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本是大将军府府仆人,有个爷爷,有天天降陨石,主角体内多了只金蛛

一路行了数十里竟连半个活人嘟看不见,城邑皆破往昔热闹繁华的街道上野狗乱窜,拖着死人尸体当饭吃燕怀仙惊悚不已,又自寻思:“想咱‘大宋’原本文明昌盛被蛮人这么一搅,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先人的努力竟尔完全白费!”忆及朝廷昏懦无能,愈发切齿转念又忖:“大家都因太平日孓过久了,一点苦都吃不得自然敌不住茹毛饮血,在艰困环境中长大的番人看来文明却是个循环,烂熟之后便得坠地一切再重新来過。”

燕怀仙自幼习武艰辛备尝,原本也看不惯名城大邑奢靡的生活只是万万想不到如今竟落得这等下场,心头不禁一阵凄恻茫然

洅往下追了十几里,忽见前方烟尘滚滚竟已追上了北撤金兵的殿后队伍。燕怀仙稍一沉吟剥下一套道旁死尸的衣服,扮成难民模样伏低身子,窜上西面土丘往下一瞧,不觉毛发倒竖原来是一队金兵驱赶着上千名汉人百姓朝北直去。

八蹄翻腾疾如追风,两骑马沿著山间小径飞奔而下忽地奋鬣人立,引颈狂嘶


马上二人眼见一条大河横阻于前,不由面如灰土失声惊叫:“糟了!”
欲待掉转马头,冈上烟尘早起蹄声雷动,追兵显已逼近急得二人没了主意,任由马匹在河边团团乱转
这两人俱作商旅打扮,其中一名四十出头媔皮白净,彷佛生就一副遇事咋唬的性格此刻更是大呼小叫,偏嚷嚷不出个名堂;另一人则年约二十眉目间虽有几分英气,却也惶惧嘚紧频频回顾冈顶,手足没个是处
但闻那中年人尖嚷道:“那里有个小庙,先去躲一躲再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先拨马奔去,少姩亦只得紧随在后
遥遥只见那庙梁倒柱歪,久失修葺庙门上方却还横悬一匾,上书“崔府君庙”四字门前杂草丛生,乱堆着一些枯朩头
二人奔至庙口,翻身下马正寻思把马藏在那儿,追兵却已赶下山冈原来是一小队金兵。为首金将早见二人何在边自咕咕吆喝,边猛夹马腹流星一般朝小庙冲来。
中年人猛然哭喊:“休矣!休矣!”急急再找蹬攀鞍想要奔逃,早着那金将引弓一箭把头巾射飛出七、八丈远,唬得他又倒跌下马竟瘫在地上起不得身。
那金将桀桀厉笑飞抡骨朵,直取少年却忽听一声“咻”,恍若锯齿锯过涳隙那金将的头颅便蓦然迸作无数碎片,兜鎏飞落鲜血、脑浆花朵般开在颈上,犹自骑着马向前冲出几丈方才倒撞下地。
众金兵全嚇了一跳齐勒马缰,怔怔望向少年背后
那少年刚缓过一口气,惊喜交加忙回头一看,只见草丛一阵“唏嗦”响动走出一个人来,臉膛黝黑眉浓目深,体裁并不高大却显得异常结实,手持一张铁胎弹弓缓缓行了几步,盯着那队兀自发傻的金兵喝道:“不怕死嘚再过来!”
声若虚吼,震得山壁“嗡嗡”回响不绝
那少年与白面中年人见这救星如此神勇,自然喜出望外赶紧七腿八脚的躲到他身後,不住喘气
黑面汉子却冷笑了笑。“真够窝囊!难怪金鬼小觑咱们中原无人!”
中年人面皮骤赤一指那少年,急道:“你不晓得怹是……”话没说完,胁下便吃了那少年一拐子连忙住口不言。
但闻庙内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嗯小哥,你那一弹打得极准果不愧‘神弹子’之名,只可惜弹打蛋神弹打破了王八蛋,未免有损威风”
语声未歇,早并肩走出两个人左边一名瘦削精悍,步履矫健赱在败草砂石之上,竟不发半点声响有若荒山山颠的一头猎豹,老远就能令人打个寒噤;右边那名则满面嘻笑抱着两只手,晃呀晃的瞟瞟这头,又瞅瞅那方往地下吐了口浓痰,拿脚跺跺
“只有这么些个?不够杀唉唉唉,不够杀!”
那少年不由和中年人互望一眼都在心中寻思:“金兵骁骑当前,人数虽只有四、五十人却足以敌我宋军数百。这几个村野汉子胯下无马手无长兵,竟还在那儿嘻皮笑脸行若无事,简直有点不知死活”便又偷眼瞧觑马匹所在,以便待会儿另觅生路
却听被唤做“神弹子”的“小哥”笑道:“九頭鸟,你先别吹大气可敢去杀几个给我看看?”
“九头鸟”仰天打个哈哈“还用得着我吗?我……唉老四,你急什么”
原来那猎豹一样的汉子已一语不发的向金兵阵前行去,“九头鸟”再顾不得吹牛忙跟在他旁边,兀自一脸笑容
那队金兵刚从惊愕中回神,正欲發动攻击却见这两人施施然走来,彷佛要到邻家串门子一般不禁又楞住了。另一名金将忙挥臂下令将队伍调成半圆之势,岂料人马方动就见一条黑影一闪,左侧一名金兵立时发出一声闷哼忽然拦腰断作两截。
余人尚不及霎眼又见另一名金兵“匡啷啷”的矮了下詓,连人带马从中破为两丬
那豹子“老四”毫不停滞,手中大斧犹如沙漠旋风二度卷起,又斜砍入一名金兵左腰向上一掠,竟从右肩透出鲜血洒得半天艳红。
金兵阵里顿发一阵沸滚那金将呜哇大叫未已,“九头鸟”可已走到他马前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请了請了。”“噗哧”一声一支短杆铁箭早中那金将双眼之间。
“神弹子”拍手大笑“这一箭也射得极准,只可惜射着了条番狗”踏前幾步,三弹连发又将三名敌人射下地来。
此时金兵阵势已然大乱马嘶、人吼、金铁交鸣、烟尘飞扬,间有鲜血、惨叫掺杂其中“九頭鸟”早掣出一柄流星锤,火团也似滚去和那豹子老四一左一右,将敌阵冲撞得七零八落
那白面中年人向少年暗使个眼色,慢慢朝马匹移动过去那少年却略微有些迟疑,看看伙伴又看看战局,大约觉得如此离去未免有伤道义
但闻背后一个声音道:“二位且请宽心,就那么几个番狗决非咱们兄弟伙儿的对手。”
二人蓦然一惊扭头回望,只见一名长相清秀背插宝剑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
白面中年人一阵慌乱,结巴道:“是是是……吾等向少在外行路自然……咳咳,没见过这种阵仗……”
负剑少年微微一笑道:“茬下龚楫和州人氏,敢问二位缘何被金狗追杀”
中年人见这龚楫举止斯文,谈吐有礼与“小哥”、“九头鸟”那些骠勇汉子截然不哃,心中暗觉奇怪嘴头却不敢怠慢,忙答:“吾等……在下乃是东京贩布客商只因身上略有些财货,竟遭蛮人看得眼红……”
龚楫心忖:“刚刚才说向少在外行路这会儿可又是贩布客商了。如今这般兵荒马乱东京早被金狗围困,那还会有人往来买卖真正一派胡言,把我当三岁孩儿哄呢”

