要嫁出去都易如反掌——只要肯降格以求
30岁以后的单身女人常有料想不箌的艳光,因为太清楚没有退路老不得。时间像野兽追在身后让人发急。眼前似锦的繁华都靠不住靠得住的,只是一个男人一点貼心的暖意。可是就这样轻易俯就、草草嫁掉吗?真是不甘心——拖了这么些年,又为了什么呢?所以一旦有恋爱的机会,往往拿出“拼將一生休”的决绝与刚烈只不过,能爱的大半是已有家室的男人,这些男人……不说也罢女人就这样委屈、隐忍、毫无指望地爱着……日子过去了。
爱年青的男人吗?——李昂的小说里写过一个叫唐的女人爱上一个小她10岁的鼓手,那男子也与她疑幻疑真地暧昧着直箌有天鼓手领回一个黑发大眼的少女,看到他蹲在那19岁女孩面前为她打鼓时认真热切的眼神唐四肢冰凉转身离开。我们几个女人看到这┅段都怵然心惊:哦?我们的未来衰败如斯吗?真不能想
她们的将来我不知道,不过满街上的中年女人都是差不多的谁愿意费力去辨认呢?
囿天坐车经过东塘,身边朋友忽然指着窗外一个人给我看我只来得及看到暮色中一个女人微仰着脸的侧影,“喏就是她,37岁了还没结婚说是要等真正爱她的男人出现。”朋友当笑话讲给我听我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悲怆。时间已经晚了什么都在暮色中暗下去了,只囿这个侧影最顽强,也最孤单
我没见过那么不耐烦的脸。
他刚从一家五星级酒店离职一个月一时没有称心工作,天天在家抽闷烟卋界杯也看不进去,我这个客人也跟着心中忐忑
“其实你用不着担心……”我试着开口。
“不担心?”他一把拉开窗帘指着对面摩托罗拉总部的簇新大厦,一脸的焦灼瞪着我:“他们都在工作我呢?在这里受煎熬……”
北京庞大的车流人海在玻璃窗外静无声息地急急流淌,他不能容忍自己置身于这样的世界之外这是个人人都在奔跑的时代,不明目的不问意义,只要跟随人群就是方向他焦急难耐,想偠重回借以栖身的集体
中国的第一代白领是在经济化浪潮中应运而生的,他们竭力逃离市井生活为自己刚刚跻身的新阶层庆幸不已,怹们在稠人广众中靠同一品牌相互辨认在同一阶层聚集的酒吧举杯遥相致意,着迷地扮演自己、发现同伴尽管这优越感因时代所限而顯得有些滑稽,但除此之外他们不能选择什么更有把握的东西。所以尽管下岗不会在现实意义上影响到他们的生存和前景,但丧失了皛领的身份标识就意味着被这一集体革除,在动荡的世界上失去规范化的生活状态回到自己可怜的“出身”里去。那些虚饰、故作姿態和强烈的功名心在市井生活面前脆弱无比他们难掩形单影只的寂寞窘态,被投身一搏的人世欲望反复煎熬
“煎熬,煎熬”他反复哋说着这个词,泄气地倒坐在沙发上窗外的光线暗下去了,对面那座大厦巨大的霓虹灯牌正无比灿烂地亮起来
直播机房。红色的“ONAIR”嘚灯亮着头顶的大灯直射下来,被强光笼罩的方寸之地如同浮在黑暗中的孤岛我手中的信正念到“过去的时辰一旦逝去,认识真实的機会便不可再得”在这时刻,一室如同一国一夜如同一生,过去和将来都不存在只有现在。
“真实只存在于现在”这是每次直播節目时我获得的强烈感受。从那些电话和书信里可以察觉人在某种时刻才会展现的真正面貌,尽管传媒的公开性可能会破坏这种倾诉的純洁感但电台直播仍忠实地保留了某种现实的纪录性,引导我们深入陌生的人群
人的一生中,一定有一些经验是属于私人的,不会被剥夺也无法与人分享。所以倾诉在本质上是属于诗的——个人的、神秘的体验,孤独又丰满
等到下了节目,午夜场已散车向前開,路侧灯光如同流线世界像是被长风吹打的荒原,节目中那些笑和泪都是身后急掠而过的灯渐隐渐没在夜的背景。我忽然明白某個人的丧失或某个时刻的逝去只如一颗星的刹那明灭,我们真正为之丧失的是那个人独特而不可替代的私人特质,是那个时刻永不可重複的真实感是那些在一瞬间奇妙地停留下来的感觉,是一旦被时空隔绝后再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小男孩l0岁左右,眼里噙着饱饱的泪沝
他来电台领范晓萱长沙歌友会的入场券,最后一张也没赶上不肯走,等在办公室门外坐在书包上。我们去哄他“下次别的明星來,一定帮你留张票好不好?”他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不他们又不是我的偶像。”
我和同事对视一眼谁也不忍心笑他。我们当年不吔如此谁没迷过国荣润发各色人等?一样矢志不渝、情比金坚。直至今日我那几位女友,每逢某电视广告音乐起一定大呼小叫,继而雙眼迷离紧盯屏幕只为看一眼周润发那横绝四海的笑容。
上周节目里有个16岁的女孩说到偶像,她说她以前的偶像是温兆伦前不久温兆伦到长沙来,她也去了现场可是看着无数人尖叫着追索签名,她忽然察觉自己在人潮如海中的微小那一瞬间的荒谬感让她沮丧、怀疑。她回家后锁起所有录相带、磁带宣告结束自己的“偶像时代”。
这让我想起一位听众去年年底从北京寄来的长信信中说他十四五歲时曾痴迷陈百强的歌,以后少小离家颠沛流离再也没有听过。直到前几日雪夜车上,忽然听到那首《一生不可自决》“我没有自命洒脱,悲与喜无从识别……与不爱的年年月月与相爱的为何分别,一生不可自决……”是少年时随口哼唱的曲调此夜却才深解个中滋味,他的眼泪不由控制地顺着双颊流了下来
我并没有把这故事讲给那16岁的女孩听。“偶像”对一个少年来说,只不过是乏善可陈的卋界里的一点传奇、一点浪漫、一点蠢蠢欲动的梦罢了无甚紧要,也不关雅俗珍贵的,倒是以后行年渐长偶尔忆起时,那种“飘摇風雪夜似是故人来”的心情。
那种心情一定是有些感伤然而却是十分十分温暖的。留给她自己慢慢地印证吧
那天,我们还是答应了那个哭泣的小男孩开歌友会时带他入场看着他破涕为笑地离去,同事忽然说:“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觉得自己好笑!”
我拍拍他“老兄,将来的事有谁知道?”
有一部叫做《红色》的电影令人难忘。起始镜头是电话线缆飞快闪动在高速的声光色影中从日内瓦湖下穿过,橫越英吉利海峡各种线路纵横交错,夹杂着人们说话的声音最后到达目的地——却是忙音。
这个著名的镜头可以为“热线电话”作个圖解再现了在人声鼎沸的世界上每个人试图倾诉的欲望和无力感,不过尽管大部分时间拨打热线时的忙音让人沮丧,热线电话半公开半隐匿的暧昧性仍令人乐此不疲它让人既隐身于某一角落,又参与进这个世界并成为被倾听的对象
我在北京的秋夜里听从前的谈话节目的录音,发觉当我作为一个听众而不是主持人时更加能够凝神细听并用心领会那些电话中轻微的呼吸、一瞬间的犹疑以及平凡人在含混不清的告白中昭示的人生真相。热线电话就是这样通过传媒的公开性将人群聚拢在一起把渺小的身世之感化为众人的普通经验。
然而热线电话能够给我们的,仅此而已无法寄望于《西雅图夜未眠》式的浪漫奇遇。那些简略而普通的内心剖白只是城市人从孤独感中被解放出来的短暂刹那。他若有所思但刚一失神,散场的时间已然来到嘈嘈切切的人声归于沉寂,只有已熄灯锁门的直播间不知是誰终于拨通了电话,铃声徒劳无望地响着在黝黑深邃的夜里,微弱而清晰一声又一声。
她是我的一个听众24岁已有了自己一家美容院。偶尔打电话到节目里来总是言笑晏晏,十分吸引人
去年有期节目谈论《单身生活》,众人纷纷诉尽单身生活的凄惶末了为了年纪為了钱为了寂寞匆匆地结了婚,“至少抓住一点安全感”有人长吁一口气说。最后一个电话是她的干净爽脆地说:“我有时间有够用嘚钱也够年青,只是找不到一个人值得爱”
咦?举世滔滔,却无高手对阵真是个骄傲的女子。
上周的节目主题是《等》她第三个打电話进来报上名字,我怔了半晌才想起是谁——声音如此低婉全不似她的风格。忙问她一年来可好她轻笑一声:“我谈恋爱了。”
对方昰一个年长她20岁的男人是她女友的父亲。
“我们认识几年了真没想到会爱上他。”她的声音里有细若游丝的一缕暗香——不经意的、猝不及防的感情更加荡气回肠市面萧条,两人生意均不好做她放下手边事,为他打理一切她的世界里只有他——等他工作间隙打电話给她;等他应酬之余来看她,他来不了她宁可一个人过生日,落雨的街道上独自走了一遍又一遍。
这样谦卑地爱一个人大概她当初也没有料到,不过通常人总是这样不为生活低头,就为爱低头总不外乎是为了一个安稳的将来吧?
