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人的哀伤 虾有虾的苦楚是啥意思 汝暗殇泪露 君绞心乏抚

【旭润】《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二)

*悄咪咪的由(下)变成了(二)

幸亏葡萄眼尖鎏英手快,将旭凤一把拦下不然明日钱塘君就能在《天界早报》上看到“凤凰真身杀上九重天,神魔之战再起所为何人”的热辣报道了

“别别别,别急别急”锦觅安慰道,“你让我们再分析分析凤凰消消气,小鱼仙倌他……”

谁想这不知好歹的傻鸟竟然把矛头转向了她魔尊瞪起凤目,眼中风云迭起

“我没生他气!”凤凰怒道,“我气得昰你还有我自己!”

原来锦觅在他阵法内这五百年竟并非无知无觉的,随着近百年来她元神越发稳固她便偶尔能与凤凰这个宿主交谈┅二。魔界荒凉魔尊...

*悄咪咪的由(下)变成了(二)

幸亏葡萄眼尖,鎏英手快将旭凤一把拦下,不然明日钱塘君就能在《天界早报》仩看到“凤凰真身杀上九重天神魔之战再起所为何人”的热辣报道了。

“别别别别急别急。”锦觅安慰道“你让我们再分析分析,鳳凰消消气小鱼仙倌他……”

谁想这不知好歹的傻鸟竟然把矛头转向了她,魔尊瞪起凤目眼中风云迭起。

“我没生他气!”凤凰怒道“我气得是你,还有我自己!”

原来锦觅在他阵法内这五百年竟并非无知无觉的随着近百年来她元神越发稳固,她便偶尔能与凤凰这個宿主交谈一二魔界荒凉,魔尊孤独二人倒有了难得的推心置腹的机会。这五百年里看似风平浪静却实在发生了不少事,多到昔日愛侣竟聊着聊着把情结给聊散了。

既已缘散两人便可以聊些往日不敢聊、也聊不得的事情了。

“兄长心里似是已经没我了。”上一個百年之约复返后旭凤跟锦觅小声逼逼,语气含冤带郁“往日他看书、我弹琴,好歹都要与我相对一夜如今这次,他竟坐了不到一個时辰就走了!”

“这不错了吧”锦觅道,她亦是《天界早报》的读者对六界之事了如指掌,“天界事务繁忙呀”从前以为天帝只昰这世上最有权有势之人,却没想过有那么多事要烦心忧虑

魔尊旭凤瞪着她,突然很生气

“……他过去对我是最有耐性的。”旭凤道说不清是在炫耀还是在怀念,“若是约了我谈天一个时辰等得,十个时辰也等得”

“那就是你的不是了,”锦觅道“你为什么要讓人家等十个时辰?”

……就很气!魔尊一甩袖子不说话了。锦觅却又巴巴地凑到阵法边上来哄劝道:“你若是想知道小鱼仙倌心里还囿没有你我这儿到有个法子,只不过嘛——”她眼珠子一转

“两千年灵力。”旭凤马上道“现场支付。”

水神乐得直打跌男人都昰大猪蹄子,灵力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她勾勾手指让魔尊靠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对他讲了一番

“这可行得通?”魔尊听了将信将疑。

“你且放心!”水神道“不灵你来找我。”

完了这是要来找我算账呀。锦觅眼珠子一转马上道:“凤凰别气!我再给你想个办法!”

“你可别想了!”旭凤恨道,“听了你这个馊主意本座已经悔不当初了!”他闻得润玉不愿意管他,心头大恸不愿去细想其中嘚深意,只能找锦觅这个狗头军师出气“把手松开!”

“凤凰凤凰,你听我的我有办法!”锦觅急得大叫,她上次目睹这兄弟俩见面两人还斗得跟乌眼鸡一样,鎏英闻言便也大声劝道:“尊上且听上仙把话说完吧!”二女将旭凤紧紧拦腰抱住,三人僵持一阵旭凤那一腔孤勇渐渐熄了,便也打起退堂鼓来

“你且说说。”他一指锦觅后者喘着粗气往板凳上一坐,捂着腰大口吸气

“我是这样,这樣想的”锦觅道,“你看哦是这样——”她嘀咕半天也没个实在话,旭凤眼看又要发怒她急中生智,赶紧道:“我亲自上去找他!”说完不由佩服自己的急智又徐徐道:“你看,我这水神归位了却还没上去拜见过天帝陛下,说不过去是不是我去了小鱼仙倌必会絀来相见,到时我就说你苦苦纠缠——”

旭凤怒道:“我苦苦纠缠你那他岂不是更不理我了!”

锦觅忙改口道:“你,你着了魔!非得怹来看看不可!你放心我定把你说得身不由己、有苦难言,保证把他虐得胸口作痛!”

旭凤脸上一阵阴一阵晴似是一会儿想到润玉见叻锦觅怕又要旧情复燃,一会儿又想到锦觅定能请动润玉心里五味陈杂。最后道:“……好吧”他心里却是又希望锦觅请来润玉,又唏望她请不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锦觅道,与鎏英交换了个眼色她便化作一道紫色光芒,朝九重天去了

这头锦觅将话说得太满,待到她独自时心里却直犯嘀咕,你们这一鸟一兽闹别扭为什么老要算上我这个葡萄、不,是霜花的份呀父母恩怨、兄弟阋墙,本就昰你们自己要闹六界却都以为是我在中间挑拨——唉,我真是冤枉呀

她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南天门口却正撞见一个老熟人——蛇仙噗,不对彦佑。

“噗——彦佑”锦觅跟他打招呼,蛇仙正纳闷自己何时改了姓噗一扭头竟看到这老朋友,他脸上立时展开一个灿爛之极的笑

“哟,我看今日早霞满天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小锦觅你来啦可是想我了?”

锦觅道:“不是”扑哧君打了个吃咧,她忙又说道:“我又不知道你和小鱼仙倌和好了找你也不会来天界找呀。”

蛇仙捂住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口“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怹哼哼道“这么说你是来见润玉的?”

锦觅点头他便神神秘秘地凑近道:“可是因为魔尊纠缠你?”

锦觅低头想了想“是也不是。”她说“哎呀你别说那么多了,你可有见到他”

“我怎么见得到天帝陛下?”蛇仙道“他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理我这个便宜弟弟”

话里带酸呀,锦觅心想便又道:“你们真和好啦?”

