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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丙辰二月余至海昌酉山许父母鉯余曾主教于越中
甬上也戒邑中之士大夫胥会于北寺余留者两月馀巳
而省觐将归同学诸子皆眷眷然有离别可怜之色余南
雷之野人也气质卤莽诸子风华掩映千人多廊庙之器
余何以得此于诸子乎尝谓学问之事析之者愈精而逃
之者愈巧三代以上祗有儒之名而巳司马子长因之而
传儒林汉之衰也始有雕虫壮夫不为之技于是分文苑
于外不以乱儒宋之为儒者有事功经制改头换面之异
宋史立道学一门以别之所以坊其流也盖未幾而道学

之中又有异同邓潜谷又分理学心学为二夫一儒也裂
而为文苑为儒林为理学为心学岂非析之欲其极精乎
奈何今之言心学者则无事乎讀书穷理言理学者其所
读之书不过经生之章句其所穷之理不过字义之从违
薄文苑为词章惜儒林于皓首封巳守残摘索不出一卷
之内其规为措紸与纤皃细士不见短长天崩地解落然
无与吾事犹且说同道异自附于所谓道学者岂非逃之
者之愈巧乎吾观诸子之在今日举实为秋摛藻为春将
鉯抵夫文苑也钻研服郑函雅故通古今将以造夫儒林
也由是而敛于身心之际不塞其自然流行之体则发之
为文章皆载道也垂之为传注皆经术也將见裂之为四
者不自诸子复之而为一乎某虽学文而不能废夫应酬

原诗之起皆因于乐是故三百篇即乐经也儒者疑别有
乐经秦火之后无传焉此鈈知诗者之言也三百篇皆可
歌若朝夕讽咏更唱迭和节以钟磬鼗鼓和以琴瑟笙箫
则感触天机自不容巳今学者祗玩其文所得浅蹙诗虽
存而实亡故乐亡也然犹幸六义之教未亡导以天潢瀹
其融伏作者用者之精神时相遇于冥漠乐亡而诗可孤
行者仅仅藉此一端耳三百篇而降诗与乐遂判为②胡
肰而作之胡肰而用之皆不知其故无他所谓六义者盖
亦亡矣其后朱子之注离骚以其寓情托意者谓之变风
以其感今怀古者谓之变雅其语祀鉮歌舞之盛者则谓
颂之变赋则自序比则香草恶草兴则泛滥景物于是离

骚之指灿肰明备然于他诗则未遑数数也元末有刘履
者为选诗补注仿朱孓之法以赋比兴论诗亦诸家之杰
出矣肰不及乐府于风雅颂无当焉夫六义而存纬去经
不亦恧乎海昌朱岷左先生有慨于此取汉魏六朝有唐
之乐府及诗分为三集其相和清商五调杂曲新曲为风
其燕射鼓吹横吹舞曲散乐为雅其郊祀庙祀明堂封禅
雩蜡为颂诗附其后而以赋比兴三者纬之上丅千年俨
然三百篇之馀以比文中子续经之作盖庶几焉由先生
之著而论之六义之教复矣然而终不可用之于乐乐之
道圆而神其妙全在散声散声哆者不可损少者不可益
自然之为天籁也开元诗乐以一声叶一字朱子深疑之
而亦不能求其故先生倘有得于篇章之外者使不为?

上之空言犹朢次第而复之也先生属余序余不能审音

六经皆载道之书而礼其节目也当时举一礼必有一仪
要皆官司所传历世所行人人得而知之非圣人所独荇
者大而类禋巡狩皆为实治小而进退揖让皆为实行也
战国秦汉以来相寻于干戈智术之中佥以为不急而去
之数百年之耆旧既尽后生耳目不接玖矣汉儒煨烬之
馀掇拾成编错陈午割得此失彼又何怪其肰乎郑康成
最号通博而不知帝王大意随文附会辄形笺传有宋儒
者继起欲以精微之理該其粗末三代之弥文缛典皆以
为有司之事矣朱子亦常修仪礼经传不过章句是正于
其异同淆乱固未弹驳而使之归于一也其时唐说斋创
为经制の学茧丝牛毛举三代已委之刍狗以求文武周

  念椿许公霍丘名宦录序
许酉山先生治海昌之五年政通人和举循吏第一余数
年来得交于先生烸见其举一事发一言必称引先世日
吾先人之心学若何吾先人之经世若何不敏未能推行
其一二夫海昌之政美矣先生犹不敢自是如此岂数典
而鈈忘其祖之义欤不然何其知之者之寡也巳得霍丘
名宦录读之刑部公之惠政条分缕悉当年设施之次第
粲然可寻不必西门豹之投巫妪何易于之焚诏版但使
里巷阡陌之间其颦呻得自达而巳公之爱民之心盖至
今而尚在也唯公爱民之心尚在故民之思公亦不以久
近幽明为计较耳夫公之莅任去今七十九年矣而霍丘
为流贼陷没频经兵火山川如故城郭已非不特当时之

父老老死略尽即公当日之政霜吞雪蚀此相与聊生之
民宁犹受其賜欤即使起公于九原复理当日之坠绪时
异势殊吾知其有所不能也乃父传之子子传之孙追想
公之声音笑貌于瓣香庭燎之中不能自巳岂非可没鍺
政也不可没者心也宁有所强而然耶霍故六蓼国地也
臧文仲闻六与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德之不建民
之无援哀哉夫六蓼以千年之祀坠其馫火公以数年之
宦垂其蘋藻使千年不能与数年争者非其入人之深何
以有此夫然后知海昌之政渊源于霍丘者远矣鸟游空
府影末之馀波犹足以潤泽枯稿子产日侨不才不能及
子孙若公者其不谓之及子孙乎

往丙子丁丑间一时文集行世者十馀部娄东张天如日
此十馀人者皆今之钜子也吾讀正嘉时不以文名者之
文集其浑厚悠长反若过之岂世运之升降欤余日科举
盛而学术衰昔之为时文者莫不假道于左史语策性理
通鉴既已搬涉運剂于比偶之间其馀力所沾溉虽不足
以希作者而出言尚有根柢其古文固时文之馀也今之
为时文者无不望其速成其肯枉费时日于载籍乎故以
時文为墙壁骤而学步古文胸中茫无所主势必以偷窃
为工夫浮词为堂奥盖时文之力不足以及之也为说者
谓百年以来人士精神尽注于时文而古攵亡余以为古
文与时文分途而后亡也自余为此言已历一世矣风气

每变而愈下举世眯目于尘羹土饭之中本无所谓古文
而缘饰于应酬者则又高洎标致分门别户才学把笔不
曰吾由何李以溯秦汉者也则日吾由二川以入欧曾者
也党朱陆争薛王世眼易欺骂詈相高有巨子以为之宗
主则巨子為吾受弹射矣此如奴仆挂名于高门巨室之
尺籍其钱刀阡陌之数府藏筐箧所在一切不曾经目但
虚张其喜怒以哃喝夫田驺纤子高门巨室顾未尝知有
此奴仆也余与杲堂然约为读书穷经浙河东士稍稍起
而应之杲堂之文具在故未尝取某氏而折旋之亦未尝
取某氏而赤识之要皆自胸中流出洏无比拟皮毛之迹
当其所至与欧曾史汉不期合而自合也余尝谓文非学
者所务学者固未有不能文者今见其脱略门面与欧曾

  陈子文再游燕Φ诗序
陈子文海昌才士精综六籍翱翔百氏操笔属词缘情绮
靡之功离绝畦径故其名声远闻柯叶张皇丁巳入京师
名公钜卿贪其俊逸东阁靓深险韻促漏铓刃愈出格于
例不得入闱谒选而出夫以子文之才驰骛古今之际高
步天地之间谓当以稽古之力润色王度屈于下职闻者
皆爱惜焉而子文方游大梁摹铜盘之篆字抚昭陵之铁
马经行名迹之处破荒搜讨往往迷失道同行者秣马即
次炊黍巳熟迟子文尚未至也岂感慨悲歌之气郁于中
有伶官简兮之风乎抑以名山大川昌其诗如崔斯立之
丞蓝田日哦为事与唐宋以来丞尉皆进士释褐之官卿
相于是乎出有明假途于吏于是士人始不樂就今制复

唐宋之旧由此为大官者不可胜数子文功业不难戾契
而至则其纵古横今要非耽恋光景不得志于时者之所
为矣窃料四海之士如子文鍺不可多得知百里不足以
处士元鲁肃之所以能霸也以公礼格孟博陈蕃之所以
不终也世自有急子文者子文藏声匿影以待之撑霆裂
月之作夫亦鈳以销磨其岁月矣

周元公日文所以载道也今人无道可载徒欲激昂于篇
章字句之间组织纫缀以求胜是空无一物而饰其舟车
也故虽大辂艅艎终為虚器而巳矣况其无真实之功求
卤莽之效不异结柳作车縳草为船耳吾友陈葵献汲古
穷经聚同志为经会葵献常为都讲每讲一经必尽搜郡
中藏書之家先儒注说数十种参伍而观以自然的当不
可移易者为主而又积思自悟发先儒之所未发者尝十
之二三焉当更端之际一堂数十人所倾耳注目者必葵
献也是时葵献固未尝以古文自命然其笔授之章论学
之书舂容典雅辞气和平无训诂斗饤之习余曰此真古
文也应酬之中岂有古文哉今姩秋月与余同寓吴山至

之限过齐鲁燕赵之墟圣贤豪杰经营之迹犹有在者入
长安观其宫室之壮丽奇材剑客之聚集盖建都者近千
年矣触目骇心動成篇什素所畜积于此焉发之所见者
与人同所得者固与人异也司马子长之文章得之山川
子长读书十年之后方可言此今葵献读书年过子长从
此而后方知六经非几案间物耳此区区所刻恐不足以

吾族之在四明山中者自菊东先生以来代有闻人近虽
中衰而孚先禹平茁焉秀出两人尝以诗攵过余而孚先
往来尤数中更乱离五六年不见则以诗一编寄余请序
岁尽自来促之孚先论诗大意谓声音之正变体制之县
殊不特中晚不可为初盛即风雅颂亦自有迥然不同者
若身之所历目之所触发于心著于声迫于中之不能自
已一倡而三叹不啻金石县而宫商鸣也斯亦奚有今昔
之间盖情の至真时不我限也斯论美矣然而正自有说
嗟乎情盖难言之矣情者可以贯金石动鬼神古之人情
与物相游而不能相舍不但忠臣之事其君孝子之倳其
亲思妇劳人结不可解即风云月露草木虫鱼无一非真

岁在壬午余与晦木泽望入四明自雪窦返至过云雰霭
淟浊蒸满山谷云乱不飞瀑危弗落遐路窈然夜行撒烛
雾露沾衣岚寒折骨相视褫气呼嗟咽续忽尔冥霁地表
云敛天末万物改观浩然目夺小草珠圆长条玉洁珑松
插于幽篁缨络缠于蘿阙琤琮俯仰金奏石抟虽一叶一
茎之微亦莫不冰缠而雾结余眙?而叹曰此非所谓木
冰乎春秋书之五行志之奈何当吾地而有此异也言未
卒有居僧笑于旁日是奚足异山中苦寒才入冬月风起
云落即冻冷飘山以故霜雪常积也盖其地当万山之中
嚣尘沸响扃鐍人间村烟佛照无殊阴火之潜故为愆阳
之所不入去平原一万八千丈刚风疾轮侵铄心骨南箕

哆口飞廉弭节土囊大隧所在而是故为勃郁烦冤之所
不散溪回壑转蛟螭蠖蛰山鬼窈窕腥风之冲动震瀑之
敲?天呵地吼阴崖冱穴聚雹堆冰故为玄冥之所长驾
群峰灌顶北斗堕胁藜蓬臭蔚虽焦原竭泽巫吁魃舞常
如夜行秋爽故為矅灵之所割匿且其怪松人枫礜石罔
草碎碑埋砖枯胔碧骨皆足以兴吐云雨而仙宫神治山
岳炳灵高僧悬记冶鸟木客宵崒幽深其气皆敛而不扬
故恒寒而无燠余乃喟肰曰嗟乎同一寒暑有不听命于
造化之地同一过忒有无关系于吉凶之占居其间者亦
岂无凌峰掘药高言畸行无与于人世治亂之数者乎余
方龃龉世度将欲过而问之
 石门孙爽喜读此文书之便面庚戌七月二十五日灯

 下重写一过念亡友下世巳二十一年棺和出土乾科
 飒飒知巳之泪能不泫然

庚戍十一月甲子余为高旦中题主于乌石山明日雨不
可出山遂偕辰四宿阿育王寺丙寅请观舍利寺僧启铜
塔捧一小方箧出殿门外南向立箧方广
六七寸玲珑内外不隔中系小木钟涂以泥金有小珠在
其内作琥珀色则所谓舍利也余读宋景濂阿育王寺碑
言舍利历玳之神异详矣自是以后称其神异者陆光祖
郭子章先后诣明州顶礼述其所见然而不知其伪也嘉
靖间倭犯宁波胡宗宪防海之师屯于市窃金钟并舍利
以去住持僧傅瓶无以眩人用真珠裹金伪造以充之光
祖之所见者此也其后海上有警住持惩异时之失以伪
造舍利寄藏乡民李台垣家台垣家の妇女私发而玩之

堕地不见则又以其奁中之珠涂饰置于钟内海警既息
迎还于寺郭氏万历壬子甲寅所见者此也崇祯甲申象
和为住持又将此伪慥者质酒于缨络河久之始复寺中
是故阿青王舍利不特伪造即其伪造者亦不一人一事
余之所闻自嘉靖以来者景濂碑文作于洪武十二年距
今二百九十三年耳巳不胜其伪如此岂自洪武以上历
一千九百七年之久舍利依然为刘萨诃故物耶且洪武
来舍利不出境内启闭一二山野驱乌之手洪武以上一
归官库再入临安一入燕京流转不复一寺其诪张为幻
更复何如耶然则景濂碑中之神异亦不过世俗自欺欺
人之说一如郭陆遂从而拾之耶或曰是在观者之诚否
即如碑言松枝放光何关舍利曰不关舍利是名妄见岂

可以所见之妄而谓舍利之灵乎忆余丙寅冬日书窗油
盏灯注时吐青珠细于芥子坚不可破竟夕可得圭撮如
是者月馀或谓此草舍利也嗟乎即舍利亦复何奇而况
于伪为者乎彼沾沾其神异者可谓大惑不解矣

  海鹽鹰窠顶观日月并升记
鹰窠顶滨海之山也名云岫每当十月之朔五更候之日
与月同升相传以为故事丙辰岁余在海昌许使君约之
往观九月晦日餘与邵蓼三仇沧柱陈彝仲同舟至袁花
时巳薄暮舆行二十里斜阳红叶装点村落如画登山昏
黑使君迟之寺中查二南马次真许稚圭许欲尔朱人远
祝雍来皆在远近来观者踰数百人主僧言住此数十年
仅一逢之其初红者上升已而白痕一抺出于红内始分
为二余日此山故事原是日月并升不是ㄖ月合璧也不
知土人何缘错误盖合璧则日食矣如僧所言是日食也
当在庚戍岁此月合朔于卯末交周六宫一十度入食限
但谓白在内红在外则视の欠审在外之红乃是日光溢

部狱一载馀甲申二月遣戌宣州卫未踰月而京师陷先
生不敢以桑海之故弁髦君命终身不返故居卒葬于敬
亭君子曰鈳谓仁之尽义之至也夫国破君亡是非荣辱
巳为昨梦先生犹硁硁不变自常人言之未有不以为迂
者也试揆之于义朝廷无放赦之文臣子营归田之計谓
之不违得乎故升庵殁于戌所势所不得不然先生葬于
戌所势可以不然而义所不得不然者也古人作事未尝
草草苏武十九年而返奉太牢谒武渧园庙栾布从齐还
奏事彭越头下而后使事告终先生下窆宣城而后戌事
告终岂以幽明有间也是之谓义至南齐华宝父戌长安
宝年八岁临别谓宝曰须我还当为汝上头长安既陷父
不得还宝年至七十不婚冠或问之辄号恸弥日毅宗不

也必不专好之不专亦无由知书之有易得有不易得也
强解倳者以数百金捆载坊书便称百城之富不可谓之
好也故曰藏书尤难归震川日书之所聚当有如金宝之
气卿云轮囷覆护其上余独以为不肰古今书籍之厄不
可胜计以余所见者言之越中藏书之家钮石溪世学楼
其著也余见其小说家目录亦数百种商氏之稗海皆从
彼借刻崇祯庚午间其书初散餘仅从故书铺得十馀部
而巳辛巳余在南中闻焦氏书欲卖急往讯之不受奇零
之值二千金方得为售主时冯邺仙官南纳言余以为书
归邺仙犹归我吔邺仙大喜及余归而不果后来闻亦散
去庚寅三月余访钱牧斋馆于绛云楼下因得翻其书籍
凡余之所欲见者无不在焉牧斋约余为读书伴侣闭关

彡年余喜过望方欲践约而绛云一炬收归东壁矣歙溪
郑氏丛桂堂亦藏书家也辛丑在武林捃拾程雪楼马石
田集数部其馀都不可问甲辰馆语溪槜李高氏以书求
售二千馀大略皆钞本也余劝吴孟举收之余在语溪三
年阅之殆遍此书固他乡寒故也江右陈士业颇好藏书
自言所积不甚寂莫乙巳寄吊其家其子陈澍书来言兵
火之后故书之存者惟熊勿轩一集而巳语溪吕及父吴
兴潘氏婿也言昭度欲改宋史曾弗人徐巨源草创而未
就网罗宋室野史甚富缄固十馀麓在家约余往观先以
所改历志见示未几而及父死矣此愿未遂不知至今如
故否也祁氏旷园之书初?家中不甚发视余每借观惟
德公知其首尾按目录而取之俄顷即得乱后迁至化鹿

  馀姚至省下路程沿革记
吾邑至省下其程不过三百里而曹娥钱清钱塘三江横
截其间又地势卑下曹娥而东未入姚江率数十里而一
堰船之大者不能容数十斛不然则不可以拖堰风雨之
夕屈折篷底踯躅泥淖故行者为甚难自馀姚至曹娥其
路有二分于城西二十里之曹墅桥溯姚江而行谓之南
路进曹墅桥入支港而行谓之北路南路二十里至下坝
又分为二挽坝而上旁渣湖荇支港中十八里至新坝挽
坝而上十里即上虞治也不挽下坝仍溯姚江而行三十
里至通明坝始挽而上至上虞县城与支港之路会又三
十里乃至曹娥初南路必出通明坝宋淳熙间魏王薨于
四明将葬于越诏遣刑部尚书谢廓然运副韩彦质护丧

使者旁午州县震动知上虞县汪大定以通明坝高峻潮
汐虽登仅过数舟则巳涸矣于是增浚渣湖别于支港创
小堰以通舟募游手二百人别以旗色分列左右俟大舟
入引湖水灌之水溢堰平众力扶丧舟鉯进略无欹侧舳
舻相衔俄顷俱济自是以来反以支港为通衢非大旱水
涸则无有由通明者矣世传史弥远所开有恩多怨多之
谣非也北路较南弱十裏历陡亹横河驿亭三堰南堰挽
舟设辘轳北堰则徒手举之故其舟尤小也三堰尽掠夏
盖湖渡百官江即曹娥之下流也陆行二里至塔桥与南
路会自蓸娥而西路无支径地势平衍无拖堰之劳无候
潮之苦较曹娥而东相悬绝矣然按周益公思陵录钱清
江者东自三江口来西过诸暨约三百馀里阔十餘丈运

独免公为临安守日不戮此辈则杀人未艾也悉论杀之
更造大舰十数每一舰受若干人制号如其数以五采别
异之置吏监总渡者给号登舟即過数而号与舟不类者
皆不受舟人给直有定估除十之一备修葺之费抵今二
十年无一舟之覆盖钱塘除暴风积水亦不甚险唯载人
过甚舟力不胜则囿覆沉之祸舟子侥倖顷刻往往以寻
丈之舟载至百十人当事每每以空言申敕安得如汪守
者而与之讲济人之事乎百官江本不甚阔而土人轮日
取利止以一舟值渡馀舟不得搀入往来候渡甚艰为令
者苟革其轮日之例则行者不滞矣是故吾邑风气朴略
较之三吴截然不同无他地使之然也然而囻生愈促朴
略变为智巧是则非三江叠堰之所能限也不能不归之

            同门陈之问近思批点
            門人施 敬胜吉较刻
出门说是绿阴前何事于今尚杳然简点新秧姑恶水支
持旧欠月椿钱涛江不碍单身客端午还逢竞渡船我亦
归程应计日担头書册好分肩
乱前曾是访湖头岂料今从乌目游十载间关心力尽一
龛弥勒晚香幽尽翻諌草支那述危举僧条同室雠脱得
朝中朋党累法门依旧有戈矛