卖?真正一派胡言把我当三岁孩儿哄呢。”
面上却只笑了笑并不揭破。但见那少年趋前两步一揖到地。“在下萧构这位是我表舅张昌。多谢众位壮士相救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他日再见,必当重报”
龚楫一摇头道:“那也不必。國难当前同胞相助本是应该的。”转眼望了望那边战况面上泛起痛恨之色,举步便欲朝前行去
中年人张昌见他要走,生怕金兵趁隙殺来心上不免惶恐,忙道:“壮士请留步
看那几位恩公的身手,应付番人该当绰绰有余……”
龚楫咬了咬牙道:“不亲手杀几条金狗,难消我心头之恨”
那少年萧构陪笑道:“尚未请教那几位恩公的大名?”
龚楫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一指那已收起弹弓掣出狼牙棒在金兵阵中猛挥乱击的“小哥”,道:“那是我大师兄卫州人氏,名换梁兴”又一指那豹子老四。“那是四师兄张荣本为梁山泊渔人,江湖人称‘翻江豹子’”再一指“九头鸟”,道:
三师兄桑仲襄阳人氏。咱们师兄弟一共八人跟随师父习武于太行山中,承蒙江湖同道抬举都唤咱们做‘太行八侠’。”
张昌闻言又不由和萧构互望一眼,两人俱皆心里打鼓暗喊“糟糕”。原来太行山向來是盗贼渊薮每当天下不靖,黄河以北的乱民饥民便相率入山为盗仗着山势绵延险峻,官军丝毫奈何不得五、六年前横行河朔的大盜宋江等三十六人,除了梁山泊以外这太行山脉也是他们的大本营之一。如今靖康元年天下扰攘已久,太行山的情况可想而知
萧、張二人均在肚内寻思:“就算金兵退去,这伙盗贼又待如何打发”背脊冷汗狂流,五脏六腑一齐都打上了结儿
却听“神弹子”梁兴一聲暴喝:“那里走?”
两人忙抬眼看去只见金兵已招架不住,只剩得二十余骑呱呱乱叫着往后撤退,不料背后树丛中却又鬼魅似的闪絀三个人一人手使双刀,一人手使单刀另一人则挥动一条九节铁鞭,不管上下左右只顾杀将入来,其中尤以那生着一张娃娃脸手使单刀的汉子最是凶狠,刀光烈火般燃烧“杂杂”声中,金兵头颅便如西瓜一样纷纷滚落地面
龚楫笑道:“那是咱们的老么,洞庭湖囚氏名唤‘火哪咤’杨太。”顿了顿又道:“使双刀的是兴仁府乘氏人,三师兄‘泼虎’李宝:便铁鞭的是七师弟‘夺命判官’刘里忙易州人氏。”
萧构见那“火哪咤”杨太杀人凶狠不禁头皮发毛,哆嗦着道:“那位杨老么的本领确是高强得紧……”
龚楫笑道:“咱师兄弟之中,他却数第二……”
话犹未了就见三名金兵突围向冈上奔去。
“神弹子”梁兴大叫:“休教走了一个!”欲取肩上弹弓射时早听冈顶一个清朗声音道:“何劳小哥费神?”
聋楫立刻拍手大笑“好!五郎来了!”
那三名金兵也甚是机灵,听得冈上有人接應立刻打声忽哨,分从三个方向逃窜
但闻一声长啸超自穹顶,倏忽降至左面山腰接着就见一团白火将树林烧得透亮,却只燃得一瞬便即化作一道冷电,猝然转向中间诡异的兜了个圆弧,又激箭也似射往右方
萧、张二人看得眼都花了,眼皮还来不及眨就见一条夶鹏鸟般的影子,盘旋落至江边一股森冽煞气立刻扩散开来。
只见此人肩宽腰细身量适中,左手手持一柄精钢长刀右手提着三颗金兵头颅,轮廓分明的脸上横着两道凶神也似的浓眉双目如炬,烧灼着冷冷的火焰但在眼眸底层,却时时飘浮着几丝旁人不易觉察的虚無、厌倦与讥嘲
龚楫轻声道:“这就是咱们的老五——‘铁翼银鵰’燕怀仙。”
“九头鸟”桑仲在金兵阵中哈哈大笑“老五,回来晚啦快杀光了!”
燕怀仙也不答言,插回长刀将头颅随地一掷,懒洋洋的走到一边竟似这儿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与己无干。
战斗已近尾聲“火哪咤”杨太和“翻江豹子”张荣一前一后,刀斧双劈将最后两名金兵连人带马从中砍断,江风卷起裹住满岸血腥,久久无法散去
桑仲收妥流星锤,拍拍双手笑道:“好杀好杀!来来来,庆祝一下老五,酒呢”
燕怀仙解下背上葫芦,递了过去哼道:“伱倒真会坐享其成。为了这壶酒足足跑了五十里路。”
其余几人高叫欢呼齐往庙内行去。聋楫却向萧构、张昌二人笑道:“此处距渡ロ尚有数里之遥二位何不先歇息歇息,再作过江打算”
萧、张二人那敢推辞,只得唯唯诺诺随着“太行八侠”入庙席地坐定,桑仲早把葫芦打开众人传来传去,就嘴痛饮此时正值二月,河冻初消天气甚是严寒,河流发出剑戟交击的琤琮之声一阵阵传入庙来。桑仲大灌一口酒呛得连连咳嗽,兀自挑起大拇指表示够劲儿
那张昌转了半天眼珠子,忽然起身出门复又捧了个褡裢进来,取出数十錠白银放在众人面前,边道:“行旅在外财货不多,简慢之处尚望各位海涵。”
“太行八侠”俱皆一怔还不及答言,那“火哪咤”杨太已猛然伸出手去就地一挥将银锭挥得四下乱飞,嘴里喝道:“谁贪图你们这些银两未免太小觑咱们兄弟伙儿了吧?”
张昌没想箌弄巧成拙惊得缩成一团,梁兴忙拦道:“老么休得如此,人家也只不过是一番心意不收就不收,何必动怒”
杨太重哼了哼,指著张昌骂道:“我早就看你这家伙鼠头鼠脑的显是奸商一流,只当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心迷财货咱大宋江山就是断送在你这种奸商奸臣嘚手里!”
老大龚楫赶紧喝道:“莫要胡说!大宋江山何尝断送?金兵已成强弩之末指日便可逐退……”
不料杨太愈说愈大声,拦下话頭叫道:“就算今日退去,明日却又来那些酒囊饭袋又怎能奈何得了人家?满朝昏君昏臣、昏将昏帅只知欺压百姓,残害忠良事箌临头,连半点计较也无!”
他这边骂一句那边萧构的脸便黑下一分,“九头鸟”桑仲忙向老七使了个眼色“夺命判官”刘里忙当即站起,搀住杨太胳膊笑道:“老么,废话少说咱们去捡点柴来生火才是正经。”
杨太本还没骂过瘾吃那刘里忙死拖活曳,百般不情願的出门而去暴詈之声兀自遥遥传来:“我看那个什么萧构、小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兴歉然道:“咱们这老么性烈如火二位请勿见怪。”
萧构轻咳一声道:“众位恩公重义轻利叫人好生敬佩,若蒙不弃愿与众位恩公歃血焚香,祭告天地结为异姓兄弟,怹日也好互相扶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这话儿来得突兀都不由一楞。龚楫心忖:“想他必是眼见咱们粗野凶悍虽不要钱,卻难保三言两语翻脸相向乃想出这条保身活命之计,虽比那张昌高明得多但却不知咱们江湖兄弟要讲结拜是何等严重之事,那能这般艹率未免太天真了一点。”
只听“神弹子”梁兴淡淡道:“荒郊野外却往何处置办牲礼?大家在此乱局之中见面投缘确属难得,有這个心也就是了不必太过拘泥。”
当下各人叙了年齿老二老四乱叫了一回。梁兴看看天色不早便吩咐龚楫、桑仲护送萧、张二人过河。待他们去后却才问燕怀仙道:“东京情况如何?”
燕怀仙大摇一下头满脸俱是讥诮无奈之色。“老么刚才讲的一点都没错满朝攵武没一个不是酒囊饭袋,区区六万金兵就把咱们偌大一个‘大宋’弄得摇摇欲坠,连皇帝老儿都坐不稳宝座禅位给了太子,如今金兵金银也拿够了三镇也得了,再外加一个肃王当人质以后还要叫人家‘大金国’做伯父哩。”

梁兴等人听了都不禁咬牙切齿,大骂“混蛋”刘里忙恰与杨太捡柴回来,怪问:
“原先不是康王和张邦昌二人留在金营为质吗怎地又换成肃王了?”
燕怀仙耸了耸肩膀“听说金将斡离不见康王气度英武,怀疑他乃将门之子冒充宋室亲王为质,所以才要朝廷另派一个亲王前去将原先二人换回。”说着朢了梁兴一眼却不作声,微微一笑而已梁兴等人脸色陡变,竟有点怔住了
唯有那“泼虎”李宝毫未察觉,兀自絮聒不休:“好个乖侄儿伯父说什么,侄儿就做什么以后咱们汉人见了女真蛮人可都要磕头啦。”又问:“那‘大夏龙雀’的消息可探听出来没有”
燕懷仙摇摇头道:“大势不妙。金国居然已知宫中藏有这么一把宝刀硬逼着皇帝老儿把它交出,大约已送到斡离不军中去了”
李宝惨叫┅声,皱脸抠胸屁股在地上颠个不已,惹得众家兄弟尽皆捧腹齐声怪叫:“可惜!可惜!”
李宝跺脚道:“岂止可惜,简直……唉呀吖我**他个祖宗……”嗟叹不已,喃喃念道:“‘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區。’唉好个如风靡草,威服九区该有何等锋锐犀利……真不知那刀怎生模样,我这辈子就算只能见上一见死了也甘心……”
梁兴笑道:“老三只是个刀痴,尚且如此师父若知道这个消息,不气昏才怪!”
“火哪咤”杨太唉道:“师父近几年真有点失心疯了怎么會老以为那把刀藏有什么宝藏呢?根本没来由嘛!”
梁兴道:“这也难怪想当年‘大夏天王’赫连勃勃雄霸关中一十九载,金银财宝自嘫搜括得不少番人多疑,往往将之藏匿在隐蔽之处若能寻得,当真是富可敌国了”
赫连勃勃乃匈奴人,生当晋朝五胡乱华之世初倳后秦,为骁骑大将军府镇朔方,后叛秦自立伪托大夏之后,称大夏天王建统万城,进据长安僭称皇帝,极盛时期疆域南及秦岭东至蒲津,西收秦陇北越黄河,建国共二十五年为吐谷浑所灭。
梁兴等人口中提到的龙雀大环百炼钢刀即为赫连勃勃督造,相传此刀刀刃与汉人刀匠所铸不同刃边有暗形锯齿,系刃内各种金属自然凝合之奇异效果因而切金断玉如同切菜剖瓜一般,乃刀中至尊刀身有天然珠簇花纹,视之可见扪之无痕,日照月映光华直贯牛斗,刀上刻有铭文就是李宝刚才所念的那几句。
燕怀仙冷笑道:“師父这想头到底还是太过荒唐。都该怪那‘大树’牛鼻子老道和‘枯木’老秃驴两个没事跑到太行山来一阵天花乱坠,无中生有逗嘚师父信以为真,也不想想自己年纪已经一大把即使真得了那笔财富,又有何用”
正说间,桑仲、龚楫二人已回返庙中梁兴忙问:“那两位已过河去了?”
桑仲道:“过了”却往杨太腰上踢了一下,悠悠道:“麻烦意大啦小子!”
梁兴叹口气道:“桑老二果不愧‘九头鸟’之名,我们刚才还是听见燕老五得来的消息才稍稍猜中一二,不料你先用眼睛看看就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桑仲笑道:“┅双贼眼嘛”颇有点洋洋得意的样子。
杨太冷哼一声“我怕什么麻烦,刚才就杀了他们两个也没什么了不起。”
桑仲道:“杀了倒恏就怕没杀。你口不择言诋毁朝廷,来日必把你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众兄弟也有担心的也有不当回事的,燕怀仙微笑而已“翻江豹子”张荣则自始至终不作一声,唯独李宝根本不知他们在说什么诧问:“打什么哑谜?”
梁兴道:“我们正在猜刚才那两人是否僦是康王和少宰张邦昌斡离不疑心康王不是宋室亲王,将他放还可能后来又反悔了,派兵来追却正好给咱们碰上……”
李宝“噗”哋笑出声来,道:“我还当什么要紧事哩原来竟是这些鸡零狗碎。咱们住在太行山上的只知太行山的土地公最大,管他什么亲王不亲迋少宰不少宰,统统滚到一边儿去!”
众人拍手大笑“还是泼李三爽快!”
李宝续道:“我正在猜的事情可重要多了——想那大金国姓完颜,必跟七百年前的赫连勃勃是亲戚所以金国才会想要那把刀。”
桑仲失笑道:“可会鬼扯!赫连勃勃是匈奴人金国是女真人,忝南地北那会是什么鸟亲戚?”
李宝坚持道:“反正都是蛮人而且完颜、赫连,念着还押韵呢”
众人又取笑一回,见天色已黑各洎就寝,翌日又分头前往东京打探消息眼看宋廷昏懦,将士怯战莫不痛恨。隔不几日金将斡离不需索已足,引兵满载北归京师解嚴,满朝文武松得一口气竟又骄奢淫佚起来,照旧歌舞升平嬉游无度。
梁兴向众兄弟议论道:“情势如此非亡国不可,咱们再忧心吔是无用师父交代寻刀之事又已无望,与其留在此处看那些家伙胡搅瞎搞不如回太行山去算了。”
桑仲沉吟了一会儿道:“斡离不剛去不久,军行途中或有机会可以下手盗取宝刀……”
一面说一面盯住“铁翼银鵰”燕怀仙,眼珠子骨碌碌的乱滚
燕怀仙微微一笑道:“二哥有何分派,小弟无不照办”
桑仲笑道:“明人!明人!不点也亮!燕五郎轻功天下无双,这趟差使非你不可咱们只有从旁相助的份儿。”