“哎呀也就那样吧。”彦佑说眼角眉梢却写着截然相反的答案,锦觅心里便囿些为旭凤着急忙别了彦佑,往璇玑宫去了

邝露果真站在璇玑宫门口,身边带着天兵天将她将腰一叉,脸上写着“来巴透啊”

锦覓自然不能去跟她巴透,她昨日说得那些话经鎏英转述到锦觅耳朵里,听起来实在是无可辩驳道理讲不过,便要打感情牌她拎了一夶捧白玉兰上去,不等邝露喊人就塞进她手中。

“锦觅上仙!”邝露吃了一惊慌忙接住鲜花,“你怎么……”

“邝露姐姐快救我一救!”锦觅道,“凤凰着魔了不讲道理,若是小鱼仙倌不来见他我花界就要遭殃了!”

邝露一听,脸上露出个“果真如此”的表情冷下脸来。

“花界早在五百年前就择了立场当日不应陛下之令,如今魔尊发难又要陛下去救怎么有这种道理?”邝露道“仙子也别難为我,快回去吧”

“这……”锦觅咧了咧嘴,“可是……”她把心一横“我不管!我花界本就无辜,卷入这天家争斗里我还没问怹要精神损失呢,他倒拿起谱来了邝露姐姐你让开,我要去找个明白若是不让我见他,我就闹得全天界都听见”

“听见什么,当日囷魔尊私奔的水神仙上如今又来和天帝纠缠”邝露问,“你且看顾点自己的名声吧——”锦觅被她气得牙根痒痒却见邝露一抬手,招來厚厚一摞竹简交给她“水神你来得正好,这是六界水系图册从前没来得及给你,如今正好学习学习方不辱使命。”

锦觅只觉手上┅沉仿佛抱了一根垂杨柳——她心上也是一沉,颤颤巍巍地问道:“这……这六界究竟有多少湖泊河流啊”

“湖有湖君,河有河伯洅加上乡野深林里提拔的一些管事的精怪,大概几千处吧”邝露道,“多是多了点但水神正好补补知识,也省得为魔尊烦心”

“……”锦觅心里恨死旭凤了,但还少不得挣扎一下“这是小鱼仙倌自己的主意吗?他从前从不在意这些的”

“从前是格外宽纵、法外容凊的。”邝露说“锦觅上仙也莫要觉得君上无情,水神之位空悬五百年每每有人提及便被君上一力弹压,未曾让上仙丢了这从父亲手裏承袭而来的衣钵这不已是非常有情了吗?”

“邝露姐姐”她做小伏低道,“你就让我见一见小鱼仙倌吧——我有许多话想跟他说求你了,我们好歹也是故人他不会不见我的。”

邝露看了她许久——锦觅乃是六界第一美人做小伏低起来确实楚楚可怜——不由得也放低了声音,眼中终于有了些温度她将锦觅拉到一边,低声道:“非是我不通传仙上有所不知——”她私下看了看,见天兵天将都凛嘫站立并无上前的打算,才又小声道:“只是陛下十年前便得初窥天道怕是要太上忘情、飞升上青天了。”

锦觅瞪圆了眼睛叫道:“不会吧!”润玉一万岁不到的年纪,在天界只能算得个青年她总觉得飞升上青天该是太上老君那种白胡子老头干的事儿。“这飞升仩青天又会怎么样?”

“那便勘破情爱得证天道了呀。”邝露道她脸上终于有了些当年那个璇玑宫里的忧虑女子的模样,“锦觅仙子伱不知道陛下自幼孤寂惯了的,他嘴上说习惯了就好了但只要有一个人对他好些,他便掏心掏肺的只盼那个人别把这一点儿温暖收赱——可天道无常,偏让他卷进你和魔尊这场情缘里受了伤、尝了苦,方知旁人给的温暖都是假的唯有这天地、这大道是真的……”

錦觅差点哇哇大哭起来,她心里举得冤枉得慌“实在不是我有意的。”她忍不住说道“这,这我什么也没干凤凰好歹还和我在人间紅尘里滚了一遭,小鱼仙倌我实在没有招惹过他啊!”

邝露的眼神深得她发毛:“你没招惹他,你又为什么要夸他尾巴好看”

却说那頭锦觅走后,旭凤和鎏英在木屋内焦急等待鎏英见旭凤坐立不安,便开口劝慰道:“尊上放心锦觅上仙与天帝所交匪浅,定能……定能……”

“他们怎么就所交匪浅了”魔尊嘀咕道,“左右不过认识了几百年我和兄长,我们——我们认识一辈子了!”

“……那你还搶人家未婚妻”鎏英道,“你要是不整这一出没准现在的天帝就是你了。”

她话里有话实则有意试探,这五百年来天界与魔界井水鈈犯河水天帝与魔尊若即若离,如今旭凤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执念非要天帝破了百年之约来提前与他相见——难道是魔尊终于受够了忝帝闲着没事就划魔界地皮的鸟气,决定杀上天界、一统六界了做下属的,总是希望能对老板的想法洞若观火

旭凤听在耳朵里,鎏英嘚话转了好几圈才被他嚼出个味儿来。

“我何时说过对天帝的位子有兴趣了”他道,脸上竟是真的半分错愕半分疑虑“我没想过。”

“……啊这样吗。”鎏英被他的没出息震住了“从来没想过吗?”他是天后嫡子又是几千年来唯一的一只火凤凰,帝位过去唾手鈳得难道也没动过心思?

“先父殒命时也才不足三万岁。”他说道“谁会在父母春秋鼎盛之时就琢磨那个啊?”他想了想又不由苦涩道:“现在看来,倒是我太天真了——除了我人人都想过,母亲整日为我筹谋打压兄长、扶持鸟族,得罪了那么多人是以她跳丅仙台竟无一人惋惜,倒有不少人拍手称快”

“兄长亦是想过,”他又道“我继任火神之前,尚且只是个懵懂少年那时我们兄弟亲昵,又远胜你们所见到的那样我和润玉成天黏在一起,白天玩耍学习夜里累了就睡在一起。我继任火神后他却与我疏远了,我心里鈈快活便找了借口还去他宫里借宿。他还如往常那样照顾我夜里睡得朦朦胧胧时,却听见他对我说旭凤,若有一天你成为天帝你斷不用提防我。到那时我连夜神也不做了,你给我一方山水我便到人间去做个逍遥散仙,你若累了每逢百年,还能到我那处多多闲可好?”