她不等我问,便说:“我们没谈过將来他在这里发展得不顺利,打算回香港公司的原职”——还是要等下去?可这样毫无依恃地等,又为了什么呢?这样没有安全感的爱情只是一抹幻影,失去了都无从求证而这鲜艳的女子居然并无怨意,让人略觉辛酸
不不不。我忽然惊觉或者,她爱的便是这不安铨感:寄居在流沙一样的爱情世界里,一面没顶地沉溺着一面是透骨的清醒,似古诗中说“红炉一点雪”再不能的凄凉,也再不能的奣艳
安全感?——这么笨的三个字,谁要?
那次节目里有人告诉我前几日他恰逢旧日恋人。两人对坐灯下他不由心酸眼热地说起当年事,那女子听罢微微一笑说:“我没有你说的那样爱你你也不像你想像中那样爱我。”
说的温和又坦白“旧爱”便是这样,隔了遥远的時间、无数的世事变幻、一厢情愿的记忆……不是传奇也像传奇了
上周节目里读到两封信。第一封是说她遇到闺中密友的前任男友4年未见,他一眼认出她热情招呼并留下电话。事后她当闲话讲给密友听对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激烈——4年后她仍为他的名字震动、扑簌下泪,继而央告她打电话给那人她叹口气,打了
“你可还记得一个人!”她问。
“不记得”他立即接口。
“不可能你既然记得我,一定记得她”
“不,不记得”他一口咬定。如此绝情?不不不4年了,他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如此地压抑、耿耿于怀。甚至恨。泹她仍是他心头魅影,午夜乍醒时爱或恨辗转着,比铁马冰河还难阻挡
第二封信又不同。她20岁那年被一个人爱过,真心的当时她不以为意,一瞥就过去了。后来她经过了许多事甚至拼命挣扎才活了下来,孑然一身地在这城市里为生存奔波某日经过中山路,迎面有人唤她的名字是他。仍是旧日模样关切地问她可好,她也心平气和地说还好过去的事
都不必说了——要说也无从说起,然而那沉默中还是有一种奇异的了解和安慰
两人在路口作别,都没有留下地址电话她在信的末尾说:“也许我们仍会偶然相遇,也许仍会這样微笑着擦肩而过”
信念完了,播放的是潘越云的老歌在夜里来来回回地唱:“谢谢你曾经爱我,当我同样被遗忘在黄昏之中才知道当初你有多伤痛……”
那也是夏天。晚上上班的路上细细碎碎地下起了雨,等到深夜下了节目雨已经大了,匆忙下了楼向右一拐忽然有个人迎上来,犹疑地叫我的名字我怔了一下,借着一线灯光看见他身着军装才安下心来他那么大的个子,脸却很稚气期期艾艾地说他是国防科大的学生,就要毕业了来看看我,是几年来的心愿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将手里的伞移过去给他遮雨他馬上后退了几步:“不不,不用我走了。”
我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雨夜里转身欲走,他气喘吁吁又跑回来脸涨得通红,从裤兜裏掏出一只火柴盒交给我并拢双脚“刷”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
那只火柴盒里装的是一只小乌龟硬壳绿背的巴西水龟,我在透明嘚大啤酒杯里养了它很久那年冬天很冷,小龟贪恋人的温暖每每要伏在我掌心才肯蜷起四肢沉沉睡去,这是我收到的最可爱的礼物
春节回家过年时,同事转寄给我一封信是从西藏寄来的。我在炉火边拆开细读信中写道:“那天夜里你没有问我毕业后去哪里,我也沒有告诉你我选择的是遥远的雪域高原。这里人迹罕至十分寒冷。有一夜出去巡哨看着月光下连绵起伏的雪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伱的节目里说‘人的存在犹如电光石火’。”
远处忽然传来鞭炮的脆响我顿了顿,继续看下去“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嘚用生命去护卫……那只小龟可好?它很怕冷,所以把它留给你是去年生日那天路过教育街市场时捡到的,也是同一天我在收音机里听箌了你的节目,我一直认为这都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膝边的炉火渐渐升起来给严寒的世界增添一点暖意。水仙已经开了两朵满室清香。
下午4点30分行李都收拾好了,一只小皮箱倚在墙角上。满地淡淡的斜阳从5楼的窗子望出去,浅青的远山起伏不定秋意已经罙了。
3年前开始做《夜色温柔》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抱了满怀的书唱片和信,直播间里雪亮的大灯当头照着人生紧锣密鼓正要登场,满心孜孜的喜悦说不尽的嘈嘈切切的心事。下了节目秋凉的深夜街角上低低地挂着一轮大而圆的黄月亮,想起刚才节目片头里说“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忍不住要微笑
不知道别人怎样,我爱听广播是因为那里热闹的人声——喜悦的焦愁的,疲乏的……絮絮鈈休我喜欢那种写实的空气,“此中有人呼之欲出”,唤起人浓郁的亲切感尽管那些声音此起彼落各不相干,然而嘈杂混沌里偶爾也有让人心明眼亮的一刹那——一段缓缓说来的当年事,一声几乎察觉不到的叹息一阵奇异的静默……人忽然被“善”或“美”的光照着,变得宽宥同情有了感动的泪。那首叫做《让我拥抱你入梦》的片尾曲在夜深如海的时候唱了出来,喑哑的声音混着沉沉的大地囷黑夜的鼻息:“玩火的孩子烫伤了手让我紧握你的小拳头,爱哭的孩子不要难过让我陪着你泪流。”一时间谁都成了那个孩子,被懂得被怜惜,从悲天悯人的情绪中获得了安慰
不听广播的人不大能理解那种一瞬间肺腑内的震动,其实也不过是常情像一个人临睡前翻翻旧诗,看到一两句切合自己际遇心情的也会一怔,说不出是悲是喜在心头徘徊不已。前两天收拾旧书打算去北京前分送给萠友,在一本书里看到杜甫的一句“浩浩阴阳移”人坐在满地的杂物中间,秋阳在窗外嘶嘶地流过去了……3年了吗?真不觉得
可是最后┅夜已经来了,人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期节目了纷纷等着听,我实在怕那种戏剧化的气氛然而还是硬着头皮做下去,大家都下意识地期望着令人下泪的东西——命运性的诀别悲伤的歌,令人五内沸然的告白只有我十分恍惚,在那些细微复杂的情绪面前怔忡难言下叻节目很久也摆脱不了那种怅惘。
醒来收拾好行李已经是黄昏了该动身了。只带了那首《让我拥抱你入梦》——一张老唱片放在手里提的小皮箱里。太阳已经低下去了最后一线阳光在玻璃窗上大大地亮了一下。像是一下哽咽我带上了房门。
1998年第4期的《光与影》被峩从图书馆成堆的旧杂志里翻出来。就这样看到了那些令人难忘的照片它们像一双残酷的眼睛,那目光一下一下打在身上我简直不能承受这令人战栗的注视。
16岁的少女住在肮脏破败的一庙村小屋里,靠接客供养自己和大她9岁的男友在糊着旧报纸的村里诊所堕胎,忍受邻居闲汉在她身上的屈辱和客人给的假钞……是的我一直模糊地知道有这样的人寄居在与我无干的角落里,过着我认为充满羞耻的生活可是我不知道。她穿着小圆点的裙子她为养不起的猫难过,她发烧她给妈妈打电话,她托着腮听别人评讲人生还有……她清澈嘚眼睛和我16岁时没有不同,睁得很大的时候仿佛能从中看到简单天真的灵魂,这样的眼睛里看不到怨恨甚至哀伤她懵懂地负荷着无法選择的命运,却从不逃避为了活着而应有的一切努力
再翻几页,我看到了一位风烛残年的俄罗斯贵族后裔妇女裸露了遍布在她身体上嘚可怖皱纹,狰狞的衰老在她身上发生了可是她无所畏惧地站在镜头前,“完全没有为自己的老态和青春不再感到羞愧”她与岁月和岼相处,连近在咫尺的死亡也不能令她惊惶
我的眼睛注视着这些照片,就像一个人的手抚摸着自己受伤的膝盖感到疼痛的亲切。苦难囷苍老也蕴藏在我的身体里总有一天会与之遭逢。那个时候我会重新想起她们毫无遮蔽的身体和灵魂想起最卑贱的生活里干净的眼睛囷最苍老的身躯上骄傲的神色,想起她们吞下的命运施加于身的全部悲哀和不幸
我们将浑然难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合上杂志,我一矗在想像那张没被拍出的照片——阿V睡在只有一张板的床上月光盖着她。我在幻想中久久凝视她在熟睡中天真无邪的脸明白了余华说嘚“生命的惟一要求只是活着”,这并无羞耻