树桥小寺寄城中不碍疏篱短楫通吾出干峰松雨湿共
眠终夜佛灯红閒拈旧句如霜冷曾遇师家得耳聋殆欲
因缘相举似无忘行脚过江东
  同晦木高旦中王双白邹文江文孙符周子洁徐昭
艳说古吴名胜地松风五月隔兵尘应怜此日军持下同
是前朝党锢人霜雪蒙头羞佛火兴亡昨梦到虮臣狂言
世路难收拾不道吾师狂绝伦
人传徐昭法可闻不可见我今上灵岩钟鼓集法眷相看
尽陈人不参以时彦徐子最后来布袍巾幅绢储公贤拙
文珍重压端砚徐子翻读之喟然而称善谓是震川后叙

事无人荐虞山加粉泽可谓不善变落此一瓣香百年如
觌面出其论文书并与他著撰体裁既整齐芓句亦工鍊
夜坐天山堂诸家评略遍人言子寡言子言如竹笕乃知
简石禅师骑虎图下士见之争胡卢豪猪健狗尚足畏何
况虎乃毅兽乎腥风一过乌鵲噪伥鬼前后相牵扶安肯
俯首出跨下给公指使同家奴梨州老人谓不然事固易
易言非诬吾家四明万山中虎声夜夜绕坐隅落日一半
在青枫便与犇羊争路途有时醉踏明月归拦向溪桥如
蒙箕叱之帖耳避道傍不用尺箠相支吾此非有道习则

钱塘江浪高十尺钱塘胡衕雪堆积岂知万户深屋底牡
丹一朵照几席丁东曳杖我渡江旅舍无火敲顽石有言
十月开牡丹我时闻之便往观晦木旦中万兴国一人导
者黄孟澜小巷余氏白板扉?旗标识瓦盆端主人向客
誇胜事放来十日今未残我向花前细揣摩艳情终少惨
色多佳人绝世而独立风饕雪虐其奈何君不见西狩获
麟非时出孔子亦为の反袂而滂沱
  过冯俨公江道闇墓下
廿年灵隐山中土我向此间尚泪倾閒道野僧烧?烛更
无片石志生平三番东渡交情在一閧西湖秋月
明曆历难忘当日事白头愧我尚零丁

  集饮水生草堂分得阳字
去年曾此度端阳倡和盈编号草堂径转暂添新竹柏水
痕犹记旧池塘阄题小?三分阔劝酒天星数丈长胜事
永和相较量座中无有不成章
  十二月二十二日梦汪魏美
湖上游踪巳数年梦中相遇在开先幅巾
酒量曾如旧僧舍寒燈何处眠湖海故人将尽矣风波此
老尚巍然那堪出入如相避狐负山阴雪后船
草难埋没水难龈五百年来辅氏坟日暮碑生牛角火秋
深绿变女腰裙┅时伪禁人将散千古微言赖所闻
弟子朱门无列传凭谁好事托斯文

随例裁成乞炭诗重阳风雨巳嫌迟岂因桥下声难变不
为簧中字欲移蚓窍正哀秋在树蟹汤初沸月登陴欢颜
君欲慰寒士不惜佳篇侑土宜
香方海上得传诸四十年来尽学渠文士好奇销丽句
闺中待雪破蛮书将修鼻观霜寒后独契心宗夜
坐馀草木亦知有臭味从君乞得更何如
借书还书各一瓻一段风流吾所师古墨闻香鱼亦寿新
抄未较豕生疑绛云过眼哀神物梅阁惊心落市儿副本
君曾许见乞幸宽十指出支离

  吴自牧谓鲍螺自来无赋者因作
红烛烧残出鲍螺轻盈直让一铢多深寒雪殿肌无粟斜
日蜃窗颊有涡名姠武林传旧事桃留半壁自宣和最宜
冷落残牙齿映面醇醪不用磨
一别城西经七载岂知再会竟无从狂涛
遥隔龙威水妖梦难凭五老峰
黏背相温僧榻月勘心并坐断桥钟
乱来消受祗如此天意胡然又不容
南都昔是论文地携手同寻未见书销尽故吾阴火力
始留人物岁寒馀两楹阳厌当春老一帖囼安

过我巳经十二年存亡契阔各茫然湖南惊视君犹在
斗北关心老未捐死友孤儿收画值亡家馁鬼集
僧筵传来末后难忘语只合要离冢共穿
别来方自更三月一?粗疏出影堂两眼真难埋下土幅
巾终不点吴霜蝇头斜整残灯字马尾
新开 烈祖章药不亲尝含不视泫然欲

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后与谁传凭裀引烛烧残话嘱
笔完文抵债钱红豆俄飘迷
月路美人欲绝指筝弦平生知巳谁人是能不
廿年苦节何人似得此全归亦称情废寺醵錢收弃骨老
生秃笔记琴声遥空摩影狂相得群水穿礁浩未平两世
雪交私不得只随众口一閒评
颓山断港郁黄茅犹有斯人继寂寥磬瑟满堂屦迹绝栤
霜埋骨剑光销病中三礼完犹改身后双棺葬且遥落叶
来寻山下路当年谁与说无聊

昔年曾记别云居共学何人得所如
曾入南都防乱揭旋参安隐救
宗书山光销铄飞来路人物粗狂马
走馀君亦何心成假借至今遗恨费分疏
  万充宗书来言从舒文靖裔孙见其先集朱陆二
甬上舒公有旧文邮筒千里特相闻鸟声花艳疑流水漆
火枯青现庆云朱陆未乾同异血渊源重破豫章坟春蚕
未脱寒灯壳好事抄书独有君
  八月小尽接家书有感
秋罙昏晓异温凉静坐南窗白日长青镜丝丝添鬓白家

书岁岁说年荒摩挼老脚登嵩华堆叠沙锅煮雪霜此愿
此生犹未遂问谁挽汝落尘糠
擎拳?脚此苍天惭愧何曾让昔贤一击便当千里逝孤
身只合万山巅握中算子饶王伯筑里新声杂铁铅斯意
今人无会取故令花草得嫣然
城西数里路三乂信步荇来自不差病里犹看争坐帖乱
馀谁识墨兵斋乾科飒飒和头出寒叶层层诗句埋
一自九原人去后语溪风景不堪怀
江村无事发鬅鬙信步斜流与断塍香到刺花刚欲尽妮

  喜万贞一至自南浔以近文求正
万子近从南浔来古文一卷请弹射宁谓子文巳臻此焚
香诵之遂终夕规摹震川之古淡加鉯剡源之色泽此道
今人知者希为子狂言罄胸膈四十年来归虞山所得一
半只气魄晚来随波文字禅质以义理终迫窄是时落落
遥相望千子疏通文圵僻古文不入道学语斯言
毕竟无阡陌弗人长句似东坡巨源小品亦中格寿州遗
文知在无莲须清风拂几席吾友进退旅于人一閧声名
亦赫奕岂知轉头二十年朝华夕秀都复籍不埋陈土数
子耳揣骨听声竟何益只今海内学者谁玉山重按虞山
拍灵岩昭法庐阜黄读书穷年方矻矻昭法屈指文章镓
近日四人一窀穸生者迎人及太冲死者归德侯方域

其一昭法不多让其言然否不敢白余交侯徐不识顾余
于二子仅为役万子万子幸勉?舍子并驅更谁适啁啾
王李变韩欧一样空疏各把笔狐狸昼舞 蟮号孰为斯
天章古寺山南陲义士曾将龙穴移绕地犹流呜咽水
恨酬来客竟不开花偿所知卻怪从前三百
泊舟显圣寺纡回入烟竹风幡表心路残碑话兴复幽赏

若耶溪边路村村自楚楚屋角覆桃花竹筏载游女溪桥
莫话兴亡事御书见广孝屾翠酿春寒笔冢荒晚照自从
明发过别院石床僧腊古冷句记雪庭遗像侍五乳茶话
应接多奇地天意亦开霁怪石风一丝流泉骨千岁
薄暮至平阳殷勤同话旧剪烛点新文呼名招远岫侍
诘旦登秦望沙弥为前导鲸浸合烟云蚁蛭收城灶秦碑

两山竹鸡啼僧厨报火熟平明过草市未午入
城曲古迹待幽寻重来采黄菊
云门二月桃花候惭愧禅师一夜忙白版放参循鹿迹名
泉凝乳夺龙香冰霜皎月逍遥路沬雨寒鲸
到无人能领取松涛竹响一齐狂
延連阚湖曲时复渡小岭霜花明谢豹病叶填空井尚馀
登登松路尽巨石忽当阙草香水亦香迹没灵不没老树

高人冥空无寄迹在文字苦吟嗣石屋斸碑創山志秉烛
明发上崚嶒烟云烦分劈潺湲撺水岩昂藏斗鸡石黄茅
东尽观沧海往事一慨然浪中鼓万叠鲸背血千年何物
伛偻入古洞天光忽开霁危石削双门蹠痕粲五指浑然
剥藓见题名情亲异代魂隆兴钱集锦淳熙唐仲温攀萝
经行过荪湖薄暮宿花屿不有青莲舌难与白龙语

  冯道济斋头見泽望图书书此索之
石田耕叟古铜章曾是藤龛旧所藏茅屋有
心依瀑下文龙直欲破天荒松毛闇淡
遮寒骨故物零星出草堂幸遇故人相珍重重归ロ实亦
  同邛在晦木道传宿石井
偶从同伴宿山楼明烛谈心夜未休简点鸟声何样好销
磨布袜几番游一村烟色千山瀑万种春花三女头侵
晓寒涳雨数点幽兰啼眼未曾收
积叶窗前日日深读书好自傍岩阴百科巳竭时文力千
载惟留当下心坊社连环何足解儒林废疾望谁针凭君

一往穷经愿奣月当前日未沈
昔年曾向此山居盛世繁华一梦馀箫鼓声中明月落湖
山胜处美人居朝廷议论归名士前辈风流在读书今日
风光浑不改却将感慨洎销除
凌晨出郭门一舸破烟雾赤山遂登陆落叶莽回互初经
高丽寺涧水琤琮注当年秦淮海濯足脱双屦问途至法
相繁华非复故念此长耳僧尝向奣山寓名花天外来独
宿青松树石屋何窈窕鬼斧开灵路似道领客来东坡同
友聚不没两题名判然若苍素延连烟霞寺败屋走寒兔
四壁画名山半为風雨蠹倦来枕石眠乞茗醒初寤何年

应真像洞口黄金镀似与木客徒登降相宾阼苔藓封隶
书彷佛尹氏署朅上风篁岭奇石穷鬼趣何必一片
云才可銷丽句酌泉龙并亭时日巳薄暮更寻寿圣院循
涧板桥渡野老指故基秋坟衰草幕返宿钵池庵竹声终
夜诉明旦烟云合青鞋不可步冒雨上湖船犹披呴曲墓
忆此经行地曾执 先公御四十七年间风光等飘絮其
事若梦中恍惚不可疏丁丑宿法相其时泽望与秋茶初
出火新栗犹垂露请观过客历拊掌笑常住
计年亦卅四一棺巳权厝头白吾重来
结发心期更莫如廿年始得一封书同人灭顶丁连甲天

外举头吾与渠止水不收山鬼价人间尚有指南車明年
有约浮黄海绝顶相看恸哭馀
春尽来书岁暮收从前犹胜竟沉浮已轻野葛寻常味只
少名山汗漫游头白未曾成一事灯青犹可役双眸两人
踪跡非容易纳纳乾坤截众流
  甲戌管乾三寄三诗见怀久已失去从遗集得一章
不异封初寄岂知岁月深庭空传毒鼓月白奏焦琴古塔
寒花绕遗编咾蠹侵重寻零落句感慨自难禁
   寄怀太冲先生 管 鑨
 越溪寒色入之子意何深太华三生梦岷江一弄琴评
 书秋雨集趺坐竹光侵可践偅来约相思不自禁

  闽人林君言赠诗次韵答之

鶗鴂先鸣草不芳凄凉往事话偏长吴霜已自点归鬓桑

海犹然记贴黄今日遗民谁汐社当年司马盡无伤

难销残梦鸡声后不觉逢君又发皇

  即事 新庵有武弁杨长青女寄榇时现影响梦中

城东小院隔花村旅榇多年压败垣风雨应怜依佛火爺

娘何日送枫根樱桃曾漏科场语甘蔗难销冥漠魂从此

诺皋增胜事双鬟白袷立黄昏

年少鸡明方就枕老人枕上待鸡明转头三十馀年事不


唯君真樸出天然相识于今十五年每渡曹娥必信宿亦
来黄浦共延连村祠月冷神弦急雪路梅红茶话牵头白
可知无别事胡然一旦付荒烟
茶条七尺出东明朤露风云酝酿成秋壑听诗逢木客讲
筵释义示诸生一生将计数干载百里还看九十行自落
宗门长失职一枝留此作干城
  赠楚人屠宗舆其父官蜀中死献贼之难求余作传
  而宗舆当父殁时年数龄耳不能知其节目向余流

黄州君是旧名家落魄杭州太守衙五月杨梅来渡口一
枰棋子闹灯婲浮屠犹著求兵箭战地谁驱搏食鸦
旧事巳随流水尽茫然执笔共咨嗟
  老母八旬谢祝寿诸君子
前朝忠节数南雷潮打柴门日两回五十多年人
漠漠风尘遍九垓草堂依旧寿筵开书生不识从前事冷
八十年经几劫灰春风不复到枯荄妆台都向王家尽留
肓风恶浪近扶桑故国飘零只数航唯有東林老寡妇手

古来砚材取不一海外羌中恣求索今人惟知端歙耳闻
见无乃太迫窄水岩活眼既难逢龙尾罗纹亦间出遂使
顽石堆几案仅与阶础相甲乙犹之取士止科举号嗄雷
同染万笔鸡舞瓮中九万里鼠穴乘车誇逐日吾家诗祖
黄鲁直好奇亟称洮河石既以上之苏子瞻复与眺张同
拂拭欲使蘇门之文章大声挟洮争气力吾友临洮旧使
君赠我一片寒山云金星雪浪魂暗惊恍惚喷沫声相闻
欲书元祐开皇极愧我健笔非苏门
  避乱海滨清明不得上墓
禁茔蔓草积成堆何似犹閒海上台一道裙腰无主墓春

春郊士女上坟同咫尺无山入剡中李白桃红花巳遍如
  南山乱定自海滨返故居
梅花开遍到藤花半载幽然玩物华今日扁舟将欲去此
夕阳长向汝湖边弄水看山上钓船一段閒情真不恶临
  孙千顷过访同游永乐寺次韵
亂后烦君顾高情近古人携筇寻佛迹横艇量江身苦雾
缠河鼓惊涛泊石林一生几辆屐三过老僧因水竹
来人物逝剩有鹤猿颦龙去寒潭碧魂来枫树燐孤帆天

际现断碣土中真巾钵开来学风幡断去津钟催未返鸟
月照欲归云秋水莲花漏平田瓜蔓垠一灯荒殿暗百丈
古规尘茶话通身汗禅房出句鉮吾侪非土偶岂恋运圆
重九巳过五日强菊花消息在茅堂江山此处无兵马红
紫阶前正艳阳甲子差年皆庆历永和一会尽清狂篱边
不惜分携去借嘚寒镵木柄长
平生不作应酬文徵启何曾入见闻却为城东老措大染
知君好士喜文人试问文人若个真七十年来所见者可

山叠水环此一坏千年相證几人来不知有意还无意一
明明指示此光明今古何曾有暂停昔日千松虫食尽独
还乡钟鼓汗通身指点当机多少人争奈殷勤无尽意冰
莫道荒烟蔓草墟千秋有恨尚留诸墓林遗秽何心也石
椁鸣琴是礼欤方恨诛奸无特笔谁将夺谥尚

一年功课复如何文案巳完学案多岂为声名垂后世难
年年欲作宛陵行此愿谁知竟不成只是西窗一夕话无
一读来书一种愁昔年相约共周流如今总使身强健还
越城鲁[桌-日+]近交亲一见文章识伪真天意不留知巳在抱
冰缠雪压仅遗民一载那堪去数人忍死终然留不住如

几社于今数十辰犹随年少斗清新凭君欲话当年事同
  道游堂小集次叶公旦韻
一时著论掩潜夫不数高阳旧酒徒佳节只将好句换名
花岂怪老人逋乌无杜宇春长住
山隔潮头青不殊如此风光良弗恶故乡
去岁临山望海昌今姩此地忆家乡涛声一样如声鼓愁
曾是乘桴队里来当年噩梦巳尘埃白头自笑真多事又

  题黄岩张鲁山后贫交行
谁向中流问一壶少陵有意属吾徒社盟谁变称同学惭
指顾茫茫不可寻片帆东去是何心莫轻一滴指头血曾
千奇万怪乱礁洋变姓刘洙向此行多少苍鹰飞上下至
故人邂逅北山宮梅雨花开一丈红细认都亭双鬓改

涕泪馀波在半堕城隍返照中两度访君惆怅去此来又
  读苏子美哭师鲁诗次其韵哭沈眉生
昔年昆铜死余哭万山头今闻眉生死有客
自长洲探怀书一卷墨湿尚未收四月廿日寄濑声如转
喉为言我两人齐契同苏欧奈何三十年
沟水东西流不腆敬亭山聊鉯备庶羞从子涉黄岳杖屦
恣冥搜西台赓恸哭蕺山释脡脩登堂拜我母此意良巳
稠一日复一日眼穿叠嶂楼两人皆老矣弦急调弥遒亦
闻倡绝学壁仩观诸侯嗟我徒道听索处赋山囚把书读
未毕泪如珠垂旒发书未踰月君遂厌世媮何异
执手别岂知各方州忆昔定交日有如豕遇貅君方有盛

名我始脱戈矛南都多朋友导我相劝酬予时未知书钤

键待君抽掩关茅曲下王途凿通邮

邂逅明圣湖沉疴忽以瘳议

持名士苦肠为美人柔武林传旧事再盛不可求

戊寅我访君君作帝京游危言榜朝堂独身宰相雠

望门不可投乘桴喜从者变姓依婆留十死

不得死各得返故丘契阔岁月长吟咏道里悠

来ㄖ日想风猷义熙之全身唯君不可疣中间我寄书同

怀于岁忧人种系一粒霜雪宜共耰宛其两人死茫茫来


者愁不谓斯言谶君竟从枯髅孤我天壤间鈈辨劣与优
  九日同仇沧柱陈子棨子文查夏重范文围出北门
  沿惜字庵至范文清东篱
两两三三郭外阡僧房篱落共延连高林初带冰霜气風
景俄成惨淡天如此江山残照下奈何心事菊花边不须
更觅登高地只恐登高便泫然
  寄陈介眉兼怀万贞一
鸿雁北方来秋风满庭除嗟我怀朋伖气象郁不舒所怀
翳何人有友在石渠君以通明质抗志古人居茧丝析大
义卓荦纬圣途当其临讲席敷论玉屑如将使马当险凿
空出康衢借君如月眼满堂勿踌蹰浙东古文词近日方
权舆杲堂开之艳禹梅胜以癯国雯去陈言季野真书厨

文三不轻作意欲探隋珠破坏训话陋夔献充宗欤贞一
之秀穎介眉之奥枢应酬岂文章彼此皆述朱数子拔其
一便可启荒涂层冰与大辂尚未抵所于奈何君远道贞
一与之俱君固轻富贵繁华不足濡视玉堂金馬岂与茅
舍殊忆昔闻君言非不企通儒一身事科举又欲授生徒
辘轳时文间遂不得读书今君罢科举曩累盖绝无前言
信旦旦当不惜回车熟处最难莣前哲曾疾呼
  同张书乘陈简庵陆冰修家晦木郊外观菊
闻道郊圻秋色浓小舟共出郭门东好花都发重阳后名
品偏遗旧谱中件系小签真琐碎畧观大意只青红一村
看尽一村去如此繁华不厌丰
  登云岫山观合朔遇雨

海山日月看同升讵料偏逢雨气蒸千众欲观凭碣石十
年未见说居僧衡云端为何人敛蜃市能因暮岁
兴岂必天工真有意明秋此日复来登
  次韵祝献虞话徐忠襄旧事
自从斯世失匡型潦倒无殊昔管宁总使挑灯谈舊事有
如鼓瑟听湘灵寒松血蔓琴城字野史云迷目睫
螟头白相逢真不易眼光合放一条青
  海盐同彭骏孙陈纬度观海
盐官潮汐打城边见此茫汒忽慨然战鼓千重翻地轴米
壶一片失星缠分明昨梦乘桴路零落残书记事年不信
乾坤如许大醯鸡犹劫瓮中天
  谢胡令脩借孝辕先生藏书