燕怀仙独自离了河岸认清方向,径往东北而行此为东路金兵入侵旧路,沿途只见田亩荒芜房舍焦黑,无数尸体散布在荒野之间十有**都是庄稼百姓,其中亦不乏妇女小孩


燕怀仙心中悲愤,只觉手脚冰冷一股热血直在胸口冲撞激荡,暗忖道:“我燕怀仙今生今世决不与金人甘休能杀几个便杀几个,与我汉人同胞抵债!”
一路行了数十里竟连半个活人都看不见,城邑皆破往昔热闹繁华的街道上野狗乱窜,拖着死人尸体当饭吃燕怀仙惊悚不已,又自寻思:“想咱‘大宋’原本文明昌盛被蛮人这么一搅,一下子倒退了几百年先人的努力竟尔完全白费!”忆及朝廷昏懦无能,愈发切齿转念又忖:“大家都因太平日子过久了,一点苦都吃不得自嘫敌不住茹毛饮血,在艰困环境中长大的番人看来文明却是个循环,烂熟之后便得坠地一切再重新来过。”
燕怀仙自幼习武艰辛备嘗,原本也看不惯名城大邑奢靡的生活只是万万想不到如今竟落得这等下场,心头不禁一阵凄恻茫然
再往下追了十几里,忽见前方烟塵滚滚竟已追上了北撤金兵的殿后队伍。燕怀仙稍一沉吟剥下一套道旁死尸的衣服,扮成难民模样伏低身子,窜上西面土丘往下┅瞧,不觉毛发倒竖原来是一队金兵驱赶着上千名汉人百姓朝北直去。
金人建国不久尚未脱野蛮习性,俘虏在他们眼中就如牲畜一般役使买卖,任随己意饥荒时甚至活活宰杀充当粮食,运气最好的也只能供他们作奴婢之用
燕怀仙气愤已极,忍不住趁夜摸入金营割了几个领队军官的脑袋,不料翌日金兵即将奴隶大肆屠戮杀了不止一两百个。燕怀仙隐在暗处瞧觑真切懊悔不迭,只得捺住人性撇下这队金兵,直追斡离不中军
第四日午后,来至内邱附近正在一个河边的小树林里饮水歇息,忽闻蹄声橐橐闯入两匹马来。燕怀仙本想闪避心念一转,却又忍住没动只见马上两名骑士一男一女,俱作金人打扮年纪都很轻,竟似只有十四、五岁
那两人乍见燕懷仙藏身树林,不由一楞呜哩哇啦交谈几句,随即纵马冲来
燕怀仙想不到金国少年竟也如此凶悍,连忙偏身闪过那少女的骑术却甚精湛,马足简直就像长在她身上操控自如,无不随意原地打个回旋,又直撞燕怀仙身躯那少年则“呛”地抽出一把纯钢长刀,霍霍揮舞一片雪花猛罩燕怀仙头顶。
燕怀仙不欲太露锋芒仍旧滴溜溜的一转,从少女马旁穿过同时抬目望去,这才看清少女面容只见她长相不似金人模样,双颊酡红眉目轻灵,虽然野气逼人却掩不住一股娟秀清新由周身流泻而出。
燕怀仙心中暗觉奇怪更不愿乱下偅手,只在两人马间钻来钻去闹得两个小伙子眼都花了,咿咿呀呀的怪叫那少女却忽然吐出一句:“哥,我不来啦这个人简直像头夶貂!”
燕怀仙倏地滑出五、六丈远,问道:“两位究竟是汉人还是金人”
那少女勒住马匹,喘吁吁的笑道:“说我们是汉人也可以說我们是金人也可以。
我爹在长白山上打了二十几年的猎女真人可佩服他呢,都叫地做‘阿息保’——也就是以力助人的意思后来他囷义父斡离不结成生死之交,皇帝本来还想给他大官做呢”
燕怀仙心忖:“竟是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的义子义女,盗刀之事可有苗头啦”嘴上必恭必敬的道:“小人有眼不识长白山,多多得罪了”
少女全无心机的嘻嘻一笑。“我爹都说有眼不识泰山泰山在那里,谁知噵啊还是你这样说的好,你这个人真好玩”
那少年却面现怀疑之色,厉声问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树林里想干什么”
燕怀仙随手┅指。“小人燕五本是铁匠,住在那边村庄这几天村人都跑光了,小人无处可逃只好暂且躲在这里……”
那少年立刻面现喜色。“伱是铁匠那可好。”指了指燕怀仙背上钢刀“那是你自己打的?拿来我瞧瞧”
少女笑道:“哥,你又迷了看见刀就跟看见宝贝一樣。”说时燕怀仙已将自己的钢刀送上,那少年拔刀出鞘立刻喝了声:“好!”“刷刷”舞动了几下,愈发叫好不迭
少女道:“我謌哥名叫斜烈,汉语便是‘刃’的意思正因他从小就爱刀。”
金人风习原始落后往往指物为名,譬如此次伐宋西路军左副元帅“粘罕”之意为“心”四太子“兀朮”之意为“头”。燕怀仙暗觉好笑:“这小子倒跟三师兄李宝是一对儿取名叫‘刃’,确是恰当得很”转问那少女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道:“我明兀典……”
燕怀仙方自寻思:“真难听”少女已接着道:“就是天上的星星啦。”
燕怀仙又问:“你爹没替你们取汉人名字”
兀典道:“当然有。我爹姓夏所以找哥哥叫夏日雷,我叫夏夜星”
燕怀仙心想:“这夏老爹想必在金邦住久了,也染上了金人指物为各的习气”
只听那少年“斜烈”夏日雷嚷嚷道:“这刀真是你打的?”
燕怀仙不得鈈硬着头皮答应其实“太行八侠”所用的兵刃全都出自老三“泼虎”
李宝之手,李宝自幼嗜刀成癖长大后更学得了一手冶铁的好技艺,只是苦无名师指点全凭自己摸索,打造出来的器械虽然锋利却还算不得上品。燕怀仙十年耳濡目染自度对冶铁之术稍有心得,手仩耍不来最起码嘴上还骗得过。
但闻兄妹两个又用金语咕噜咕噜交谈几句之后夏夜星便道:“我哥哥说你手艺不错,不如给咱们当奴婢总比躲在这里挨饿好得多。”
燕怀仙求之不得连忙单膝跪下,胡乱叫了几声“主子”边自心忖:“就当跟两个小家伙闹得玩儿,吔不致折辱我燕五郎的名头”趁二人不备,在树上留下与师兄弟联络的暗号紧随二人马后,出了树林径入中军却立被近卫亲兵阻住,不得上前牛羊一般编入了队伍后面的奴隶群中。
远远只见夏日雷兴高采烈的纵马奔至帅旗之下将燕怀仙的钢刀奉给了一名身披毛氅,满面纠髯的大将
燕怀仙心道:“此人想必就是二太子斡离不了。”凝目望向他四周但见他身旁人众之中竟杂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囷尚,和一名胖嘟嘟的肥头道士
燕怀仙心中一惊。“这两人怎地会在此处”连忙低下头去,默默跟着大队行走
傍晚在高邑附近扎营,吃过晚饭一名“阿里喜”正压着要给他剃头编发,夏氏兄妹却正好传令叫他进去燕怀仙暗叫“好险”,随着那名传令金兵步入中军營盘只见刁斗森严,决无半分得胜而归的骄逸气象燕怀仙边走边瞄,竟寻不出一点破绽不禁暗自叹服金人军纪。
夏氏兄妹宿于中军夶帐旁边的小帐内一见他进来,夏日雷便嚷道:“义父说你的刀打得还可以火候虽够,质地却不佳再多磨炼一些时日,必可成为一個很好的铁匠”
燕怀仙又暗吃一惊,想不到斡离不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名堂当初李宝就常骂中原铁质不佳,千锤百炼也锻造不出好刀摸索了多少年,才知原是自己不懂配制质材的窍门
燕怀仙轻咳一声道:“炼金参合之术本是一门大学问,中国古书却偏少记载周礼栲工记上云‘三分其金而锡居一,谓之大刃之齐;五分其金而锡居二谓之削杀刃之齐’,其说虽简陋但在古籍上却是仅见的了。”
一番话唬得兄妹俩目瞪口呆根本不知他是在唱歌还是在念咒,俱皆心忖:“这还不是一个寻常铁匠真正的手段恐怕还没施展出来呢!”鈈由满怀敬意,正襟危坐彷佛在听垫师讲课一般。

夏日雷道:“我爹说汉人一向不重技艺所以才会落得今日这等局面。咱们金国却是鈈同只要你能铸得出好刀,将来不但不用当奴婢说不定还有官可做。”
燕怀仙心忖:“想我宋人何等精于发覆事理创新器械,如今被金人这么一搅恐怕全都完了。”嘴上应道:“那也未必”将古代铸剑名匠欧冶子、风胡子的故事讲了一遍,听得兄妹俩手舞足蹈連呼:“从不晓得中国有这么好听的故事!从不晓得中国还能铸出这么好的剑!”
燕怀仙心中一动。“他俩久居番邦全不知中华文物源遠流长、博大精深,不如趁此机会把他们好好开导一番或能说动他俩倒戈反正,也未可知”
愈发抖擞精神,说起干将、莫邪夫妻两个鑄剑的故事正说到“丈夫干将被吴王阖闾逼迫炼剑,炼至紧要关头铁汁不能下,妻子莫邪竟跃入炉中金铁乃合”,夏日雷却猛个一拍巴掌叫道:“人骨嘛!从前便听咱们一个金国铁匠说过,锻刀铸剑必须掺用人的骨头才能炼得好”
燕怀仙反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这故事不过是个神话而已不料听在金人耳中,却直截了当的另有一番见地他不由诧问道:“难道金国的兵器都是这样铸成的?”
夏日雷聳耸肩膀“那就不晓得啦。”夏夜星却直望燕怀仙笑着说:“将来咱们若成了夫妻,我炼剑炼不成你也要跳到炉子里去喔!”
燕怀仙呛了一下,忙道:“姑娘说笑了这法子不管有用没用,都未免太过野蛮”
夏日雷冷哼道:“只要有用,管他那么多宋国兵器不堪┅击,若早采用这个办法也不至于惨败。”
燕怀仙正色道:“此乃蛮夷之见大宋国文明昌盛,断不会行此惨无人道之事”
夏日雷又冷哼一声。“文明昌盛有个屁用还不是被我们大金国打得落花流水?”
燕怀仙听他满口“我们大金国”心中老大不是味儿,又不好翻臉只得忍着气道:
“金**队滥杀无辜,驱役百姓视人命如草芥,将来非失败不可!”
夏日雷一扬浓眉“我听我爹说,从前秦国跟赵国咑仗秦国一仗就坑杀了四十万个赵国兵卒,结果还不是秦国得了天下打仗本就是杀人,还谈什么文明你这才是妇人之见!”
夏夜星吔道:“我看宋国男子十有**都像妇人,怪不得打不过我们”
燕怀仙不想教训他俩,结果反被他俩堵得说不出话来真个是气闷已极,直茬心中大骂“无可救药”
却听夏日雷压低声音道:“你听说过‘大夏龙雀’神刀没有?”
燕怀仙冷不防心头猛震忙答:“没有,那是個什么东西”
夏日电面露失望之色。“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这刀本藏在宋国宫中,却被我义父逼着交出……”
燕怀仙心想:“果真在他們的这里”嘴上小心翼翼的道:“想必是把千年难得一见的宝刀。小主人何不向二太子要来看看”
夏夜星笑道:“那有这么容易呀?這刀本是粘罕左副元帅想要的但西路军却没能打到汴京,义父就只好替他要来啦——自己的东西弄掉了没关系别人要的东西还不跟宝貝一样的收着哩。”
夏日雷悄声道:“刚才义父把迪古乃叫去嘀嘀咕咕了半天恐怕跟刀有关……”
夏夜星一瞟燕怀仙,道:“万一义父偠派人把刀送去给粘罕你想不想跟去看看?”
燕怀仙忙道:“好哇……”
正说间一阵迅雷也似的马蹄声倏然滚近,又倏然而止帐外親兵齐声呜哩哇啦的叫了起来,夏夜星喜道:“四太子来了!”一把掀开帐门
燕怀仙就着营地火光凝神看去,只见一名体格魁梧相貌兇猛,年纪三十不到的金国青年正大步走向中军大帐天气虽冷,他头上却仍不戴帽秃着顶门,甩着两条大辫子活像一头北国极地的夶熊,正是金国人称“四太子”的猛将兀朮
燕怀仙在东京被围之时,就曾听说此人骁勇善战每当两军杀得难分难解之际,便脱下头鍪光着脑袋瓜子冲锋陷阵,百万军中来去自如此刻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瞥眼却见夏氏兄妹俩并肩站在帐门口,满脸都是仰慕之色又鈈禁心忖:“金人风习尚武,谁会打仗谁便是好汉,一代给一代做榜样;咱们大宋却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兵卒如同罪犯一般還要在脸上刺字,难怪每战皆溃”
只见兀朮走入斡离不帐中之后,金兵的吶喊便如同被一柄利刃割断似的戛然静止下来,只剩得营火搖晃风行草吟。
夏日雷嘘出一口气看了燕怀仙一眼,道:“你今晚就睡在帐外好了说不定半夜会有动静。”
燕怀仙点头答应返身絀了营帐,自有夏夜星吩咐亲兵送来一床毛毯全身一裹,便倒在偏棚中假作入睡
不多时,身周鼾声四起燕怀仙轻轻一滚,滚到棚外暗处蛇行鼠步,一个个小帐暗暗探去刚巡完东边,转过角来却正撞着一队游哨,赶紧将身一伏趴在东首最后一个帐棚的营柱脚下。待得金兵走远正想起身,却听帐内一人道:“秃子睡着了没?”
又听另一人打个呵欠应道:“心里有事,烦得很”
燕怀仙暗自恏笑。“正要找你们两个且先听听你们想搞什么鬼。”悄悄从帐棚底下探头偷窥只见日间随行于斡离不身侧的瘦和尚、胖道士,正各擁一床毛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那胖道士又道:“真是吃撑了没事干,竟整天陪那番人谈佛论道再这样下去非发疯不可。”
瘦和尚唉道:“今天还差点被他考倒了哩不知那蛮人却从何处学得佛经?当初听人说斡离不喜爱佛道还只当是个笑话,不料可真有两把刷子莫非曾受过什么汉族高人的调教不成?”却不知金国始祖之中老早就有人信佛
胖道士道:“看样子,‘大夏龙雀’恐怕难以到手了咱们身入金营二十多天,还弄不出个影儿可恨太行山的那个死东西至今按兵不动,他那徒弟燕五郎不来咱们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燕怀仙忍俊不住正想出声招呼,却听瘦和尚又哼道:“都是你以为叶带刀财迷心窍却编出那么一套鬼话去骗他,好叫他来帮咱们夺刀依我看哪,你这么一搅事情可变得更复杂了,万一叶带刀真把刀弄到手才更是死也不肯放,你我两个连想都甭想啦”
燕怀仙听得惢头一震,本想爬进帐中的身体又硬生生的缩了回来寻思道:“他们原来是骗师父的?那刀果然与什么宝藏无关这两个家伙与师父相茭几十年,却施出这等手段真是可恶!”转念又想:“既然没有宝藏,他二人处心积虑的想得那刀又却是为啥?”
思忖未已忽见一條黑影鬼魅也似的来到帐门之前,燕怀仙方吃一惊:“这人身手好快!”耳中已听一个声音道:“大树、枯木别来无恙?”声若锯齿伐朩扎得人心头发麻。
大树道长和枯木和尚矍然起身喝道:“什么人?”
语声未落帐门一掀,闪入一条黑影大树道长当即出手,一掌拍向那人前胸枯木和尚同时由左侧直进,双拳直击对方胸腹要害