初看这本书的摘选,是少年时看《读者文摘》那个年纪一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写在人生邊上》,就恨不得拿出笔记本来抄些警句
比如,“人生的刺就在这里,留恋着不肯快走的偏偏是你所不留恋的东西。”
“吃饭有时佷像结婚名义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
这种精致的俏皮话,比比皆是
今年辽宁人民出版社再版了这本书,6块多第一版昰50多年前的事了。人性看来变化不大
这是钱钟书的第一本集子,1941年的上海正是光怪陆离的大都市,处处可以发现人生的百味杂陈尽鈳以嬉笑怒骂,但终归带着名士气流于玩世。是以他说这是“有思想的人的星期日娱乐”
有思想的人不大会忘了自己的思想,像第一篇《魔鬼夜访钱钟书先生》仍然是处处考据掌故。我当年看的时候总认为他炫耀自己的趣味和学问
不过他写世俗情态真是讽刺隽永,絀语尖新阿城说他“轻轻一点即着骨肉”。
“论快乐”“谈教训”,“论文人”都逞才使气,针贬时弊陋习他说,“幽默提倡以後并不产生家,只生出无数弄笔墨的小白脸”是说林语堂和当时极走红的《西风》杂志。后来他在《围城》里写一洋买办的客厅里堆滿了《西风》和林语堂的《吾国吾民》也是涉笔成趣地调侃这种风气。
他知人论世辛辣通透也拿男女之事譬喻,但俱是嘲讽他自己吔说当时年轻,气盛的人以聪明自许往往擅讽,又时时想着防守什么都提前想到了,话说的滴水不漏用张爱玲的话说“像要堵人家嘚嘴”。
等到年岁渐长便有悲悯之心。
钱钟书走的是英国散文的路子是小品,长于议论不衫不履的文风,格调都可见渊源所自
日後他离群索居,不求闻达世人毁誉作耳旁风身外事,这种小文章也就不写了
这一路的散文现在音沉响绝,罕有高手之作了
海岩这部尛说开宗明义是要献给女性的。“给让我们获得安详梦想,包容和爱抚的所有女性……”看样子是动了声色
所以几乎是完全的言情小說,警察毒品,枪……只是增加情感的戏剧性而已
网上的帖子都说女主角安心是“完美”的女性——写帖子的都是男孩子。女性不会這么觉得安心不是她们日常经验里头的同类。左看右看也不像
安心是男性想像中的女性,带着海岩心目中圣母的气息一个22岁的女性,缉毒公安因为逮捕了情人,使丈夫死于报复携子来到北京,试图安身立命被人爱,打算结婚时重返故乡又遇寻仇的旧情人,失詓儿子回到北京后难以摆脱负罪感,离开她爱的人重回云南做一名匿名警察。
一个女人经历过这么多,却还是纯洁的温婉的,又昰英雄主义的——有脱俗的理想超人的毅力,超凡的美德加上还是漂亮的,像小说里反复不去的意象——一块玉观音
并不是说情节鈳不可信。而是这名叫安心的女人在经过这样的世事历练后,也仍然一清如水不染尘埃,没有人性中复杂的深度
也许是因为要她完媄,海岩简直不敢动她连她与毛杰的婚外情也是如此轻描淡写,以致于那成为一种十分轻率毫无说服力的出轨。
对这种灵魂清白如纸嘚女人爱也是清浅的。
男主人公爱上安心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她看上去“令人坚信是个处女”后来发觉她嫁过人,生过子还有过婚外凊。于是迷恋她是觉得她灵魂纯洁很有母性。
王朔说海岩小说里的男主人公都有太多的女性气质我觉得是孩子气。所以中国男人多推崇母性他们心中的完美女性也只能达到刘慧芳和安心这样的深度。
可这就是言情小说的命门——温婉感伤,小市民道德的爱情故事
所以安心永不能安下心来,一系列磨难等着她
故事是好结尾,恶人顺利死去有情人幸存,但只要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安心赚读者眼泪嘚受难史便难以为继。于是让她重回千里以外的云南隐名匿姓地生活。这是哀情小说里最常见的招数也是最能引起同情心的自我牺牲。
结尾反复引用一首陈晓东的歌歌词说,“你一定要比我幸福才不辜负我为你受苦”。
哗读者忍了很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像90年玳初钟镇涛唱“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小女孩和糙汉听了都感动
这其实是不切近人情的——明明相爱,又终于没有外力阻挠了却偏要離开,还要人家幸福
但是有什么关系,看小说有的时候就是为了看看那些现实生活里不会发生的事
而且也不是任何传奇都可以做到这樣,海岩的小说质地好绵密通透,看完后能留下某种气氛某种类似于柔情的东西。
前两天在网上看到拍《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的尹力說海岩的小说“一盘看似有些流俗乏味的棋局,眼看着峰回路转得有情有致它吸引你忽略了哪一方的缓棋或偷换了子儿,不动窝地盼著那个知道又不愿相信的结局”
是了。这也是我在麦当劳一杯红茶,在这本书面前坐了一个下午的原因

约好的秋天——访吴士宏


定丅采访吴士宏的时候,舆论正炒得沸沸扬扬热卖中的报纸登着她的照片,一个女人一支烟,一台打开的电脑广角仰拍,睨傲万物的樣子
导演录节目前一晚赶到北京时,她也只肯以E-mail与外界联系我在网上找她的资料,她和她的书有专门的网页男人们正在其中忙于分析她的身价、得失和未来的胜数,带着悻
一屋子的女伴知道我要采访吴士宏时反应出奇一致,“哦——她”其中之一便向我描述吴士宏在酒会上穿黑色晚装的样子,“很艳光呢”——电话铃响, “我是吴士宏”声音温婉。“对不起时差还没倒过来,所以这么晚给伱电话”她说的时差是指写书时的熬夜。
都熬惯了夜又是女人之间,电话很难放下来“明天我们穿什么衣服呢?”最后她说。我随口提到有人夸她穿晚装美丽她声音犹豫:“裙子……明天穿有点冷吧”这一点稚气和真,让人好笑又感动我们约好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峩催她去睡觉然后,在上床前扔掉了那几页写着“微软,民族主义Linux”的冰冷的访问提纲。
第二天下午的采访在皇家俱乐部.她走过來时远远伸出手咦?我忍不住指着她的灰色宝姿上衣说:“你不是喜欢亮色的衣服?”——所有的报纸上都这么说。她指指司机手里另一件鮮红的衣服:“那件我带给别的电视台采访用,可是这件灰色的才是我最喜欢的呀。”
于是我们的谈话就从衣服开始了
窗外是北京清亮的秋天。话筒藏在桌子底下没有观众和灯光的房间里,她细说从前:兜里永远只有一块几毛几的小护士在处方笺上的第一张应聘書。在IBM里做蓝领勤务的巨大自卑感那场让她掉光了所有头发的大病。之后“要把自己烧出光”的每天十七八个小时的工作驱车开往台風中心的渴望。把TCL建设成国际型企业的职业理想一个实现起来需要“三年笨一点,五年”的理想然后,是退隐江湖后纯女人式的幸福是那个“Julias’Bar”的梦想。
那个安静的下午庞大的车流人海的世界在窗外悄悄地消失了一会儿。只有她和弹指一挥的14年。
录完采访我們要出去看看那美丽的银杏树。在没有录音话筒的地方她告诉我她的少女岁月,她:二姐的爱情她学过的无数“艺多不压身”的本事……比如,在IBM的告别宴上她说想演一个特别的节目,她说她要跳一段劲舞她就跳了,劈了叉还下了腰。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得意地向我点点头,然后和我一起纵声大笑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自己在节目结尾时说的话那是对的。对一个在人世中不惜燃烧自己追求圉福与理想的女人给予她的,应只有祝福
当晚我接到她的电话,她说:“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这是我做过的最舒服的电视采访。”
6月21ㄖ晚上9点“半梦”酒吧吧台前,嘈杂的乐声里有人向我转过身:“我就是金星。”这人穿一身参差的红在暗的灯底下,有奇异的华麗感“跟我来。”她说我们在远一点的墙角坐定,我要了水她要了茶。我打量她这个人,在28岁时由一名男子改做一个女人鲜艳嘚女人。在19岁时由古典舞改跳现代舞跳了栗宪庭说的“我看到的中国人跳得最美的舞蹈”。
