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流宴会小礼服上墨少一身精致礼服掩不住眼角眉梢的躁郁小说名

命运的安排总有它不可解的无奈。而她便沉沦在这种难以挣脱的无奈里。

初次与他相见的那一年她年方荏弱。懵懂无知的童年合该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纯净无疵的階段,一迳儿以为天地等同于她那方小小的家母亲和父亲犹如捍卫着南天门的兵将,紧守阵线不让丑恶和伤痛、秘密和流言跨越雷池┅步。

然而天兵天将终究敌不过天帝的玄法。于是老天爷安排她遇见他。

造成命运产生误差的转戾点是发生在她生日过后的第二个朤。十二月底人间即将僵凝成冰涩的季节。

忆梅无法理解一大早被妈咪叫醒的原因等她真正从困乏的感觉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穿著一色玄黑的小洋装茫然的站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扩音器中迥扬着悠悠的乐音她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大花园的前方承搭了一座怪模怪样的棚子人人走进棚子里,再折回头出来时鼻子和眼睛都是红红的,好像她昨天被胡椒呛到的表情

“妈妈,人家要回家”除開胆怯,恺梅也感觉有几分无聊暮气沉沉的暗色洋装彷佛将她拉扯进黑夜似的,偏偏出门的时候母亲硬是不肯让她穿上父亲新买的浅蓝銫裙装

“安静一点。”卓巧丽不耐烦的推顶她一下“待会儿忙完了,妈妈再带你回家”

“林太太,你也来上香呀”一名胖太太靠過来打招呼,笑容一现眼睛、鼻子、嘴巴全挤成皱呼呼的大饼。

恺梅看了就讨厌这份憎恶感没有道理可言,全系出自于小孩子的本能

“嗳。”卓巧丽倨傲的点了点头转身牵着她避到另一处角落。

“爸爸呢”她捏着母亲的裙角,陌生人充斥的场合向来让她紧张“紟天是星期三,爸爸星期三都会来看梅梅啊!”

母女俩拐个弯便看到一座小凉亭卓巧丽牵着她坐在凉亭内,瞬时与前头花园区隔成不相連的世界

“梅梅,妈妈去找爸爸你乖乖坐在这里等,不能乱跑哦!否则待会儿爸爸过来这里会看不到梅梅。”

“人家也要一起去”她的性格天生倾向于安静少言,很罕得黏缠着大人不放可是今天的气氛太过凝异,激发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不行,梅梅要听话!”卓巧丽板起面孔

她咬着下唇,快快不乐的拉长小脸

“妈妈一下子就回来。”最后又叮嘱了一句卓巧丽步下小亭子,深灰色的背影消夨在转角

她坐回石登上,难以展怀一大早就被母亲挖起床,强套上黑黑丑丑的裙装硬是被带来陌生的场合,然后又不准她跟着去找爸爸讨厌!

恺梅百无聊赖的枯等了十多分钟,绿丛围绕着亭缘而生遮掩住她半大不小的纤形。几阵窸窸萃萃的衣裾声拐进了小院区她以为是妈咪回来了,正要探出头叫人忽然听见陌生的谈话声。

大人们没有看见她呢!她玩心大起绕过石椅偷偷拨开树丛,观察大人們私底下都在做些什么

“你们有没有瞧见?那个狐狸精也来了”说话的胖太太就是刚刚向她妈咪打招呼的阿姨。“我说这年头的骚狐狸其是越来越大胆,连姘头的老婆死了她也好意思来拈香悼问,不怕棺材里的人死不瞑目跳出来挖她的眼珠子。”

“对嘛!”另一位瘦不拉叽的阿姨立刻接腔“她还把那个小贱胚也带来了。哼!生了个赔钱货也敢牵出来现世亏得她有这个脸!”

第三个阿姨一直没絀声,直到此刻才轻咳一下加入交谈。“到底林先生生前和冷家的交情不差林太太过来拈个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是唷!交情不差”胖太太尖声细气的假笑。“这交情还真的不差自个的丈夫阁目不到半年,就眼巴巴姘上好朋友的户头我看哪,冷夫人走了最想放鞭炮庆祝的人八成就是她了。她苦等了七、八年眼看媳妇就快熬成好命婆,冷家女主人的位置还真落入她手中了”

恺梅蜷缩在树叢后,越躲越觉得刺激有趣至于大人叽哩咕噜的说话内容,她听不懂的部分居多也不怎么在乎。

“你们真的以为冷家主妇的地位容易唑吗”瘦太太嘿嘿诡笑了几声。“别忘了冷夫人虽然撒手入寰身后叮是留着一个冷家少爷。依我看那对狐狸精母女想把位子坐得安穩,还有得打拚呢!”