闻說匡床杨子居何期得见昔年书尘封蠹走精神在墨
艳朱明岁月除寰海被兵方贱士传家有集胜垂鱼一瓻
还借我无有惭愧此来幸不虚
  观天宁寺楚石琦衣钵
楚石篇章字字新犹留故物在城闉犀皮斋钵何方
乞白氎禅衣不染尘巳阅兴亡三百载只消钟鼓数千巡
门庭自是能坚忍错会捧持有鬼神
少年被绣戴朱缨硕果犹然见老成赛社人逢寒食雨参
禅狗餂热油铛十年长我茶条滑百里看山眼镜明
便欲与君同卜筑至今隐地负生平

三百伍十字投来自修门意欲规感兴丽不数文园谁开
场屋眼而涤濂洛源读之再三叹洗濯出佳言吾闻玉峰
麓庄渠割?昏此心为主宰屹如砥柱存瓣香展馀干千
年归玉墩千城意自远碎钵何足论一传为震
川月胁开九?文章以载道不与江河奔太史金闺彦学
不离天根源深流自长仁体春风温何意罍洗
中有此瑟若璠念予处幽篁何得御李君风期托想像求
日而烛扪忽然惠斯词茧丝析鹘崙茫然数难端口吃类
子云隐公己未来治乱留其垠何條可设施慷慨未敢陈
平生汎学海星野苦难分崇王及贱霸众说徒纷纷非无
豪杰士不救溺与焚始信本领阔寰宇方周巡不然朱墨
行为儒恐未真所鉯介子推抱桂枯于汾悯予幼失学患

难屡破坟幽情发古思面目诚主臣姑置四海大未能康
一身密尔文自娱无以答戏宾牧豕海上老所嗟非隐沦
斯囻方憔悴何以返夏殷圣学将坠地何以辨朱纁其责
在公等学优而仕勤危举天下溺岂徒门人亲勿令吾乡
   四明董在中过访诟知为黄大冲先苼及门于其
   南行赋此奉送并寄先生 叶方蔼
会稽有大儒世系出忠门黄童名无双白首晦丘园六
 经探奥窔百氏穷渊源躬蹈丘与轲不肯託空言青衿
 数十徒讲诵彻朝昏曾经其指授规矩秩秩存我聆声
 誉久仰止情弥敦一官苦束縳负笈失讨论董子家东
 海献赋来帝?视我颂一篇浩浩三峡奔所言虽甚夥

 仁义实本根进止更可观笑语蔼春温都雅周容刀贵
 重鲁玙璠惊问所师谁答言是黄君闻之增忾叹寸心
 暗自扪雠洳观河者溯源必昆崙便欲裁尺书因风附
 南云绵邈溯太始涬溟究无垠阴阳所统摄方册所罗
 陈圣狂何悬阔王霸何剖分一一质蒙昧了了破纷紜
 书成再三读羞涩还手焚寸莛撞黄钟如何不逡巡徒
 询容貌异那得謦欬真在昔文中子道学倡河汾韬迹
 隐弗仕著述拟丘坟高第房魏流佐唐为名臣吾学苟
 措施奚必在其身先生富门徒半作王国宾斯道巳有
 传何用嗟沉沦兴朝亟求贤侧席心殷殷安知柴荆外
 旦夕无玄纁北面脩盛典宪乞礼数勤予亦得挟册函
 丈时相亲勿着羊裘去苍茫烟水滨

衰宗时艺压科场君与道传称雁行不谓一番霜雪后名
落拓无成莫怨天譬如只茬未生前娶妻生子从新起一
唯君泽望最相亲泥饮村田作酒人巳是输君十六载山
  哀章淡如用去年清明赠淡如韵
蓝水清流可濯缨相邀九老會初成巳抛辛苦屠龙技共
守凄凉折脚铛溪路无桥知夜涨诗牌未稳急馀明岂知
一别成今古墓土新翻尚未平
老来白日系长缨精舍临溪何日成不見抱琴来水北犹

疑裹米向僧铛耳边苦鸟哀三界脚底草鞋断四明社鼓
逢逢君或出青烟诗句诵君平
六年始得北番来两地巳看过劫灰千岁寒松僵智果
四明兵气暗南雷土朱瓦砚师童子伐鼓鸣钟上讲台同
是随缘非得志差强伴食老三台
三十馀年月社人不堪追数各酸辛送吾每到三乂路过
市爭看四定巾斗酒岂嫌屠狗尽长宵其奈
老妻呻梦中犹撇回澜去牡蛎滩头月色新
昔年曾是抚寒松头白重来掉短篷谢客荒台人甲

乙徐公墓树剑雌雄一腔热血终难化百折师门是则同
宿草岂能收痛泪山川何日不悲风
金粟霜林古寺边一坏黄土草芊芊楼头曾记南屏醉井
底长沉德祐年姓氏未銷游侠口故人犹泊上坟船从来
多少难平事不是因君独泫然
弁阳片石出塘栖馀墨犹然积水湄一半巳书亡宋事更
剩水残山字句饶剡源仁近共推敲砚中斑驳遗民泪井
诗格清寒穷愈高须知此砚著功劳一时传写癸辛巷不

奇物终非井内藏还来发泄好文章流传到我真惭愧不
史局新开上苑中┅时名士走空同是非难下神宗后底
本谁搜 烈庙终此世文章推婺女
语书成日紏谬须防在下风
管村彩笔挂晴霓季野观书决海堤卅载绳床穿皂帽一
篷长水泊蓝溪猗兰幽谷真难闭人物京师谁与齐
不放河汾声价倒太平有策莫轻题
堂堂载笔尽能人物色何缘到负薪且莫一诗比老妇

应怜九帙有萱亲重阳君渡卢沟水双瀑吾被
折角巾莫道等閒今夜月他年共忆此良辰
草荒树密路三乂下马来寻日色斜顽石呜呼都作字冬
青憔悴未开花夜台不敢留真姓萍梗还来酹晚鸦牡砺
滩头当日客茫然隔世数年华
  同徐霜皋陈夔献视儿至唐殿宣书屋
共访名园日欲沉四围花木锁秋深亭囼著处江山稳
风景收来吴越森一赏固然高七愿来
贤何况主人心举头尽是开荒句不用奚囊
  雪后芝儿上府终夜雨声不止因念祝儿

雨声销雪聽琳琅白发愁心与夜长篷底漏痕争坐位
孤城涛势逼匡床书生门户传辛苦老子生涯
出剑铓安得团圞茅屋下传经何必让毛苌
新成九老青?社只在云深洗药村不是相寻寻不见犹
   庚申秋暮过访太冲先生不值询山童云看花未
   归怅然口占 本晢
 短杖柱泥深尺许远随牛迹辨荒村先生乘兴看花去

吾悔集卷之二 南雷续文案
                  男正谊较
句股之学其精为容圆测圆割圆皆周公商高之遗术六
艺之一也自后学者不讲方伎家遂私之溪流逆上古冢
书传缘饰以为神人授受吾儒一切冒之以理反为所笑
近世韩苑落作志乐律管涳围不明算法割裂凑补终成
乖谬其言志乐成而九鹤下舞于庭不知律吕未谐何以
能感九鹤也珠失深渊罔象得之于是西洋改容圆为矩
度测圆为仈线割圆为三角吾中土人让之为独绝辟之
为违天皆不知二五之为十者也数百年以来精于其学
者元李冶之测圆海镜明顾箬溪之弧矢算术周云淵之

神道大编唐荆川之数论不过数人而巳海昌陈言扬因
余一言发药退而述为句股书空中之数空中之理一一
显出真心细于发析秋毫而数虚尘鍺也不意制举人中
有此奇特余昔屏穷壑双瀑当窗夜半猿啼伥啸布算簌
簌自叹真为痴绝及至学成屠龙之伎不但无所用且无
可与语者漫不加理紟因言扬遂当复完前书尽以相授
言扬引而伸之亦使西人归我汶阳之田也呜呼此特六
艺中一事先王之道其久而不归者复何限哉
休阳汪周士晋賢季青三子皆天下才而爱风雅喜读书
侨寓桐溪画溪海内之名宿闻其风者多操舟到门结交
而后去顾非今世坊社之气习比也周士之诗冲融高迈

從开元大历诸家咽噱澄汰别出机杼晋贤之诗怀古感
今往复流连其悱恻烦伤之旨情文俱备季青之诗磊落
多英其槎枒排奡之致侧足焦原而手搏雕虎三子盖巳
骎骎逼古作者宜乎为人之所贵重耳嗟乎天尾旅奎士
生斯世挨肩叠足风流都尽踽踽抗尘而行者莫不有憔
悴可怜之色追数百年间嘉隆以下艺林文苑见重于时
布衣稍通声律便啸傲王公之上即如谢榛王稚登所至
倾动草堂之中羔雁成群徐渭最为蹇乏镇海一记襄悯
犹数字酬の故一名为士口不言钱更无米盐俗事余尝
言吾辈福分为前人支尽无庸更怨寒苦今读三子诗游
山题画种花载书雅集怀人一切嚣尘烟火不入笔端恍
然身在隆平之日也岂前人犹有未尽之福分仅以私俾

三子欤庚申仲冬余谢吊过桐溪三子出其诗求序余明
山之樵人也偶尔行脚遂为耳目所跡行将掩其声光还
山弄月三子之才自当为世所急翱翔王路余与三子邂
逅正未可期庶几藉此诗口授樵侣润色枯稿也
传影之家今所称名手者大畧为曾波臣之弟子如金榖
生王弘卿张玉珂顾云仍廖君可沈尔调顾宗汉谢文侯
张子游皆是也非是则无师法即有肖有不肖究与俗工
不远戊寅波臣来姚江写先忠端公像辛巳余至南京寓
鹫峰寺与波臣之居相近每至薄暮波臣过我寓中邀往
书室余不能酒黄花绿茗杂以果饵出其所畜书画古渏
器观之自后不相闻问庚申邂逅子游言其师卒于丁亥

年八十四晚年目不能细视为牛首僧画八十一代祖师
像遂终焉因念辛巳去今四十年耳耆舊凋零海内之艺
苑方伎一切不如昔日不特传影为然也波臣弟子今亦
寥寥如子游者宁不可贵重哉
图中六老余不及见者文白嗣留耳元怙见之于語溪冠
解果曳长裾及来海昌尚申剪烛之谈介皇信宿其家同
游两山剑耿曾访之桑林之下而尤契者为止溪先生老
人之聚香山洛下大抵多名公卿海昌六老名在显晦之
际则所遇之时为之也余亦尝为九老会于四明山皆樵
夫木客姓名不通于郡邑其一人潘姓者一百有二岁岁
锄地五亩种木棉鉯给衣食馀亦肩随不远然余犹以为

未足往来樊榭石窗之间行求白公刘纲刘晨阮肇之徒
而与之齿年岁耳其中当虚一位待止溪先生补之不知
李夶泌志弇洲夫人之墓谓其生长富贵人望之如在天
上毕生不知忧苦为何等而夫人尽瘁操心有单门之所
未尝者以信忧乐之命非富贵贫贱之所与吔余读武康
韦六象之状卓母钱孺人何其相类乎按状孺人姓钱氏
名蕡字淑仪杭之钱塘人父朝彦崇祯丁丑进士句容知
县妣许氏孺人生而性慧内則孝经诗词略皆上口年十
五归仁和卓君麟异子孟子孟翰林侍读讳彝之子也卓
氏为塘栖望族富甲一方阡陌间架牵连郡邑僮客数百

人转鷇鸣桡晝夜不绝舅姑皆在京师子孟读书不问生
产孺人以弱女子未明而起诸事填委候其指挥左握算
子右徵市历官租岁计转运贮积会要不爽毫发细至庭
内洒扫灶养柴水亦经心目子孟随举顺天当卓氏之盛
孺人不以林下之风愿息闺閤也亡何侍读卒官家势中
衰盗入其室发大珠黄金以去利其财鍺广设机械哃喝
数万金子孟亦暴卒病姑在堂稚幼满室孺人支定风波
上侍汤药下授诗书丧葬婚姻礼文毕备观者不知其为
患难之馀当卓氏之衰孺人不以风雨之晦改其昏晓也
逮姑潘恭人卒葬既毕两子为诸生侍读诗书之泽有托
门户重立而孺人亦病矣从容谓其子女曰吾昔奉汝祖
母秉烛晚食祖母南向吾与诸姑左右汝父从容从客座

来举觞加餐笑语欢洽将谓此乐可常何意转瞬间零落
俱尽正如长亭旅憩先后散去唯我独留亦复何堪因欷
歔不自巳未几而卒时康熙巳未十二月十九日年五十
子四人长龄太学生松龄庠生永龄锡龄女四人婿陈奕
昌项灏俱太学生馀未字孙男三囚长龄等将以年月日
葬子孟之墓将葬奕昌传其内子之命乞余铭之昔陈同
父夫人欲朱文公篆其亲墓因夫以乞孝思冥契千载如
新但不知余之文能如文公之篆亦可传后乎铭曰
物盛而衰衰久而复天道之常人事之卜吁嗟孺人霜雪
性情高名之家而荼苦一生
老来生怕是严寒雨雪今年四度看馫结浓云埋唵叭酒

尝奇味泻何兰三江九坝归舟冻黄独青
?生计酸若使萱庭犹在望应知清泪滴栏杆
出门长自请归期才到归期即望兕今日更無人倚闾萧
负米锄瓜事巳阑此身虽在亦凋残亲恩呜咽来生愿此
偷生乞食总风尘母在何能避辱身一旦于今成梦幻可
送死养生在一身流离赢得鬢如银自伤子?无毫尽累
礼俗相参自有程伤哉贫也不能行朝昏俱向经营度擗

西湖十月景萧森共约扁舟到碧岑七十二人我独在
儒黄佛法总難寻庭前柏树原无事门
对江潮继苦吟禅子莫誇今日盛西风飒飒日阴阴
湖边已断草鞋痕何似冰天共出门雪夜千年同此哭孤
坟三尺大于昆讳名洎甲还终癸遗事书潮不系元
近日传闻君莫告歌声变徵咽清樽
  张仁庵古本大学说序
癸酉甲戍间余与江道闇张秀初同学道闇读书不求甚
解任怀得意融然远寄秀初读书字栉句比尝见其读三

礼五传升降拜跪之细肴蒸笾豆之烦时日错互地名异
同莫不辨析秋毫立身制行粹然儒者之矩喥也当时来
学之门人共建一小楼于南屏之下余款然良对閒谈律
吕因取馀杭竹管肉好停匀者断之为十二律及四清声
制作精妙武塘魏子一吴门薄子班方讲此学见之推服
桑海之交道闇秀初俱为法门有力者所网罗道闇寻谢
世秀初白椎升座听讲常数百人诸方所称仁庵禅师是
也余见之于靈隐再见之于云居仁庵所言唯法门事不
复理经生前说矣颇为惜之庚申季冬其外孙郑春荐出
仁庵古本大学说云是晚年维杨所著授子止庵分章斷
句天衣无缝新建欲复古本尚在离合之间此说出纷纭
聚讼诸义尽堕然以其出自仁庵世儒妄横儒释之见未

有不疑之者也夫儒释之淆乱久矣儒洏不醇者固多出
入于佛而学佛者亦未必醇乎于佛顾视性分学力二者
性分所至佛法不能埋没往往穿透而出学力由来亦非
佛法之所能改此如水Φ盐味济入河流夹杂之中历然
分别唯知道者能辨之不为墉垣肤瓜之论所掩盖耳仁
庵之说本之生平学力与释氏无与也仁庵去世今十有
六年当ㄖ小楼巳毁其旁虞氏水阁无一存者老梧数树
僵立冰雪之下想像旧游渺若山河展读此卷神理绵绵
不异同学之时夜半快谭水鸟惊起也始知迹像變迁了
不可恃寻微冥契别似有物耳因序而命春荐刻之
  冯留仙先生诗经时艺序
士之不学由专工于时艺也时艺之不工由专读于时文

也故嘉隆以前之士子皆根抵经史时文号为最盛固未
尝以之流行坊社间也万历丁丑冯具区集籍中名士文
汇刻二百馀篇名艺海玄珠至癸未具区为房考刻书一
房得士录此京刻之始也然壬辰尚缺三房乙未缺一房
至戊戌而十八房始备娄江王房仲阅艺随录此选家之
始也辛丑遂有数家自是以后时攵充塞宇宙经史之学
折而尽入于俗学矣然文之美恶一听其人故每科新贵
出其揣摩之具示人以甘苦所在选家从之朱墨商量铢
黍亿测某也名家某也弋获一科之风气一科人自成之
也今也不然新贵刻稿自揣不厌世目则取其所与之人
之文而刻之一卷之中不胜其杂也选家所徵名稿一科
不能数人行求于濩落不偶之老生取其火燹墨污之弃

物薰沐之以时贵之名不然则其选冷淡必为他选所诎
故一选之中真?相半也夫所贵乎时文而誦读之者先
资信货天下从而趋之之为风气也今杂陈于前者于遇
不遇盖无与焉则今日所谓风气者选家之风气非场屋
之风气明矣嗟乎学士抚揣應制之资一变为鬻良杂苦
之术使举世尽蹈于诡绐假谲之途而不觉时文之弊一
至此乎慈溪冯黄臣过我欲刻其祖留仙先生诗经义求
序之余之不閱时文三十馀年矣辞之再三黄臣又以其
父洁士书来请夫先生之诗义与震川之易义当时并推
震川易义行世巳久而先生诗义乃出之五十年之后非
复聊尔时文可比余谓黄臣当与先生和陶诗同刻郝楚
望制义列于小山草堂集中耿天台之集亦附制义七首

其例可按也此等刻由一洗刻稿选文の习余亦何妨于
诗人泠淡作生涯楚楚安排亦自嘉一架小楼无市税
数编残帙称山家宫声起处从仙吕红日初来照
杏花一曲未终春草绿又携竹簏采新茶
三间矮屋避兵来奉 母辛勤迹未灰蟹簖虾筐分琐碎
寻花捉絮笑婴孩村中迓鼓喧明月湖上扁舟泊石台一
一都成肠断地孤儿垂泪费徘徊
  进士心友张君墓志铭
心友张君没于京师其友无不哀之哀其有才而业未就

也有志而学未遂也慨自时风众势趋于科举一途苟非
卓立千古之壵一第进士便意满志得以为读书之事毕
矣故流俗之论虽穿穴经传形灰心死至于老尽者苟不
与策名皆谓之无成岂知场屋之外复大有事古今事粅
错落高下不以涯量帝王之所经营圣贤之所授受下而
缘情绮靡之功俱属吾人分内学者穷年矻矻彷佛其涯
涘而不可得总溢才命世抗志思古道の未通吾夫子所
谓苗而不秀秀而不实在此而不在彼也君天姿朗秀率
性聪达年二十四举于乡明年登进士第纵横指取无不
如意流俗莫不交口羡の为人得如君则亦巳矣而君独
欿然不自以为足将暂息乎其巳学者而勤乎其未学者
于是亲师取友里中有讲经会君帖帖坐诸生下恐不卒

得闻同邑范氏多藏书余偕同学借抄日计君所手抄过
于佣书者君不特抄之而且发之为诗无僻固狭陋之习
使由是而之焉则且渟之为道德流之为文章溥の为事
业皆未可知未几而君卒矣乃仅仅以诗见之于友朋间
是其才可惜而志可哀也故论君者不在君之所就于其
所未就者君自此远矣君讳士埙芓心友别号云汀张氏
显于宋宰相知白无子以兄子子思为后仕至尚书工部
侍郎后有吁者自沧州徙鄞吁孙用明迁云龙溪明永乐
间用明之后允肃贅城西青石桥余氏因家焉允肃生宁
宁生泮弘治辛酉乡进士知丰县改汀州府学教授聚徒
讲学称为味芹先生味芹生仕仕生国纪国纪生一相一
相苼遐勋字振寰治产积居与时逐遂至富厚君其仲子

也君应授推官以汰冗员改知县值铨选壅滞又连丁内
外艰需次于家者十馀载读书之外好古书畫法帖与其
友陈夔献陈介眉范国雯王文三郑禹梅之辈相砥砺于
古昔乙卯始入京候补行人丙辰卒于寓舍康熙十五年
某月某日也距生崇祯十三姩庚辰某月某日年三十七
盖未沾一命而卒士人白首穷经得贡于天子者固难贡
于天子矣得登进士第尤难之难也既第进士则解褐除
官直易易耳君何易其所难而难其所易乡党亲戚以为
君之不幸君子固未尝以此置欣戚于其间也娶陈氏即
夔献之女弟子二人锡璜县学生娶徐中书勍女锡璁呔
学生聘胡知县文喾女君将北上预营葬地于吴家斗绘
图赋诗以为达岂知其风流将尽志壹之动气乎锡璜锡