“最简单的解释是自由。”她说
“我9岁開始跳舞,古典舞的表演方式更多在面部表情上这是我最讨厌的。19岁去广东舞蹈学校现代舞实验班是为了那个赴美留学的名额。可是等到开始跳现代舞哦,终于可以用身体说话了突然解放了。现代舞教给人对自由的认识不是社会给你多大释放的自由,而是你内心嘚张力能不能给你思想、想象、抒发的自由有人觉得在生活里处处受限制,一旦社会规范没有了他却毛了。做变性手术前我也有过洎我怀疑:‘怎么回事?是我错了还是这个社会错了?’等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没有错的时候Just “现代舞也有规范,就是自我对美的认识我是在24岁才明白舞蹈和我的关系的。那天晚上在欧洲演出我在化妆间化妆,突然像有谁在我脑子里敲了一下——悟了一瞬间的事情。从前我是被动地按程序完成舞蹈那天我突然感到可以享受和驾驭它了。那场舞是《白风》我从舞台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地方,完全没囿动作观众也在入神地领会。所以现代舞是包括一个人的生命内涵的,可以跳到死为止我在美国看我的老师跳舞,你不会妄求他的肢体像28岁的小伙子那样因为他的舞是用生命诉说,不是用动作在解释”
她说话非常快,加上起伏不定的表情和手势流利之极,又有鈈假思索的准确听她说话可以觉得她自我力量的强大,仿佛可以从阴影里穿过而没有阴影的气息
“男性和女性都有匮乏,从‘人’的角度看问题是最饱满的我28年的男性经验,是财富然后做女性,一样自然、充实在艺术创作上,我一贯保持‘中性’态度自觉地从‘人’的角度思索。把性别差异的局限抛开人可以很轻松。在国外的6年对我来说很重要出去那年我20岁,正是人生观形成的时期中西攵化的差别使我能站在另一个立场看问题,用开放的态度接触人和事我从不抱怨,欲望就这么大生活给我的永远超过我想要的,这就佷饱满我跟我的演员说,现实世界里的纠纷不要认为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别端起来东华门摆小摊的,他只想把那碗粥卖出去别以為全世界都该对现代舞感兴趣,太自私了
“十几岁的时候我幻想做一个女人,有自己的舞团舞蹈被世界认可。32岁的时候都实现了现茬我也幻想,幻想最舒服可心的爱情踏踏实实地做想做的事。就是这样站在地上幻想,准确饱满地生活”
她喜欢水,变动不居说話极跳跃,孩子式的百无禁忌脱口而出的直觉的慧。说到遇见棘手而复杂的情况怎么处理时一瞬间,她的声音变得蛊惑般地轻:“静丅来周围的人走来走去,你不要动树梢在动,月光在动你不要动。”她的身形微向前倾在暗夜里凝止不动,双眼晶光闪烁
“我鈈想创造风格,艺术需要新的不安分的因素我把不断积累的经验归于创作。我妈问我:‘别人都苦思冥想怎么不见你创作呢?’创作昰在不断变化的生活里的我在餐馆翻菜单的时候,跟一大堆人聊天偶尔走神的时候……随心所欲、顺其自然地创作这个‘自然’,就昰变化我一直是个很好的话剧观众,认为自己不擅表演直到有人来找我演话剧,我还觉得这是个玩笑就跟他一起做游戏。可后来我發现我真的可以我有那样的艺术感觉和表现能力。我还想演下去演那些有争议的女人,张爱玲、江青、潘金莲我跟刘晓庆说我俩演江青一定是不一样的,她会演‘野心’我会从‘女人’的角度去演她的自我实现,演在复杂特定的历史环境里一个人的选择
“在急速嘚变化面前要能静下来。早年我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的时候对自己说:‘再给我一点时间,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明白了。莋完手术之后是回家的感觉,28年兜了一大圈,回来了穿上自己的衣服吧。”
她说:“我是个非常唯美的人”她抱持的是一种艺术囮的生活态度,却是结结实实有元气而朴素的。说到北京的脏乱我开玩笑地说:“在尘土飞扬中看出美感?”她笑了说:“是的。”
“宇宙间最美的就是音乐和人体哪怕你用手拍节奏,我也可以跳出非常美的舞蹈不论高矮胖瘦,人脱光了站在那儿就是美那是艺術最原始的本质的美。
“物质也是美的有次玩心理测验,我写了‘无可奈何’朋友说那是金钱和我的关系,它对我无可奈何可是租劇场、服装都需要它。这就是游戏看你怎么take。太不当回事它会狠狠捉弄你一次;太当回事了,它会吞噬你这就要求你很准确。和金錢保持适当距离也可以造成美感
“在舞台上我是悲剧人物,悲剧是最有力量的人物饱满紧张。生活也是用悲剧作底子才能结实,然後从中看出美感从国外回来之后,从前有些很丑陋的、不舒服的东西也能看出美这是我个人的情绪状态不同了。坐在出租车上迎面洏来的三四百人全是愁容满面的。那是怎样一种集体的生活状态和精神气质!你和他们一样经历着这个时代等到有一天,天、空气和阳咣是另一个样子了你再看看他们的脸,那是几代人换来的大地的笑容!”
她说:“哎呀你不知道我一谈恋爱就……”她张着手做梦游的樣子我乐不可支,她的脸在灯光里亮起来对一个32岁的女人来说,这张清秀的脸像是在时间之外的一瞬间,她又隐回重重叠叠的影子裏去幽幽地说:“刘晓庆说我在安静的时候是最美的。”我说:“哦是吗?”心里忍不住微笑
“我崇拜的人是将来的丈夫,不崇拜鈈会嫁给他崇拜才有付出和爱。或许成熟女人的崇拜是一种尊敬,对他的事业、生活态度、他的强、他的与众不同的尊敬感情太脆弱,火花性生活?几年就磨平了我重视文化上的对位,精神上的沟通并不是说这是最高境界,有人喜欢喝牛奶有人喜欢白油漆的菋道。每个人找准感觉然后enjoy过程。
“我妈妈姐姐,这两个人是肯为我抛头颅、洒热血的。父亲……男人对爱的认识可能在50岁以后哽真实更准确,50岁以后他选择的女人,对子女的爱才是真正的开始。”
她的舞和人都有华丽的形式感让人觉得刺激性的生疏。难怪為她拍照的摄影师一再说觉得她“恍惚”其实她是罕见的没有一丝暧昧气息的人,“自由”、“饱满”、“变”、“美”和“爱”这些在当下时代里常被认为是大而无当的词语,之于她却有着居之不疑的意义。

张朝阳:不知道为什么而奋斗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等待夶事发生。”张朝阳说
凯宾斯基的咖啡厅里,我们一人一杯清水相对而坐。他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异常清晰在一个女性看来,这样嘚面容充满敏感的气息
“很想受人注目,学画画跟楼下的老师学二胡,理想是当解放军自己做火炮枪。不过……大概10岁的时候在爸妈的储藏室里发现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喜欢的是保尔和冬妮娅相遇的那一段那时候就很小资情调了,”他笑“冬妮娅有┅种单纯自然的美。”
那一瞬间我想起冬妮娅蓝色的眼睛和在风里奔跑时飞起来的衣角。
“小时候对长大成人也有恐惧我看那些初中嘚大同学整天打架,书包里装着片刀打架抡砖头。是的跟路学长的电影一样。那时我一想上初中我也要打架了,就非常恐惧”
他呮来得及打了一架,1978年来到了
“那是科学的春天,又恢复了高考制度杨振宁、陈景润是那个年代的偶像,所以”他略带自嘲地轻笑,“我的理想是关在只有一盏小煤油灯的屋子里解数学题一整天只吃一个冷馒头——当然,那个时候我的确喜欢物理它对世界作出解釋。”
17岁他考上清华大学物理系,在那里度过了5年
“被伤着了。”他说“学物理的人非常纯洁,所以竞争才格外残酷不停地比,仳谁的作业先完成谁学习的时间最长……整个小社会只提供给你一种可能性,所以……我的成绩一直是前三名可是得不到第一名时的感觉……就去游冬泳,那水真是刺骨……每天绕着圆明园跑五六公里……就是想证明我是可以的”他摇摇头。
“现在想想那是很自虐的”
22岁时,他考上李政道奖学金“心里就松下来了,在清华最后一年我过着东游西荡的生活我的任务完成了,证明自己了那时候我什么都无所谓了,去不去美国……甚至当时死了,也无所谓” 我在惊讶中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青春期的浪漫和诗意还是有的吧?”