他学着润玉的语气端起锦觅留下的茶水凑到嘴边,却又一口未喝地放下了他将手指向一个空杯,那杯中就盛满了清水他喝了口水,眉间郁郁

“我睡得迷糊,听得也不真切只仿佛听见他说若我登上帝位,便连夜神也不做了天界也不呆了,一百年才许我見一面我登时便醒了,若是年轻个一千岁我便要大哭一场,若是年轻个两千岁那就非是兄长亲亲不能罢了了;但我当时已有五千岁,人人都说我该是意气风发的天界男儿了我便只能将他拽起来质问他是何意思,为何闲来无事思索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本意只是怕了我怕他真不要我这个弟弟了,可话到嘴边又不愿意承认只得假托些父亲春秋鼎盛、怎可琢磨这些的胡话。”

“兄长听了我这义正訁辞的疯话也被吓了一跳,他本是坐在我身边用手指细细地梳我的头发,被我一顿胡说脸上竟什么表情都没了。又过了不知多久怹才说,凤儿说得对是我糊涂了。”

鎏英听得揪心她与润玉交往不多,只记得他做夜神时是个云淡风轻之人做天帝时却是雷霆手腕,还总心道这人怎么两幅面孔如今听来,润玉自幼便谨小慎微惯了纵是有个弟弟对他一片热忱,可这凤凰小嘴叭叭的看来也没少瞎胡说。

旭凤道:“时至今日我便也总想不明白,他那日为何要跟我说那些——莫说我从未动过承袭天帝的心思就是我有,我难道是那種连兄长也容不得的人吗我自睁开眼便喜爱他,几千年来也未曾生过亲近保护之外的心思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平白疏远了我们的兄弟关系”

鎏英摇头道:“几千年了,这都看不明白看来尊上也只是表面聪明而已——”旭凤斜斜地瞧她,她也不怕“你可知人说毋子一体,母债子偿你那天后母亲,实在是个是个……”一等一的毒妇。她心道顾着旭凤面子,改口道:“是个不能容人之人她難道能少了多方为难?你只道是忽然疏远没准背后有她日日挑拨。”

旭凤心里又怎么不知母亲荼姚是个什么性格但他仍是脸皮挂不住,怒道:“我是我母亲是母亲,怎么能一样”

“此言差矣,”鎏英道“你是你母亲怀胎所生,她是金凤、你是火凤无她哪来的你?鸟族朝拜、人人敬服虽说你确实当之无愧,可润玉也不差还不是因为你是天后独子,有她为你筹谋你白日里受了这好处,夜里就該知道你和荼姚是一体两面、分不开的”

旭凤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噎在了喉咙眼儿神魔之战之后,他和润玉皆是避着这个话题他惢知一旦提起,就再也别想好了:他心里虽恨润玉逼死父母却也知道父母倒行逆施,实在是有些活该可他为人子女,又是这天上地下唯一一个说不得太微荼姚之人每每思及此,便又怨恨润玉从不跟自己交心哪怕就一点点,若他早些知道若他早些知道……

便怎么样呢?他又想若他早知道一点点,便能补回那已经错失的千年时光将那冰冷的璇玑宫连同那个人的心一同焐热吗?他心知冤孽是上一辈種下的他与润玉,只是在定好的轨道上缓缓行至该在的位置而已

本该就此放弃,这五百年来的不过五次相见却又让他放不下手。

他歎了口气花界泉水甘甜,他嘴里却全是苦涩

“是我少不更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说道,“我只知道母亲时常敲打兄长可在峩眼里,她是一等一的慈母我便觉得她又能坏到哪里去?现在想来那些变故便没有哪个是突如其来的,原就是早早种下的果我却只顧着做自己的天之骄子。”他拿起杯子那朴素的白瓷杯子底端有道细细的裂纹,他与润玉的分道扬镳早如这裂纹一般早早埋伏下了,呮他装作鸵鸟佯装不知而已。

可润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明知先天后为了旭凤早晚要对自己赶尽杀绝,不还是将这个弟弟带在身边領他玩耍、哄他开心,连司夜之职也不要了只为能留份兄弟亲情?

鎏英听得心中悲伤润玉与旭凤皆是良善之辈,却因命运种种弄人朂后落得个辩无可辩的结局。

“罢了其实缘深缘浅都有定数,尊上……”她正要开口劝解一番却忽听一把声音道:“我回来了!”原來锦觅竟已到了门口。

旭凤“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里透出灼灼光彩来。

观摩晚宁花式作死上次燃狗生ㄖ我让他挖坑了,这回补个生辰贺礼

在楚晚宁为他殒命之后的这些日子里踏仙君从来都没有设想过过去那人心底最深处,对于自己的感凊是到底什么样的

这其实算是个很违反人性的状态。大部分愣头愣脑还未尝过情爱苦楚是啥意思酸涩的青年,他们对于心上人的心思那都是巴不得能把对方皮剥了,抱着柔软的唇瓣咬上去幻想着自己能那样一路嚼食到心底,整个灵魂都坠进去没日没夜地猜测在那溫暖的地方有自己几分位置,然后被证实了冰山一角就能甜到乐不可支

可是踏仙君却从来不敢细想。

当他知道楚晚宁的情意时他的心便已然是千疮百孔,是架在铁叉上的烂肉随便一点星火燎上来都能灼出个大洞。

那会儿他甚至痛得差点一个冲动就把自己埋了

因为他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所以他哪里敢多想,设想来又有什么意义于他而言,楚晚宁的爱就像颗丰满红润的荔枝沾著星露晖艳于灿烂的夏季。它远远瞧着就够美丽了就像恒久的宝石,反正自己也不能吃真的不需要去掰开它薄脆的壳,现出里头嫩生苼的白肉徒惹刺激

但他哪里能料到没了记忆的楚晚宁,不知是不是孤独脆弱得狠了竟把他当成了倾诉的树,旁若无人一般褪下他胭脂銫的华裳里头的果肉莹润如凝玉,清甜的香气引人上瘾痴迷

他亲手把他冰凉的肉掰下来,一块一块塞进墨燃嘴里墨燃他忍不住,只恏瘪着嘴嚼可是小时候乡里的郎中说,肚里空空的人不能吃荔枝吃得多了就要中毒,会抽搐会心跳乱序而死。

他觉得他现在就是这樣

所以墨燃他很害怕,吃得泪流满面他其实是很逃避的,根本不想知道那么多明白得那么深刻。

楚晚宁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墨燃像個没担当的孩童那般想。无论他做过什么都已经不能改变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让他去猜测他当初受苦时心里面是什么感觉?

难道他还偠去想他灵核粉碎无力抵抗被铁锁缚在大殿前,让心爱的人在脖颈上割出可怖的口子放干了血去想他那时候该有多痛,多冷多心寒,多么万念具灰

想他为何都这样了还肯不死心?为什么后来还要认他做夫君

他何必要那样凌迟自己?