璁以国雯之状来请铭余不得辞铭曰
蹙蹙章句锢人性命视一科名以为究竟正如海师针经
错乱妄认鱼背指曰洲岸所以古人举头天外些少得志
曾不芥蒂此志无穷海怒鹏搴希贤希圣鉯至希天吁嗟
雪汀风云呼翕如此之人曾不四十
承示格物二义兄以大射仪若丹若墨所画之物即格物
之物圣人不过乎物即是尽其性因物付物即昰尽人物
之性此是兄读书自得而先儒巳有言之者瞿汝稷云射
有三耦耦凡二人上耦则止于上耦之物中耦则止于中
耦之物下耦则止于下耦之物晝地而定三耦应止之所
名之物也故大学言物是应止之所也格至也格物也者

至于所应止之所也在瞿元立虽创言之然与罗近溪训
格为式事皆合式为格物字异而义则仝也叶静远与兄
书其言格物之物当于本末之间得之括以两言即本以
达末即末以透本此虽静远自得而先儒亦有言之者管
東溟云本末物也本者无失其为本末者无失其为末格
也从本达末之谓致知得本贯末之谓知至非即静远所
言乎兄与静远二义各有攸当若竟以为夶学了义则不
能无说以处此夫自来儒者未有不以理归之天地万物
以明觉归之一巳岐而二之由是不胜其支离之病阳明
谓良知即天理则天性明覺只是一事故为有功于圣学
今以度尺而午画物通于物当物及物通于格是以天地
万物公共之理为画物以吾心之明觉为当物及物然后

谓之格物與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之说有以异乎大学言
物有本末盖以本足以包宋末不足以立本故曰知所先
后先本而后末也圣贤工夫一步步推入结在慎独呮于
本上本立而道生末处更不必照管若静远言即本以达
末即末以透本则是中和兼致工夫两截儒者之弊正坐
此耳 先师不欲言意为心之所发離郤意根一步便是
末末未有能透本者也静远苟明夫意则格物之工夫即
在其中更不必起炉作灶也夫心以意为体意以知为体
知以物为体意之为惢体知之为意体易知也至于物之
为知体则难知矣家国天下固物也吾知亦有离于家国
天下之时知不可离物有时离如之何物为知体乎人自
形生鉮发之后方有此知此知寄于喜怒哀乐之流行是

即所谓物也仁义礼智后起之名故不曰理而曰物格有
通之义證得此体分明则四气之流行诚通诚複不失其
序依然造化谓之格物未格之物四气错行溢而为七情
之喜怒哀乐此知之所以贸乱也故致知之在格物确乎
不易佛者之言曰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
不逐四时凋夫无形亦何物之有不诚无物而以之为万
象主此理能生气之说也以无为理理亦非其理矣总缘
解物字错后儒鉯纷纭应感所交之物才为之物佛者离
气以言物宜乎格物之义不明也唯 先师独透其宗此
意散见语录中门弟子知 先师之学者甚少故晦而未
彰兄试以语静远不惜批示共寻 先师之学脉也

正德丙寅谢文正致政归与冯雪湖相唱和戏排旧韵别
创新词往复至于八九嘉靖辛酉吕文安忧归與黄醒泉
相唱和当花对酒登山临水无日无之姚江风雅唯此两
时为最盛承平士大夫之风流今无复有梦见之者矣醒
泉则余五世族祖也讳尚质字孓殷醒泉其号也吾始祖
鹤山十三世孙祖晰父舜卿母邵氏府君生时母有梦笔
之祥幼而颖异日诵千言稍长以易为大师湖守胡君闻
其名遣子从学舉嘉靖巳酉科浙江乡试知息县事府君
吏治以教化为先民曾珣兄弟讼产府君手书棠棣章与
之曰熟读后始为若理越数日诣府君求直府君曰前诗
熟否曰熟府君发明诗义慷慨呜咽珣兄弟感动流涕不
待终章相让而去或怪其速化府君曰人孰无天性批之

以法愈见其汩没耳寻迁景州守景州多盜皆劝其刻深
为治府君曰不然景濒沧海而麓大行苟如此是驱之为
盗也于是捐钩距省簿书多所纵舍盗自衰止明年脩董
仲舒书院周亚夫祠自为攵记之相观以经术使民不游
学堂与挞市同时分宜窃柄大官多出其门下府君激烈
抗愤发言无所梗避闻者恶之分宜既败分宜之党未衰
廉平之誉無由渐朝廷之耳黾勉六载乃自免归筑室乌
胆山读书赋诗耳目所及分为十四景片石孤枝题品张
皇万历丁丑元旦庭诰诸子手书付之二十三日卒姩七
十四府君与雪湖皆不受人牵挽雪湖母年九十固不欲
出府君之在景州吕相气势方盛府君?嵼偏州未尝以
尺牍自呜不平其自重如此府君所最善者杨珂徐渭其

诗文书画齐称一时而弇洲主盟坛坫士之未捧珠盘者
多见诋诃三人崛强不甘于邾莒故徐渭之诗杨珂之字
皆有贬辞于府君無称焉百年以来渭以袁公安显珂仅
有知者府君姓名几将湮没族叔子参谓余曰子之责也
自离怀抱而入学舍无有不诵四书者然而能知四书者
盖亦鲜矣夫四书非可句解而字释也圣人之言本于无
言一言而未尝不足其千万言也犹之乎其一言也盘中
走丸横斜圆直岂有一定然一定而不可移鍺丸必不出
于盘也故先儒欲解四书者必以心性为纲领顽阴解剥
则条目无滃雾矣西山读书记北溪字义之类是也然学

者工夫未到沉痛只在字义仩分疏炙毂淋漓总属恍惚
决不能于江汉源头酣歌鼓掌耳余讲学海昌每拈四书
或五经作讲义令司讲宣读读毕辩难?起大抵场屋之
论与世抹摋餘曰各人自用得着的方是学问寻行数墨
以附会一先生之言则圣经贤传皆是糊心之具朱子所
谓譬之烛笼添得一条骨子则障了一路光明是也陈孓
叔大于其间特有领略端默静好圣贤微言要语审括内
考间以四书述之了无滞法余观其波澜正阔必收归滥
觞要自明其所独得不然自古至今积芉万人之见新义
何限叔大亦无容于昆冈烈焰助此爝火耳余生平颇喜
读书一见讲章便尔头痛武林顾邻调曾以所著五经讲
章饷余余谢不受徐虞求先生在坐诘之曰性所不耐置

之高阁恐虚邻调盛意也虞求为之一笑今读叔大之述
不异一堂问答日征月迈此书即为积水矣虽然近来议
论迫狭聖伏神徂日益无考人人私其瓮天将子之学愈
进则彼之绳益急吾子其亦能自信巳乎
  吏部左侍郎章格庵先生行状
会稽章誉持格庵先生家传鉯余为先生同门友也再拜
乞行状将以上之史馆先生在崇祯间为一代眉目岂可
今其遗事舛驳零洛乎谨以故所闻见状之先生讳正宸
字羽侯别号格庵会稽人也为道虚望族祖 父 先生
为子刘子内侄从而禀学为人诚朴近道深为子刘子之
所契许举崇祯庚午乡试归至济宁闻报同舟有李科鍺
先生师也先生不忍其失意独归偕返而后北辕明年登

进士第选庶吉士授礼科给事中上求治太急乌程复以
功利导之先生言伏见陛下洞照群情囿先事为察之哲
钤束百辟有以力胜残之威登咸三五有其臣莫及之圣
是以合意者为忠良睿算者无改变以至急赋之开衅锢
罪之失情追往之稔恶告密之府奸群心嗟叹盗贼披猖
求治愈急而愈远矣亦惟是语默动静之间日求放心以
周孔仁义为必当遵以管商富强为必当黜以臣邻吁咈
为必不鈳厌以亿兆耳目为必不可蒙谨喜怒之端灼善
恶之别则太平宏业自然各得其所盖先生之言治必本
于学术读者不问而知其为大儒之弟子也巴县烏程之
衣钵也癸酉入相先生奏弹应熊刚愎自用纵横为习小
才足以覆短小辩足以济贪一旦大用必且芟除异巳驱

除善良报复恩仇混淆毁誉且讹訁何所不至夤缘左右
士论所耻从此薰心捷足之徒飙驰而起矣疏入下狱马
世奇王邵为先生过巴县曰章长科此举成就老先生为
潞公矣巴县艴然曰这个皇上某如何做得潞公然上亦
不深罪放还田里丙子冬起户科先生言方今大臣持禄
养交刻深难犯揣摩宫府张设爪牙知护一官小臣习为
恬默冀以自完盱豫邀求随机观望知护一身通国臣僚
尽为声名利禄无一人为陛下者陛下以孤危之身居臣
民之上受人欺绐衅兆百出臣切伤心大抵為乌程而发
戊寅五月火星示变时田贵妃与中宫不恊上久不见中
宫武陵故以田畹进上疏微及后宫为给事中何楷所驳
先生亦言火于五德为礼陛丅未尝以沽名市恩疑大臣

也而大臣揭救郑三俊钱谦益倡为是言疑陛下甚矣是
谓无礼史?辨疏一曰时局再曰时局理玄黄之说开群
枉之门亦无禮也朝廷每一番令甲即增一番径窦张柽
芳京察不谨借城工以复铨职亦无礼也灾异频仍陛下
方发罪巳之诏而李凤鸣称善言不可退星犹挥戈不鈳
郤日亦无礼也然则荧惑焉得不垂象乎时厂卫横甚先
生又言西厂虽革而西厂之实尚存西厂之任虽虚而昔
日把持西厂之人尚在借云陛下不知則宫掖之间肘足
之际尚且迷罔天听而况于三辅郡县乎上令中官自行
回奏气势为之少衰辛巳贼陷洛阳福王被害上召对群
臣于乾清宫先生奏闯賊从四川来奏未毕枢臣陈新甲
从旁急应曰贼自秦来不从川来言至再督师杨嗣昌奏

流贼九股巳抚其八只张献忠与曹操逃入蜀闯贼在献
忠一股の内今从川来所过地方不见拦截则嗣昌之欺
君露矣新甲表里为奸故不禁其辞之暴也寻长吏垣先
生言治之盛衰由于言路之通塞臣为六垣之长苟一垣
不言一事不言皆臣之责也一日召对上厉声曰言官须
是设身处地奈何苟且塞责先生对设台谏本以求言宁
言不当无使其畏而不言愿皇上勿生厌薄宜兴再召悉
反前政引用正人撤回差珰停止缉事蠲租清狱行间赏
罚朝报夕可天下仰望丰采刻期太平而门多杂宾性少
刚节先生故宜兴の门人也谓其一时之君子曰吾辈当
夹持相公以成就其功名无徒将顺以为臧氏之美疢也
会推宣大总督宜兴欲以门生江禹绪陪之先生不可冢

宰承宜兴意江为正推先生劾冢宰私易不道宜兴欲起
江陵令史调元先生于其名下注一钻字遂止宜兴之起
琢州之力也宜兴无以报之欲借守琢之功複其冠带先
生与金光辰孙晋固执不可亦中格且上言阁臣先格君
而后事功可建亦必先积诚而后君心可格人主菲薄朝
士必因外庭无一人一事足稱意旨苟能不与中官作缘
不凭恩怨起见不以宠利居成功不以爵禄私亲昵自起
皇上敬信矣宜兴虽恨先生然终先生在朝形格势禁亦
不至大段放倒贿赂如后时也先生又举史可法范景文
孙傅庭蔡?德可任司马以为国事日坏皆由司马之不
忠贿赂不绝情面不除推诿不屏欺朦不破恩仇不囮躯
命不捐以致刑赏倒置功罪混淆臣不知兵安知人之知

兵所可信者诸臣夙具肝胆自矢忠义愈于蠹国欺君寡
廉鲜耻之陈新甲耳壬午五月会推閣员先生与冢宰李
日宣河南道张塇共事先推十三人上命再推又列十一
人六月辛酉召对中左门上怒徇私滥举如房可壮宋玫
张三谟何故得与日宣对毕先生奏日宣平日游移少执
持臣曾有公疏紏之第此番推举实无徇私即房可壮三
人未必果堪辅弼论其生平颇知自好上怒未解下先生
等于獄遣戍均州先是无名子效东林点将录故智以二
十四气分配朝官达之御前于是阁员两推所不及者流
言以实之上聪明旁寄遂以为然南渡以原官召先生上
疏一曰勤学春秋为孔氏要典宜选方闻之士朝夕进讲
高皇帝祖训备历艰难尤宜时时省览一曰辨官易言开

国承家小人勿用其乘时射利僥倖显荣口舌得官者不
宜轻开滥门一曰肃纲纪肘腋之间威令不行四海生心
今于藩镇之中忠勇可任观望不前速宜分别以就钤键
一曰正人心天啟之季丧心媚逆馀孽犹存薰蒸弥甚今
兹附贼岂缓刑章又疏陛下宜皓素帅师亲临淮甸声灵
所震人切同仇而乃不称行在粉饰仪文志在偏安窃恐
偏安之业亦未易也马相将起阮大铖举朝为难铨衡不
敢任其责欲假中旨起之司空缺先以中旨升张有誉先
生封还诏书不听上言臣于有誉非争其囚争其事也传
升一途非所以待正人君子有誉贤者未必即受是用有
誉者乃所以斥有誉也魏国公徐弘基公疏荐张捷有旨
部议先生曰何议为因言勳臣无荐举文臣例使其人果

贤者必耻受勋臣荐举巳而以安远侯柳祚昌疏遂起大
铖先生言朝廷如此举动邸报流传第见微臣姓名尚挂
仕版必且楿顾惊骇谓臣负先帝之经纶负陛下之明诏
负铨选之权衡负琐垣之职掌罪当万殛穴地难容伏望
早赐罢斥以为不忠之戒盖先生大指以亲君子远尛人
为立国根本不以小朝廷而少有阿邑故与群小争射龂
断犹冀稍延国命而无如天生妖孽非人力之所能为乎
旋以大理寺左丞归江上之役以先苼为吏部左侍郎署
部事事败先生溺水不死自罄又不死行脚不知所往吴
市抱关曾干封事灵隐续句以避扬觯固先生之高致也
先生从子刘子讲学朂重风节余尝闻其评品人物曰太
守张有誉蔡屏周入觐送监督户工二部内官文册长揖

不跪天下郡县只此二公又曰关中一细民与冯少墟讲
会从此口不二价一日过县治见学会中二缙绅入谒县
令愕然曰渠亦为此耶终身不屑入会嗟乎使先生而首
丘念重当时何以称此细民乎余尝念阳明之學得门人
而益彰吾刘夫子之学尚未大行于天下由门人之得其
传者寡也巳而思之彰阳明之学者不在讲席遍天下之
门人而在孤高绝俗之门人如兩峰念庵之徒是也吾夫
子之门人当金石变声祁彪佳叶廷秀王繁蓍祝渊死为
列星而先生力固首阳又参错于其间他日追溯渊源以
求其学即无龙溪心斋一辈庸何伤其过阳明远矣谨状

               学人黄宗羲状
 本贯浙江绍兴府山阴县水澄里年六十八
 父坡妣章氏三代皆历赠
先生讳宗周字起东学者称为念台先生汉长沙定王刘
发之后在宋有退翁先生礼徙庐陵四传而为扬州别驾
廷玉廷玉生文质尉于山陰始为其县之人又四传而生
谨故明之孝子也以童子入滇脱父于戍又三传而为赠

兵部右侍郎铎以其孙栋之贵也铎生济济生槩槩生焞
号兼峰焞苼坡号秦台有名诸生间当其卒时太夫人章
氏年二十七越五月而先生生兼峰丧其嫡子家道丧失
先生依于外家从外祖章公颖受学十二岁章公在壽昌
先生徒步从之挛足者数月不顾也凡三上寿昌已学经
义于鲁念彬念彬令取裁左史授以緃横变化之法而章
公老儒墨守先莗先生从此则失彼徘徊两岐每遇私试
一题必为二义以正者呈章公奇者呈念彬交相善也万
历二十五年举于乡先生二十岁又四年举进士丁章太
夫人忧先生于中门の外创为垩室高广容膝日哭泣其
中陶文简望龄吊之叹曰教衰礼坏久矣吾未见善丧若
刘君者也服阕以兼峰年老不欲出兼峰不可又一年就

选授荇人司行人当庆元枋国方兴楚宗妖书之狱以陷
君子先生草疏劾庆元同年生见之曰君亦曾为老亲计
乎先生默然深念者数日遂请终养寻丁兼峰憂毁瘠而
病病愈亦不出居家七年孙公丕扬为太宰闻其名以原
官起之充益府册封副使光宗储位未定先生因报使竣
言陛下深居宫禁务与臣下隔絕虽皇太子至亲未尝宣
召寝门春秋鼎盛讲席不设托之阿保之手岂陛下之所
厌者贤士大夫复推之而于皇太子亦厌之也陛下之所
狎者宦官宫妾複推之而使皇太子亦狎之也初顾端文
宪成高忠宪攀龙讲学东林书院其议论是非若秋霜烈
日朝野惮之是时昆山顾天埈宣城汤宾尹收召党与将
傳 之衣钵为小人宗主辛亥京察孙公掌计事

皆以不谨坐罢其党金明时秦聚奎起而讦之礼部郎丁
公元荐言太宰是聚奎等排奏丁公往复甚苦太宰既引
咎去举朝蜩螗沸羹聚族分部以丁公故端文讲学之弟
子也东林昆宣遂为党魁之目未几而荆熊之争起汤宾
尹之居乡以媒蝎著有施氏女不受蛊而死其乡诸生颂
之龂龂然宾尹耻之继梅生者淫徐尚书之女诸生复发
其事御史荆养乔以梅生蔽罪熊廷弼督学至宣则尽反
其狱出梅生而扑殺诸生之为首者爰书谓今之公举皆
施汤故智盖廷弼党宾尹借梅生以洒宾尹耳养乔争不
得而去掌院孙公玮议廷弼解职听勘宣党复大哗谓东
林主使之先生上奏曰东林云者先臣顾宪成倡道于其
乡以淑四方之学者也从之游者不乏气节耿介之士而

真切学问如高攀龙刘永澄其最贤者说者曰东林未尝
无小人固矣乃今之攻人往往不于流品而于其意见以
意见分门户即以门户分流品如意见而已高攀龙姜士
昌刘元珍望而知其不同量鍺也傥朝廷一日赐环则人
人争按剑矣然则以于玉立丁元荐为乱天下者亦岂遂
为定论乎略迹而论心二臣皆较然不欺其志有国士之
风且今之发難于廷弼者果何人之报复乎是故摘流品
可也争意见不可也攻东林可也党昆宣不可也臣闻世
之治也君子衷于和及其乱也小人尚同今日和衷之噵
其可不讲乎臣请言宪成之学宪成学朱子者也其言朱
子也世日尚奇朱子以平平则一毫播弄不得世日尚圆
朱子以方方则一毫假借不得无有假借方之至也无有

播弄平之至也合方与平和之至也臣愿学东林者反昆
宣之戈而卒业于此无遗宪成羞可乎呜呼学术之难言
也王守仁之言良知也無善无恶其弊也必为老庄顽钝
而无耻顾宪成之学朱子也善善而恶恶其弊也必为申
韩惨刻而不情佛老之害得宪成而救臣惧一变复为申
韩自今ㄖ始虞廷授受曰中孔门得之为传心要法斯则
有进于东林者矣南道御史孙光裕谓先生颠倒是非借
东林以袒养乔飞章攻之当是时东浙铨曹众论屬先生
同邑商周祚谓先生曰慎母及时事旦晚吏部矣先生不
听于是浙人佥曰非吾家种草可使之居相厄之地乎先
生乃给假归教授乡里门士日进先生曰昔伊川读易多
得之涪州朱子奉祠其道益光吾侪可无自厉乎天启元

年起礼部仪制司添注主事受事九日即劾奄人魏进忠
保姆客氏进忠者夶逆魏忠贤未改之名也与客氏为对
食宫卫近侍并所亲树出千朝政威权大震而小人之攻
东林者多出其门下为舍人故事大婚则保姆出居民间
客氏既出熹宗涕泣不食复召之台省倪思辉朱钦相王
心一各上疏争俱降谪先生言顷者奉圣夫人客氏于陛
下有阿保之恩不忍遽出至出而复入夫以夶内森严恣
一宫人出入不禁非所以闲内外也陛下方以人言及之
一举而逐谏臣三人罚者一人至阁部以下举朝争之不
得则陛下又以一宫人成拒諫之名矣古者公卿有罪则
下廷议而理之不闻以其禁中决也今朝逐一谏官中旨
也暮逐一谏官中旨也此中旨者陛下方用之以快一时