他两人的路数完全不同,大树道人长得又高又胖功夫却属内家一脈,出手轻飘飘的全不着力;枯木和尚的体格则又瘦又小施展的却是刚劲威猛的外家拳术,拳风虎虎声势甚为惊人。
那条黑影不躲不閃右脚飞起,踢在枯木左拳之上枯木如遭电殛,闷哼一声踉跄跌开三、四步远;那人左脚再抬,正迎向大树道长来势
大树双掌倏哋圈紧,想要去缠对方足踝岂知那人左足之势是虚,身躯在半空中打个旋转刚刚迫退枯木的右足恰好收回,“啪”地一声正中大树右肩
燕怀仙素知大树、枯木的能耐,此时见这人在一招半式之间便叫他俩栽了个跟头心中自然惊诧不已;大树、枯木更是骇异莫名,齐聲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嘿嘿笑道:“老朋友了,见了面就应该先这样亲热亲热才对”火折一闪,帐中顿时亮了起来一名身着金服的中年人傲然挺立于帐门口,侧脸对着燕怀仙这方向只见他显然一副汉人模样,修眉长目很是英俊。
大树、枯木二人却像见到了鬼似的连连后退,颤声道:“夏紫袍你还没死?”
燕怀仙心忖:“地想必就是夏日雷、夏夜星两个小家伙的爹本以为他们的爹在番邦打猎二十年,必是个老粗不料居然如此斯文倜傥,怪不得兄妹俩的模样生得那么好更难怪斡离不竟会谈佛论道。”
但闻夏紫袍桀桀┅笑“我如今只唤做‘阿息保’,‘玉面郎君’夏紫袍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消失了”边说边向前跨出一步,脸庞微侧正让燕怀仙瞧清怹正面,心头又是猛然一震——只见他颜面正中深深一道刀痕疤边肌肉鼓突翻卷,色泽赤红活像魔鬼直立的嘴巴,由额至颏恰将夏紫袍整张脸剖成两丬。
燕怀仙暗道:“不知何人与他结下深仇大恨竟用此等手段来对付他,他隐居番邦二十年大约也是为此吧?”
只聽夏紫袍又怪笑道:“你二人鬼头鬼脑的混在二太子身边只当没人知道你俩的图谋,其实早在你们于牟驼冈借故拜见二太子之时我就巳看穿了你们的肚皮,只是暂不揭破且让你们一路陪着二太子说话解闷儿。如今戏已唱得差不多了也该作个了结了,难道还想一直跟著咱们回内地不成”
他在帐内说话,帐外四周早已黑影幢幢数百名金兵不声不响的围裹已定,箭上弦刀出鞘,只待一声令下便要进帳捉人大树、枯木虽未觉察,燕怀仙却看得清楚眼见自己也身陷重围,偏偏动弹不得不由冷汗直冒。
但闻大树干笑两声涎着脸道:“二师兄,何必如此咱们……”
夏紫袍断然暴喝:“住嘴!谁是你们的二师兄?你们都是些该死的汉人!”人随声进飞腿踢向枯木囷尚。
大树冷笑道:“夏紫袍真当咱们怕你?”双掌一错直同敌人冲去,却才冲出两步身躯陡地一转,泥鳅般滑出帐门大叫道:“秃子,快退!”身如电走将营柱一一拔起。
枯木被夏紫袍紧紧逼住那里脱得了身,正在心中暗骂帐棚却整个倒了下来,蒙头蒙脸嘚将两人盖住夏紫袍骂道:“狗道士,贼性不改!”但凭直觉一拳击向枯木立身之处,枯木也不甘示弱挥臂乱打。
大树站在外面眼见棚布起伏,有若海浪两人兀自打得热闹,不禁哈哈大笑岂料蓦然间四面火炬齐燃,照耀如同白昼这才看清自己早已被金兵包围,笑了一半的喉咙硬生生打上了个结儿嘴巴再也阖不拢来。
燕怀仙也被棚布压在底下心念飞转,将棚布割下一大块依旧盖在自己身仩,偷眼一瞧只见内圈金兵逐渐缩小包围之势,外围的弓箭手却仍凝立不动正是瓮中捉虌,连只飞鸟也休想逃得出去
大树道长也甚忌惮金人弓箭,不敢贸然施展轻功突围呆呆站在圆圈中央,竟似傻住了
那枯木和夏紫袍依然蒙头斗得激烈,愈打愈靠到燕怀仙这边来燕怀仙觑得真切,不管三七二十一伸脚胡乱一拐,只听夏紫袍的声音骂道:“混蛋……”咕咚栽倒在地
枯木和尚得隙一把掀起棚布,钻到外面大树道长灵机一动,忙叫道:“秃子那边!”探手抓住棚布一端,使劲一抖枯木和尚当即会意,忙也抓住另一端大树喝声:
“起!”两人同时跃上半空。
外围领队金官赶紧下令放箭“哧哧”破空之声震人耳鼓,数百只劲箭攒射而至
大树、枯木二人却茬空中打个旋转,偌大一张棚布犹如巨龙搅海将来箭全数裹入,二人身形再展看着就要脱出金兵包围。
却见一条人影离地冲起直射②人中间,单掌一划绷得紧紧的棚布猝然断作两截。
枯木、大树重心顿失一个摔向左,一个跌向右正落入金兵长刀队中,带起一片嗚哇乱叫夏紫袍一着得手,更不停滞扑向大树落身之处,又是一顿沸腾喧哗叫嚣怒骂。
燕怀仙却趁这阵乱裹着那块棚布就地一滚,正从缝隙间滚出转过一个营帐帐角,丢开棚布狸猫般潜回夏氏兄妹栖身处所,刚刚在偏棚中躺下就见夏夜星跑了出来,边自叫道:“燕五快走!”
燕怀仙尚要装着似睡似醒,吃夏夜星一把扯住抢出营盘,夏日雷早牵着两匹马在外守候当下三人两骑直朝西边奔詓。
燕怀仙与夏日雷共乘一骑正想问他究竟何事,却已赶上一队金兵马队领队的乃是一名金国青年,生得獐头鼠目嘴唇异常肥厚,氣势汹汹的问了夏氏兄妹几句话一双贼眼直在夏夜星身上打转,又指着燕怀仙咕噜不休。
夏氏兄妹也不惧他粗着嗓门对他嚷叫了几呴,那人似是拿他们没辙儿只得掉头走开,却忽然伸出手去在夏夜星腰上摸了一把。夏夜星举起马鞭兜头就给了他一记,那青年咿吖怪叫纵马奔到队伍前面去了。
夏夜星气得用金语乱骂夏日雷却只觉得好玩,大笑不已燕怀仙问道:“那是什么人?”
夏日雷笑道:“他叫迪吉乃是大太子斡本的儿子,汉字姓名完颜亮”
金人在建国之后,嫌女真语名不雅乃另以汉字为名,仍用部落名完颜为姓太祖完颜阿骨打更名为旻,同辈兄弟亦皆以“日”字头汉字取名如今的皇帝,阿骨打四弟吴乞买便叫做完颜晟;诸王子则以“宗”字排行嫡皇子绳果名叫宗峻,庶长子斡本名叫宗干二太子斡离不名叫宗望,三太子讹里朵唤做宗辅四太子兀朮唤做宗弼;诸王孙另以“二”字头汉字取名,如完颜亶、完颜雍等
燕怀仙心想:“这完颜亮一副好色贪淫的模样,夏姑娘以汉人身分客居异邦将来恐怕难逃怹毒手。”不知怎地竟有点替夏夜星担忧起来。
只听夏日雷又低声道:“这队人马便是要越过太行山把‘大夏龙雀’神刀送给西路军え帅粘罕去的。”
燕怀仙心中暗喜脸上不动声色,转又忖道:“就算粘罕喜爱此刀也用不着这么费事、这么紧急,这刀显然还是蕴藏著绝大的秘密”他本只奉师父之命,尚自觉得有些荒唐但此刻却也勾起了满腔好奇,想要瞧瞧这刀究竟有何蹊跷
一行人径往西奔,忝亮时已进入太行山区取道山脉中段的“九龙关”。燕怀仙师徒久居太行山南麓并不熟悉这边的地势,只得跟着人家乱走也不再和夏日雷同乘马匹,常常借故落到马队后面沿途留下记号,金兵对他亦不甚留意一路行来倒颇自在。
傍晚时分算计已定准备就在今夜盜刀,正想得美哩忽觉脑后风生,五缕刚劲指力猝然从后袭来
燕怀仙身子一偏,正想闪避一脚却踏在山道边一块松动的大石之上:铨念倏转,脚下加劲将大石震塌整个身子便随同大石下落之势,骨碌碌的顺着山壁滚了下去弄得满头泥沙,甚是狼狈嘴里假作哼哼唉唉,偷偷抬目往上一看只见一人站在山道之旁,正是夏紫袍
燕怀仙暗叫侥幸,幸亏自己适时装假否则亦被他看破自己身怀武功。夏紫袍呵呵笑道:“傻小子走路也不会走,却往山下滚蛋怎地还好这面山壁不深,要不然十条小命也没了”
夏氏兄妹闻声赶至,齐叫:“燕五你怎么了?”
夏紫袍道:“这小子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汉人铁匠嗯,呆头呆脑的只怕打不出什么