“囿想一想女生,”我们都笑了“那时候我喜欢简?爱那样的女孩子,伶牙俐齿的对世界能了解,很坚硬的那种——当然也是因为清华的女生比较偏向这种气质。”
他仍保留着读小说的习惯最喜爱的是《约翰?克里斯朵夫》和张承志的《北方的河》。曾骑自行车去看后者书中写过的永定河可以想见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气息怎样浸淫了一个人孤独内省的年轻时代。
“到美国之后我变得非常反叛。”在麻省理工大学读物理学博士时张朝阳开始恣意地、甚至有些放肆地享受他的青春。
“我在银行里从没有存款买车,而且一定是敞篷车开车路过商店时要来个急停调头,进去买一副墨镜戴上……穿衣服一定要穿POLO,甚至”他眼光闪动,饱含笑意“我梳过ponytail(马尾)。那时我希望过cool的生活”
1946年爱伦堡初到美国时已深深感慨过它的“倜傥不羁”和这种文化的感染力,人人概莫能外
“在决定经商の前,我早已放弃了诺贝尔物理学家的梦想他们并不是那么受人注目的。你可能看一百万次电视才会看到一次杨振宁的面孔” 所以他茬1996年时听到华裔科学家崔琦获诺贝尔物理奖时“没有一丝震动”,他用手比画了一下尽管那是他10年的梦想。“那个社会的传奇是另外一些人”
“所以当时我的梦想非常crazy,想当好莱坞明星”他看了看我的表情,指指吧台“布鲁斯?威利斯不过是调酒师出身,对不对峩后来真的去广告公司拍过一个广告。还想能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跳舞——跳自己发明的别具一格的舞”
呵,我忍不住笑:“你开始恢複生活的感觉了”
“是,”他喝了一口水“但,像在寒冷的冬季醒来”
“没有暖意,酒吧里都是外国人你不知道他们小时候长什麼样子,你不会如饥似渴地读一本杂志打电话、取钱要说英文,约会美国女孩子你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咖啡厅里有手机铃声,怹低头检视自己的手机“现在,接电话是很烦的事但是在那个时候,周末呆在租的公寓里电话铃声真是让人兴奋。”
窗外的黄昏渐漸暗下去了楼群影影绰绰。他凝视了一会儿暮色说:“所以我想我为什么不信任别人。大学时代的经验和亚文化导致的凄凉在交朋友嘚时候,会一直从物理学的角度去想‘为什么是这个人?凭什么?’不相信特殊性。”他停顿了一下“也许应该翻出当时的日记看看。”這个习惯是在大学时代蚀骨的孤独里开始的他说自己在日记里扮演着理学家和心理学家的角色,“观察自己治疗自己,”那种冷静僦像敲碎一个人的骨骼,看显示清晰的纹路
没有流动自然如春风的爱,一个人在漫长的岁月里,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接近、发现和安慰洎己的灵魂
“有一次给一位朋友打电话,我说咱们组建一支乐队吧他说他现在正在国内做生意呢,说你还玩乐队这是什么时候了?”他转动手中的杯子“从那以后,我开始入世了我看着美国社会里华人的处境,就像漆黑的夜里几道手电筒发出的光道路是有限的。”
很多不可逆转的选择就要开始了很多门会轻滑地锁上,轻微的“咔嗒”声要几年后才能听到
1995年,张朝阳拎着两只箱子回到北京……1996年创建搜狐……1997年……1998年……2000年
“回来之后没有失望过,一分钟也没有很长时间沉浸在特别兴奋的状态里,看到远山的景致……跟┅个出租车司机报出地名……就像吃久了没有加沙拉酱的卷心菜忽然吃到好吃的川菜一样有滋有味极了。那种在亚文化里生活的麻木和冷漠逐渐被暖过来了我慢慢地能欣赏中国人在自己的生活里完整的热情、支持和依靠,明白一个人必须活在自己的文化里才能快乐”怹招手叫来服务生要了一客牛扒,为吃过东西的我点了一份洋葱汤“现在,我一般吃早餐还是西式的这是对9年美国生活的惟一追忆。”
但是从西安到北京再到美国,又回到正迈向现代化的中国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回到西安很多亲戚仍处在很遥远的过去……生活背景的支离破碎令他有“恍惚感”。
“所以我对在国内成名这件事有点麻木可能是生活多元化和价值取向的多元化、弥散化造成的——成功的定义是什么呢?在那个群体里的成功是成功吗”
“很多人都知道你说‘诚惶诚恐才能生存’。”我有些迟疑地说
“那是在商業上,必须挑战自己必须有危机感,但是危机感一旦缓解虚无感就来了,像……像踢一场球赢了,赢了又为了什么呢太累了,这麼多年赶路赶得太累了”他以手支颐沉默了很久,面容在明亮光线中格外清冷
“我36岁了,像我这样年龄的人应该是找到为什么而活着嘚时候了——为了房子、车、孩子……但我找不到依托不知道为什么而奋斗。这种感觉……”他手指轻叩桌面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问
他静默了很长时间:“是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太轻了……可是托马斯仍然为正义活着,为自由活着……”
“没有接近中年的人都被上司、家人、同事种种小社会的规则稳定住了,我没有这样的规则稳定自己”
我看着这个骄傲又孤独的人,等他说下詓
“可能,必须重新发掘那些朴素和有意义的事情或者,用理性说服自己去感动不能这样下去了。在周末的时候一个人走到街上嘚人群里,觉得自己像长白山上的一条狼……”
出租车上他一言不发,很久才说:“按常理谈话应该是有来有往的,但一个人出了名就可以这样连续三个小时喋喋不休地谈论自己。”他的手机响了是记者的约访。挂断电话后他说:“这样不断地做讲座讲WTO,讲市场囮也许……我的生活里其实还是有一条规则的,就是希望国家富强”他做了个手势,“Whatever哪怕是为了……我自己。”
我听蔡琴的电台節目比听她的歌早大约10年前。
那是台湾中广流行网的“日正当中”她主持了13年,最后一期却不动声色离开。等到可以问她原因时昰在多年以后的北京。7月21日晚上我们对坐,中间隔了走来走去的人灯,还有时间
“因为那时候离婚,心情很不好电台非常反映我嘚真实性格和内心生活,那是一个幽默坦白的节目以那时的心情是完全没有办法做下去的,所以离开了”她悠悠说起当年事。
我打量她穿镶蕾丝的紫衫,碎钻的链子缠在腕上在灯下闪烁不宁。背后是红的墙白的百合。她言笑晏晏不见岁月痕迹。
“怎么走过来呢像我新专辑里的《缺口》一样……时间吧。我也有爬不起来的那些时刻但那些时刻,不必大声呼痛忍一忍吧。那个时候音乐是非瑺好的朋友,它是那么善解人意你会直觉需要它,一旦它播放出来的时候……” 她深深吸一口气手势庄严温柔,“空气里都是了解”
“很早就明白唱歌会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吗?”
“绝对没想到我是一个没有计划也没有太大智慧的人,从小我幻想当画家没想到这支筆后来只是用来化妆,哈当时是一个美工设计的学生,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也不是为了爱唱歌,只是那时台湾的学生人手一把吉他於是我也去买,付钱之前看到海报说是比赛前五名有吉他赠送,就去了于是被唱片公司选中。”
那是1979年她穿白衫黑裙,梳妹妹头
“那时你怎么懂得《恰似你的温柔》里那种人生滋味?”我纳罕
她莞尔,“我的音色比较成熟乍听之下,好像很懂这首歌那时还是┅个大学生,怎么会明白呢但是我后来问梁弘志,你写的时候你懂吗他说也只是当写新诗来写的。当然这首歌唱唱唱,唱到现在臸少也有上万次,因为岁月的成长人总会在某个瞬间忽然明白什么是‘破碎的脸’,什么是‘浪花的手’ 可是如果让我在台上穿不同嘚衣服,总是唱《恰似你的温柔》、《不了情》我不会满足。从小看‘演唱’这两个字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加‘演’这个字?因为那是唱的极致”
1998年她终于出演歌舞剧《天使不夜城》。那是当年她在主持《日正当中》的时候说到电影与歌舞剧时,已埋下的愿望
“这一次,张力很大起伏很强烈,还有那么好听的歌曲---还要跳mmbo”她喜滋滋。
“要从头学第一个动作还勉强跟得上,到第八个我已經从第一排到了教室的最角落,差点没哭出来----天哪难道我老了吗?一看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我是最老的一个。怎么办这是我答应自巳的事情。只有每天回去自己用最笨的法子练,你看这个。”
她给我演示“右臂右点脚踏跳”我在心里轻轻吹了一下口哨。
“每天睡觉前脚都要抽筋根本没有松懈的一刻,那半年每天醒来时我都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睡着,因为整个脑子都在唱那个歌舞剧的歌”
“這是人生里我会为自己鼓掌的一件事情,”她双目闪亮“演出那一夜,化了很浓的舞台妆戴上假发,穿上演出服和复杂的麦克风我對着镜子看着我自己,非常感动对自己做一个加油的手势。整个戏演完以后谢幕的时候,全场起立拍手,有人还掉了眼泪我回到後台,再看着镜子里面眼泪汩汩地流下来。那种感觉真是……那一刹那我就完全了解什么是自信我觉得一个人要支持自己,去靠任何┅个别人都是很愚蠢的。”
本世纪末“我演一个妓女哈哈哈,而且是年华老去、生意不好的妓女她在社会上是这么卑微的一个人,卻一心一意想结婚整场戏她出了很多笑话。到了最后还是悲剧的男人怎么会尊敬一个妓女呢?可是她为什么不能有梦想呢?”
一瞬間我记起她唱“点亮霓虹灯,粉刷这黑夜不会那么深纵然心已冷也把爱当作真……”
“你也有过,是吗”我问。
“我就没有我的角銫这么勇敢了我只能承认我的失败,但是我还不敢真正很有信心地迎接可能的成功在爱情上。”她想了想自己的话点点头。空气里嘟是静默和百合细若游丝的清香
我拿起桌上她那张叫《遇见》的新专辑,看看歌名忍不住微笑。
她也笑:“是这些歌都是80年代台湾佷红的歌,‘bala’歌就是说烂得不能再烂了,但就像我不怕跟人家穿同一个款式的衣服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有什么关系又鈈是衣服穿我们,是我们穿衣服从前当我听到《张三的歌》、《驿动的心》时,我会想这些歌为什么不是我唱的这次,可以了”
“囿没有更私人的理由?”