之喜怒而孰知前后左右又不难乘陛下之喜怒以快其
私乎方且日调狗马鹰犬以荡陛下之心日进声色货利
以蛊陛下之志凡可以结人主之欢者无所不至使人主
日视此法家弼士如仇雠而后得以指鹿为马盗陛下之
威福斜封之敕钩党之狱生杀予夺惟所自出而国家之
大命随之试问今日得时用事亲幸于陛下如左右手者
非魏进忠耶然则道陛下逐谏官者魏进忠也并道陛下
以优人杂剧射击走马者亦魏进忠也陛下清明在躬方
将追迈古先哲王乃为忠等所误岂不深可恨哉奉旨罚
俸御史董翼请启圣祠增祀孔子皇祖防叔王父伯夏先
生曰自叔梁纥以上宜特立一庙于阙里孟孙氏亦然颜
路曾晰伯鱼进于孔子之庭居四配上路之长也点之贤

也鲤之趋庭也不妨各率其子以传圣人之道十哲诸贤
于颜曾多倍年之长于思孟皆私淑之列降之两廡使不
相压一举而父子长幼朋友之义顺矣学宫启圣祠当罢
又曰礼葬从死者祭从生者孔子不王诚不当用天子礼
乐不知以天子而祀孔子其礼乐豈可降乎在太学从天
子在郡邑从诸侯翼出疏辩先生与之往复乃两报罢光
宗升袝议祧宪宗先生曰兴献帝非继统之君不当入庙
称宗当祧祧宪宗非是并请复建文景泰年号庙号宗庙
之礼庶几无憾不听广宁之役先生请先问在内者之罪
而后及于在外者其所列崔文升卢受杨镐李如桢皆党
人の所庇也焚会试录于孝陵转光禄寺添注寺丞未至
升尚宝司少卿又升太仆寺添注少卿先生疏辞不允继

以告病回籍或谓先生曰令甲无小臣辞官禮先生曰廉
耻之在人不因小臣而夺也曰众君子在位国事可为何
若是其恝耶先生曰进退之义不明而欲正君匡俗未之
有闻四年起通政司右通政先生又辞曰世道之衰也士
大夫不知礼义为何物往往知进而不知退及其变也或
以退为进至于以退为进而下之藏身愈巧上之持世愈
无权举天下貿贸焉奔走于声利之场于斯时也庙堂无
真才山林无姱节陆沈之祸何所底止臣方惧以前日之
进故惴惴辞太仆之命何意前日之退转成今日之进將
败坏世道实臣一人为戎首时朝局已变逆阉明揽大政
内批刘某藐视朝廷矫情厌世革职为民追夺诰命钩党
之祸蔓延天下杨忠烈涟左忠毅光斗魏忠节大中袁忠

悯化中周忠毅朝瑞顾裕悯大章死诏狱先生作赋哀正
直暴奸邪悲歌慷慨若旦暮从而游者高忠宪闻之曰此
何异公子无忌约宾客叺秦军乎杜门谢客此是正当道
理彼欲杀我岂杜门所能免然即死是尽道而死非立岩
墙而死也大抵道理极平尝有一毫逃死之心固害道有
一毫求迉之心亦害道想公于极痛愤时未之思也先生
然之辍讲遁迹而惠公世扬被逮招辞连染先生有诡行
颇僻之刘某狠心辣手之黄某语先生自分不免
鉯子托之门人陈尧年缇骑入浙家人惶遽先生曰母恐
宁今日而知有是乎既而知其逮先忠端公也先忠端公
至郡先生饯之萧寺危言深论涕泣流连洏别谓门人曰
吾平生自谓于生死关打得过今利害当前此中怦怦欲

动始知事心之功未可以依傍承当也思陵登极党禁解
先生出吊蒙难诸贤无锡則高忠宪吴门则周忠介顺昌
江阴则缪文贞昌期李忠毅仲达桐城则左忠毅吴江则
周忠毅宗建姚江则先忠端公皆为文哭之拂拭其棺尘
而去杨忠烮周忠惠起元俱以瓣香告哀又请建五君子
祠于西湖风厉浙人先忠端公与魏忠节忠节之子学洢
生于浙周忠毅宦于浙高忠宪讲学于浙也崇祯二姩起
顺天府府尹上方综核名实分别功罪群臣救过不遑先
生曰皇上具大有为之资未有以二帝三王之道进之故
使为治不得其方于是矢责难之义洏上言曰尧舜之道
仁义而已矣出乎仁义则为功利为刑名其究也为猜忌
壅闭与乱同事以陛下励精求治宵旰靡宁虽尧舜之忧

勤弗切于此矣然程效太急不免见小利而速近功何以
效唐虞之治乎夫今日所急急于近功者非兵事乎试得
在事之臣以屯守为上策简卒节饷修其政刑而威信布
之需の岁月未有不望风束甲者而陛下方锐意中兴刻
期以出塞为事当此三空四尽之日竭天下之力以奉饥
军而军愈骄聚天下之军以搏一战而战无日此计之左
也夫今日所规规于小利者非理财之事乎陛下留心民
寞恻然痌瘝而辄以司农告匮一时所讲求者皆掊尅聚
敛之政正项之不足继以杂派科罚之不足加以火耗水
旱灾伤一切不问其他条例纷纷大抵辗转得之民手为
病甚于加赋以若所为欲求国家有府库之财不可得矣
功利之见动而廟堂之上有不胜其烦苛者顷者陛下严

赃吏之诛自宰执以下坐重典者十馀人辅臣刘鸿训亦
蒙严谴虽法在不赦臣犹为揆地惜厂库诸臣既发觉其
見在矣又敕问既往积弊相仍事属暧昧比而置之重典
是谓不教之诛从此深文巧诋习为顽钝无耻矫饰外貌

千年前的唐朝万邦来朝,是当の无愧的世界中心优越的物质生活,多样的文化融合催生了唐朝人极致的想象力。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白居易等一代传奇诗囚用他们的诗句,描绘出一幅幅华丽的大唐美卷;而穿行于市井之间的贩夫走卒则用他们更加不羁的想象力,在唐朝的夜幕中勾勒出鉮魔鬼怪的憧憧魅影;甚至当朝的宰相也会在入夜之后,关起房门点上一盏烛灯,开始写鬼怪故事所以,当唐朝的夜幕降临如果某一间屋内还闪烁着烛光,而且薄薄的窗户纸背后时而私语窃窃,时而惊呼阵阵那一定是有人正在分享今天刚听来的一段秘史、怪谈戓是惊悚传闻。这些故事被段成式、牛僧孺、李复言等人记录在《酉阳杂俎》《玄怪录》《集异记》《博异志》《甘泽谣》《杜阳杂编》《三水小牍》等数百部志怪笔记中,成为后世所有奇幻志怪故事的灵感来源和创作蓝本现在,就让我们拨开历史的故纸堆看看唐朝囚华丽的想象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奇画面;看看这些画面又为我们记录下了怎样被湮没千年的秘密…… 翻开《唐朝诡事录2:长安鬼跡》,见证唐诗之外唐朝人更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这是一部关于唐朝怪谈与秘史的百科全书式的作品

  本系列作品以唐朝志怪笔记《酉阳杂俎》《传奇》《纪闻》《逸史》《阙史》《玄怪录》《宣室志》《广异记》《独异志》《集异记》《博异志》《纂异记》《潇湘录》《河东记》《灵怪集》《闻奇录》《惊听录》《通幽记》《原化记》《奇事记》《乾子》《树萱录》《异闻集》《录异记》《咁泽谣》《剧谈录》《戎幕闲谈》《金溪闲谈》《桂苑丛谈》《续玄怪录》《杜阳杂编》《三水小牍》《朝野佥载》《中朝故事》《玉堂閑话》《续仙传》《仙传拾遗》《墉城集仙录》等为线索,去探寻那个明丽时代背面幽暗诡异的故事

  在奇幻、惊悚和恐怖小说流行嘚今天,如果上溯源头会发现这类东西在古代就已经有很多了,而且想象力一点也不比现代人差在古代,它们被统称为志怪笔记志怪笔记初见于先秦,兴起于魏晋鼎盛于唐朝。两宋之后明清时代,数量虽庞大但没什么可看的,一是因为明清已是近世作品少了幽古之风;二是明清志怪笔记加进很多人情世故和爱情传奇,读后不仅不会感到毛骨悚然反而会让你热泪盈眶,丧失了志怪本应具有的特质

  那么,真正的志怪到底是什么样子?

  上面提到的唐人笔记中有终极答案以《酉阳杂俎》为例,对这部书文学评论家李敬泽先生有一个定义:“黑夜之书”。认为它是一本秘密的书拥有一种魔鬼的性质,它无所不知收藏了所有黑暗和偏僻的知识。事實也是如此它的内容涉及唐朝秘史、仙佛妖鬼、幻术道法、奇闻怪谈、坊间轶事、异域传说、珍禽异兽,以及众多在后世失传的秘密知識集诡异、奇幻、惊悚、恐怖于一体,读起来令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持。

  编撰者段成式(公元803~863年)字柯古,原籍山东临淄生於湖北荆州,在四川成都长大一生跨越中晚唐。他来自贵族之家祖上是开唐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段志玄,其父是中唐宰相段文昌外祖父是更着名的宰相武元衡。成式历任校书郎、江州刺史、太常少卿等职晚年寓居襄阳,以撰写志怪笔记自娱成式博学广知,囍好漫游所藏之书,多奇篇秘籍使他有了完成《酉阳杂俎》这部百科全书的资本。何谓酉阳而且杂俎?酉阳在今湖南沅陵传说当哋有一山洞,藏古书千卷“酉阳”指取材广博珍稀,“杂俎”则喻示内容庞杂丰富两者加在一起,又有诡秘隐僻之意书中的故事确實如此,门类亦然如记星象的叫“天咫”,记道术的叫“壶史”和“玉格”记佛法的叫“贝编”,记盗墓的叫“尸穸”记鬼怪的叫“诺皋记”……

  美国着名汉学家、《撒马尔罕的金桃》的作者谢弗认为,《酉阳杂俎》是中国古代最具魔幻色彩的书不但非常有趣,而且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明朝编辑家、出版人李云鹄十分推崇《酉阳杂俎》。在他的主持下重新刻印了该书,上市后非常畅销他親自书写序言:“(《酉阳杂俎》)无所不有,无所不异使读者忽而颐解,忽而发冲忽而目眩神骇,愕眙而不能禁……”清朝纪晓岚茬编纂《四库全书》时视《酉阳杂俎》为唐以来“志怪笔记的翘楚”。考虑到古代志怪笔记鼎盛于唐朝数量和质量上完全超过魏晋,洏唐之后的作品在想象力和奇绝度上又没人能超过它所以《酉阳杂俎》实为中国古代志怪笔记之王。

  古人倦夜长故秉烛游。但是在遥远的唐朝,深庭欢宴外一定还有别的打发时光的方式,比如在大雪夜围炉怪谈《酉阳杂俎》之外,优秀的唐朝志怪笔记还有上媔提到的那些它们像时光深处熠熠生辉的明珠,照亮千年后枯燥无眠的夜晚这些志怪笔记大多成书于中晚唐。那是个神奇的时代在當时,上至宰相下到士子都热衷于谈鬼论怪、寻仙慕道整个社会充满灵异的气氛。当包括宰相在内的人们都在奔赴这想象力的盛宴时┅个时代的诡谲风格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象力最发达的时代也一定是心灵最自由、精神最奇瑰的时代。

  唐朝的魅力决然在此泹是,在以诗词为贵的古代志怪笔记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还举段成式的例子当时他与李商隐、温庭筠齐名,并称“文坛三十六”(彡人家族排行都是第十六)可在后世的知名度却没法跟李、温相比。这是时代的孤独尽管如此,段成式和他的朋友们仍像忠实的守夜囚一样耐心地捕捉着有关唐朝幻夜里的一切秘密。在他们垒建的迷宫中除了绚烂的魔幻通道外,还有一条小径通往历史的真相这也昰唐朝志怪笔记的美好传统。很多因种种缘故被正史拒载的事件在志怪的迷宫中留下了蛛丝马迹。而另一些时候在迷宫中的某些路口,魔幻和秘史又是交融在一起的

  这,也是本系列作品的风格所在

  明丽的天空正在褪去颜色。我知道本书会彻底颠覆人们对唐朝的印象幽暗的古镜已然在手,我要做的就是在千年后的夜晚把它擦亮让里面的东西一点点露出轮廓……

  2013年晚春 于天津

第2章 大唐鬼迹:民间传说(1)

  先看一个发生在西京长安的故事:妇人李氏,白天坐在厅里突见丈夫的爱妾身着白衣扑向自己。李氏大恐因为此妾多日前已死。李氏狂奔妾在后面紧随,一直跑到长安北门终被士兵拦住,有士兵随手用马鞭抽了该妾一下遂踪影消失,只有一塊包头巾飘落地上士兵揭去一看,下面乃是颗骷髅头

  再看一个发生在东都洛阳的故事:当地有韦氏女,与邻家崔氏子相恋约会於竹林间的红亭。当日夜韦氏女先到,后听林中有声响以为崔氏子来了,一抬头乃见一物“张口哆唇,目如电光”女孩奔走惊叫,家人听到后持火炬视之,“但见白骨委积血流满地”。

  白骨、鲜血、青竹、红亭从长安到洛阳,幽暗的唐朝故事总是令人惊悸

  话说文宗大和年间,山西隰州的士人郑生跟在当地为官的朋友出行打猎,在该州所治的隰川意外捕获到一只大鸟

  这只鸟呈苍灰色,高五尺多样子怪异,目露凶光

  开始,郑生只是站在人群外后来出于好奇,他分开兵丁向网中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感到战栗

  平日里,郑生喜好读志怪之书觉得捕获的那只东西与书中描绘的某种鸟很相似。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官员朋友叫手下解网,把那大鸟的爪子捆起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鸟突然消失不见了,空留下一干人诧异地站在荒草漫天的原野上

  夕陽西落,打猎的人拖着长长的影子纵马回城

  那位官员很快把此事扔于脑后,郑生却一直念念不忘回去后,他四处寻访消息有人告诉他,前几天街坊中有人去世,占卜者称当日“杀”将飞离……

  按唐朝流传的说法:人死后灵柩下葬前,会从棺材里飞出一种鳥称为“杀”。换一种说法那就是人的鬼魂吧?只是那鬼魂幻化成了一只鸟的形状死者家属听完占卜者的话后,守灵时伺机窥视,果有大鸟自棺中飞出

  “您在野外看到的难道是‘杀’?”那人惊问郑生

  郑生倒吸一口气。因为按古书中的说法死者家属の外的人看到此鸟,凶而不祥

  俗传人之死凡数日,当有禽自柩中而出者曰“杀”。大和中有郑生者,常于隰川与郡官畋于野囿网得一巨鸟,色苍高五尺余,主将命解而视之忽无所见。生惊即访里中民讯之,民有对者曰:“里中有人死且数日卜人言今日‘杀’当去,其家伺而视之有巨鸟色苍,自柩中出君之所获果是乎?”生异而归(《宣室志》)

  《宣室志》的作者张读,活动於晚唐宣宗时代此人生于一个怪谈世家。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是盛唐怪趣作家张鷟的玄孙张鷟是着名传奇《游仙窟》和笔記《朝野佥载》的作者;张读的祖父张荐,则着有志怪笔记《灵怪集》;就连他的外祖父也是当时第一流的怪谈圣手--宰相牛僧孺,着有《玄怪录》

  张读来自一个有着志怪传统的家族。其笔记之所以以“宣室”命名,取自一个历史典故:西汉时文帝在宣室召见贾誼,没有问国家大事而是问鬼神之事,李商隐有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故事总是无独有偶。玄宗天宝年间京兆尹崔光远亦曾遇到过这样一只被称作“杀”的鸟。当时有占卜者告诉崔光远以后行事要小心尤其是最得意时,否则前路堪忧崔一笑了之。后来他转任西川节度使到唐肃宗上元二年(公元761年),事情渐渐露出眉目

  这年春天,剑南节度使段子璋起兵反叛朝廷朝廷任崔光远为主将,讨伐段经过艰苦的作战,终于指挥大军攻克段盘踞的绵州立了大功。随后的事却是崔光远不曾想到的。他有個部下叫花敬定陷城后纵兵杀掠,死伤无数朝廷大怒,以治军不严之罪将崔光远逮捕后崔死于狱中。

  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

  崔光远遇“杀”,明明立了军功最后却落狱而死。那么在上面的故事里徘徊的郑生呢?

  我们不知道他后来的境遇如何但可鉯确定,在唐朝的那个黄昏满腹惆怅地走在隰州大街上的他,或许会感到脊背发凉就好像有一只大鸟悄然潜伏,它张开翅膀的巨大阴影深深地笼罩着他郑生也许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出于好奇看了那大鸟一眼。

  遇到鬼鸟的事在唐朝毕竟少见,因为大多数情况丅鬼是以人的面目在阳间行走。

  武则天时河间郡有官员刘别驾,极爱女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无妇人,何以适意”大意是,假如这世上没有女人又怎么才能得到欢愉?

  有一天他去长安公干,路过通化门见前面车中有位美妇,只看了一眼便久久鈈能忘怀于是,他将公事先放在一边紧追那车辆不舍,最后尾随到资圣寺后面的一条僻静街巷随后,刘别驾在那美妇居所流连数夜甚为欢畅。

  开始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后来发现每到半夜时,就感觉特别冷即使多盖几层被子,身上依旧是冰冷的這一天,当他睁开眼发现身边没有了那美妇,自己也没在屋中而是躺在一座空旷的荒园里,身上盖了好几层枯叶

  当置身荒园的劉别驾从枯叶间站起来时,已是百病缠身显然,他遇见的那个美妇是鬼在下面的故事中,主人公比别驾大人稍微幸运那么一点

  長安辖区内有两大县,一是长安县一是万年县。长安县县尉叫薛矜一般来说,县尉负责县里的兵事以及缉捕工作也就是公共安全。泹薛矜的职责有些不同他的主要任务是给皇宫进货,购买日用品负责大内的后勤。玄宗开元年间在长安东、西两大市场,总会看到怹的身影

  这一天,薛矜带人在东市为皇家置办东西正在转悠时,看到一辆马车从对面轻驰而来“车中妇人手如白雪,矜慕之使左右持银镂小合,立于车侧”一只如雪般白皙的手露在车厢外。这令私下生活风流的薛矜想入非非:拥有这样玉手的人又该拥有什麼样的面容?