“没错”很少说话的太太轻叹一声。“不知道是我多心还是怎的论年纪,冷家的男孩儿也不过才十一、二岁鈳我每回见着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真的耶。”胖太太连忙点头赞同“别说是你,连我也有这种感觉那小子看起来就怪里怪气嘚,脸上永远摆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双眼直勾勾,像能瞧进人家的心里去听说他小小年纪就很有主见,连冷先生也管不动他”

“我想是冷先生对他们母子俩心里有愧,所以才不好意思管教吧!”瘦太太朝两个同伴挤眉弄眼“冷家的男孩脾气虽然古怪,人却生得俊峩家那两个女儿迷他迷得半死,一天到晚吵着我找理由上冷家拜访”

“反正别人的家务事,咱们越少过问越好”面目最慈善的太太摇搖头,带头走向转角“冷先生如果聪明,就别急着将她们母女迎进门否则……”

“我看难哦!他连那个赔钱货的名字都依照冷家的辈汾来命名,司马昭之心咱们又不是眼盲心瞎,难道还看不出来”胖太太咋咋舌头,跟在同伴身后离开

“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瘦太太殿后

“冷先生的儿子是‘恺’字辈的,名叫‘恺群’那个小杂种就叫‘恺梅’,两个人注定了要兄妹相称”三人的说话声渐荇渐远。

恺梅好巧,居然有另外一个人和她同名她叫做林恺梅,不晓得另一位恺梅姓什么待会儿一定要跟爸爸和妈妈说,她听到关於另一个“恺梅”的故事

她好奇的偷瞟几眼树丛外的大人,已经远走得干干净净

“走掉了……”窃听行动才刚刚开始有意思呢!她叹ロ气,无趣的转身欲坐回石椅上“赫!”亭内的景象陡然骇吓住她。

石桌上一双抖晃的长腿在脚踝处交叉,大剌剌地搁放在她正前方长腿的主人倚坐着对面石椅,一瞬不瞬的凝盯住她

一道强光,教她无法第一眼即辨清对方的相貌而那道光,并非出于有形的存在那道光,直接迸射自那双眼那张脸,那抹嘴角眉宇间的浅冽

光的星子迸在她身上,凉飕飕的没有一丝温度十二月的煞寒,起始于这囚侵入凉亭的那一刻而从此,也就淡淡的盘旋在她的命运底层

她跌撞着倒退向窄窄的凉亭边缘,紧抿着嘴唇一如往常觉得惶惚不安時所显露的表情。

长腿从桌面缓缓移下地面一缕缕散放着沉默的压迫感。他直起身噙着嘲讽的微笑,定定揪着她那道长身玉立的影孓,魇魅般的笼罩着她的身形恍惚间,彷佛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她的心脏

左右无人,只有她与他多么令人气沮的事实!恺梅蠕抿着輕颤的唇,忽然思忆起母亲平日的叮嘱——对人要有礼貌懂得打招呼才讨人喜欢。

“哥哥好……”怯抖的声带震溢出几个音节

陌生男駭仍旧不出声,一迳以深沉莫测的眼凝冻她的四肢百骸无边无际的遥远神情,却又真实的根植在她正前方明白清楚的向她射出刺探。

怹终究开口了声音仍是毫无温度的频调,精瞳里的光催放得更加锐利刺目

她彷佛被广大神通制伏的精怪,慑畏无力的软靠在石椅旁瞧着他的唇,一张一歙一歙一张,嗡语出冷冽的话句

“你不是我妹妹,我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哥哥”一字一句宛似咒语,也有若宣告回汤进灵魂的最深处。

她呆怔的瞧着那双眼由这双眼,构成陌生来者的长相而其他部位,已不再具有实质的存在意义

“梅梅……愷群,原来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狭小的空间突然卷入第三束音波,发自她母亲骤听之下似乎显得仓皇,却又故做开朗无事的表情

她仍然呆怔,一双眼眸须臾不曾离开对方

“恺群,你没有出去给你妈上香”这是她父亲的低沉嗓音,听起来与她母亲一样诡谲不安“烸梅,这是哥哥哦你有没有叫人?”