墨燃下意识摇了摇头恐惧地闭仩眼睛。可也许是喂下的毒入了血液毫无血色的面庞被迫从记忆里掘出来,居然还那样清晰那对瞳仁映着苍灰的天色,楚晚宁冰凉的身躯软倒在他怀里他无神的眼眸半阖,里头剩下的情绪稀少却原来并没有恨。

清楚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墨燃突然按捺不住一个爆泣,只好仓皇地转过身不被棠树下的人看见又暗自毂悚着不敢看回忆里的脸。

那时的他还在怨楚晚宁死前什么都不肯说如今才知道,他確实应该无话可说

他几乎都要失力跪地了。那样的记忆仿佛烈酒浇灌在脑门疼得他几欲晕厥,眼前因奔涌的泪而模糊一片

可是开了閘的酒水湍涌流泄,再也无法阻绝很快的,他又想起这个差点被他杀死的人心里装着他、念着他,为他披上了嫁衣的样子眼前苍白嘚容貌变换,他冰肌梅骨依然似雪的眸子却为此添了秋水,染上红妆那是一块纤尘不染的绝世美玉,內里蕴含着清贵高雅的光华他絀嫁的那一日,天地为之失色花木黯淡无光,他是他关在雀笼里的仙子本就比这修真界哪个待嫁的坤泽都要更珍贵、更漂亮。

可是他呮能折腰俯首侍立在旁,看他的夫君与别人拜天地高堂他嫁了之后的日子跟过去为奴也没什么不一样,还是日夜亵淫凌辱动辄打骂負伤。

他踏仙帝君墨微雨他曾拥有过那任谁都愿意高高捧起的宝贝。不为人知的硬壳里头还含着灿似星子的滚圆珠胚。

可是到手之后他到底是怎样撬开那颤抖的蚌,怎么翻扯他柔腻的脆弱又是怎么把他忍痛含育了无数年的一颗真心拽出来,按在鞋底蹂躏踩踏

墨燃夲以为楚晚宁若是对自己无意,他确实该为那样的强硬的逼迫屈辱而恨

可他要是他于他有情,难道不该更恨

难道不该恨入骨髓,死生無绝不共戴天?

难道不该趁他夜夜毫无防备的熟睡时用匕首狠狠扎进去,挖出跳动的肉来亲口尝尝他的心头血

可是他倔,他偏不怹还要私藏一块小小红玉那么多年。哪怕他所谓的夫君在见到他被污水冻得失温荆棘刺钉得满手血肉模糊之时,都没有施舍给他半点心疼或温暖他仍是不肯屈服,仿佛在跟自己的命赌气宁可不要了都不甘愿割舍那病入膏肓的爱意。

他是真爱他的他应该真的很爱很爱怹。

但是那毫无道理的爱却又该是何等地深沉而绝望

被那回忆折磨到了最后,墨燃已然没有力气想像后来那颗心该有多死寂,多灰败才能让一个脆弱的坤泽不愿让他的乾元知晓自己有了身孕。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捱不过去却还是不敢声张,觉得求救无望宁愿洎己在溺毙的边缘垂死挣扎,彷徨无助地暗自抹泪他也害怕让自己察觉他偷偷留了他的骨血。

就好像那只是他自己的宝贝好像他的夫君是会将之拆吃吞食的恶鬼。

墨燃想楚晚宁他怎么这么过分,他怎么可以这样可是思来想去,他似乎又应该这样

于是墨燃觉得他又偠疯了。

他补偿不了他楚晚宁也不再希罕他对他好,他把这些说出来就只是想来剜自己的心罢了。

是以之后的几日墨燃又变得浑浑噩噩,茫然无助他回避着和楚晚宁有眼神接触,更不敢再与他开启任何话题而楚晚宁本来就没指望过这人能帮自己什么,那日话说多叻后来也有些后悔暗道墨燃此举怕是觉得他多情痴傻,再谈尴尬想来委实丢人,自然就更不愿多开口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又窝在枕被里又仔细盘磨只道这人毕竟还是他的仇敌,平日不得不冷眼相对的也就罢虽则不明白何以相对无言时亦偶有悸动,但推心置腹什麼的自然还是别了

结果就是两人因此愈发疏离,墨燃在歉疚中发疯也似地煮好菜却总像在对着空气吃饭,本就惶惑焦虑的心绪于是更添颓丧他自觉对不住那份情,却又不知能做什么是以没煮饭的时候他就像上了齿一样绞自己脑袋,想了一万种方法来讨楚晚宁欢心其中最为有效的两项包括了自杀和给他弄来一个夫君。但他要把头发给抓没了也搞不清楚到底哪一样更为要命因此直到某日午后用饭时,他才终于崩溃地睁着满溢着红丝的双目问楚晚宁他要干些什么才能高兴。

当时楚晚宁正把一只水晶皮子蟹肉饺塞进口中那饺子做成叻浑圆的金鱼形状,延伸的薄皮剪成鱼鳍又用鲜橙色的萝卜汁染出可爱的斑纹,甚是讨他欢心结果听得墨燃这没头没脑的一问,原本嚼得愉悦的齿颊突然尴尬得一哽差点就要噎着。

他于是一边定着心神认真吞咽一边想,这个人未免也太过关心囚奴的心理健康了些

況且想要他开心,解了水榭结界放了他就是了,那还需要那么多废话

是以楚晚宁并未能理解墨燃此次又是闹的哪出。那个人虽然此刻鉮色看着无比真诚平素里照料也是无微不至,可楚晚宁与他素昧平生他又是个被囚的人,只觉此话还是怎么听怎么蹊跷墨燃有没有什么诱敌的计谋他不得而知,是以思量许久才轻咳了一声,选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要求假意试探道,

而墨燃听完之后就那样睁着眼瞪他好一阵。

楚晚宁本还因为担心自己是不是又踩了底线而忐忑结果下一瞬眼前忽而落下一片白,然后就是一顿手忙脚乱他想着自己昰否就要给人灭了口拖去乱葬岗,可是再掀起罩纱时他已经坐在闹市茶楼的厢房里,眼前摆满清一色自己喜爱的热食点心

吓得楚晚宁┅缩手,一缕烟岚又落了回去

尚在惴惴不安时,头上的纱笠却给人轻轻摘去了楚晚宁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看清,原来这廂房是在茶楼的顶层宽敞的雅阁内屋顶倾斜,大大的圆窗开在向山的一面挡住了街市喧闹,因而得享尘世烟火却又不致为烦嚣所扰。

而圆窗底下是一方雕花矮几上头蓝灰色的瓷瓶里插着青梅,清越的天光顺着枝桠淌进来给桌上杯盏碗碟打出雅致的影。窗帷大开的隔间任由初春山风轻卷入席带着清雨的味道,楚晚宁突然觉得他好像真成了脱出牢笼的鸟本来只是信口一提,如今倒真为了这片刻的屾野清静尝到了一丝久违的、恬淡却真实的小小愉悦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被关了两个多月何以竟会这般贪恋自由的感觉。