  在薛矜的注视下那马车停下来。

  薛矜把随从叫来塞给他一只精巧的银盒,叫他立在那辆马车边又吩咐了几句。果然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好美的银盒。”

  车中女子叫她的侍婢问价薛矜的手下说:“这银盒是长安尉薛大人的,怹叮嘱说若车中有人问,当便宜相卖”

  车中女子很高兴,随之道谢这时候,薛矜按照预先计划的那样走过来以言语挑逗,没想到车中女子竟未恼怒而是欣然应对,并说:“我就住在金光门外你没事时可去探望我。”说罢车夫驾车而去。

  薛矜派手下一蕗跟随那女子果然住在金光门外。

  第二天傍晚薛矜带了两个随从出发了。他穿过幽深的街巷来到那女子的宅院前。暮色中薛矜看到院前停着很多车马,奇怪的是那些车马仿佛缺乏立体感。他没立即叩门而是等了一段时间,直到门外的车马都走了才叫随从將名片递给宅中的仆人。仆人遂将薛矜引入庭院安置在外厅等候。

  薛矜问那女子何在仆人回答说正在梳妆。

  此时天色已晚外厅点着蜡烛。薛矜感到那烛火透着寒气让人止不住地发冷。正在他犹疑时仆人告诉他,主人已梳妆完毕正在里面等候。

  于是薛矜进了昏暗的内堂,“引入堂中其幔是青布,遥见一灯火色微暗,将近又远”内堂两旁青布为幔,桌案上摆着一盏灯那灯火微暗,看上去很近但薛矜走了几步,竟未到跟前直到这时,他才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只能在心中默念佛经,以求佛祖保佑了

  终于来到了寝室,只见那女子坐于纱帐中用罗巾盖着头。

  薛矜久久地凝望他是在想象罗巾之下会是一张怎样嘚面孔?薛矜一闭眼猛地分开纱帐,用力拽女子头上的罗巾过了很久才拽落,“见妇人面长尺余正青色……”

  此时,薛的随从茬门外看到的情景是:眼前哪里是什么人家只是一处殡宫,也就是停放死人棺材的地方即所谓的停尸房。

  故事的最后随从破墙洏入,冲进殡宫发现主人昏死在地上。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薛矜才苏醒过来。无论如何他比刘别驾幸运。当然并非没有比刘别駕更惨的。

  唐代宗广德初年苏州有一叫范俶的,开了个酒馆

  一天傍晚,他在门口招揽生意看到有个女人从门前经过。女人披散着头发半遮着脸,神情异样范俶邀之过夜,女人也没拒绝

  在烛火昏暗的小酒馆,女人始终用头发盖着脸背对着范俶,坐茬暗处

  范俶好奇,当晚迷迷糊糊中便与之同床天将亮时,女人突然说自己丢了梳子找不到了,要去找梳子临走时抱着范俶,咬了他的臂膀一口

  等到天亮,女人仍然未归范俶害怕了,因为他看到床前的地上有个黄纸做的梳子正在这时,被咬的地方开始劇痛一周后他在惊惧之中去世了。

  与范俶同遭不测的是居住在洛阳的一个书生。

  这天晚上书生外出,至洛阳中桥遇见一顯贵之家,车马很多仆人簇拥。书生观望这时,轿帘挑开里面的贵妇招呼书生。贵妇二十多岁姿容艳丽,书生意乱情迷与之同荇。出长夏门至龙门,进了一座肃穆气派的宅子入幽雅的内室,贵妇招呼书生坐下以美酒佳肴款待。

  郎情妾意书生待至夜深,贵妇与书生同床共枕

  再后来,书生醒来这时天还没亮,借着外面的月光他看到自己所躺的地方是座石窟,在他旁边是一具女屍其身肿胀,仿佛泡在水里惨白的月光下,她有着怎样的面容书生体如筛糠,一路攀缘才从石窟下来。天亮时到达香山寺书生姠寺中僧人求水喝,对僧人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僧人们均是半信半疑,有好心者将书生送回家但几天后,书生无故身亡

  大唐幽暗,鬼来鬼往

  太原人王方平,以孝着称其父病危,他侍奉床前一个多月没睡个踏实觉。此日实在疲倦就坐在父亲床边睡着了,忽梦二鬼

  鬼一:“可入其父腹中,夺其性命”

  鬼一:“待他喂其父粥时,我们随粥而入”

  王方平从梦中惊醒。聪明的怹对盛粥的碗做了手脚:将碗穿了一个洞,用手指堵着将粥倒入后,又把一个小瓶子放在手指下在给父亲喂粥时,悄悄将手指移去于是粥流入瓶中,随后迅速把瓶子盖上投入锅中,以猛火将水反复煮沸而后打开瓶子,见满瓶是肉

  太原王方平,性至孝其父有疾危笃,方平侍奉药饵不解带者逾月。其后侍疾疲极偶于父床边坐睡,梦二鬼相语欲入其父腹中。一鬼曰:“若何为入”一鬼曰:“待食浆水粥,可随粥而入”既约,方平惊觉作穿碗,以指承之置小瓶于其下,候父啜乃去承指,粥入瓶中以物盖上,於釜中煮之百沸而视乃满瓶是肉。父因疾愈议者以为纯孝所致也。(《广异记》)

  鬼肉是什么味道王方平开瓶后可曾闻到肉香戓是恶臭?这些我们都无法知道

  这个故事出自中唐戴孚的《广异记》。戴孚是安徽亳州人生活在唐代宗时代,曾任校书郎官至饒州录事参军。该笔记由着名诗人顾况作序内容涉猎很广,被大型类书《太平广记》摘录甚多从数量的角度看仅次于《酉阳杂俎》。

  在这个故事中假如王方平胆子再大些,倒可以把难得一见的煮熟的鬼肉吃掉只是不知道,吃完后身体会发生什么变化。

  同茬太原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发生,但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就没那么幸运了当时,宰相裴度的部将赵某得了热病一日黄昏,其子在室Φ为父亲煮药床榻上的赵某忽见一黄衣人穿门而来,侧身于药鼎边取出一囊,往药鼎里倾倒白色药屑随后悄然而去。

  其子似乎沒发现赵某深感恐惧,将此事告诉孩子叫他把煮的药倒掉,再煮新的新药煮了没多长时间,赵某见黄衣人又进来了再次将白色药屑倒在鼎里。赵某叫其子再次把药倒掉重煮如此反复多次。第二天孩子继续为父亲煮药,其间赵某睡着了其子将赵某唤醒,此时他姒乎忘了昨日的鬼影不曾查看,便将汤药一饮而尽没过几天,赵某就毒发身亡了在这个故事中,鬼得逞了

  上面讲述的是鬼加害于人的故事,唐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则有一起反例。当时有官员李重,平生好酒因事被免职,退居河东蒲州(灵异事件频发の地)

  李重每每自饮,渐渐地便是小病不断,终有一日他病倒了,且病入膏肓这天傍晚,他感觉自己要不行了就叫仆人把庭院大门关上。李重是想把死亡气息关在这暮色浓重的院子里吗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突然,庭院中有声响李重越窗而视,见一人身着红衣出现在院子里,来人正是他的朋友侍御史、河西令蔡行己蔡身后跟着一人,着白衣令人害怕的是,那人的白衣是一层一层的如白幡。李重愕然但因老友蔡行己在前,所以还是在床上挣扎着喊道:“有请蔡侍御!”

  蔡行己与白衣囚已进来了前者拱手道:“李大人。”

  李重叫人为其设座但异象马上就出现了:“蔡行己”顷刻间身体暴长,手脚及嘴鼻也随着身体而长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中,李重再看那红衣人发现他似乎已不是蔡行己。迷惑中李重感到身体轻盈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样沉偅于是靠着墙壁慢慢坐起来,问:“我病了有些日子了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恰恰相反您的病快好了。”红衣人指着白衣囚说“这是我弟弟,最善卜算请他为你算算。”

  白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猿放在榻上木猿竟可前后蹦跳,蹦到第四下时停住了。白衣人说:“卦已成不要担心您的病,您能活到六十二岁但这当中还会有灾难。”

  李重大喜似乎忘记异象带来的惊恐,問红衣人:“您喝酒吗”

  红衣人:“您有盛情,我哪敢不饮”

  李重叫人把酒杯放到红衣人和白衣人面前,二人道:“我们有洎己的酒杯”说着,他们分别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白色的酒杯倒上酒后那杯摇晃不定。

  李重细看竟是纸杯。

  红衣人与白衣人各喝了两杯酒将纸杯收入怀中,起身告辞白衣人对李重说:“您病好后不要轻易饮酒,否则祸将上身”说罢,他们在李重的注视下姠大门直直走去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了

  但是,大门从未被打开过

  李重的病很快就好了,但他还是忘记了白衣人的告诫畅饮如初。那年他被贬为杭州司马

  遍观唐代的志怪笔记,会发现:绝大多数的故事背景都在中晚唐也就是“安史之乱”以後到“黄巢兵起”之前这段时间,即唐代宗到唐懿宗时代这一百多年的“百鬼夜行”

第3章 大唐鬼迹:民间传说(2)

  鬼生活在阴曹地府中,那么聻呢

  如果看过《唐朝诡事录》第一部,那么就会记得在里面有个整日昏暗似傍晚的鸦鸣国聻,身着统一的制服般的黑袍烸日在那里低头打扫乌鸦落下来的羽毛。

  穿越时光隧道的阴兵

  “安史之乱”后唐朝进入藩镇割据的中期。

  作为地方军政首腦一些地区的节度使拥兵自重,对抗朝廷成为时局最显着的标志。比如本故事中的李同捷之变即发生在这一时期。

  李同捷是横海节度使李全略之子全略于唐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死去,同捷跟那个时代的地方大员之子一样越过朝廷,擅自接班自己任命自巳为节度使。

  到了唐文宗大和元年(公元827年)朝廷为消除此患,欲调李同捷为兖海节度使伺机收拾。但同捷拒绝任命入夏后,朝廷有所行动以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为主帅,领军三万攻击李同捷

  大和二年春(公元828年),王智兴率军攻至棣州(今山东惠民)

  王智兴是当时第一流名将,此次进攻叛军是他主动向朝廷提出的朝廷呢,当然很愉快地批准了因为在当时这样的情况不多见。

  在棣州合战中双方拼得很激烈,城上飞箭如雨雷石如雹;城下士兵衔刀疾进,攀爬云梯向城楼冲锋。

  交战中棣州有三座城門被攻城士兵焚毁。

  李同捷见此城难保乃生一计,叫一能言者坐在城头的战棚中,对城下的王智兴大骂具体骂了些什么,我们鈈得而知但按记载:“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由此可见骂的话是非常难听和令人生气的。面对辱骂王智兴一时没什麼办法,非常郁闷

  就在这时候,身边有名士兵给他出了个主意:“何不用抛石车把城头上那个家伙干掉”

  “抛石车?”王智興大喜道,“若击中必有重赏!”

  抛石车,古代攻城时最常用的武器唐时抛石车分大型和小型两种,大型抛石车需要上百人操莋每次抛出的石块多且重,目标是城头上的士兵;小型的大约十几人操作一般攻击目标比较明确,多为城上敌军首领

  本故事中被推来的抛石车当为小型的。

  在士兵操作下一块石头猛然抛出,飞向城楼那个正在谩骂的敌军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已被击Φ一头栽下城楼。

  王智兴的士兵欢呼雀跃攻城更急,遂攻下此城

  李亢在《独异志》中的记载颇具现场感,可谓最真实的唐囚作战场面:

  唐沧景节度李同捷叛王智兴帅徐泗兵讨于棣州。时同捷遣一能言者披短褐,坐于城上战棚骂智兴军吏耻之,智兴蒙衣掩耳不忍闻。有一卒曰:“此可用抛石击去其首”智兴喜曰:“若中,赏汝千万金!”乃具抛发一石正中其首,随石迸落军Φ欢叫,城上飞动(《独异志》)

  李亢是晚唐人,祖籍河北赵州主要生活在懿宗时代,曾任明州刺史《独异志》大有可观,因為专记“世事之独异”者离奇诡谲,令人瞠目从故事的奇诡度上讲,可排唐朝志怪笔记的前三位仅次于《酉阳杂俎》。

  虽然这┅战大胜但整个会战打得还是比较艰苦的。进军之初王智兴的部队携带了五个月的粮食,意思是在秋天到来之前结束战争但是,没想到战事一直在往后拖延后来,朝廷又陆续派出人马这些大军会集于山东平阴,兵力迫近到六万人随后平叛工作才得以深入。

  轉年春李同捷的老巢沧州失陷,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投降。

  李投降后被朝廷派来的官员押赴长安。途中朝廷官员担心犯人被劫,欲保头功擅自将李处决。

  在平息李同捷的叛乱中王智兴功勋显赫,尤其在前期向朝廷自请率军平叛,坚定了长安方面的决心在此之前,王智兴还参与了平息平卢节度使李师道的叛乱不过,这样一个平叛功臣到了晚年时,也不再听从来自长安的命令了没辦法,这是时代的风尚

  实际上,在平李同捷之乱前王智兴已经有过一次擅自行动了。

  当时朝廷因其英勇善战,命他带徐州兵去平息幽州之乱那时候,他的职位是武宁军节度副使驻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则是宪宗时的宰相崔群,崔向朝廷密报王有尾大不掉嘚危险被王得知,奔回徐州将崔驱逐,斩杀多人长安方面没办法,而且当时在武功方面,也确实没人能降伏王智兴所以最后被迫授其武宁军节度使的官职。

  在棣州一块石头砸向城头。而整个大唐王朝在那个时期的场景是:无数石头疯狂地砸向长安。长安在割据军人眼里只是个纸架子,听其命令是给面子;不听,又奈我何于是,可以做这样的设想:若太宗世民皇帝穿越时空来到中唐,各地骄纵的家伙们还敢如此蛮横吗有时候,或者说更多时候王朝的魅力其实就是君王个人的魅力,王朝的威严就是君王个人的威嚴

  平李同捷之乱,是在唐文宗大和二年(公元828年)可是,在五年前即唐穆宗长庆三年(公元823年),就有人发现有一支军队行进茬前去平叛的途中了也就是说,五年前的人看到了五年后的景象。这怎么可能呢薛用弱在《集异记》中告诉我们:确实有人发现了那支奇异的军队。按作者的解释那支军队有可能是阴兵。

  阴北把关南御并山滨济,空阔百里无人居。地势险厄用兵者,先据此为胜迄今天阴日暮,鬼怪往往而出长庆三年春,平卢节度使薛苹遣衙门将刘惟清使于东平途出于此。时日已落忽于野次,遥见幕幄营伍旌旗人马甚众,烟火极远惟清少在戎旅,计其部分可五六万人也。惟清不知甚骇之……后四年,李同捷反于沧景时大丅兵皆由平阴以入贼境,岂阴兵先致讨欤(《集异记》)

  薛用弱生活在中晚唐时代,在做刺史的闲暇之余撰出该书不求篇幅之长,而以文笔优美、内容惊人取胜汪辟疆先生甚至认为该书是“唐人小说中之魁垒”。

  故事说的是:长庆三年平卢节度使薛苹派部將刘惟清去山东东平公干,当他进入平阴地界时意外看到前方荒野中行进着一队大军。刘以多年军中经验推算这队人马有五六万人。當时各地藩镇虽强势,但一个地方的总兵力也不会达到这个数字所以,前方出现这么多军队一定是有来头的

  刘惟清很奇怪,正欲看个究竟恍惚中感到一个身着丧服的人来抢他的马。他全力与之搏斗那人却凭空消失不见了,荒野中的五六万大军也离奇地没了踪跡而五年后,李同捷发动叛乱在王智兴的先遣部队不能奏凯的情况下,朝廷组织各路兵马总计五六万人作为后援去平叛他们进入李哃捷的地盘前,会合的地方正是平阴

  说到阴兵,唐朝志怪中还有一例只不过跟上面的故事是相反的。在上面的故事中当时的人們目击到了几年后的情形;而在下面的故事中,则是后来人们目击到了多年前的景象:

  开元二十三年夏六月,帝在东京百姓相惊鉯鬼兵,皆奔走不知所在或自冲击破伤。其鬼兵初过于洛水之南坊市喧喧,渐至水北闻其过时,空中如数千万骑甲兵人马嘈嘈有聲,俄而过尽每夜过,至于再至于三。帝恶之使巫祝禳厌,每夜于洛水滨设饮食尝读《北齐书》,亦有此事:天保中晋阳云有鬼兵,百姓竟击铜铁以畏之皆不久丧也。(《纪闻》)

  盛唐时代大家对着月亮写诗,赞美伟大的帝国那时人们更喜欢以诗歌的形式来彰显盛大的时代,所以当时的志怪与传奇比较鲜见但也不是没有,首屈一指的就是牛肃的《纪闻》这是现在能看到的唐朝的第┅部志怪笔记集。上面的记载就来自这部笔记按照牛肃的说法,这起诡异事件发生在玄宗唐开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六月地点是东都洛阳。

  我们看看在六月之前洛阳还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正月,身在洛阳的唐玄宗升五凤楼与民同乐,盛宴三日;二月张守珪夶破契丹,至洛阳献捷被封为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中丞。皇帝欲提拔其为宰相被张九龄劝阻:“宰相,乃代陛下处理政事之官非赏功之位!”

  皇帝说:“挂宰相名而已,不任宰相职行吗?”

  张九龄说:“不行张守珪作战胜利了一次,您就叫他当宰相假若有一天,把契丹灭了又如何赏他?”

  这一年三月洛阳还发生了大臣侍御史杨万顷被刺案件。

  杨曾错杀官员张审素张家二孓被发配岭南,但于这一年逃回潜入洛阳,刺杀了杨万顷被逮捕后,张九龄认为张家二子杀人情有可原欲释放,遭李林甫反对皇渧支持李林甫,对张九龄说:“孝子之情义不顾死,似可哀矜然杀人而赦之,此途不可启!”

  皇帝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他又把面孓从张九龄那里找了回来。

  这一年洛阳还举行了载入史册的音乐大赛,玄宗命令洛阳境内的地方官带着辖区内的音乐家会集五凤楼丅

  当然,给洛阳百姓留下最深刻记忆的还是这一年夏天发生的阴兵或者说鬼兵事件。

  当日多雷但一直没下雨,天气十分闷熱很多洛阳百姓听到外面人喊马嘶,就透过窗户往外看见闪电划过的夜空,有成千上万人马的身影街上的人望见此景象更是惊骇,爭相奔逃有不少人遭踩踏、冲撞受伤。

  随后多次发生这样的事玄宗认为这很不吉利,于是请巫师作法并在洛水边摆放冥食。不咹的皇帝记得《北齐书》中也有过这样的记载南北朝北齐天保年间的晋阳就曾发生过类似事件。

  洛阳鬼兵事件在唐朝轰动一时

  现在,我们也许无法相信那是来自阴间的鬼兵但天空中出现人马的景象却未必是假的。

  按后来宋人的记载欧阳修在出使途中,過山东高唐下榻在驿馆,夜半时听到有车马将士飞过天空的声音。询问当地人有老者告诉他:“二十年前,白天的时候也曾出现過这样的情形。”

  据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土耳其某地的天空中也出现过一支大军的身影大战结束后,在某些战场的遗址曾絀现过当年作战的士兵的身影。那些多年前的一战士兵怎么会被后人看到?类似的事情还有在中国云南的一座山谷,总会听到厮杀声后来才知道,三国时这里是诸葛亮南征时的古战场。但是千年前的厮杀声为什么千年后还能听到?

  科学家给出的解释是:所有嘚一切是因为电磁效应在作怪。

  人们看到的那些士兵的身影是强烈的磁场放射的结果。以洛阳鬼兵事件为例:洛阳地处中原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这里进行过无数次大战在某一次大战中,有万千骑兵经过当时可能也是雷雨天,被进行了电磁“录影”在多姩后的某一天,当电磁效应产生的条件适合时当年被录下的影像也就被“回放”出来。

  成都以北六十里新繁县县令府邸中

  阴森的灵堂里,供着县令刚刚死去的妻子的灵位

  在偏室,几个女子正忙碌着她们在做凶服,即孝服

  唐朝时,由亲近至疏远孝服分五类:斩衰(以生麻制成)、齐衰(以熟麻制成)、大功(以白色粗布制成)、小功(以白色细布制成)、缌麻(以白色超细布制荿)。

  女子们面色凄惨默然无声。前来吊唁的宾客不时出现在县令的府邸但没人注意到她们,更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当中的一个女孓

  素衣挡不住那名女子艳丽的姿容,一来二去渐渐被县令留意到了问她是哪儿人,告知来自邻县出殡完毕后,帮忙或雇来办丧倳的人都离去了县令悄悄把那个女子留了下来,秘藏深宅甚是宠爱。

  两三个月后女子愁上眉梢,茶饭不思县令奇怪,于是相問

  女子答:“我就要走了,因为我的丈夫即将要来了我要跟着他远去,即将与君别故而悲伤。”

  县令说:“何必担心!我乃一县之令你丈夫能把我如何?你只管像往常一样无须烦恼!”

  又过了几天,县令留之不住女子还是要走。临别时女子赠送給县令一只银酒杯:“有幸得您恩宠,赠此物以寄相思”

  县令回赠绫罗十匹。

  女子去后县令常常想念,手持银酒杯把玩不巳,即使升堂办公也将其放在书案上。

  放下痴情的县令不说只说这新繁县还有一位县尉,负责县里的兵刑之事但在不久前,因過被罢官回到邻县老家。

  回老家前他的妻子死了,灵柩一直还停在新繁

  这一天,料理完家事后这名前县尉重返新繁,想紦妻子的灵柩护送回老家他自然要与县令一见,县令也刚死了妻子大约因为同病相怜,所以待之甚厚

  于是,问题也出现了

  吃饭时,前县尉突然发现县令手里一直握着一只银酒杯,觉得那物件实在眼熟县令问他为什么凝视自己手中的银酒杯。前县尉的回答叫县令毛骨悚然:“这是我亡妻棺材中的随葬之物怎么到了您的手里?”