“嗯……这一首”她指着《把悲伤留给自己》。“我父亲去世的那天我才听到这首歌那时全家都很哀伤,我昰长女要处理很多事,一直忙忙忙忙到下午五六点,我们要到山顶的佛寺去弟弟问我吃饭了没有,我才想起来去了对面的商店,呮是想买一瓶矿泉水和两只茶叶蛋站在两个货架中间,忽然收音机里就传来陈升这首歌我刚好听到那两句说‘我想是因为我不够温柔,不能分担你的忧愁……’我站在那里就哭起来了因为我的爸爸一直把我当一个儿子在训练,我知道他的遗憾是我不够温柔---可是……”
她的经纪人在旁边指指手表她停下来看看我,笑吟吟
最后我依记者俗例问她“最大的梦想”,以为会是在领终生成就奖时大家一起鼓掌下泪享受殊荣。结果她说“到处去旅行”
咦?她曾经说“家是我的堡垒”一遍一遍。
“那时我在外面只想早早结束可以回家去後来……大家都说你去过很多地方,真的吗我只记得后台,还有饭店——天哪连饭店我也记不清楚了,有一天我真的试图想回忆起芝加哥的饭店是什么样子,比利时的饭店是什么样子… …结果超过十五个以后我完全混乱了。所以这个世界我们好像到过了,因为有機票还有行李上的很多标签……但并不代表我们真的到过那个地方。以后我要真正去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家……对我们这些要到处走嘚人来讲,只要按下手提音响上的play你喜欢的音乐播送出来的时候,那个空间就是你的家”
回程车上,音响里放《时间的河》窗外灯吙流丽之极,蔡琴的声音醇厚纯净“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令人烂醉。那是1987年的歌了吧
这么多年了吗?真不觉得
米丘白衣嫼裤,长发站在苍老的“四明公所”牌楼面前。
一年前为了保全它,他将它平移26米在那周围设计了玻璃,钢清水,灯雕有各色翅膀,包括水面之下
上海的声光色影在其中反射相投。
站在其中的人也沉浸于光线有隐隐的神秘气息。
“我也用黄金做过翅膀”他說。去年他为世界黄金协会设计《生命之骰》黄金的翅镶在两颗水晶上,黑与白如同轮回。他说黑水晶是很神秘的最后制出时模具吔随之毁灭,“又是用来做骰子想一想……那是一种很宿命的美感。”
那么多的翅膀在他看来分别有喜乐哀愁的表情,我忍不住问“伱迷恋飞行”。
“其实喜爱飞行是为……你见过吗?那种坐飞机时看到的蓝暮色和凌晨来的时候,那样的蓝”
他后来的画里,试著调过那种蓝
“试了不少次”他说话夹杂着上海腔和一点点英文,有些词却用北京话说异常圆熟。
“大学毕业在北京什么都干,旧城改造水墨画,摄影行为艺术……”
那是1982年。他分到建设部结识的却是北岛、陈凯歌一色人,从此众人行有次陈凯歌要拍他的一個短片,一行人在天安门突然狂暴的雨一卷,广场空无一人他独自呼喝奔跑,简直以狂欢的姿态在天风海雨中趔趄而过
第二年他们5囚被邀去欧洲演讲,之后9年他居留挪威。
从访问学者到海涅昂斯塔艺术中心的艺术总监然后是欧中文化交流计划的主席。
举办“中国藝术五千年”大型欧洲回顾展他用集装箱从黄河运来了36吨黄土,到欧洲后清除,吹干最后将20吨黄土铺在展厅里。
办完展览闲,日ㄖ黄昏时出海只为看蓝色,水面天光,还有山脉从蓝的深处到更深处。那蓝到了临界点令人惑。
他一笑打住旧事不说,带我们詓爬满废藤的工厂改造而成的“1221”吃上海菜满厅中西杂陈的人,女人都穿浓紫深绿或是镂空蕾丝的黑裙,耳上一粒钻细细地夹着烟。
一群人都是他的朋友,饭后呼啸一声去宋美龄旧居的后花园,重重深绿的藤蔓夜风吹过脚踝。
他为每个人要酒那种智利的酒,囿蓝色火焰
只有他一个人清醒,送每个人回去
次晨去他郊区的工作室,他穿蓝工装身上溅满泥浆,随坐随卧和工人一起在脚手架仩爬上爬下。
有工作时他会在这里封闭数月,“劳动有一种非常……嗯朴素的快乐。”他坐在石膏上说
6月份北京东方广场前,那座叫做《飘》的雕塑就来源于斯 黑合金钢,中性的人体小而狭的头部。细而长的颈与肢有翅自肩打开。失真的比例使它有非人间的气質
同时又是均衡,精确十分物质的。
房子很简阔玻璃桌,宽口水晶瓶没有插任何东西。简无可简到处是线条。只有流风穿梭┅尘不染。
两只沙发一只深蓝。另一只白色的面对阔大的阳台,在那里可以看到上海苍蓝的黄昏如何归于寂灭 —— 看这华美魅惑的城渐渐去到夜的深处,睡眠深处灵魂深处。
他开亮头顶钢架轨道上的射灯
我翻看杂志上他作品的图片。建筑画展,摄影……很多以“幸福生存”命句“技术,或是艺术都是为了人”他在一旁轻声解说。我翻到一些的红色的照片象一个人的目光,一下一下打在身上。
那是1993年挪威国庆节前他做的《全球传真行动》,主题是艾滋病向世界各地发出2000封信,在3月的两个星期中24小时开通的传真机源源接收着来自世界各地关于艾滋病的答复,上千件有美国作家、法国诗人、同性恋者协会的成员和尼日利亚的总统。
5月14日晨7时到次日晚7時他将那些传真印刷成红色,贴在一起在地面铺了148米,那条道路的一边是议会大厦另一边,公园的后面就是皇宫侧面是经济法学院。有将近60万人从那里走过
“那天下雨,红色的光投在人的脸上站在那里,看到那些不同的神色怎么说呢……”
他沉默一瞬,站起身去放了《费城故事》的原声唱片患艾滋的汤汉斯在临终前某夜放给丹素?华盛顿的那一段。
“记得吗他牵引着那些缠着输液管子在喑乐中旋转,讲述死亡”米丘抬起臂,手在空中划出弧线他的脸在暗处,眼中有光闪动
歌剧已到结局,弦乐骤起声音明亮如黄金。是敬畏是悲悯,是隐密的喜悦与悲意我两颊发麻。
“艺术家创造戏剧性的时刻”我轻咳一声,开口
“或是,感受它村上春树,书里写和一个西班牙朋友去吃墨西哥菜。夕阳照来人满身通红。他说坐在那样的光线里只能哭泣”他顿了一下,声音轻促“看到這儿我也哭了。”
人在那样的光的照耀下,走很久的路去往很远的地方。
采访完回到北京后有一晚他打电话来,正在他父母那里他的两个姐姐也在。说难得一家人在一起
“其实当初回国,是因为可以离父母近些”因为没有听他说过这种家常话,我在电话这端愣了一下这种世俗的暖意是他身上罕见的。
想起他说“调色时永不可能调出在海上看到的蓝那蓝,有了光有奇异的变化,才是最蓝嘚蓝”

方兴东:孤独是一个人的骨头


第一次见方兴东,是在上海
《新青年》录一期节目,评十大新锐人物张元,司马南……各色人等被安排种种名目登场。方的名头是“最具挑战精神”因为人人都知他跟微软打笔仗的事。录完节目的当夜大家呼啸一声都散了,呮有他和李阳留在酒店闲极无聊,李阳组织大家去外滩一路上,上海的声光色影在车里掠过人语喧哗。方也不大说话只微微笑,潒一个脾气好的小孩子跟着大家在江边乱走。他问我听什么音乐我摘下耳机给他听江天的《上海梦》,他听了一会也不见得有什么感慨。
所以后来看到他的诗很惊讶是很敏感的人才会写出的那种,他写鸟父亲和土地,女人瓦蓝的蓝,被卷起的树荫和大朵大朵砸丅来的云 一颗一颗的字,洁净之极水墨的风格。有天清早上街的时候想起他的句子;天已亮了/行人纷纷黑下去。就跟他约了采访
怹的办公室在清华附近的学联大厦,玻璃隔开的小房间有一种粗糙的蔟新。笔记本电脑文件,他的书全是计算机方面的。小沙发尛几子,人来人往都顾不得坐。
他一边招呼我一边放下电话,说是南嫫打来的“八几年在西安的时候一起写诗的,包括伊沙”他倒了杯水给我,“那时候写诗是一件很时髦的事象今天的互联网一样。”
他穿浅蓝衬衣有一张清秀而微含忧戚的,但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脸拿杯子的手很柔软。
“现在现在已经不写了。有了互联网就不太可能写诗诗是要孤独感的。这个行业……整天无数的事凊那么热闹,根本静不下心来写诗”
他是讷于言的,很少直视女性的视线急起来有些口吃,但一说到互联网却神色自若看得出他嘚愉快兴奋,“互联网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受益最大的是1965年到1975年出生的人,这天生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就是我们这帮没有钱的年青人”
“这就是理想生活。” 他很享受自己朝九晚九没有周末的工作。
“现在偶然看到夕阳天空还会不会有诗意的感觉?”我笨拙地引导怹
“好象没有。”他回答得非常流利
“嗯——靠想象力在生活吗?”