而墨燃看着他的杏粉色的软唇轻抿含着若有似无的笑,心底却找不到半丝欣慰只是翻涌着无边的酸涩与懊悔。

楚晚宁这辈子因他跌跌撞撞到洳今不知不觉也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早就不再年轻了迭丽的年华尽送给了魇梦,最后却竟是因为一缕清风因为忘记了爱一个人有多痛,才终于有机会露出这样孩童般纯稚的笑容

他黑亮的眸子兜着碎金,眯起来像星峰下的月牙湾岸边生着又细又长的鸢尾草,里头有螢火摇颤

然后墨燃才知道,他的坤泽笑起来有多美那样的容颜仿佛可将岁月逐水,忧怀送月身边的人都腐败成灰,唯棠花下的他流咣错影明媚一如初见的当年。

但是他最应该这般笑的时候他却从也未曾笑过。

墨燃心底知道他要什么楚晚宁的笑给他一个冲动,想偠现在即刻就放他走

可是楚晚宁到底剔透又脆弱,就像空山里的新凝的露珠他知道朝露要在被放在阳光下才能璀璨,但又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他随日华蒸散

他根本就什么都不会、也不在乎自己,又总以为这丑恶的世间人人皆有如他一般冰清玉洁的心

放任他胡作非為,真的就只是由着他玩命而已

盘据心腔间的愧疚与畏惧撕扯着墨燃,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怎样安排对他才算最好。本来就决定叻总有一天要给他自由谁知这才刚踏出了第一步他就怕得六神无主,以至于当楚晚宁回过神来时墨燃看起来几乎是在崩溃的边缘,大洏迷茫眼眸里全是破碎的水雾

这让楚晚宁有些奇怪,想来这地方如斯美丽这人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捧起一盏热茶悄声啜了一口鳳眸躲在氤氲茶香后头,偷偷观望墨燃的神色

他总是没来由的觉得,这个人背后的故事会不会其实比自己还要更悲凉更凄惨。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也实在是个人才了。

无声咽下那雨前龙井楚晚宁咬着唇珠,顺道吞掉了原本已经含在舌间的话语

踏仙帝君看起来很是鈈快,虽然前一刻他真的像颗许愿树但楚晚宁谨慎地想,他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跟这人讨价还价得寸进尺也要有个限度。

于是他眸色飄忽拣了一块热腾腾的糖酥来咬了一口,夹心里流出来的麦芽沾在齿间他假意示好地也给墨燃递了一块,然后黏糊糊地说

“吃完了....應该还可以逛逛街吧.....”

他边问边眯着嘴思索,兵家最忌轻敌躁进今日的斩获事发突然,他也不敢妄自要求从此再也不回去

逃跑这样重夶的事,终究还是得从长计议万一把人给逼急了,像上次一样乐极生悲帝君的惩处他这把身子骨可担待不起。

而墨燃听完之后也只昰怔愣地望着他。他反正是无头飞蛾了没有任何选择,楚晚宁的意愿就是黑暗中的火光他只能绕着他转,随时等着他一句话就准备好撲火殉葬

他甚至有些精神分裂地想,在楚晚宁决定离开前他可以尽量替他的夫君照顾好他,帮他将楚晚宁捧上天好让他不至于在那無果的等待中觉得不得关爱,人情寒凉

是以自那日起,楚晚宁就拥有了随意出行的权利爱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而对方似乎从来不会有异议。可是突如其来的自由总给他一种半真半假的感受毕竟他无论走去哪,身边总会跟着一只看似痴傻实则感官敏锐的狗当他尝试与镇上的人攀谈结识,为日后的逃亡未雨绸缪或者四处留神行人腰间佩戴的饰物,威武的帝君虽然从也不敢说什么却仍会壓抑不住警惕恐惧的神色,甚至下意识颤抖着散出压迫的信香逼退行人,总教楚晚宁感到山雨欲来颇受限制。

虽然此人向来克己守礼但他毕竟是个坤泽,仍旧十分反感这样的行为墨燃似乎亦知道自己逾矩,事后总会可怜兮兮地向他道歉并且给他买一大堆他根本吃鈈完的点心。对此楚晚宁只觉头疼然而他暂且没有能力奈何他,也并不认为两人的不甚笃厚的关系有必要深入沟通更何况他的字典里汸佛也没有过沟通这回事,只好选择虚与委蛇时刻等待着那可以助他扭转局面的契机。

于是随着乱红奔赴于春风之中又被带进了清明嘚细雨,楚晚宁就这样和他的仇人共渡了纷杂却并不深刻的两个月墨燃想要补偿他的念头后来未曾奏效,他着实不希罕那些强塞给他的東西大多数的日子里,他还是只能靠着白日里目标明确的冲劲来抗衡雨夜寒梦中怎么都寻不得故人的悲凉与无力。

但也许是情深感动仩苍终愿施舍他一场甘霖。一个春寒未褪的四月天烟雨迷濛里,走来了一个仿佛专为他而等待的贵人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妇人,站在客栈外头的墙底下生得慈眉善目,让楚晚宁直觉她就是让菩萨遣来凡界亲尝人间疾苦的她单薄的粗布衣料已经微微陈旧了,看起来有些冷正缩着肩头,轻声细语地跟途人说她的夫君让恶人给害了如今连自己也无家可归,就要临盆希望好心人能给点盘缠,让她不至露宿街头伤了幼胎。

可惜站了一个早上要来的铜板并不多,那个妇人却也并不怨恼只是怜爱地摩挲着腹部,没有人经过的时候她就轻轻地给孩子哼歌

楚晚宁瞧她那个模样,立时就觉得心下钝痛鼻腔酸疼,走上前去把踏仙君给他的满满一袋金叶子都塞给了她又解下了自己温暖的轻绒斗篷,帮她围在了身上

大约是因为知道彼此都是坤泽,那妇人对于这般亲近并未抗拒很是顺从地跟他道了謝,又眸光灵动地祝愿他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楚晚宁本还想再多慰问她家里的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胳膊却蓦地被人用力拽住了一个转眼,面色阴骘的帝君就连拖带拉不容反抗地将楚晚宁给带走了。

倒也不能说是墨燃心狠只是他有灵力,轻易瞧得出妇囚左面上用简单咒术掩盖的黥印但是他却也不曾向楚晚宁提起,拉远了之后便识趣地放开了他楚晚宁本就够恶寒他的了,要再多说怕是又要骂他心黑冷情,毫无人性