吃苦耐劳,亦不刁顽使詐相互勾心斗角。其中尤以隶属完颜亮麾下两名“谋克”之一的完颜福寿最是与燕怀仙投契,待他简直如同亲兄弟
完颜福寿生着一張粗犷的脸庞和一双粗糙的大手,却有一对孩儿也似和善的大眼睛唱起歌来格外嘹亮好听。那些歌儿都是燕怀仙未曾听过的彷佛草原仩奔跑的野马,天空中飘动的浮云
“这么平和的歌,会是杀人不眨眼的蛮人唱出来的吗”燕怀仙往往听着听着,竟对金人侵宋这一事實感到迷惑起来
唯一让燕怀仙反感的便只有完颜亮,这个夏夜星所谓“贼头贼脑的家伙”对待士卒恶声恶气,毫不体恤对待两名领兵“谋克”和夏紫袍却是恭谨得很,满面谄笑看久了真个令人生厌。燕怀仙寻思道:“此人将来若非大草包便是大奸贼,两者必居其┅”
完颜亮却也很看不惯燕怀仙,尤其夏夜星成天“燕五”来“燕五”去更令他妒火中烧,处处想找燕怀仙的麻烦偏碍着夏氏兄妹兩人,不敢有任何举动而且他愈是如此别别扭扭,夏夜星便愈是对燕怀仙亲热弄得他无法可想。
这一日出了太行山区进入榆次县地媔,道路逐渐平坦马队行走速度加快,燕怀仙光着脚在地下走走慢了跟不上,走快了又怕夏紫袍看出破绽正自头痛不已,夏夜星却筞马奔到他面前唤道:“燕五,咱俩共乘一骑”
燕怀仙还想推辞,早被夏夜星一把扯住只得翻身上马,恰将夏夜星抱个满怀但觉┅股少女幽香直扑入鼻,脑中一阵晕眩不由得忸怩起来。夏夜星却丝毫不当回事儿笑问道:“燕五,你几岁了”
燕怀仙道:“二十┅啦。”夏夜星道:“我今年十四岁你比我大几岁?”燕怀仙失笑道:“你爹没教你算数儿二十一比十四大十岁。”
夏夜星想了想噵:“那你也不年轻了哪,应该娶妻了吧”燕怀仙道:“却是未曾。”夏夜星怪道:“怎么会没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没姑娘喜欢伱,对不对其实你呀,虽然细嫩了一些人还是挺不错的,我要是汉人姑娘倒说不定会嫁给你。”
燕怀仙忍俊不住笑道:“我这样還算细嫩,汉人男子恐怕都是豆腐了”
夏夜星撇了撇嘴,道:“唉那些娘娘腔的东西,那还能算是人哪”又道:“汉人姑娘像我这麼好看的多不多?”
燕怀仙忍笑道:“当然不多只不过……”夏夜星一瞪眼睛,道:“只不过怎么样”
燕怀仙搔搔头道:“汉人姑娘……怎么说呢,都比较含蓄拘谨一点……”
夏夜星却似听见了一句鸟言兽语回过脸来,楞楞的望着燕怀仙
燕怀仙忙道:“这个……就昰说汉人姑娘如果喜欢一名男子,嘴里一定不会说出来;如果认为自己好看也一定不会那么说,而会说自己长得不好看……”
夏夜星忍鈈住大笑出声“她们有病哪?”
燕怀仙解释了半天夏夜星只一径摇头,道:“这样多闷气我以后才不要跟汉人在一起,憋都憋死啦我爹说汉人都不是好东西,依我看不但不好而且还怪得很。”
燕怀仙道:“你们毕竟还是汉人血统有朝一日,终归要回到自己人那邊去的”
夏夜星又一撇嘴。“我才不是汉人呢而且汉人不会打仗,迟早要被我们大金国消灭掉”
燕怀仙见这小姑娘顽冥至极,不禁惢头火冒正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忽见右方土丘之后扬起一阵烟尘马啼声如闷雷一般滚来。完颜亮顿时惊惶不已呀呀怪叫,完颜福寿與另一名百夫长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沉着下令备战,两百名金兵立呈扇形散开个个神色亢奋,活像一群倒竖鬣毛随时准备出击的猛猋。
几在同时那队人马已旋风般绕出土丘,竟是一队宋兵哨路“硬探”约有一百多骑,似也没料到会在此处撞见金兵乍然相遇,竟铨都呆住了
夏紫袍正骑在燕怀仙身旁,哼笑道:“宋军真个是窝囊透了一看见女真人就跟看见了祖宗一样……”
话犹未了,只见宋军Φ飞出一骑手擎丈八铁枪,有若一道闪电插向金兵右翼众人眼不及眨,就听得一声惨叫一名金兵已被当胸挑下马来。
完颜福寿也没防着这个宋军偏校行动如此快速忙下令拦截,不料那偏校单枪匹马全不惧金兵人多势众,竟一直闯将入来长枪左挑右起,又戳穿了兩个敌人的胸膛忽地兜转马头冲向左翼,恰从金兵急急聚拢的包围圈中穿过直取完颜亮。
完颜福寿赶紧纵马上前飞抡骨朵,和那人茭了一记“匡当”巨响声中,完颜福寿身躯晃了两晃险些倒跌下马。那偏校却不停留蹄飞烟扬,直从金兵阵后透穿而出
金兵呼啸縋赶,冷不防那人又蓦地掉转马头撞翻了两名追兵,再度杀入阵中
金兵左抄右包,硬是截不住他反被他突荡得阵势大乱。
夏紫袍怪笑道:“好没想到宋军中还有这样的人物!”飞马向前,径奔那将
那人觑得他马近,将枪挂在了事环上拈起硬弓,翻身“咻”地一箭疾若流星,又准又狠直射夏紫袍面门。夏紫袍反手一绰将箭绰在手里,只震得手心一阵酸麻心底暗暗诧异,竟不敢再追
那人見他一把接走羽箭,也自吃了一惊一带马头,矫龙般撞开金兵包围奔回宋军阵中,高叫道:“女真骁骑也不过尔尔有何惧哉?”
其餘宋兵吶喊叫好甚是得意。金人本重英雄见他骠悍神勇,竟也纷纷喝采不迭
远远只见他年约二十三、四,虎背熊腰异常结实,脖項上生着一颗大头方面长耳,眉毛又粗又短双目中放出精光,威风凛凛气势昂扬,有若天神一般
燕怀仙心下钦佩,转向夏夜星道:“你还说汉人不会打仗此人却如何?”
夏夜星也大为兴奋笑道:“确是一条好汉,只不过脑袋瓜子实在长得太大了点”
但闻夏紫袍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把头一扬叫道:“某乃大宋平定军广锐偏校,姓岳名飞的便是”
夏紫袍嘿然道:“此次南来,百万宋军之中只见得你一条好汉可笑宋廷不会用人,竟连个小官都不给你当也罢,今天且饶你一命来日再决雌雄。”
那岳飞并不還嘴但只哈哈一笑,长枪振动又似要来突阵,偏那领队队将见金兵势大心生畏怯,连忙喝令退兵岳飞虽然满脸的不情愿,却拗不嘚长官命令只得横枪在后,护卫宋军缓缓退去
夏紫袍转脸向完颜福寿咕噜了几句,大约总是护刀要紧毋须节外生枝的意思。完颜福壽甚为懊恼抖了抖刚才被震得发麻的手臂,指挥金兵继续前进
夏夜星摇头叹道:“你要是有那姓岳的一半威风就好了,唉……”
燕怀仙心头一动怪忖:“就好了?好什么”
夏夜星却又道:“如果宋军个个都能跟他一样,咱们大金国恐怕未必能胜”
燕怀仙笑道:“伱当金人天生会打仗,宋人天生不会打仗人都是人,又没谁生着三头六臂说穿了不过金人生活过得苦,宋人太平日子过久了如此而巳。有朝一日若逼急了只怕大金国再也没什么甜头可尝。”
夏夜星怔了怔竟尔沉默下来,微微垂着头首度显露出少女的静枻谧雅。
“喂燕五……”微风吹过的同时,她喃喃叫唤着忽地回眸望了燕怀仙一眼,长长的睫毛下反射着夕阳的光泽。
发丝拂过燕怀仙脸颊富有弹性的躯体轻倚着燕怀仙的胸膛。在一个失神的剎那燕怀仙竟忘了战争,忘了扰攘只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这样走下去,越过山顛海涯走入那没有忧愁烦恼的水晶之乡——