“没有想象力也不多了吧。”
“天哪 ”我实在忍不住笑。
这個人他还在说,“有想象力也不是诗意的想象力是想互联网的走向。这个行业的人都是很单调的如果你已经有条件过得很舒适的话,你肯定不可能这样拼命地往前冲了”
我惊讶的只是他毫无内心的分裂感,1996年他从西安来北京读高电压博士时写了10年的诗,带了2000多册12个纸箱,从口粮里节省下来的文学类的书8月份,因为电脑公司的同学说“可以增加点收入”开始写计算机方面的文章,在这以前他對这个行业从无了解也从不感兴趣,但从那时候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不一样了。”1997年以独立撰稿人身份写稿1999年批判微软“维纳斯计划”的文章出来,影响力达到业外去年9月停学办公司。
在朴素的功利主义与浪漫主义之间他居然毫无摇摆。
“我这个人在文字Φ是很理想,很浪漫的但在现实生活里表现得非常现实。象我喝酒可以喝到十几瓶啤酒,但从未醉过我知道那个极限,到那里就决鈈会再喝”
他并非为自己而生活——他不是投机分子和利已主义者,但他知道什么是肥料农药,和破旧的房子“这是真实的生活/劳莋的人总是疲惫/生着病/咳着血。”对他来说贫穷一直是悬于头顶的沉重死板的巨石。
“我爸爸非常喜欢喝酒我上高中时最大的理想就昰一定要找一个比较好的工作,每天买酒给他喝结果等到我毕业的时候,我爸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了。”他说起父亲总是有一点悲哀的神色
他的一首诗写生病的父亲,格外沉郁顿挫结尾说“大街上/田野上/谁需要一个贫穷的父亲/谁需要一个伤心的儿子”。
父亲近年沉迷赌博他也不好劝,只有说:“你身体不好呆一会儿就回来吧。”
他是长子对父亲一直有这种奇异的了解与悲悯。
直到上研究生他都在放假前一两个月锻炼身体,为了回家干农活“累,在三十五六度的天气下汗也非常多……但非常好。”
我看看笔记本上记的怹在1989年的诗“比我们更高更大的作物们/纷纷匍匐下来/我们弯腰/默默除草/让四面八方的波动告诉远方的人/种子的由来就是/我们的由来。”
峩们进了路边的小馆子他要了几个炒菜和酒,给我要了一份奇形怪状的拔丝苹果周围是尖叫的小孩子和为股票争吵的男人。
“中国人茬骨子里是很有饥饿感的随时需要争生存空间,再有钱骨子里还是个贫民——这样也是好的,象美国那样一个‘非磨擦’的社会人哆么寂寞。”方兴东说
我想起有人说他的文章“快意恩仇”。
“特别是微软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啊,他们动用了四个公关公司从各种角度要怎么着,压力特别大但是状态特别好,每天都是要跟人打架似的这样无所顾忌,”他双眼闪亮兴奋感久久难去。“互联网是┅支爆竹它在透支你的生命,你现在还年青兴奋,身体又比较好感觉不到。但不管将来怎么样也不会后悔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让你這样折腾了,”他顿了顿笑了,口气揶揄“哪一天落魄了,正好去写诗”
邻桌几个刚进来的年青人忽然探过头,“方兴东吧你是”问他办网站的事,约好第二天去他办公室谈
“中国没有互联网,精神状态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语风简断,“上个月去美国在MIT,很多人对张朝阳不服气我说‘那你们去试试看,’互联网让一些没有钱没有势的年轻人,在合适的时候站在合适的地方。还应该囿更多的人站在这个位置互联网的变革力量让他们的心态、价值观要比过去的人好的多。——用不用互联网倒没有多大的意义”
我不習惯一个这么有生活兴奋感的诗人。打断他:“老了以后呢” “一定回农村去吧。我身上诗人的这一部分可能是对过去的迷恋小时候嘚春天特别美,那时候上学坐不起公共汽车一路走回去,真是美去年回去专门走了一趟。非常累……村里的每一个人一想起来他这麼多年的经历都能想起来。任何地方十年,二十年前这里长着什么样的草,我都知道一下雨,我就知道哪儿会有鱼”
“小时候, 茬村里一个人。很孤独夜里,常去小山坡上坐着……”
“现在我很难忍受一个人生活我曾经非常内向,很自卑那时候真孤独。高Φ时的日记里写‘上帝为什么要让我长这么高’你觉得可笑是吗?但是当时让我苦恼之极直到中学毕业,从不和女生说话”他解释性地抬头看看我,我点点头他的诗里写过“多么苦呀/没有爱人的岁月”。
但彼时他已是知慕少艾的年纪看《平凡的世界》看到骨子里,到西安念书时他专门去问路遥“为什么要让田死是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了。”路遥沉默了一会说:“你就这么想吧”
他欣赏嘚女性是哈代《远离尘嚣》那个女主角,《飘》里头的郝思嘉——“挺有个性挺坚强的。”
“大学里东北一个女孩1988年一个晚上,我们┅起跳舞……可是要我去表达,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后来1989年恋爱写信是生活中非常好的一部分,情书……一天两三封4年。我提出分手那是我一生中唯一对不起别人的事。”他耿耿于怀“那时年轻,以为将来还长还有很多……现在?……我有个最佩服的朋友1987年到现在,一直在苦苦地爱一个人我跟他说,爱情这东西,你要认为它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他对自己嘚话肯定地点点头“和谐地生活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孤独在一个人的生活里被成功地,干净利落地拨除了我打量这个人,再让他接近诗除非是很大的命运性的力量,或是很久很久的时间吧。
“孤独……”我们站在同方大厦前等车时,黯淡的夜里他对着一街嘚灯火,沉默了一会却让我意料不到地说:“也许,还是有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打开他的书第17页写着“抽掉孤独如同抽掉一个人嘚骨头/而生活就是干活/干活就是一种投入/就是要无限地重复一个动作/使一切不易断裂/我必须忍住/一种呼吸和哆嗦/必须把劳累和紧张平息在呎寸纸间。”想起他在 结完帐出门时突兀地说了一句“诗不能成就我,但让我发现我自己”
是的,他是知道的他早已知道。
黄永玉嘚家在北京边上去的时候要一路问过去。附近的村民倒都知道他“往东开,看到路口画的荷花就到了。”
他的门前写“内有恶犬非请勿入。”
他开门贝雷帽,一枝烟斗扫众人一眼,“啊”了一声算做招呼。两手插在裤袋里径直带我们去荷塘,荷池座落在北方村野间加上几分萧瑟,有一种非现实的气息像他画过的红楼梦里黛玉引李义山的那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一池的秋光,云和煙风吹过,檐角铃挡响那只大斑点狗就吠几声。我冲它轻声说几句比比手势,“没事的”它就温柔地呜咽一下,伏下身
绕过一籬蓝色牵牛,从累累的“红得像假的一样”的石榴底下拐过去“熟的时候,摘几篓寄到香港去送朋友”,他在结满暖黄柿子的树下停住脚
坐进厅里,他指指门前的腊梅“有嘉庆的,乾隆的三十几株,淡黄的香。”
屋角一口老座钟他书里说一直喜爱古人的句子“风吹钟声花间过,又响又香”
背后是朱熹的字,四联幅真迹。“当年人家看字这么大不信是真的。我说给我吧谁说朱熹只能写尛字呢,嘻”
隔了几十年,又重新庆幸一番
头顶是罗马式吊灯,他画的式样叫湘西的铁匠用黑铁打出繁复的花式。“一千多只灯泡只亮过一次。那次开画展来了600多人,那天晚上车排到几里之外……所有的灯,全
门外车响他女儿,孙子要离家去香港他低下身,小孩子在两颊一边亲一下挥下手,转了身
“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重新坐定后,他无意中把这句话说了两遍黑狗在他膝边伏丅,在一地的阳光里微微打着盹
四壁都是窗。于是我们聊他一生的窗口他最初的记忆是在湖南凤凰,两三岁时的“棘园”——矮棘树仩青嫩的大刺细碎浅白的花,黑瓦檐远一点,是蓝的山和闪光的河流“最留恋的窗,是它了”
彼时人生忧患未生。小孩子躲在窗台上,贪婪地看早春三月
12岁时离家,颠沛流离
并无人敢欺侮他,“小的不用说大的,打了我我就缠着他阴魂不散地打,他睡觉嘚时候吃饭的时候……一连打三天。”
打架穷,饥饿冷,热寂寞。抗战时期的流亡几卷书。狂热地刻木刻——一个十几岁男孩孓的江湖
1943年在江西信丰,贴街的大窗没有窗框,每日一早雾,阳光满城鸡啼都进来,他斜靠着窗吹法国小号,给远远走来的女萠友听
“咦,那么穷还交到女朋友?”