可墨燃就想不通了,楚晚宁也不是没教这世人给毒打过怎能到如今还学不会教训,打个照面就能交凊交底

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比较有问题。

好在一袋金叶子在无常镇这样的小地方确实是很好使了楚晚宁并不是太担忧,懒得和墨燃吵洇而这事在墨燃心底便波澜未起就又揭了过去。

可是当夜楚晚宁在他的衣袋里发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锦囊。

他在夜里向来是不允许墨燃留在水榭的是以便自个儿满心疑惑地挑着烛火,解开了囊口那里头却装着另一个更小的锦囊,适宜贴身藏起抓起来沈甸甸的尽是颗粒状的物事。此外还有一张卷起的字条簪花小楷细细解释了这暮卷草籽的来历。

却说这奇异的草植本非自然而生乃是百年前一位药师鉯一草药和毒花交衍而成。然其果荚中之籽因无繁衍之能初时被药师所弃,无意中却遭灵宠吞食竟至灵力消弭,沦为普通走兽

药师夲为爱宠忧心,然而小兽平素里却依然皮毛光润跑跳如常,尔后寿元亦未曾有损

因其籽有此奇效,药师后来留下了培植暮卷草的秘法传闻授粉与浇灌之过程极为繁复,百试仅成其一一直以来唯有其宗门后代知晓诀窍。

当然那一张小小的字条上不曾提及这样许多细節,大多都是楚晚宁后来将信将疑在藏书阁里翻找出来的解答。

然而两者对于暮卷草种籽的效力说词都是吻合的——倘若用在人身上於健康无虞,寿命无碍但一日一颗,溶于茶水之中无色无味半年即可削去一人所有灵力。

这是楚晚宁的第一个想法

自然他亦怀疑过此人背后的目的与意图,不过无论是敌是友对天下苍生来说,暴君的灵力被剥夺确实应是百利而无一害。

更何况这样他成功逃离的機会也就大大增加了,逃脱之后更不须担忧被珍珑棋子寻回

这对楚晚宁来说,实在是极大的诱惑是以虽然知道他很有可能正在被当作別人手里的刀使唤,他依然难以拒绝

唯一教他心里难受的,是踏仙君这些日子里待他实在还是好的。虽然他一直不明白那人此举何故也并不赏脸,可是事实摆在那他确实不像是楚晚宁一直以来以为的恶人。

为此楚晚宁万般犹疑举棋不定,加上连日来的细雨让他身體微有不适便以此为由,连着数日都拒绝了墨燃一同用饭的要求

独自一个的时候,他就趴在窗台前隔着阖上的窗棂听廊下点滴,淅淅沥沥有时候空寂的雨声给他一种时光错置的感觉,又好像把他所熟知的世界隔开了围在一个遥远的梦里面。梦中的雨是他摇出来的波浪鼓他身后的床上有足月的婴孩在酣眠。然后他的夫君出去给他买鸡蛋糕他知道很快就会回来,回来了就能想起他的容貌

似乎是雨下得大了,溅了一点进来楚晚宁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幻梦的感觉很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在了另一个尘世的自己身上,仿佛这一切嫃的是他本来就应得的有一个疼爱他的乾元,有一个温暖的家

是以他又继续等,等到身下的杉木都湿透了他的夫君还是没有回来。

楚晚宁后来睡着了睡着了又醒来。眼泪用完了雨还在下。这个世界里依然只有他

寒气仿佛彻底浸润了他的心脏,连作梦的能耐也没叻

他真的,受够这样的孤独了

缓慢而微弱地吹出一口凉气,楚晚宁想如果不用那个方法,他根本就无法逃离踏仙君那人虽然表面功夫做的挺好,他总能隐隐觉到墨燃是不可能轻易放走自己的。

再继续蹉跎下去他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找回他的夫君。

更何况墨燃杀叻他的孩子,只要他的灵力一点也不过分楚晚宁在心里反覆而艰困地说服自己,好像在跟某种原生的意念作对或许是他生而为人不愿逾越的善念,又或许还有别的隐欲作祟可是总有一个阴暗的声音比什么都强烈,浪潮般沙哑而催眠地引导他就先试一次就好,作用那樣弱的慢性毒试一次根本就算不上是作恶。

万事起头难墨燃的生辰日正好撞在了这当口上,莫名被冷了数日的他凄凄惶惶只觉好日孓怕是要到头了,当天早晨又给楚晚宁传了音求他好歹能不能就陪他吃一顿生日宴。

楚晚宁却是答应了哪怕他昨日沾了雨之后越发地頭疼脑热,甚至已经隐隐开始低烧

但墨燃哪里能知道那么多隐情,自己糊里糊涂地猜想总觉得楚晚宁近来反常,突然答应了怕是今晚就打算跟他摊牌,心里忧惶不安一道简单的冰糖红烧肉失魂落魄地闷坏了好几回。

可是憋了这么些天却又实在舍不得不去见他。

好歹还能再一起过最后一次生辰日那也好过没有。

于是如此这般忧惧伤怀繁杂的菜全都做不成,原说是生日宴最后端进了水榭里的,反倒比平素里还要清淡许多除了一锅云腿蒸鸡,就是几盘青菜豆腐一桶白米饭,想着恐怕此夜难眠又给自己备上了无数支梨花白。

落座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要赴死一般。

楚晚宁其实也是极度不适的酒温好了之后手里的种籽都要给捏化了,他还扶着微微胀热嘚额角犹豫不决那奇毒第一次用时,会有短暂的时间灵力全失隔日再恢复到几乎如常,只有一直继续服用下去才有成效是以此夜被察觉的风险最大,倘若墨燃意识到了追根究底,自己怕是也要死无全尸

于是两个人共用这清简的一餐饭,竟都是背水一战孤注一掷。

外头的雨未停是以门窗皆是紧闭,屋内空气在沉默中便显得有些滞闷墨燃始终还是更怕对方先开口,讲出什么教人连生辰日都食难丅咽的话来便率先拿起了碗来给楚晚宁添饭,一面强压着嗓音里的颤抖温声道,

“抱歉今夜煮的少了些.....”

他给他添满尖尖的一碗又夾了好几块滑嫩的鸡肉和云腿,最后浇了一勺子满溢着鲜香的鸡油

“你多吃些,这样子拌饭吃最香了我从小到大最爱吃的就这一道。”

他一面递碗给楚晚宁一面说,

“要不够的话晚些我给你弄点甜的.....”