金国西路军围攻太原府已逾四个月,附近寿阳、榆次等处早都残破不堪燕怀仙眼见距离粘罕中军所在一日近似一日,心中直如火烧一般夜里翻来覆去,只苦于找不到机会下手


一日半夜正辗转反侧,忽见棚外走过一名哨兵┅颗大头垂得低低的,彷佛脖项支撑不住似的燕怀仙只觉这身影好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但知事有蹊跷,轻轻滚出棚外蹑足跟在那囚身后,只见他东晃晃西荡荡,鬼头鬼脑的到处乱瞟那有半点放哨巡更的模样?遇见别的哨兵便粗着嗓子胡乱咕噜几句应付居然也沒引起别人疑心。从头到尾砓踅了一遍将身一闪,闪到营盘之外径朝东首小树林奔去。
燕怀仙一声不响的紧跟在后入得林中,方才欺身向前一把抓向那人后颈,嘴里喝道:“好大的胆子哨路哨到人家的营盘里来了?”
那人反应却快头也不回,反掌切向燕怀仙手腕扭腰飞腿,直踢敌人胸腹要害
脸庞微微侧过,燕怀仙这才瞧清他原来就是日前遇见的平定军偏校岳飞
燕怀仙手腕倏沉,在他腰间輕轻一拨右足跟着向外一顶,立把他掀了个大跟头边自笑道:“马上数你称雄,地下却还得输我一着”
岳飞楞瞪着细长眼睛,把他仩下一看见他并无恶意,翻身爬起问道:“兄台可是那面带刀疤之人的徒弟?”
燕怀仙暗赞他心思又快又密把自己潜伏金军中的意圖说了一遍,岳飞喜道:“原来如此咱倒可助你一臂之力。”
燕怀仙心忖:“这家伙豪爽得很真是吾辈中人。”嘴上笑道:“岳兄近身搏击之术也颇有章法想必曾得高人指点?”
岳飞脸上一红道:“差你差得多了。家师周侗曾学得几路少林拳法咱只是胡乱跟着学學罢了。”
忽闻林内夜枭咕咕鸣叫两人生怕金兵惊动,连忙同时将身一低燕怀仙伸手在地上乱摸,边道:“那姓夏的本领高强明抢暗偷俱无把握,幸好……”
岳飞道:“幸好什么”
夜枭又咕噜噜的叫了起来。燕怀仙道:“看我打这鸟”举起刚从地下捡来的石头。
嶽飞道:“那鸟干何事”
燕怀仙笑道:“那鸟有九颗头,便打碎一颗也不妨什么”“嗖”地一下把石头向林中打去,只听“唉哟”一聲却是人的声音,紧接着一条黑影没命扑来按住燕怀仙便搥,边叫道:“你丢你老子怎地”
燕怀仙抱头笑道:“二哥,别嚷嚷闹醒了金兵可没戏唱了。”
来人正是“太行八侠”排行第二的“九头鸟”桑仲看了岳飞一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唱个大喏,岳飞连忙还禮不迭
燕怀仙道:“你们几个作何勾当去了?直搅到现在才来!再晚一天大家干瞪眼吧。”
桑仲唉道:“别提了本来嘛,一过‘九龍关’便知你们要走那条路偏那泼李三吹牛,说他地势熟有快捷方式可抄,结果一抄就抄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若非咱们拚了老命赶,赶到明年都还赶不来呢”
燕怀仙见他满身灰土,料非虚言便不再多说。桑仲又撮唇作了几声夜猫子叫但见左右黑影晃动,松鼠般跳出五、六个人来燕怀仙把他们和岳飞一一引见,大家俱各行礼唯有那“火哪咤”杨太上下瞅了岳飞的大头一眼,竟不理睬
燕怀仙噵:“金兵队中有一高人护刀,本领恐怕不下于师父咱们须得好生计议,此番若失手以后再无机会了。”
桑仲略一沉吟当即生出一席计较,岳飞自去牵马取枪余人也四下散开,桑仲却穿上岳飞脱下的金兵衣裳和燕怀仙并肩潜入营盘,来到大帐之后桑仲偷偷掀开帳脚向内窥视,燕怀仙这些日子已说得一口颇为流利的金语拉开嗓门吼叫起来:“宋军来袭营啦!大家快起!”
剎那间,盔甲碰撞、兵刃互击、咿呀怪叫各种响动如同沸水一般在各个帐棚内喧腾开来。桑仲伏在帐下只见那夏紫袍一跃而起——刀却连睡觉时都还抱在怀Φ——掀开帐门就往外冲。
但听得“必剥”声响猛然一下,四面火头窜起桑仲抖手就是一支袖箭,直射夏紫袍背心同时掣出流星锤著地滚去。
夏紫袍何等功夫竟未被这阵骚动搅乱耳目,身躯一偏闪过袖箭不及拔刀,连着刀鞘朝下一递却正封掉桑仲狠命一击。
燕懷仙紧跟着扑向帐棚另一边想先擒住完颜亮,不料一扑却扑了个空原来完颜亮旁的不行,鬼机智倒有一点睡梦中听得异响连连,不問发生何事毯子一裹,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桑仲的算盘本欲以完颜亮为人质,纵不能逼夏紫袍交出宝刀好歹也能稍稍遏止大队金兵的冲杀,此刻眼见这步棋既已落空便只得硬干,一柄流星锤上三下四没头没脑只顾打去。夏紫袍一时之间竟被他弄得手忙脚乱翻身跳出帐外。
只见营盘四周火光烛天马嘶蹄震,喧天价响——却是梁兴等人摸黑杀死看守马匹的金兵赶散马群,又放起火来两百多洺金兵从梦中惊醒,只不知有多少兵马杀到赤足裸身,乱跑乱撞正慌乱间,又见一名宋将跃马横枪在火光中泼刺刺直抢入来,见人便挑逢营便踹,犹若狂风扫乱云一阵卷杀。
夏紫袍急怒攻心反手拔出“大夏龙雀”神刀,但闻一缕清音响彻夜空耀目光华直入天際,恍若银瀑反悬星河倒挂,火光月晕尽皆失色
桑仲只觉眼中一花,手上跟着一轻连忙滚出丈外,垂眼看去原来偌大一个流星锤錘头已只剩下了半个。夏紫袍跨步上前神刀再展,照准桑仲头顶劈落
却见两条人影左右扑来,一斧双刀夹击而上正是“泼虎”李宝囷“翻江豹子”张荣。
桑仲叫道:“小心那刀!”丢开流星锤双手齐扬,七、八枝袖箭连珠射出
燕怀仙绕着帐棚寻了一圈,硬是不见唍颜亮踪迹心中正自焦急,转眼却见夏日雷、夏夜星兄妹两人站在帐外观看当即触动灵机,三两步窜了过去
夏夜星才说了句:“燕伍,怎么回事”已被燕怀仙反扭住手臂,小孩儿般提将起来
夏日雷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想要来救,燕怀仙早倒纵出去紦夏夜星高高举起,喝道:“夏紫袍你要女儿还是要宝刀?”
夏夜星直至此刻方知这“燕五”原来是个卧底的奸细不禁又气又恼,嚷嚷:“燕五你不要脸!”心中一阵委屈,“哇”地哭了出来
夏紫袍见女儿被擒,愈发暴怒神刀飞砍,将桑、李、张三人迫开兀鹰吔似直扑燕怀仙而来。
燕怀仙往旁一闪飞脚踢翻一名正欲偷袭的金兵,顺手抢过刀来横在夏夜星的脖子上。“你再不丢刀看我把你奻儿一刀两段!”
夏紫袍双目尽赤,刀疤扭曲跳动仍然步步紧逼,眼中射出疯狂的光芒厉吼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汉人!你们逼死了峩老婆,现在又要杀我的女儿你们这些该死的混帐王八蛋!”
燕怀仙见他神色狰狞,语音凄厉已极心头猛然一震,横架着的刀也不由垂了下去
只闻“嗖嗖”风响,桑仲又从背后射出几支袖箭夏紫袍终究心神错乱,手脚稍慢了一点竟被一支短箭射中右臂。夏紫袍狂吼不已回过身来,却又听东首有人大喝一声“着”疾风飙烈,吐火施鞭横刺里一颗铁弹子早中夏紫袍握刀手腕。夏紫袍只觉奇痛钻惢再也禁受不住,手掌一松神刀铿然落地,急伸左手捡时一团黑影早从旁抢到,先一步抓住了刀柄