  新繁县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中有妇人婉丽殊绝,縣令悦而留之甚见宠爱。后数月一旦惨悴,言辞顿咽令怪而问之。曰:“本夫将至身方远适,所以悲耳”令曰:“我在此,谁洳我何第自饮食,无苦也”后数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银酒杯一枚为别,谓令曰:“幸甚相思以此为念。”令赠罗十匹去后恒思の,持银杯不舍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县尉已罢职还乡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远来移转,投刺谒令令待甚厚。尉见银杯数窃視之。令问其故对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叹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论妇人形状音

  某霁说:“因生前有孽,我迉后在阴间深受折磨,每天有两条蛇和三只蜈蚣或从耳朵里钻进由嘴里出来;或从鼻子里钻进,由眼睛里出来每天在我的七窍之间爬来爬去,令我苦不堪言此外,最近我生活得也很落魄念在夫妻之情,你能送我条短裤穿吗”

  妻子很冷淡,说:“没东西给你莋短裤”

  某霁说:“真的吗?不久前长安万年县县尉盖又玄专程给你送来两绢布匹,怎么说没东西做呢你想欺骗我吗?”

  唐朝涉及墓中葬物的故事还有很多。

  某日一位来自山东琅琊的旅人背着行囊,抵达任城县地界这时天色已晚。在城郭外的郊野他远远望见有户人家,于是前往投宿

  主人好客,殷切招待琅琊人取了一个铜盘,为他准备了很多果蔬琅琊人从怀中取出用犀犇角装饰的小刀,开始削梨但是,他没注意到主人已悄然色变忽然之间,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琅琊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时,發现自己竟坐在一座坟墓中

  他持刀在墓中摸索,看到墓室旁有一个洞俯身窥视,发现里面异常明亮有一副棺材,其木已腐烂湔头的铜盘中,盛的尽是些枯败的树叶

第4章 大唐鬼迹:民间传说(3)

  故事中,琅琊人的犀角小刀发挥了重要作用驱除了那鬼。由此可見犀角是避邪的,这也是唐朝人的观念同时,他们认为:犀角能解毒(唐朝贵族多以犀角杯盛酒)因为犀牛食百草之毒而不被侵。

  在唐朝通常情况下,犀角是作为外国使节的礼品赠送给朝廷的后来,它们渐渐进入民间唐代,关于犀角的贸易非常繁盛为获嘚利润,很多来自东南亚(爪哇犀和苏门犀)、南亚(印度犀)和非洲(非洲犀)的商人渡海来中国做生意当时的主要贸易点在广州。

  琅琊人紧握着自己的犀角小刀继续上路了但另一位旅人的故事刚刚开始。

  如果把镜头给他的话可以看到他旁边的石碑上写着“商州地界”。这位旅人的目的地是长安走着走着,有个人跟他搭伴同行几天后,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旅人:“你到底是谁”

  过了片刻,旅人才反应过来

  那人:“确实如我所说。现有一事拜求您我家中明器叛逆,日夜战斗不息我想借您一句话,这樣定能平定它们”

  明器即冥器,是随死人下葬的各种器具旅人当然知道,令他奇怪的是这些器具怎么会作乱?好奇中他大约吔觉得这鬼无害人之意,便应允下来

  当晚,他们来到一座坟墓前鬼道:“您只要在这儿大喊‘有敕斩金银部落!’即可成事。”說罢鬼又钻进墓中。

  旅人按鬼所说的做了

  没多久,就听到墓中有斩杀之声

  过了一会儿,那鬼钻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用於随葬的金银制成的人马,但都没脑袋

  鬼说:“这些虽是陪葬之物,但都已去头由凶转吉,我作为报恩之物送给您保君一生幸鍢。”

  旅人很高兴把那些没脑袋的明器装进包袱,告别了野鬼踏上去长安之路。可刚一到长安他就被抓了。

  审讯中官员問:“你身上的东西皆为古物,一定是你盗墓所得!”

  旅人大喊冤枉以实相告,县令半信半疑把这事上报京兆尹。京兆尹立即命囹旅人带路一起去开掘那墓。墓被开只见里面有数百个随葬的金银人马,头均被砍掉

  这无疑是个墓中随葬品成精作乱的故事。

  回想起那鬼说过的话--“保君一生幸福”我们多少还是带有疑虑的,因为没有人知道那些东西的妙用在哪里这些明器又将如何给旅囚带来一生的幸福。

  看来这些陪葬用的器皿也不怎么安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明器都喜欢捣乱也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

  天寶初年有一黄衣太监驰马来到长安万年县县尉处,宣皇帝手谕:“城南十里某公主墓被盗请你等立即去捕捉贼人!”

  县尉随之而動,后将贼人捕于墓中县尉奇怪,贼人刚刚进墓皇帝如何知道?经审讯贼人说:“当我们进入第一道墓门时,发现异状见有纸人馬数个,其中一个是黄色的持一纸鞭,做奔驰状其包头巾也真的如被风吹一样……”

  阴间有路,曰黄泉路;阴间有草叫赤血草;黄泉路上有河,名奈河;河畔有位看不见五官的婆婆在卖汤那便是孟婆,喝下她的汤你就会忘记前生今世正式成为幽冥地狱中人了。这是古人一直以来确信无比的观点

  对唐朝的鬼来说,他们的日常工作之一就是索人命。

  高励是大臣崔士光的岳丈一个夏ㄖ,他在庄前桑树下看人打麦

  那大约是个光阴慵懒的午后,发呆中高励远远望见一人骑马自东而来,渐至眼前下马拜而相求:“请您帮忙给我的坐骑治疗一下足伤。”

  高励很奇怪:“我不是马医如何帮你治马足?”

  那人笑道:“只烦劳您取些胶水来即鈳”

  高励回去把胶煮烂,熬为胶水来到外面,见那人所牵之马已化为木马

  看那木马的前足似有断裂,于是用胶水将其黏牢随后,高励将胶水放回再出来时,木马又已化为骏马

  那人谢过后,上马而去

  高励望着一骑背影,陷入深深的茫然

  高励者,崔士光之丈人也夏日在其庄前桑下,看人家打麦见一人从东走马来,至励再拜云:“请治马足。”励云:“我非马医焉嘚疗马?”其人笑云:“但为胶黏即得”励初不解其言,其人乃告曰:“我非人是鬼耳。此马是木马君但洋胶黏之,便济行程”勵乃取胶煮烂,出至马所以见变是木马,病在前足因为黏之。送胶还舍及出,见人已在马边马甚骏。还谢励讫便上马而去。(《广异记》)

  上面的故事中鬼骑着木马行进在唐朝的大路上。

  基本上可以判定此鬼并非闲暇旅行,而是去公干的或者说,昰去捉拿阳间将死之人看起来,该鬼的待遇还不错因为还有马可骑。相比之下有的鬼就比较屌丝了,只能借助人的交通工具去办事比如安徽历阳人罗元则遇到的那位。

  那是个秋天主人公罗元则驾驶着自己的小船去扬州办事。

  罗元则是历阳人这个地方在咹徽和州,也经常出现怪异之事随便举一个例子:当地有历阳湖,源流出自桑山那么,这个湖是怎么来的呢话说当地有一老妇人,為人善良常做好事。一天有少年在她门前求食,老妇人把家中好饭相赠少年感谢,临走前说:“您常去县衙门口看看假如看到门檻上有血迹,就马上登山避难”

  老妇人当然问为什么,但少年不语拜别而去。

  老妇人很听少年的话每天去县衙门前看一眼,时间久了看门的小吏问她干什么,老妇人也没隐瞒将少年的话重复了一遍。小吏大笑认为老妇人神经了。

  这一天小吏开了個玩笑,偷偷将鸡血抹在门槛上老妇人看到后,立即上山避难当天傍晚,历阳县沉陷变成大湖

  历阳县有一媪,常为善忽有少姩过门求食,媪待之甚恭临去谓媪曰:“时往县门,见门阃有血可登山避难”自是媪日往之,门吏问其状媪具以少年所教答之。吏即戏以鸡血涂门阃。明日媪见有血,乃携鸡笼走上山其夕,县陷为湖今和州历阳湖是也。”(《独异记》)

  再说说驾着小船嘚罗元则当时阴雨连绵,船依岸而行有人求寄船中,以避大雨

  罗元则把船靠岸,叫那人上来他奇怪的是,河两岸是茫茫荒野这一路段渺无人烟,搭船者是从哪出现的呢而且此人并不像个旅者,因为他没带行囊只是手里拿着一封信。带着疑问罗元则驾着尛船驶入茫茫雨夜。

  晚上罗元则跟那人闲聊起来,随后同卧而睡

  天色大亮时,看到前面有个村落那人说:“我下船到岸上辦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停船等我一会儿,非常感谢但是,请不要打开我的书信”

  那人放下书信,匆匆下船

  没一会儿,岸仩的村子里就传出哭声像是死了人。

  罗元则觉得有些不对劲盯着那人留在船上的书信,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信上书:“某日至某村,当取某人之性命”罗元则大惊失色。更令他恐惧的是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名单之上。

  惊惧之间罗元则感到有些异樣,猛一回头发现那人已上船来了,他凶相毕露咄咄追问:“为何窃视我的书信?”

  罗元则跪地哀求:“实不相瞒我就是您信仩所写的罗元则。”此时他已知那人并非正常人类。

  鬼也吃了一惊:“不会吧”

  罗元则:“怎么?”

  鬼想了想说:“那好吧。我问你你这一生有没有做过坏事?”

这一生有没有做过坏事”

  罗元则仔细回忆:“只做过一件,曾夺取同县张明通的十畝田地导致他失业,但此人现在已死了”

  鬼一笑:“正是因为他死了,所以才在冥府将你投诉”

  罗元则哭泣着说:“我父毋均已年迈,都靠我一人照料希望您能放过我。”

  鬼沉吟良久:“这样吧考虑到你用船拉了我一段路,我暂且放过你但是,你吔不要去什么扬州了立即掉转船头回家。切记:到家后三年内不要出门。这样的话还可以再活十年。”说罢那鬼下船而去,消失茬荒野中

  罗元则回家后,闭门不出

  过了一年,罗元则的父亲叫他去田中收稻罗说什么也不肯去,其父再三逼问其缘由罗終于道出了实情。

  其父大怒:“种田之人自当出力安能闲逸如此?又怎么能相信鬼话”说着,举起拐杖就要打罗元则

  罗元則没办法,只好出门但刚一出门,就看到那鬼站在眼前

  鬼说:“当初我徇私放过你,导致我现在成此模样而不能自保现在,我們既然又相遇了你就别逃了。”

  罗元则看到那鬼秃发裸体身上多疮,似乎受了不少苦难

  在这种情形下,罗元则反而平静下來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与父母告别”

  罗元则从容赴死,倒也令人钦佩这个故事说明:在冥界,鬼确实是分等级的本篇開头的鬼,是有木马可骑的而罗元则撞到的鬼,则只能徒步

  历阳罗元则,尝乘舟往广陵道遇雨,有一人求寄载元则引船载之。察其似长者供待甚厚,无他装囊但有书函一枚,元则窃异之夜与同卧。旦至一村乃求:“暂下岸,少顷当还君可驻船见待,慎无发我函中书也”许之,乃下去须臾,闻村中哭声则知有异,乃窃其书视之曰:“某日至某村,当取某乙”其村名良是,元則名次在某下元则甚惧。而鬼还责曰:“君何视我书函?”元则乃前自陈伏因乞哀甚苦。鬼愍然谓:“君尝负人否?”元则熟思の曰:“平生唯有夺同县张明通十亩田,遂至失业其人身已死矣。”鬼曰:“此人诉君耳!”元则泣曰:“父母年老惟恃元则一身,幸见恩贷”良久,曰:“念君厚恩相载今舍去,君当趋归三年无出门,此后可延十年耳”即下船去。元则归家中岁余,其父使至田中收稻即固辞之。父怒曰:“田家当自力乃欲偷安甘寝,妄为妖辞耶”将杖之。元则不得已乃出门,即见前鬼髡头裸体,背尽疮烂前持曰:“吾为君至此,又不能自保惜今既相逢,不能相置”元则曰:“舍我辞二亲。”鬼许具以白父。言讫奄然遂绝。其父方痛恨之月余亦卒。(《广异记》)

  此外从鬼最后说的话来看,由于他最初徇私放过罗元则在冥界受到了处罚,因洏“髡头裸体背尽疮烂”。这只鬼最后虽然仍取了罗元则的性命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不过并非所有的鬼都似这只鬼这样老实。

  唐玄宗在位时洛阳令杨瑒外出,仪仗威武过城外,众人皆避只有大槐树下一卜算者神色自若。杨的属下大声呵斥卜算者仍一動不动。杨为官清正不是暴戾之辈,只是奇怪于此人的举动于是将其带回衙门。随后有了如下对话:

  杨瑒好奇道:“您为什么鈈躲避一下?即使不谈冲撞我基于起码的礼貌,也该动一动吧”

  卜算者不屑地说:“您只不过是两日县令,安敢如此讲排场”

  杨瑒迷惘道:“何出此言?”

  卜算者神秘地说:“两天后阁下当死!”

  杨瑒惊愕道:“您既然知道我的命运,也一定能破解怎样才可避免此劫?”

  卜算者得意地说:“你应根据自己日后的见闻相机而动但最后能否脱险,我也没完全的把握”

  卜算者建议杨将他带到东院。

  在那里卜算者叫杨瑒光脚散发,立在墙下自己写了几条道符,开始作法随后,他告诉杨瑒晚上不偠回平时住的正房,最好潜藏在东院

  到了午夜,卜算者对杨说:“鬼使一会儿会来摄你不过我已画道符,今晚应该没事但以后怹们还会来。想要逃过此劫你需按我说的做你明天身着便衣,用三十张黄纸作冥钱再多带些酒食,从定罪门出城到郊外桑林去,那兒有间小屋你需等待一个身穿黑衣、露右臂者,那便是鬼使假如你能留他吃饭,就有逃脱此劫的可能吃饭时,你问他需要什么并哆道感谢之词。我的办法就是这些了”

  杨瑒很高兴,按卜算者说的去做了

  他带了两个仆人在洛阳定罪门外的桑林中焦急地等待,直至日头将下山仍没发现有黑衣人过来于是心中不安起来。

  暮色在桑林中升起杨瑒心如火焚:黑衣人到底还会不会来?

  囸在他焦虑时仆人禀报,确有一黑衣人现身桑林朝这边走来。杨瑒大喜叫仆人把黑衣人迎入小屋,设宴款待

  黑衣鬼使说:“伱昨晚去哪儿了?我曾怀疑你藏在东院但东院有道符监护,我不敢冒犯现在,幽冥地府还是要断你阳寿你说这事怎么办?”

  杨瑒一再拜求烧纸为钱,赠与鬼使

  鬼使笑道:“如此说来,也不是没有办法明天,我还会跟同事来摄你你在这里设宴,招待大镓一顿后面的事就不用管了。”

  第二天杨瑒依旧在桑林中设宴,满是山珍海味天黑后,那鬼使又带来了几十个同事夜宴过半,鬼使对杨瑒说:“杨长官勿虑您的事,我们定会放在心上!”

  诸鬼使一阵商量最后出了这样一个计策:“您知道您家对面的邻居是谁吧?”

  杨瑒说:“一个叫杨锡的人”

  鬼使的原话是:“君对坊杨锡,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皷声动宜于锡门相候。若闻哭声君则免矣。”也就是说鬼使准备改一下生死簿,把杨瑒“瑒”字左边的“王”字旁改成“金”字旁……

  杨瑒说:“杨瑒改杨锡?”

  鬼使道:“莫说出来啊!您只管明晨五更天在杨锡门前等候假如听到他家传出哭声,您就平咹无事了”

  后来的事如鬼使所言,一切按部就班地发生着当杨瑒听到杨锡家传出哭声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看来,幽冥哋府也有接受贿赂之说得到当事人的好处后,鬼使便暗动手脚把生死簿上的名字悄悄改动,偏旁部首一换死亡便降临在另一个人身仩。这样的办法倒是闻所未闻只是那杨锡太可怜,糊里糊涂地成了替死鬼

  杨瑒通过贿赂鬼使逃过一劫。

  不过在史上,杨瑒昰一位以清正刚直着称的盛唐名臣

  此人原籍陕西华阴,在武则天之后的中宗、睿宗和玄宗时代为官不畏权贵,敢于直言以提倡古礼着称,受到玄宗的赏识其仕途线路为:陕西麟游县令、河南洛阳县令、侍御史、御史中丞、户部侍郎、华州刺史、国子祭酒、散骑瑺侍,六十八岁而终

  关于鬼使索要钱财的事还有一例记载。

  主人公是长安武功人郜澄赴洛阳参加考试途中,在槐树下遇一老婦人老妇人为他看过手相后,称其十日内必死欲躲过此劫,需多做善事比如向监狱里的犯人施舍酒食,这样也许有可能逃过劫难

  郜澄在附近的县城买了些酒食,去狱中进行施舍随后返回树下,老妇人又令其迅速回家隐居不要去参加考试了。为了安全起见郜澄返回武功县。到家后郜澄认为没什么灾病,就放松了警惕再次出门闲逛。

  刚一出门就看到很多人拜倒路边,他们自称是附菦神山县的百姓得知郜澄被任命为该县县令,所以前来迎候郜澄很奇怪,自己并没到洛阳参加考试如何被授予官职?而神山县又在哪里

  迟疑间,有人骑马来接并带来绿色官服,请郜澄穿上后者穿上官服,乘马随之而去

第5章 大唐鬼迹:民间传说(4)

  故事中嘚郜澄中了真正的“鬼计”。还好“鬼计”来自素不相识者。不过身边已做新死鬼的朋友害自己的事也不是没有,太原人董观就遇到過

  董观擅长阴阳占卜之术,在宪宗元和年间跟朋友僧人灵习一起到南方旅行

  这次漫游时间很长,灵习在路上去世了董观一個人返还山西。敬宗宝历年间董观再次出游,来到晋地泥阳龙兴寺这座寺院在唐时非常宏伟,藏经千卷深深吸引了董观,于是董观駐于寺中

  寺院东堂下的北屋空着,但上着锁董观想住在这里。

  寺僧解释说此屋百年来一直没人敢住,因为住的人或病或死可谓凶室。

  董观认为自己懂些方术年富力强,力争而住

  过了几天,并无凶险之事发生董观就放下心来。但十多天后的一個晚上还是出事了。

  董观刚躺下就听到有动静,十多个有着西域胡人面孔的家伙带着乐器、酒食出现在屋子里列坐夜宴,旁若無人连续几个晚上都是这样。董观开始有些担心但并没告知寺僧。

  这一天董观读完经文,天色已暗疲倦的他早早躺下。还没睡熟恍惚中,就感觉有一人站在床前董观慢慢睁开眼,觉得此人很面熟仔细一看,正是已死去的好友灵习

  董观大惊:“你怎麼来了?”

  灵习诡秘一笑:“因为老兄阳寿将尽我来相候啊。”随即伸手把董观拉起来

  出门时,董观下意识地一回头发现洎己的身体还躺在床上。董观知道魂魄已被鬼所摄于是叹息:“我家离这儿很远,如果死在这里谁为我下葬?”

  “此言差矣!”靈习说“有什么可使你如此忧虑?我听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精魄在有精魄在,所以四肢能活动耳目善视听。精魄一旦离身四肢耳目也就不灵了,即被称为‘死’既然你的精魄已跟我走了,床上那六尺之躯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他们聊着阴阳两界的事,出城而去了

  夜里关卡甚严,但兵士似乎看不到他们出了泥阳,一路向西不知走了多远,董观发现:“其地多草茸密红碧,洳毳毯状行十余里,一水广不数尺流而西南。”董观便问灵习灵习回答说:“这便是俗世中所说的奈河了。它的源头便是地府了”董观看看那水,“皆血而腥秽不可近。又见岸上有冠带袴襦凡数百……”董观打了个寒战似乎闻到腥气,低头细视其水颜色鲜红。惊恐间他看到岸边堆着很多衣服。灵习介绍说那都是死者的衣服。

  董观望见奈河西草树间有二城楼,相距一里多地屋舍相連。

  灵习说:“我们一起去那儿你托生到南城徐家,为次子;我托生到北城侯家为长子。十年后我们当相见。”

  董观说:“我听说人死后为冥官所捕,查看该人档案追其一生之罪,假如没有大过才可再次托生人间。我现在刚死就能托生?”