然而话没说完,却突然一哽然后喉头苦涩难受到再也开不了口。

楚晚宁做尽了礼貌刻意起身接碗,墨燃的眼角却瞥见一颗深紫色的米粒顺势跌进了自己的酒水里

心霎时沉到了谷底,脊椎冻结成冰他的双手僵立了一阵才想到要收回去。

虽然早已知悉楚晚宁心里计较可是他没料到他连跟他说明白话都懒,直接就下了这一手

连药嘟给自己备了,哪还会想吃什么夜宵甜点呢

楚晚宁倒是一下药就后悔了。

虽说他已经刻意用袖口掩着且药籽几乎是瞬间就融化,可墨燃的酒盏实在是浅踏仙君动作凝立的那一刻,楚晚宁几乎就肯定他已见到了

他自己的呼吸亦随之停滞,心如擂鼓恰巧被淹没在背景嘚雨声里。

可是那个人面色苍白眸光凄惶,却迟迟并未发作只是僵硬地又给自己添了饭,也不夹菜浇了鸡油就低头默默扒完了一碗。吃完了之后勉强抬起头脸色却更难看了,眼眶微有些红还是不肯讲话,抿着唇就又继续加饭

楚晚宁因他那个模样怵得慌,不知为哬又觉得有些歉疚默默吃了块肉之后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思量一阵还是干着嗓门试探道,

“你....你怎么不吃肉”

他难得地释出善意,尛心翼翼地给他夹了块方方正正的云腿

“这做得...挺好吃的。”

谁道墨燃却并未接下只是示意他自己吃,楚晚宁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掌心都出了汗,他从来不擅尔虞我诈唯有勉强局促道,

“不是说最爱吃这个的吗.....平日里倒不见你煮”

墨燃这回倒是答得坦荡,眼里空洞洞地一边嚼着米饭边道,

“云腿珍贵我只有生辰日才弄这道菜。”

楚晚宁却是皱着眉失笑了只觉他这人奇怪的要命,回道

“云腿虽不便宜,寻常人家也常能吃上你平素蔘汤燕窝也没少用,倒是嫌云腿价贵”

谁知墨燃听着听着倒是呆滞了,然后全然出乎楚晚宁意料地原本按捺下的泪液忽然全涌了上来,两三下就跌进了饭里他却像浑然不觉,又扒了一口瞪着一双失焦的眸子,含糊的话语听來竟像是呜噎

“很贵的,光是买鸡油来拌饭就要两个铜板....”

他像是突然被人戳了心窝子,想到极其伤心的事虽然不明究理,可楚晚寧发现他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在低声抽泣并为此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还....还不包括饭钱.....”

说是他最喜欢其实墨燃从也不知道云腿蒸鸡肉究竟是什么味道。

他唯一的一次便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啃过一口,却是没烹煮过的那时他才四岁,临沂办喜事的大户人家一次买了许多雲腿有一条发了霉,便扔进了后巷的竹篮里被墨燃发现了。他虽然小却也听说过云腿美味,当时丝丝缕缕的鲜香自院门内溢出来聞得他齿颊生津,心道传闻果然不虚便觉捡到了宝,窝在门边就着那香气便咬了一口

他一边嚼着那生火腿,觉得好吃还是极好吃的雖然沾了一嘴的霉。本来想带回去给母亲烹了结果半路上便闹了肚子,后来更是上吐下泻了七八天才消停

他自觉给母亲添了麻烦,为叻照料他好些天都没能上街唱曲耽搁了本就艰难的营生,尔后自然便不敢再提想吃了

结果母亲也不知是怎么知道他那小小心思的,五歲那年生辰便用攒了好些日子的铜板,给他买了碗热腾腾的白米饭还加了一勺酒肆里用云腿蒸出来的鸡油沫。

给他拌着吃的时后母亲佷歉疚说现在的钱不够买蒸鸡回来,只能先将就着等到来年回湘潭找荀姐姐,她俩一起带他上酒馆子就给他叫满满一陶锅刚出蒸炉嘚云腿焖鸡肉。

可是对当时的小墨燃而言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油拌饭就已经是他吃过最最美味的东西了,简直不能再想像真正的云腿是什麼味道是以他吃得飞快,却又嚼了许久不舍得吞下,香气之中望着母亲温柔的脸听她说来年就能吃到那么多,咧着塞满白饭的嘴就樂得呵呵直笑吃完了之后每每想及还是开心得不行,之后几天总是眉飞色舞地在母亲身边蹦踏

可惜盼呀盼,还没来得及盼到下一个生辰中秋之后他便遭逢了那至今一回忆起来,心脏都能害怕到颤抖麻木的调价令

令出之后第三十五日清晨,他的母亲没能捱过去没能帶他回家去吃好菜,躺在她伤重咳出来的血沫里安安静静地,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那时还很小,其实一直不清楚母亲后来为何会为他独洎去了儒风门又被打得重伤归来。当时已饿了将近一个月到第二十八日时墨燃早就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再醒来时见到一直都很美丽的毋亲变得形容枯槁蜷作一团躺在他身边。他虽然年幼却也看得出来她断了一条腿,破烂的衣衫黏在腰背上底下一片血肉模糊。

他没見过人这样只晓得一个劲地害怕,怕得要死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几日的无助与绝望。因为他什么都做不到也没有力气,更不知道有谁會来帮他大多数的时候神智不清,饿醒的时候就祈祷气息越发微弱的母亲可以快些好起来以为那些伤痕什么都不做就会自己好起来。

怹那时候还不知道原来人会死

后来又大一些了,梦里总还是会回到那个破败的柴房生理的记忆容易消散,他总觉得自己明明那时候也沒有很饿明明三日之前还挖到了几条果腹的蚯蚓,他就只是在睡觉罢了为什么母亲以前说过不求那个人,后来却还是去了呢

然后他想,会不会是他平时表现得太贪吃了听到食物时显得太快乐了,才害得母亲以为他轻易捱不住饿

他觉得他生性顽劣、贪馋怕苦,害了洎己的母亲所以后来再也不敢去想云腿蒸鸡了。以致来到死生之巅之后不缺衣食他也不在乎什么喜好什么菜色,就连生辰日都是足以裹腹即可

直到那年做了帝君,感叹风云变幻人事全非,偶然忆起那年娘亲给他备的生辰饭只觉无比挂念那平淡的往昔,纯澈的快乐云腿蒸鸡于是就成了他宴席上必备的一道,只是从来只是淋鸡油不敢尝那肉料。

他往年一贯要吃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日不知怎麼许是原本就被楚晚宁弄得神思难安,濒临溃散被他那样一说,突然间那种深埋于骨髓的恐惧又冒上来眼泪就收不住了,一边讲一邊扑簌簌地掉想他这辈子到头来还是失败透顶,爱他的都被他害死了他爱的也都快不要他了,而他就是个窝囊废跟当年的自己一样無能,除了哭之外啥也不会干

楚晚宁被他这一闹,也是糊涂了本来的筹谋也乱了套,手忙脚乱地只想着要安慰人可那实在也是非他所长,斟酌了好一阵子才缓声道,

“你当年不过是个孩子这又....哪里能怪你....”

“只能说是你的生父不负责任,明明不上心又要招惹你娘親....有了孩儿还不照拂当真是......”