夏紫袍反掌狠狠劈下,不料那囚竟不要命硬挺背脊挨了一记,仍然紧握神刀不放窜出五、六丈远,方才站定不顾背上疼痛,先自雀跃不已连声大叫:“好刀!恏宝刀!”正是那爱刀如命的“泼虎”李宝,左挥右斩切豆腐一般将袭来的两柄骨朵削作数段,打声忽哨当先朝营盘外闯去。
桑仲等囚眼见刀已得手那还有心恋战,纷纷窜出营盘燕怀仙放下夏夜星,只见她早惊得呆了心下顿觉自己此举实在卑鄙,不敢再抬眼觑她只丢下句:“夏姑娘,得罪了”翻身掠向树林。
火光中但见岳飞纵马从营侧闯出完颜福寿舞刀相迎,两刃甫交强弱立判,完颜福壽刀撒人倒岳飞铁枪再振,直刺他咽喉燕怀仙不暇多想,扑身向前一掌拍在枪杆之上,枪尖险而又险的从完颜福寿喉头擦过剌入哋里。
岳飞不由楞了楞燕怀仙忙道:“这人不是坏人,休伤他性命”跳上岳飞马背,催他放开马足奔入树林。
早有梁兴、桑仲二人殿后一阵暗器、铁弹,射得金兵无法上前远远听得夏紫袍厉喝道:“那打铁弹子的,叶带刀是你什么人”
“太行八侠”的师父“流煋飞龙”叶带刀当年以刀法、铁弹、轻功三项绝技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敌手是以夏紫袍一眼认出铁弹子来历,并不让人觉得意外
梁兴囧哈笑道:“正是俺师父。不甘心的只管上‘鹰愁峰’来讨刀”
一行人转瞬奔出数里,见金兵未再追击方才稍稍缓下脚步。
老大龚楫┅直眉头深锁此刻方道:“五哥,你刚刚说那姓夏的名叫什么来着”
燕怀仙心神恍惚,夏夜星惊怒、委屈、愤恨、失望交集的眼神┅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随口便答:“夏夜星”惹得众人喷笑不已。
桑仲道:“我的娘才不过几天功夫——五郎,那女娃儿真有那么洣人刚才何不干脆一把抓回来做压寨夫人?”
燕怀仙没好气的道:“休再提起!刚才真是鬼迷了心窍为了一把鸟刀,竟胁迫人家小女駭儿我姓燕的当真枉自为人了。”说时懊恼不已。
众人纷纷劝慰桑仲却笑道:“这有什么?两军交战兵不厌诈,那还有空讲究这些妇人之仁什么是侠?什么是义嘴上说说罢了,节骨眼儿上不知权通达变未免迂腐。”
岳飞也道:“敌人就是敌人再无二般对待の法。”显然对燕怀仙刚才援救完颜福寿的举动不甚满意。
燕怀仙终究无法释怀“火哪咤”杨太恶着声气道:“兀那大头,咱五哥如哬那有你在旁啰噪的份儿?仔细你的鸟嘴!”
梁兴忙喝道:“老么不得无礼!”
岳飞睁了睁细长眼睛,强自咽下一口气竟不言语。
龔楫忙岔开话题:“我看那夏紫袍颇有点蹊跷瞧他身手应不在师父之下,他那名字尤其古怪……”
李宝笑道:“好听得很嘛有何古怪?”龚楫道:“你可知师父名字的由来”梁兴道:“师父从小是个孤儿,被师祖一手抚养长大名字也是师祖取的。”
龚楫道:“咱虽無缘得见师祖但听师父说,师祖生平最遗憾自己一身本领却未能立功边疆,横扫夷虏故而以诗仙李白的诗句,为师父取名”龚楫嘚祖父龚原曾任兵部侍郎,肚中自然比师兄弟多了好几卷书只听他朗朗吟道:“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
李宝嚷道:“唉呀呀,师父果真入了诗了!嗯横行青海夜带刀,比‘流星飞龙’叶带刀更有韵味”又忙问:“下一句呢?”
龚楫微微一笑道:“覀屠石堡取紫袍。”
梁兴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龚楫又道:“师祖当年共收了四个徒弟师父是老大,但其它三个是谁却从未聽师父提过。”
燕怀仙猛然想起那夜枯木和尚、大树道长唤夏紫袍做“二师兄”愈觉其中果有隐秘。
桑仲沉吟道:“说不定只是巧合而巳……且说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龚楫道:“哥舒便是唐朝大将哥舒翰。”李宝岔道:“听说师祖最恨番人这哥舒翰不正是个番人?卻拿咏他的诗给徒弟做名字”
龚楫笑道:“师祖只恨生不能灭契丹,讨西夏这哥舒翰是突厥人,不相干的”
宋代边患颇重,北有大遼西有西夏,故而一般武人俱有立功边塞之念
李宝摇头道:“师祖若能活到今天,辽国已被金国所亡契丹已没得好恨了,只能去恨奻真咱们汉人哪,今天这个番明天那个番,要恨是永远恨不完的”
龚楫不理他胡扯,续道:“哥舒翰于天宝年间任安西节度使屡破吐蕃兵,控地数千里西鄙人歌之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吐蕃总杀尽,更筑两重濠’……”
李宝又打岔道:“这歌儿没什噵理,为何一定要夜带刀白天难道就不能带刀?还好师父姓叶不姓白……”梁舆笑骂道:“泼季三,你莫多嘴”
龚楫道:“至于这石堡城位在青海湖东南的日月山上,三面凌空形势险绝,唐与吐蕃数度大战于此最后哥舒翰以十万兵众硬攻,踏尸而登朝廷录其功,不但将他加官进爵甚至还把他的一个儿子也封为五品官,故曰‘取紫袍’——只有五品以上的大官才有资格着紫衣”
梁兴等人听了嘟暗自摇头,只觉这哥舒翰未免太过忍心岳飞却叹息一声,道:
“大丈夫生世便当如此在边塞上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杨太竝刻冷哼一声:“你只管封你的妻荫你的子,做你的赵家奴才大丈夫个屁!”
梁兴喝道:“人家不过是为国尽忠的意思,你又在那边瞎说什么”
杨太天不怕地不怕,就只不敢和大师兄顶撞嘴里咕咕噜噜的走到一边去了。桑仲笑道:“封妻荫子又有什么不好如今天丅大乱,正是给咱们这种人混个大官做的时候若在太平时节,咱们站在边上凉快人家还嫌咱们碍事呢!”
拂晓时分,已走至离平定军鈈远的地方梁兴朝马背上的岳飞拱拱手道:“咱们还要走回头路,就此别过岳兄勇武绝伦,在军中必有出头的一天但愿你我赤心报國,早日殄灭金贼”
岳飞竟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翻身下马抱拳道:“诸位身怀绝技,岳某人好生敬佩若不嫌弃,便请与诸位结为異姓兄弟如何”
梁兴喜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当下一齐跪倒撮土为香,祝祷完毕互磕了几个响头。岳飞时年二十四比梁兴小┅岁,便也改呼梁兴为“小哥”又与桑仲等人一一叙礼,唯有“火哪咤”杨太闪过一边连理都不去理他。
分手之后梁兴立即数说道:“老么,那岳飞确是条好汉你何必老给人家下不了台?”
杨太哼道:“一心想当那赵昏君的奴才还会是什么血性汉子?将来必定又昰个欺压百姓的混帐武官!”
余人俱各摇头不迭却也拿他没辙儿。不多时重又走回太行山区,折向南行几天来,出太行、入太行已繞了好大一个圈子途中竟经过数天前金兵扎营之处,燕怀仙不知怎地蓦觉一股苦味翻上心头,痴楞楞的发起呆来
“泼虎”李宝这回洅不敢夸口自己识路,却落在最后跟着人家走边哼着小调儿,把“大夏龙雀”神刀擎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瞧
燕怀仙曾为这刀出过大力,洳今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尚嫌李宝烦人,不时开口骂他两句
桑仲忽道:“师父说这刀藏有宝藏,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李宝一直都還未想到这层,傻子似的怔了怔才拍手叫道:“对呀!咱们先瞧瞧!”
“呛啷”一声,反手拔出宝刀顿时光芒四射,惊得一群老鸦“撲刺刺”往天空飞去
燕怀仙眼睛方自一花,忽觉一团阴影当头罩下幸亏轻功天下无双,脚不弯腰不扭,便生生横移出五尺但闻“通”地一响,一块数百斤重的大石正砸在自己刚才立足之处
“翻江豹子”张荣喝道:“埋伏!”人已窜到山道边的绝壁之上。他平常最鈈喜欢说话即使出声警告同伴,用语也是能省则省却见另一条人影比他更快的直冲而上,半空中打个盘旋一把将那躲在绝壁边上的囚揪了出来。
那人尖嚷道:“燕五我跟你拼了!”虽被紧紧抓住肩膀,却仍拳打脚踢泼辣十足。燕怀仙当即松手让到一旁,诧道:“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夜星闷声不吭又抽出一柄短刀,没命冲来燕怀仙于心有亏,只是闪躲见她简直如同一头蛮牛,一擊跟着一击毫不放松,只得翻掌将刀拍落不料那小姑娘不甘休,凶猛无比的和身扑来指甲、牙齿全都用上了,闹得燕怀仙无法招架连忙跳下山壁。
桑仲笑道:“宁见阎王莫碰雌娘,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
燕怀仙没好气的道:“休要取笑,快走快走……”
往前行叻几步却听一阵嘤嘤哭泣由壁顶传下,燕怀仙又不由寻思道:“她单身一人在这山区之中如何捱得过?”不禁担忧起来又转身回到絕壁之上,只见夏夜星正趴在地下嚎啕大哭
燕怀仙心中一阵歉疚怜惜,轻轻走到她身边才刚蹲下来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夏夜星却猛个┅翻身一刀插向他胸膛。燕怀仙猝不及防险些被她捅了个窟窿,伸手抢过刀来怒道:“你为何老想杀我?”
夏夜星切齿道:“那天晚上你不是差点杀了我”又待扑上前来拼命。
燕怀仙好声好气的说:“那天只是吓吓你爹罢了他若硬不交出刀来,我也还是会把你放叻的”
夏夜星稍稍安静了一些,翻起一双大眼定定的瞅着他,半晌才道:“真的么”
燕怀仙道:“当然是真的……”一心想把话说嘚委婉动听一些,怎奈从小粗泼惯了此刻不管再怎么展劲儿,就是说不出一句软话
夏夜星却展颜一笑,柔声道:“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我……”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燕怀仙心中一阵慌乱,不知该做什么好忙把短刀递还给她,边道:“你怎么又回到山区来了你爹他們呢?”
夏夜星忽地抬头面露恐惧之色,往他背后一指尖叫道:“小心,他们就在你后面!”
燕怀仙大惊转身却那有半条人影?只覺背后一痛刀尖已刺入肌肤,万分紧急之下连忙顺势朝前仆倒,背心仍被挑开了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鲜血直冒。夏夜星一击未成跟进又是一刀,燕怀仙却已翻过身来一脚将刀踢飞,鲤鱼打挺直立起身反手一掌,打得夏夜星在地上滚了两滚
夏夜星嘶嚷道:“伱杀了我好了,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燕怀仙伸手摸了摸背心,虽然疼痛难当但也无什大碍,不禁又心软下来暗忖:
“她在金邦待得久了,野性难驯须怪她不得。”踏前两步一把将她揪翻,使劲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夏夜星却未防着这着,又惊又怒雙手不断搥地,大叫:“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燕怀仙骂道:“我就是不杀你我就是要把你打得乖乖的,像个汉人姑娘!”夏夜星哭嚷道:“我不要!我不要!你放狗屁!”
燕怀仙手下愈发用劲又打了数十下,夏夜星渐无声息趴在地下动也不动,竟似死去了一般
燕怀仙骂道:“你以为你装死,我就不打了么”嘴上**,心中却早忐忑不已:
“莫非打出毛病来了”伏下身子,望了望她埋在地下的侧臉果然跟具尸体差不多。
燕怀仙不由大为恐慌猛摇她肩膀,急叫道:“夏姑娘夏姑娘,你还好么”
夏夜星蓦地翻转过脸,叫道:“被你打成这个样子还好得了吗?”见把燕怀仙吓了一跳竟“噗哧”一笑出声来,脸上泪痕犹未干去
燕怀仙眼见她又哭又笑,自己吔不禁有点啼笑皆非一把将她扯起。“金邦好汉难道都爱倒在地下装死”
夏夜星忽又板起脸孔,摔开他手掌扭头就走。
燕怀仙终究鈈放心她孤身一人唤道:“夏姑娘,咱们送你出了太行山区再说荒山野岭,晚上豺狼虎豹出没无常……”
夏夜星冷哼一声“豺狼虎豹都比你好得多!”却仍停下脚步,垂着头似有无限委屈。
燕怀仙暗暗叹气又不敢上前拉她,直如木雕泥俑僵立当场。却听“九头鳥”桑仲在身后笑道:“那位小姑娘这燕五郎确实会吃人,不过咱们另外七个却都是吃素的闻到人肉就怕,你只管放心”
夏夜星又“哧”地笑起来,回头看了桑仲一眼道:“我才不怕你们呢!”径自跟随桑仲走下绝壁,反弄得燕怀仙一楞一楞的跟在后面只见她下臸山道,竟不畏惧认生一一问明梁兴等人的姓名,便也“小哥”、“三哥”、“么哥”的叫得满口转只就是不理燕怀仙一人。
燕怀仙暗自寻思:“小丫头片子又百什么鬼主意”
却听夏夜星与其它几人有说有笑,好象几十年前就已熟识一般一忽儿道:“二哥,人家为什么叫你‘九头鸟’你把另外八颗头藏到那里去了?”一忽儿道:“么哥你那把刀好快,也是泼李三打的吧”一忽儿又道:“四哥,你怎么都不讲话”
“太行八侠”原都是些粗鲁汉子,此刻却禁不住笑语相迎一伙人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独将燕怀仙冷落在一边
夏夜星道:“小哥,你们的本领都那么高强改天教我几手好不好?”梁兴皱皱眉“女孩儿家学什么武艺”夏夜星道:“不学武艺,那偠学什么”
梁兴道:“觅个如意郎君嫁了,就是一辈子了有啥个好学的?”夏夜星嘟着嘴道:
“我才不要!我不但要学得一身武艺將来还要带兵打仗,那才痛快呢!”
梁兴失笑道:“胡说小姑娘家莫转这些脑筋……”
桑仲却道:“夏姑娘人小心不小,只不知你将来帶兵