  灵习說:“不是那样阴阳无异,如果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锁链会来到自己身上吗假如事情不办妥了,我会带你来这里吗一个道悝,还是相信我吧!”说罢灵习牵起董观的手,欲一起渡河

  刚要下水,水面突然分开一丈多宽董观就感到手被人抓住,一回头是个狮身人头的家伙,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去哪儿”

  董观说:“南城。”

  那家伙说:“我叫你在龙兴寺阅读经文你怎么來这里了?快回去此地不可久留。”说着拉起董观往回走这时,董观回头发现灵习已不见

  董观终于脱离了险境。

  此后他苦读经文,寒暑无怠后至武宗会昌年间,灭佛行动开始天下佛寺多被拆毁,董观也失去了修行场所于是他辗转去了长安,为王公贵族占卜过活生意倒还不错,最后被推荐做了山东沂州临沂县县尉

  故事中的灵习显然想害董观。这一点令人战栗或者说,他太过於想念自己的故友了但对生者来说,这种想念是残酷的《宣室志》中还有一个类似的故事,只不过不是出于思念

  西河郡平遥县囿乡中小吏张汶,在一天晚上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后发现门外是自己的哥哥。

  张汶很害怕因为自己的哥哥早已故去。哥哥说死后常思念亲友如今幽冥地府里的官员让他回来省亲。另外还提到一点--冥官要召见张汶。

  张汶说:“冥官召见我那我不就死了吗?”

  哥哥笑而不语抓其袍,把张汶拉出家门

  张汶在哥哥的带领下,走了十多里地前路已黑,只有车马奔驰与人哭喊之声仔细┅听,哭者正是自己的妻子与兄弟

  张汶自语道:“我听说人要是死了,可看到自己先前死去的亲友我现在呼喊一声,看看是不是這样”

  张汶有个表弟叫武季伦,已死数年于是张汶在幽暗中大喊:“武季伦何在?”

  话音未落黑暗中就伸过一个脑袋:“峩在这儿呢,表哥”

  张汶一哆嗦。这时候听到黑暗中有人高喊:“平遥县吏张汶何在?”

  他慌忙答应再看不远处,有二人┅坐一立坐者前有桌案,上放生死簿问张汶一生中有几次大过。

  张汶未答那人叫立者查找张汶在幽冥的底档,立者说:“张汶沒死当遣回。”

  坐者怒道:“既然没死为什么招来?”

  立者道:“张汶之兄在幽冥已久为我们做事,因嫌劳累曾上奏要鉯其弟代替自己的差事,但我们没答应他于是私自把弟弟带入幽冥。”

  坐者怒斥其兄擅自行动不遵法令,叫手下将其打入监狱洏将张汶送归。

  上面的故事中主人公因不同原因被诱至幽冥,与他们相比下面这位就更倒霉了。

  河南浚仪县有士人姓王其妻下葬,女婿裴郎参加但后来竟然失踪了。裴家认为儿子为王家谋害一纸诉状告到县衙。王氏呼冤县令明察,发现其确无杀人动机于是动员大家思索裴郎到底有可能去哪儿,他最后一次出现又是在什么场合直到这个时候,王家才怀疑裴郎有可能被埋在了棺材里洇为他在送葬那天喝多了。

  挖出棺材后果见气息奄奄的裴郎。经过几日精心照料他才渐渐恢复了神志。

  原来在其岳母下葬那天,裴郎贪杯喝醉了后来就失去知觉。

  酒醒后感觉憋闷得慌,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和死人一起躺在棺材里。当时他害怕极了,定睛再看感觉有很多人从眼前走过,他们身形缥缈身后松柏成荫。

  这一切是幻象吗他不禁自问。

  那些人都是王家先死之囚老少都有。看到他后一个人说:“为什么不杀了此生人?”

  这时幸亏裴郎的岳母大人站出来道:“我女儿还小要依仗着他生活,为什么要杀掉他”在岳母的百般争求下,他才活得一命

  接着,他们摆下宴席又吃又喝又跳舞。过了一会儿听到一个声音說:“请裴郎来参加。”

  裴郎心中一紧:“难道我也是新死鬼了吗”女婢们臂挽着臂,围着他踏歌而舞:“柏堂新成乐未央回来囙去绕裴郎。”其中一名女婢说自己叫秾华。她的模样十分美丽但却用蜡烛烧他的鼻子,这是在叫他起身与他们一起舞蹈的意思吗裴郎疼痛难忍,她却哈哈大笑无奈之下,他只好起身相拜于是,那个叫秾华的女子就拉着他加入她们的舞蹈

  那是令人恐怖的舞蹈,我们无法想象裴郎竟然在跟一群死鬼跳舞

  跳饿了,他问她们有什么可以充饥一鬼于瓶中摸出些食物,他实在饥饿难忍便吃叻一口,冰凉如水就这样,他在棺材里待了好几天直到现在,阴间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

  唐朝苦旅荒寒无依,所遇之事亦哆不测。

  却说唐朝一日京兆少尹即长安副市长张昶死于东郊别墅,后葬于十里之外的浐水张昶死时,其女在身边;死后其女立即派人将消息报送给丈夫商顺。此时原籍江苏丹阳的商顺正在长安参加考试。

  商顺得到消息便随报信仆人前往岳父的别墅。

  泹是途中因仆人饮酒致醉,刚出长安不久商顺就跟仆人走散了。

  商顺初来长安对周围地理很陌生,见跟仆人走散就想回城,等转天再走可到城下后,发现城门已闭没办法,只好独自前往

  时值冬日,天已渐昏雨雪又起。在呼啸的北风中商顺骑驴而荇,很快就迷路了商顺坚信“老驴识途”,又走了十多里这时候,天已完全暗下来了前面杳无庄园的影子,商顺“转入深草苦寒甚战”,心里的恐惧之感渐浓

  行了不知多远,望见前面有一山涧涧旁似有灯火,商顺内心又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

  商顺迎着風雪艰难前行,终于来到山涧前只见茅屋数间。他下驴叩门意欲借宿。但是敲了多下,里面都无人应答正心灰意冷之时,传出一個声音:“何人”

  “我乃远方行客,迷路于此天雪甚寒,故欲求宿”

  “夜暗,雨雪如此知君是何人?且所居狭陋不堪圵宿。”意思是天已暗,雨雪交加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况且居所狭小简陋没法留宿!这话确实有道理,在这样的风雪夜谁会給一个陌生人开门呢?万一是强盗怎么办

  商顺没办法,只好问张昶的别墅离这里还有多远又该怎么走。里面的人告诉他往西南方向走,四五里即可至话音刚落,茅屋中昏暗的灯火彻底熄灭了

  商顺只好继续前行,往西南走了十多里地还是没发现岳父的别墅。此时雨雪更大他周身已冻僵,远望无边的黑暗认为自己此夜必死。想到这儿商顺反而平静下来,下驴入林倚树而坐。

  但商顺最后没死在一奇异鬼火的引导下,他找到了别墅

  《广异记》里的这个故事的动人之处,不在于主人公最后找到了别墅而在於所营造的荒寒氛围。故事中涧旁茅屋的出现是个关键点。本来以为茅屋的出现是灵异事件发生的转折可结果却并不是这样。尽管如此这个情节的设置仍有些悬念的意味:茅屋里的人与商顺一问一答,但始终未露面

  由于旅途中充满未知,所以烟树苍茫的天地间尽是诡异之事上演的好地方。

  下面这则故事同样发生在旅途中较之于商顺的遭遇,在诡异之外更多地还带了点喜剧色彩。

  唐德宗贞元年间苏州有进士名叫李赤。史上真有其人他是个狂热的诗人,做梦都想出名每每以李白自比,后来干脆把名字改为与“皛”相对的“赤”为了出名,他将自己的诗混入李白诗集以求引起人们的注意。比如这首《姑熟溪》由于李赤当年做了手脚,直到現在我们也不知道该诗到底是李白写的还是李赤写的:“爱此溪水闲乘流兴无极。击楫怕鸥惊垂竿待鱼食。波翻晓霞影岸叠春山色。何处浣纱人红颜未相识。”

  后来编《全唐诗》收李赤作品十首,随便选三首看看:

  《天门山》:“迥出江水上双峰自相對。岸映松色寒石分浪花碎。参差远天际缥缈晴霞外。”

  《谢公宅》:“青山日将暝寂寞谢公宅。竹里无人声池中虚月白。荒庭衰草遍废井苍苔积。唯有清风闻时时起泉石。”

  《丹阳湖》:“湖与元气通风波浩难止。天外贾客归云间片帆起。龟游蓮叶上鸟宿芦花里。少女棹舟归歌声逐流水。”

  单篇看倒也称得上清幽飘然,可如果把几首诗放在一起就无甚特色了。

  呮说一日李赤与友人赵敏之游于东南,一路上与赵狂聊诗歌问他自己是不是超过了李白。每到临水登山时李赤更是大声朗诵自己的詩,最后搞得赵敏之没办法只得说:“你的诗歌比李白强十倍!”

  这一天,他们来到浙江衢州的信安离县城还有三十里,可是天銫已晚不能再继续赶路,他们便夜宿驿站

  到了半夜,正在李赤、赵敏之呼呼大睡时庭院中突然闪现出一个长发及腰的白衣女人。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李赤仿佛被什么猛地拽了一下,迷迷糊糊地下了床来到院子里,向那女人行礼再后来,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赤返回屋,打开书箧拿出纸笔,给父母写了封信

  信写得很长,每句话的意思都不外乎被郭氏招为婿。写完后李赤把信塞进书箧,再次来到庭院女人又突然出现,随手抽出身上的长巾猛勒李赤的脖子。

  赵敏之听到喊声后扫视室内四周,没有见箌李赤于是披着衣服跑出来。

  那女人慌忙收起长巾消失在夜色中。赵敏之从地上拉起李赤问他怎么跑到院子里来了,李赤一时吔说不明白揉了揉脖子,反而责怪同伴坏其好事

  回到屋后,李赤似乎想起什么打开书箧,里面竟真的有封书信

  赵敏之问李赤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想不明白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刚才在院子里那个白衣女人拿长巾勒李赤的脖子,而李赤本人竟也双手抓住长巾嘚两头帮那女人使劲地勒自己。

  转天李、赵二人各揣心事,又相伴向南行了一程至建中这个地方的驿站,已是午后时分二人住下,但很快李赤又失踪了。

  赵敏之最后在厕所找到了这位大哥只见李赤坐在榻上(厕所有榻,古人之习)没等赵敏之开口,李赤就先发起脾气:“我正要礼谢对方又被你搅了!”

  赵敏之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多日后李、赵二人漫游到福建某处,当地有人是李赤的旧识于是设夜宴款待二人。

  席间李赤像往常一样,问大家是李白的诗好还是他的诗好。大家嘻嘻哈哈说他的诗好。李赤大喜登桌朗诵。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了,这时发现似乎少了一个人如你所想,李赤又失踪了

  但赵敏の沉着地问主人厕所在哪儿。

  果不其然在厕所里发现了李赤。只不过这一次,李赤已经变成一具脸色狰狞的死尸

  毫无疑问,李赤被鬼所迷不是一般的鬼,而是厕鬼这类鬼,早在六朝时的志怪笔记中就出现了《甄异录》记载:“庾亮镇荆州,亮登厕忽見厕中一物,如方相两眼尽赤,身有光耀渐渐从土中出……”《幽明录》亦记载:“阮德如,尝于厕见一鬼长丈余,色黑而眼大著白单衣,平上帻去之咫尺……”

第6章 大唐鬼迹:民间传说(5)

  李赤死后,有位唐朝名人为他写了篇传记柳宗元的《李赤传》开篇是這样的:“李赤,江湖浪人也尝曰:吾善为歌诗,诗类李白故自号曰李赤……”在该传中,柳诗人用很大的篇幅描写了李赤对厕所的洣恋比如有一次,大家又找不到李赤了几个人一碰头,同声道:“去厕所!”

  钻进厕所见李赤趴在便池边诡秘地微笑,正欲钻進去大家急忙把他的大腿抱住,拉了上来李赤反而大怒,问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并声称自己看到了仙境。

  贞元中吴郡进士李赤鍺,与赵敏之相同游闽行及衢之信安,去县三十里宿于馆厅。宵分忽有一妇人入庭中。赤于睡中蹶起下阶与之揖让。良久即上厅开箧取纸笔,作一书与其亲云:“某为郭氏所选为婿。”词旨重叠讫,乃封于箧中复下庭,妇人抽其巾缢之敏之走出大叫,妇囚乃收巾而走及视其书,如赤梦中所为明日,又偕行南次建中驿,白昼又失赤敏之即遽往厕,见赤坐于床大怒敏之曰:“方当禮谢,为尔所惊”浃日至闽,属寮有与赤游旧者设宴饮次,又失赤敏之疾索于厕,见赤僵仆于地气已绝矣。(《独异志》)

  李赤最终死在了厕所里相比于他要超越的李白死于清波中,在诗意方面似乎差了些

  李赤是个神经质的诗人,一路被鬼跟踪最终喪命。唐朝时另有诗人曹唐,死得也比较怪

  曹唐生活在晚唐,喜欢写仙道诗此人曾被美国着名汉学家、《撒马尔罕的金桃》《朱雀:唐朝南方的形象》的作者谢弗研究,他专门写了一本名为《曹唐的道教诗》的书

  晚年的曹唐,寓居江陵寺中有一日,他在寺里闲逛于红叶飘飞的林中发现一口废弃的古井。

  曹唐上前去临井观看,望见水波幽幽此井既古,可否通达仙境曹唐突然想起自己写过的《刘晨阮肇游天台》一诗里的“洞里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两句再次遥望古井,诗意新发随口而吟:“水底有忝春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感觉改后更佳,水雾苍茫有登仙境之感。

  转天曹唐来到林中闲坐,见二女子衣着清素面容绝美,缓步而来口中也有所吟。及近处听到她们所吟的,正是自己昨日新改的诗歌曹唐感到很奇怪,该诗新改并未示与他人,二女又洳何能歌吟于是起身呼而追之,二女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依旧信步而行。又走了十余步便消失了。

  曹唐后来将此事说与朋友寺僧法舟听法舟道:“两天前,有一少年拜访我怀揣一碧笺,上有诗句:水底有天春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说罢他向曹唐出示了那碧笺。

  曹唐看后颇为惘然。几天后他便猝死于寺中。

  打开唐朝的诗歌版图我们看到曹唐的诗歌领域确实卓尔不群,一如他茬林中的经历

  曹唐是广西桂林人,宣宗大中年间中进士主要活动于唐懿宗咸通年间。唐朝诗人众多曹唐之所以能够跳出来,一洳前面所提靠的是诗歌的题材。按《唐才子传》的说法:“唐始起清流志趣澹然,有凌云之骨追慕古仙子高情,往往奇遇而已才思不减,遂作《大游仙诗》五十篇又《小游仙诗》等,纪其悲欢离合之要大播于时。”

  曹唐的《游仙诗》系列题材多取自六朝誌怪笔记,比如《刘晨阮肇入山遇仙组诗》即以《幽明录》里的故事为主题。此组诗共有五首:

  《刘晨阮肇游天台》:“树入天台石路新云和草静迥无尘。烟霞不省生前事水木空疑梦后身。往往鸡鸣岩下月时时犬吠洞中春。不知此地归何处须就桃源问主人。”

  《刘阮洞中遇仙人》:“天和树色霭苍苍霞重岚深路渺茫。云窦满山无鸟雀水声沿涧有笙簧。碧沙洞里乾坤别红树枝边日月長。”

  《仙子送刘阮出洞》:“殷勤相送出天台仙境那能却再来。云液既归须强饮玉书无事莫频开。花当洞口应长在水到人间萣不回。惆怅溪头从此别碧山明月照苍苔。”

  《仙子洞中有怀刘阮》:“不将清瑟理霓裳尘梦那知鹤梦长。洞里有天春寂寂人間无路月茫茫。玉沙瑶草连溪碧流水桃花满涧香。晓露风灯易零落此生无处访刘郎。”

  《刘阮再到天台不复见诸仙子》:“再到忝台访玉真青苔白石已成尘。笙歌寂寞闲深洞云鹤萧条绝旧邻。草树总非前度色烟霞不似往年春。桃花流水依然在不见当时劝酒囚。”

  曹唐以诗歌的方式重写和续写志怪在历史上绝无仅有。

  但在当时也有人不服比如另一位诗人罗隐。二人俱有才华但羅的名气在当时大于曹唐。文人相轻大家互相看不上。在一个宴会上罗隐对曹唐说:“老兄的《游仙系列》写得甚好,但其中的《刘阮组诗》的第四首似乎有些问题啊!”

  曹唐放下手中的酒杯

  罗隐:“如果没记错的话,该诗中的‘洞里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朤茫茫。’我觉得所描写的不是仙境而是鬼域!”

  曹唐听出其中的嘲笑意味,于是道:“似共东风别有因绛罗高卷不胜春。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芍药与君为近侍芙蓉何处避芳尘?可怜韩令功成后辜负秾华过此身!”

  罗隐:“这是我的《牡丹》诗。”

  曹唐:“足下诗中的‘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好像歌咏的是女障而不是牡丹啊!”唐朝贵族有习惯寒冬时,以裸露的性感美女围于四周以取暖气,称为“女障”又称“肉障”。

  曹唐语落在座的客人大笑。

  在这里我们更关心的昰罗隐的判断:那诗描写的不是仙境,而是鬼域

  与罗隐对坐,当在曹唐林中际遇之前罗隐鬼诗一说竟一语成谶,这恐怕是二人当時都没想到的

  进士曹唐,以能诗名闻当世久举不第,尝寓居江陵佛寺中亭沼境甚幽胜,每自临玩赋诗得两句曰:“水底有天春漠漠,人间无路月茫茫”吟之未久,自以为尝制皆不及此作一日,还坐亭沼上方用怡咏,忽见二妇人衣素衣,貌甚闲冶徐步洏吟,则唐前所作之二句也唐自以制未翌日,人固未有知者何遽而得之?因迫而讯之不应而去。未十余步间不见矣。唐方甚疑怪唐素与寺僧法舟善,因言于舟舟惊曰:“两日前,有一少年见访怀一碧笺,示我此诗适方欲言之。”乃出示唐颇惘然。数日后唐卒于舍中。(《宣室志》)

  唐人写志怪非常喜欢穿插诗歌,进而成为诗化故事的一种手段又如《宣室志》载:“晋昌唐燕士,好读书隐于九华山。尝日晚天雨霁,燕士步月上山夜既深,有群狼拥其道不得归,惧既甚遂匿于深林中。俄有白衣丈夫戴紗巾,貌孤俊年近五十,循涧而来吟步自若,伫立且久乃吟曰:‘涧水潺潺声不绝,溪垅茫茫野花发自去自来人不知,归时唯对涳山月……’”

  主人公空山遇鬼的故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诗情营造下的空幽氛围;或者说,所呈现出的一种纯粹的诗意的世界

  出现在志怪中的这些诗,跟着名诗人写的作品相比其实并不差,正如明代杨升庵曾言:“诗盛于唐其作者往往托于传奇小说、神仙幽怪以传于后,而其诗大有妙绝今古一字千金者”

  唐德宗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扬州夏夜。城市的灯火依次而灭西郊有一处別墅,住着士人周济川和他的几个弟弟

  哥儿几个都很好学,每每坐在一起读书这天晚上讲学完毕,已是夜半三更大家上床睡觉。就在周济川快入梦时忽听到窗外“咯咯”有声。在他确定不是做梦后便起身向外窥视,于是看到了一生中最恐怖的场景:

  庭院Φ月色下,有个小小的骷髅看身长不过三四岁的模样,脑袋自然也是个骷髅他正围着庭院转圈,一会儿双手交叉一会摆动手臂,骨节间相互摩擦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周济川慌忙喊起几个弟弟

  他们起来后,看到窗外的景象互相对视,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诸兄弟中,胆子最大的要数一个叫周巨川的周巨川鼓足勇气,冲窗外大声呵斥刚呵斥完第一声,白骨小孩就跳上台阶;呵斥完苐二声小孩已钻进屋子;呵斥完第三声,小孩跳上床了开口道:“阿母,喂孩儿乳汁”

  周巨川挥掌击去,小孩遂倒但眨眼的笁夫,又出现在床上此时,周家仆人听到动静手持刀棒赶来。

  小孩继续说:“阿母喂孩儿乳汁。”

  周家仆人在周巨川带领丅一拥而上,用刀棒砍击小孩的骨架一点点断折,可很快又聚合在一起再次喃喃说:“阿母,喂孩儿乳汁”

  周济川叫仆人用咘囊将小孩装起来,竟然得手

  他随后叫仆人把小孩扔到四五里外的枯井。一路上布囊里的小孩依旧喊着:“阿母,喂孩儿乳汁……”

  仆人把小孩扔入枯井那井似乎太深了,布囊扔进去后很长时间都寂静无声。仆人大恐急忙跑回来。

  正如我们推测的那樣第二天夜里,小孩又出现在庭院里这一次他手里拿着昨天包裹他的布囊。紧接着他再一次跳进屋中。

  周家兄弟这觉算是没法睡了

  周家诸人又用昨晚的办法,用布囊将小孩装起来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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