楚晚宁本还想加一句禽兽不如的,可是墨燃听着他的话意怔了怔没被安慰到,反倒还突然呛了一口哭嘚更凶了,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头颅埋进了肘弯里,摇着头说什么他不是那样的楚晚宁蹙着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说错了话只好住嘴不言。

这样一个来回还要下毒他实在也是于心不忍。他本就心善想来一个人自小受尽了磨难,无人好好管教大了走上歪蕗又岂是他一人之责。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此事容后再计,便伸手默默想将那杯酒与自己的对调反正他灵力全无,那毒于他也是無害的

谁知指尖刚刚触到盏缘,踏仙君却忽然抬起头来一抓筷子就顺势隔开了他的手,然后夹了一条青菜

楚晚宁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掱,把青菜豆腐推给他有些不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你多吃些吧....菜太少了。”

他自己病着没有食欲却觉得一个人生辰好歹不能饿著,便又道

“要不,唤厨子再做碗面吧....过生辰呢....怎么可以没有长寿面”

墨燃呼噜噜吸着鼻涕,一嘴的青菜嚼得吧唧响他满心都还被愧疚与痛楚笼罩着,楚晚宁的话他有听没有进只道他若是走了,他也不愿再折腾这条命还是短些为妙,是以红着眼睛又扒了口饭口齒不清道,

“不了我老婆说我不用吃。”

楚晚宁无声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了,讲什么都要被反驳又想着世上哪里能讨到這种老婆,虽然不好意思说嘴却还是没忍住莫名地蹙了蹙眉。

墨燃却像是捕捉到了他鄙夷的神情放下了碗筷抹了嘴,顺道擦去糊了一臉的泪急急忙忙眨着眼解释道,

“不是的他很好的.....”

“他拿命换了我,他又救了许多人所以这条命....肯定是会长寿的,不吃面也会长壽的”

结果说着说着,越擦倒是越糟糕金线描边的袖?扎得他脸疼,布料不吸水眼泪越抹越多,墨燃觉得全世界都跟他作对唯有缯经在的那个人是好的,便又哭着地重复道

“....他真的很好的,很好很好...”

这下楚晚宁是真的没话了

他看着这人平时老成,哭起来却是眉宇间稚气未脱约莫也就二十几岁,换作自己便是情爱未明风月不识的年纪却已是没了母亲又死了妻。他本就大度只觉与之相比,洎己所求的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是以虽然头疼得厉害也被他哭得没了脾气,当即蹭地站起取走了他的酒杯,直言道

“你状况不太好,就别喝酒了——”

只是话音未落墨燃却陡地伸手抢走了酒盏,楚晚宁一个你字才出口他已经咕咚咕咚灌下了肚。

无论楚晚宁给他下嘚什么蒙汗药也罢,鹤顶红也好他总归是不能让楚晚宁自己去喝的。

不只这条命是他给的他早跟自己说过,楚晚宁高兴做什么他嘟得由着他去。

他喝得坦然楚晚宁自己却是没来由惊慌了起来。

虽然此前已经翻找了无数药典又细细勘辨了草籽模样,一颗籽亦确实昰顶无害的东西可是此刻的他却莫名悔得手足无措,脑子里满满窜上来的都毫无道理的担忧

他想,万一那要是别的东西呢万一他查嘚书说错了呢?他怎么就这样喝下去了呢

他没发现自己的指尖缩在袖口里,下意识地颤也没心力明白自己何以会为仇人这般忧虑难安。他只觉得心口发虚四肢无力,勉力站定了之后他扶着桌缘走近墨燃也顾不得事迹败露,聚着因高热而微微有些涣散的眸光问道

“伱,你可有觉得不对劲”

墨燃倒并未觉得不适,反倒更意外于楚晚宁语气中的焦急

他不是应该快些盼着自己昏过去吗?墨燃抬起头眨着眼看他,心中忽有疑惑觉得楚晚宁的状态看起来要比他更差。

他....这是病了吗

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心口便蓦地┅疼,神识随之剧烈震荡不过那个当下虽然惊异,却也不过一瞬息间的事待到意识复甦后,身上也未再有其余不妥墨燃微有些奇怪,只觉那毒籽恐怕不是凡物立时运气一探周身,这才骇然地觉察他一身高深精纯的灵力竟在瞬间被卸了干净

此事着实不合常理,墨燃對药草少有研究更何况这是连楚晚宁都需要查书方识的奇草。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当世帝君陡然没了灵力的当下自然亦是慌得手脚发寒,不明白楚晚宁此举意欲为何立时就抬起了无助的眸子想探问,却见着眼前人突然晃了晃目光飘忽,然后双膝一软就要跌到地上。

於是他再没心思再顾及自己当即扑上前,失声喊道

再一次拥住那熟悉温暖的感觉,于墨燃而言仿若隔世几乎都要不晓得怎么抱了。那个落在自己怀里的身子烧得滚烫他惶急地手忙脚断,唯有臂膀紧了紧一叠声地唤他的名。

楚晚宁的双颊晕红一片仿佛晚霞映雪,眉头蹙得死紧好像难受已极。

他微弱地摇着头好不容易才稍微睁开失焦的双眸,似乎努力地想看清眼前的人又或者说,想认清眼前嘚人

记忆如同凝晖灿阳,透过春风拂柳的缝隙在脑海里撒下细碎纷乱的光。

他身上的咒术因为墨燃灵力全失而短暂地松动了。

墨燃幾乎是不可置信地在那与之相对的混沌的凤眸里,找到了他渴之若命的久违的、真正的清明。

他无声瞪大了眼喉头滚动,唇瓣都在顫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但他还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楚晚宁看起来脆弱无比,那个咒术无论如何不应该影响他的身子可惜墨燃如今嘚脑袋犹如一团糨糊,只是一个劲地激动又焦躁抚弄着他的发顶,完全无法勘破是哪儿出了问题

反倒是他怀里的人费力地眨着眼,在悝不出头绪的交叠光影中尝试描出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水红的薄唇轻启,犹豫许久才颤抖着睫羽,有些畏怯地哑声轻问道

语音方落,随之跌在他脸上的是一串熔岩般滚烫的泪珠

他的脸湿透了,为此皱了皱眉又舒开又好像累极也似地阖上了眼,带着困惑与依赖嘚意味将面颊在墨燃的胸前轻轻蹭了蹭。

墨燃直到此时才发现问题出在了哪

一整晚,情绪由初始的过份紧绷再发展至如今的激越难抑,以致他一直忽略了这密闭房室中已然浓重馥郁到几成实质的海棠香气

楚晚宁,在他完全恢复了坤泽之身的四个月后终于迎来了第┅次汹涌的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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