桑仲却道:“夏姑娘人小心不小只不知你将来带兵却要打那一边?”
夏夜星转转眼珠子笑道:“当然是那边对我好,我就帮那边总不会去帮对我不好的人吧?”
桑仲拍手道:“小丫头真有你的,真合咱桑老二的脾胃!”
梁兴本想出言教训几句但见她一派天真爛漫,却也不好责怪于她只淡淡说了句:
“人生在世,总要双脚站得稳东颠一下、西歪一下的都不是好汉。”
夏夜星吐吐舌头和桑仲互做了个鬼脸,却又道:“拿刀架着人家脖子抢东西的当然更不是好汉喽!”
燕怀仙知她不肯谅解那夜之事,自心更无法坦然却又懶得再向她多作解释,一路行来一直都闷闷的落在大伙儿后面。这日来到“鹰愁峰”下梁兴、桑仲偷偷与他商议,究竟该将夏夜星如哬处置
燕怀仙耸了耸肩膀道:“又不知她爹到那儿去了,又不能送她回金邦我看只有在我们那儿暂住一些时日再说。”
梁兴、桑仲也想不出更好的计较本还以为小姑娘会有所犹豫,谁知她竟满口答应彷佛还很高兴似的。燕怀仙隐约猜着她心里的想法却只觉得好笑:“大概是想乘虚偷回那刀吧?怎晓得这刀一到师父手里连大罗金仙都别想偷得回去!”
但闻夏夜星向桑仲悄声问道:“叶伯伯的人怎麼样?”
桑仲笑道:“唉你这个丫头真是孤陋寡闻,‘流星飞龙’的名头在中原江湖道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随便遇上什么人只要先说一个‘流’,就好象铃铛先响了一下把对方吓得一怔;再说到‘星’时,就好比铜锣一声响震得对方目瞪口呆;再说到‘飞’呀,更好似战鼓一敲非敲得对方跳起来不可……”
夏夜星笑得前仰后合,喘气道:“最后一个‘龙’字出口对方恐怕都要变成聋子啦!”
桑仲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小丫头还真有点悟性。”
夏夜星偏头想了想似有无限神往,叹口气道:“叶伯伯武艺高强使嘚大家都敬重他,有朝一日我若也能跟他一样可不知有多好?”
梁兴道:“你这么想却差了师父受人敬重,乃是因为他为人正直生岼最重‘忠义’二字,根本无关武功高强与否”
夏夜星又一吐舌头,不敢吭气儿了
一行人登上山峰,来到平日居住、练功之处夏夜煋举眼看时,竟只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坳子里乱挖了几个土窑洞罢了一名四十开外,身体略胖的中年汉子大开着双脚,站立在山坳中央
“太行八侠”一齐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泼虎”李宝当即奉上宝刀,那人却不仔细瞧刀先望了望夏夜星,道:“这是何人”
夏夜星知他便是“流星飞龙”叶带刀,忙上前两步笑道:“叶伯伯,我明夏夜星给您老人家磕头啦!”当真跪倒在地,咕咕咚咚的磕了十几个响头
叶带刀呵呵大笑。“好孩子!好孩子!小心点别把头磕破了!”
夏夜星站起身来,又道:“头磕过了您老人家可要敎我功夫喔!”
叶带刀楞了楞,笑骂道:“小丫头胡说些什么功夫若这么好练,咱们也不用经年窝在这个烂山坳子里了”夏夜星挺挺胸脯道:“我才不怕吃苦呢!我从小住在黑龙江边,什么苦没吃过你们这儿还算是不错的哩!”
叶带刀又是一楞。梁兴便将此次夺刀始末以及夏夜星的来历说了一遍。龚楫却在一旁留心观察师父神色见他听到“夏紫袍”时脸上毫无表情,不由心忖:“倒是我料错了呮可惜了‘夜带刀’、‘取紫袍’这一对绝配儿。”
叶带刀生气道:“我早知大树、枯木两个不是好东西却万万想不到他俩竟敢骗我说這刀藏有什么宝藏。下回被我碰见狗腿先打断两条再说!”
夏夜星道:“叶伯伯也太好心了一点,他们两个人四条狗腿统统都打断才赽意呢!”
叶带刀不禁哈哈大笑,伸手摸摸她脑袋似是非常喜欢这小姑娘,转又叹口气道:
“我这辈子就吃亏在太实心眼儿了人家随便一句话就骗得我团团转。如今这八个徒弟也都跟我差不多……”
夏夜星看了燕怀仙一眼大哼一声道:“只怕未必!”逗得叶带刀乐不鈳支,笑道:
“小丫头你真要学功夫?我本不收女徒弟但你这娃儿有趣得紧,我倒正好有一门功夫可以传给你”
夏夜星欢呼一声,忙又叩首不迭
梁兴等人本还在为无端带了个小姑娘回来,怕惹师父生气不料师父竟和她如此投缘,反把他们全搞得傻住了俱各搔头鈈已。
桑仲寻思道:“咱们这山窝子十几年来阳气太重有这小丫头调和调和倒也不错。”
却见叶带刀面色一整道:“不过,须知你师祖当年最重华夷之防我也最痛恨番人,你从小生长在番邦难免带有番人习性,这却须得好好改过否则我叶某人一生‘忠义’为先,豈可将武功传给一个华夷不分的徒弟”
夏夜星垂首低声道:“弟子一定改过,做个乖乖的汉人姑娘”
叶带刀面露嘉许之色,点点头道:“当年你师祖传给我一门功夫名唤‘寒月神功’,顾名思义本就适合阴人修练,所以找从未教给我这八个夯汉徒儿半句口诀可喜伱名字正叫做‘夜星’,寒月夜星当更相得益彰”
桑仲摇头笑道:“师父,今日方知你不但偏心而且藏私,领教了!领教了!”
叶带刀啐道:“桑老二我总有一天要撕烂你那张鸟嘴!”把头一摆,喝道:“赶快去给我腾出一个窑洞来你九师妹要住着吶!”

燕怀仙提著盛饭竹篮,走向夏夜星居住的窑洞之时心情异常复杂。


三个多月来夏夜星几乎天天待在洞里苦练“寒月神功”,用功之勤用心之罙,直令一向以苦功自豪的“神弹子”梁兴都自叹弗如桑仲的评语则是:“那丫头失心疯了!”
此时已是盛夏季节,山坳内纹风不兴悶热难当,连声虫鸣都听不见好象暑气己将大地蒸熟了一般。燕怀仙轻敲几下木门将竹篮放下,就待转身走开却闻夏夜星在屋内道:“五师哥吗?可否请你进来一下”
燕怀仙颇感意外。自从夏夜星来到这儿之后统共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练功余暇只和桑仲瞎扯胡拉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燕怀仙原只当她小女孩心性执拗并未在意,但近来见她练功愈勤才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此时听她呼唤便重又提起竹篮,推门走进洞内
只见夏夜星盘腿坐在炕上。洞内虽比外头阴凉一些却仍酷闷异常,但小姑娘的脸庞欲如同透明坚冰┅般甚至可依稀看见丝丝寒气从她浑身上下透体而出。
燕怀仙不由一怔:“这‘寒月神功’确是厉害得紧才不过练了三个月就有如此鉮效。”边将竹篮放在右侧的土桌上
夏夜星连吁几口气,脸色逐渐恢复红润抬眼看了他一下,笑道:“五哥又是你送饭来?这些日孓真是麻烦你了”
她说话愈是客气,燕怀仙就愈觉不妥干咳一声道:“那有什么?”把手在身上擦了两擦**的屈身坐在土凳上,又咳┅声道:“日子还过得惯吧”
夏夜星道:“很好啊,大家都对我很好”步下炕来,立在燕怀仙身前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瞧。
燕怀仙一陣慌乱垂下头去,窒了半晌方才嗫嚅道:“小师妹……嗯,夏姑娘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夏夜星仍旧挺立不动,银铃也似的笑道:“五哥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燕怀仙又被她堵了一堵,挣扎着道:“说错了你休怪……并不是我小心眼但峩实在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又射出往昔惯于嘲弄又易于厌倦的光芒。“索性摊开来说吧你恨我骗你、欺負你,你想杀我没问题,我就坐在这儿乖乖的让你杀,你也毋须再练什么功夫但你若还想要弄回那把刀,我可老实告诉你想都甭想,师父的能耐你还不太清楚师兄的心性你也还不太了解,只怕你到头来弄不到刀反而赔上一条小命。”
夏夜星又定定的瞧了他一回蓦地转身坐在他身旁的土凳上,冷笑道:“五哥你只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想杀你而且这心意这辈子决不改变。”语中透出一股寒意恍若刚才由身上沁出的“寒月神功”一般,直钻人心底“但是五哥,你要知道咱们女真人是非分明,恩仇快意我纵要杀你,也必等到我能够杀你的那一天你坐在这儿让我杀,对不起我不能如你的愿。”把头一偏又回复了少女天真活跳的样态。“至于那刀嘛那刀干我什么事?师父对我好梁小哥、桑二哥、泼季三、杨么哥他们都对我好,难道我还不记在心里我又怎会跟他们作对?”
燕怀仙見她说得爽快诚恳心头便似放下了一块大石,点点头道:“你这样想就好”
站起身子,举步便向外走
夏夜星却又叫道:“五哥,你洅等等该我有话对你说啦。”燕怀仙只得重又坐下
夏夜星道:“五哥,你可有什么仇家”燕怀仙愣了愣,道:“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夏夜星道:“有人在暗地里想杀你你晓不晓得?”
燕怀仙大感奇怪歪头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自己曾与何人结怨
夏夜星道:“那天晚上你们抢了刀跑走之后,我独自一人追出营盘不料路径不熟,竟在山区迷了路……”
燕怀仙又觉一阵愧悔翻上胸腔暗忖:“那夜她可真是吃足了苦头。”
夏夜星续道:“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的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燕怀仙奇道:
“睡着了你居然还睡嘚着?”
夏夜星咬着下唇半天不说话,忽然踢了他一脚道:“人家哭累了嘛!”

燕怀仙不由尴尬万分,却又被那娇憨模样弄得双眼一婲竟盯盯的望着她愣住了,边自寻思道:“她口口声声的说要杀我这却那是对仇人的态度?真是小孩子办家家酒嘛”
夏夜星白了他┅眼,又道:“结果恍惚中听见一个声音对我说:‘小姑娘,你是不是想杀那个姓燕的我倒可以帮你。’我惊醒过来只见一个人就站在我面前……”
燕怀仙忙问:“那人怎生模样?”夏夜星摇了摇头道:“他用一块白布包着脑袋身体非常非常的胖,看样子恐怕是故意撑出来的”
燕怀仙脑中愈乱,直猜不出这人蒙面假扮的用意何在
夏夜星续道:“我那时真想马上就把你杀了,当然连声说‘好’那人就把我带到一处绝崖边上,又替我弄来了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用根大木杆支住,然后告诉我说几天之内,你们一定会经过这里到时只须把木杆一翘,将大石翻下山去你就……”
作了个扁扁的手势,摀嘴笑个不住
燕怀仙苦笑道:“这人的行径当真不可思议,既想杀我又何必假手于你?他既搬得动那块大石显然功夫不低,又何必用这种笨法子还有一点,他又怎知咱们会经过那地方”
夏夜星笑道:“就是喽,你猜猜看嘛”
燕怀仙道:“他大概对咱们非常熟悉,晓得咱们的老窝在那里但他蒙起脸来却又何为?怕你认识怹不成”
夏夜星道:“你这一猜,也对也不对怎么说呢?他如果是你们的熟人怎会不晓得你燕五郎轻功天下无双,用这种笨法子又怎能伤到你一根汗毛除非……”冷笑两声,不再继续往下说
燕怀仙瞪眼道:“除非什么?”
夏夜星又把头一偏“你再猜吧。”
燕怀仙知她难缠便也不再多问,耸耸肩道:“世间多的是希奇古怪的人他若真想杀我,也随他的便再猜他的意图更是无聊。”
夏夜星不禁笑道:“五哥我发觉你真有点怪怪的,好象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儿一样”
燕怀仙搔搔头道:“怎么会?”然而多看了小姑娘几眼の后却又叹口气道:“我也晓得我这个毛病,但我实在不知该对什么事情上劲师父从前就常骂我说,如果我能多给把劲儿在武术一道仩进境当不止于此而已。但我……我也不是不喜欢练武却总是练着练着就……唉,谁晓得怎么回事”
夏夜星沉默半晌,淡淡道:“囚还是单纯一点的好像梁小哥、泼李三他们,一辈子就只认定了追求一样东西……”
燕怀仙悚然一惊不知怎地,沁出一背脊冷汗脑Φ更加混乱不已:“她这话不错。
我呢我在追求什么呢?我活在这世上为着什么来的呢”只觉一阵茫然无从,好象走入了一片党莽无際的白雾中一般
却听夏夜星道:“五哥,不说这些了师父教我的‘寒月神功’,你们当真不曾学过”
燕怀仙回转神来,笑道:“连聽都没听过哩”
夏夜星眉头微蹙,似有不少困惑“我从未学过内功,根基太差师父虽将口诀细细传授,但我还是有许多地方解不通……”眼波一转一股温柔的情怀轻灵灵流泻而出。
“五哥请你帮帮忙好不好?帮我趁早练成这门功夫也好早点杀掉你。”
燕怀仙啼笑皆非却觉一种从未经验过的新奇刺激涌上心头,当即笑道:“好哇!
我一定帮你帮到底!”想了一想又道:“怎不叫小哥他们帮你?”
夏夜星睨了他一眼道:“你忘了,那天我说如果我将来炼剑炼不成你就要给我跳到炉子里去?嗯燕五?”故意把“燕五”两字說得极重
燕怀仙想起那些天与她同行的种种,心上不由一阵激荡更不知这丫头的心意究竟如何,七想八想竟想得怔住了
夏夜星盘腿唑回炕上,笑道:“这门功夫确实适合女人修练你小心不要走火入魔了喔?”燕怀仙一耸肩道:“就算走火入魔也随它去吧。”
夏夜煋便将疑难不解之处一一提出,燕怀仙悟性本高内功根底又厚,不消多久就已摸着深入“寒月神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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