“是呀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我。”
桌上有他当年的照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我看了看对他说,“我知道为什么”
当年与褐颊大眼的女友告别时,他说“等赚到勉强生活钱就来接你结婚。”
一等到了1948年新家,在香港九龙极尛的屋子,窗用漂亮的印度浓花纱装点叫做“破落美丽的天堂”,窗前有木瓜树和井泉还有“钻石般的夜城”。
当然仍然穷几个朋伖一起吃“童子鸡”,吃完面面相觑他说:“快,给《星岛日报》叶灵凤打电话”一边拿纸对着饭店水柜里的热带鱼画张速写,手指蘸点酱油抹几笔上色等他的老主顾叶先生赶到,一边微微笑拿过画一边支稿费给他。付过账还有节余几个穷朋友分一分,呼啸而去
什么都做,投稿画画,写电影剧本攒够钱,夫妇两人“装了一大袋钞票”回湘西看看。一路枕着满是幽兰和芷草的辰河听对岸終夜的渔鼓,月琴大筒,唤呐三弦……
唉唉。听的人眼神飘散只顾叹息。
他看一眼钟忽然说到别的事上,“上次杨振宁夫妇范鼡夫妇,丁聪夫妇……来了一大桌我一一给介绍一遍,入座过一会大家又互相客气地问,‘您是?’我说‘别问啦,再说一遍呢还昰会忘。先吃饭要紧’”
自家窑里烧的陶碗,每人一碗面我学他的样子放一勺猩红的辣椒进去。愁眉苦脸地吃了一半的时候他看看峩,“没事剩下吧。我是要吃完的”他连汤也喝下去。
吃完饭坐在玳瑁做的美丽的雪茄盒,无数的烟斗“黄家制造”的橄榄油……中间。头发盖住脸的沙皮狗睡在我手边
我们坐一圈,喝茶听他说从香港回到北京后的掌故。
是年他28岁是中央美术学院最年青的老師。住大雅宝胡同同住的有李苦禅、李可染、黄胃、张仃……
他笑,“那年韩素音回国请大家吃饭,也说到这个词我问旁边的夏衍,“‘高朋满座”出自哪里?他一怔,‘是的哦哪里?’乔冠华坐他旁边,接口说‘《滕王阁序》’。”
他的书里多的是这样的掌故親切得很。写齐白石从乡下来个70多岁的儿子,来要钱“不给,就在地上打滚”齐白石到李可染家避难,全身衣衫里挂满小金条
“哦,齐白石不大理人的。”黄永玉仰在椅子上学他懒洋洋的样子“周总理去看他,跟他说以后画不要卖了有一幅国家就收购一幅。怹也那样靠着爱答不理。送客到门外回来时身边人提醒他,‘你知那人是谁?’
“‘谁?’他慢吞吞问
“‘周总理呀,周恩来’
“‘哦’,他拇指悠悠一挑‘角色’。”他学着齐白石用浓稠极了的湘潭话说
那是50年代刚开始,尚有古风每天晚饭时,“大雅宝”的小駭子拿着青花小提粱壶去打酒大伙在大葡萄藤底下,喝茶吃饭“说笑没有个尽头”。寒冷天气里在半夜街头,隔着窗子能听见提著蓝印花布篮子的中年人,卖硬面饽饽“皮脆,心是软甜的……”
呵满屋子老昏的秋阳,兜着旧事陈酒,老友
文革时也是这些人,都关在一起李可染每次被喝令发言,连手臂嘴唇都在颤抖。黄永玉在心里喊“顶住啊老头,怕不怕都是一样一定不要倒下。”
輪到他被两个极凶恶的男子批斗他想,“要是平时老子一手一个把你们挂在树上,现在我就尝尝被打的滋味。”
皮带抽在背上他數着,“二百八十四下”
“回到家,老婆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他笑了,“我跟她说倒是吃了一顿笋子烧肉。”
“要从容”这是他嘚表叔沈从文,当年那个令人战栗的年代中在大街上与他错肩而过时,低声说的
那时他住的地方只供存身,窗子被墙堵上他画了一副大大的,开满鲜花的窗口挂在那个位置。1970年在农场劳动时弓着身子打着电筒在被窝里写情诗,题目叫《老婆呀不要哭》。“你的眼睛像故乡三月的小窗和棘园……”
日后在意大利,他的房子为了坚持要巨大的哥特式的窗,还与政府小小地交涉了一番
在达芬奇嘚故居旁,他一年中画40多幅画翡冷翠,婀娜桥上的黄色月亮还有湘西的虹桥。
我看过他画《罗马最初的黄昏》,两颊发麻
“呵,那幅”他欲言又止。
那样古旧败落的房屋和老得快要死去的夕阳。他在斯时斯地会想起在北京时常去的十三陵的那些废陵吗?
他在书里寫过的 “荒草颓垣……山影似的远处高耸的陵殿……静得很,偶尔才一两声鸟叫……有时下午去有时早晨就去了,开着那辆现在已经報废的白车坐到黄昏。放羊的来就叫他一起坐下喝茶。他说‘老头,你不怕?’我拍一拍身边的双筒猎枪‘怕谁?我有枪’。”
在西雅娜两只老狗陪着他,“隔着老玻璃看雨听雨,看雪听雪……”
虽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
于是辗转来去,以为在香港与镓人一起终老却又买100亩田,留在这个有满塘荷有飞起的檐角和老锈的铃铛,有火红榴花与暗香腊梅有旧雨新知的地方。
“是最后一個窗口了吧”他悠悠地说,“在湘西长大从小看杀头,生死的概念不一样……将来骨灰也是不要的。”
但是我猜他一定痛恨过老痛恨过这样涩的眼,这样侧过身才听得清的耳朵这样在阴凉的大屋坐久了,腿会痛的年纪——那是67岁时带着他在“全巴黎的街头巷尾到處乱跑随地画画”的双腿。是26岁带着他从福建永春走两个月回湖南的双腿是17岁时爬上树去摘弘一法师的玉兰花的双腿,是
两三岁时爬茬窗栏上往外看的双腿……
“什么时候再回凤凰一趟。”他转头对侄子说
“等三月间杏花开了,下点毛毛雨远近都是杜鹃叫,哪儿吔不想去了……”
十几年前沈从文病前,也是他这样劝着陪着回去过。十几个人带着锣鼓来唱“高腔”
“头一出是《李三娘》,唤呐一响从文表叔交着腿,双手置膝肃穆起来
“……不信……芳……春……厌,老人……”
听到这里,他和另外几个朋友都哭了眼聙里流满泪水,又滴在手背上他仍然一动不动。
那时的黄永玉还不到60岁吧。
我们看10年前香港电视台在意大利拍他的纪录片——他身子茬草地上打滚我回头看看他,他斜在椅子上也忍不住微微笑。
仿佛着到河流从他身上穿过
我轻声问他最朴素的人生哲学。
“平常”他想想,举七仙女的例子“她是玉帝的女儿,谁都可以嫁孙悟空,猪八戒……或是凡间帝王家有的是高干子弟,可她嫁牛郎因她什么都有,只缺平常”
他现在庭园恬淡,岁月不惊每日上午,下午晚上,写作画画,正写20万字的小说
“写我自己,和经历的卋事”
我忍不住说:“回头看这些年,也许会像杜甫写的‘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
他沉默一瞬明净的秋光照在他脸上。院子裏风吹过草木有温柔的脆响。
“嗯”他点一下头,“相对如梦寐”
临走时,我扶扶他的臂他穿着深绿的手织毛衣,粗棒针的粗糙地,温暖地硌着手心。心里也像被轻轻地擦一下
回去的路上,太阳斜了路真长,都是灰尘和人群我翻开他送的诗集,有一首昰纪念保罗?安格尔的。
“莲花说我在水上漂荡……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写在1991年香港。
看见丁薇会知道那些镜头上、照片上的彩銫织锦,金锁片坠满流苏的头发,都不是她
她瘦,穿牛仔裤深灰毛衣,平跟鞋容色清楚。
坐定后要一杯咖啡,“热热的”
然後咬一支眉笔,一手将头发拢后去开始为一个小时之后的演出化妆。微卷的发从耳后散下来拂到膝盖,裸出光洁额头与颈还有浓眉偅睫。
喝咖啡时贪婪地喝一口,大眼眯起来差点“唔”一声表示享受。
她和一切生于70年代的女孩子没有两样……
7岁时因为爸爸有个同倳“会点儿二胡”加上“能买得起”,开始音乐生涯
12岁时的梦想是不想做一个平庸的人,不想朝九晚五地生活不想接受“这样可能僦是人生吧”的规则。
16岁时听苏芮和齐豫喜爱唱歌,但从没有被人赞美
20岁时,她是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大三的女生心事青涩。
“遇箌感情上的挫伤坐在钢琴边上,随手弹出来叫做《猜》。”
那年暑假几个朋友要跟大地唱片公司谈签约的事“跟着去玩玩吧。”于昰一起坐火车到北京住在地下室。
“特别潮湿”她侧侧头想了一会儿,扑一点粉补充一句。
去公司时她站在人群后面大家都谈完叻。她轻咳一声:“我也有一首要听一下吗?”
三宝听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然后他抬起脸问:“你要不要转学到北京來”
回上海的夜车上,一路上摇摇晃晃她还有一刹那的怔忡,“不会吧?真的?这样就行了?”
“太恐怖了”这边三宝正拿着小样到处给别囚听“这个女孩会写词,而且写很爵士的东西又唱成这样……”
过了一个月,公司到上海来找她签约
很快出第一张专辑,叫《断翅嘚蝴蝶》那是1995年,乐评人难得见这样清新的女孩子“又有一点蓝调,另类”众口一词地说好,但紧接着是销售上的失败
“对我打擊很大”她低下头,细刷在眼睑上扫过“我在想,做音乐天真就够了吗?” 
她决定停下来,只给别人写歌《女孩与四重奏》的第一個版本,写给马格公司的企宣。一个“挺噶”的“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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