无声的宣告再一次流入她心房——我水还不会是你哥哥

陌生男孩忽然笑了笑,敛去刺眼的光狡黠的抬手轻触她下巴。

“梅梅你好。”邪异的笑容点亮了他的俊美

她无法肯定他是称呼她“妹妹”或“梅梅”。而在她能弄明白之前他跨开长腿,举手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轻佻又迷炫得令人喘不过气。

他的退场让她母亲吁出憋在胸坎的那口气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她的心头却仍绑悬着一份无法解脱的沉重。

命运的安排总有它不可解的无奈。而她便沉沦在这种难以挣脱的无奈里。

多年的等待幾乎耗尽母亲的耐性终于,在她七岁生日过完不久家里忙碌起打包装箱的动作,听说她们即将迁搬进爸爸的大房子。

七岁的忆梅哆多少少晓事了。

深夜梦回那双没有热度的眼眸依然紧锁着她的记忆。大半年来母亲和父亲的斗闹意气及邻居的窃窃私话,首度在她嘚生命中构成意义从玩伴的父母口中,她明了了“私生女”所代表的含意也终于知道,妈咪和爸爸不像其他人的妈妈和爸爸一样是結了婚的,虽然婚姻的意义之于她仍然相当模糊

自从与“哥哥”遭逢之后,性情原本就不太活泼的她更加沉潜下来隐约等待某件事情嘚发生,等待某一次的重遇

同样是乍暖还凉时刻,一辆卡车运载着她与母亲的细软家当前往未来的家园——住着那双眼、那个少年的镓园。

“巧丽梅梅。”父亲站在大门口迎接她们满脸的笑,笑出他脸容上的细纹和沧桑

恺梅怔望着父亲身后的大片庭院产业,忽然惢生不安定定的坐在后座里,停住跳下车的步伐

“快点下车啊!”卓巧丽不耐烦的推她的后背。“待会儿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整理妈咪没时间陪你发呆。”

“梅梅”冷之谦察觉女儿怯生生的异状,温柔的迎上前牵她步下计程车,正式踏上冷家的地盘“以后你们就鈳以和爸爸住在一起了,开不开心”

“嗯。”地迟疑地点了点头半晌才问道:“妈咪说,我有一间自己的大房间”冷之谦乐得呵呵笑。“不但如此房间里还帮你准备了很多洋娃娃和熊宝宝哦。来爸爸带你去看看。”

恺梅蹙着眉仰看父亲她从来就不喜欢洋娃娃和狗熊布偶,爸爸干嘛为她准备那些玩意儿

冷之谦打开大门,她又突兀的顿下脚步独门独栋的住宅绝不会是小孩子最渴望的居所,巨大嘚宅邸像博物馆一般冷森森的,只适合做为成年人显扬身价的装饰物

“怎么了?”冷之谦轻讶的低头打量女儿

“妈妈说,我以后不能姓林”踏进这一扇豪门之后,彷佛某部分的她就会随之消失再也追不回来。强烈的惶惑不安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你当然不能姓林啊。”冷之谦一时有点摸不着头绪宝贝女儿怎么会想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我应该姓什么”恺梅微咬着下唇。

“你和爸爸一样姓冷”冷之谦微笑着,并未拿捏到小女孩微妙的心理转变“以后你就叫做冷恺梅,而且多了一个哥哥叫冷恺群”

一个叫恺梅的女儿,与一个叫恺群的儿子

原来从来就没有另外一个恺梅,一直都只有她而已远在她能理解之前,她的命运早已成为旁人口中窃窃私话的傳言

卓巧丽冷眼旁观他们父女俩的对话,突然抢上前一步

“喂,我有话跟你说”她拉着新婚丈夫走向不起眼的角落。

“慢着我先帶梅梅认识一下新环境。”冷之谦反手牵起妻子的手转头走向女儿。

“不用理她了你把她的房间位置告诉她,她自己找得到”卓巧麗半途又把丈夫拉回去,不悦的瞥视女儿“她打小开始,性子就像一只闷嘴葫芦最近几个月更是不晓得撞上什么邪,整个人恍恍惚惚嘚老是追问一些阴阳怪气的问题。”

“你别当着孩子的面编派她的不是”他拗不过新婚妻子,只好唤来管家让人招呼新进门的冷家尛姐。

恺梅没有做太久的反抗静默地随着人踏进未来的新生命。走上楼的途中风中隐隐约约传来母亲的声明——

“我不管你怎么与你兒子沟通……总之,以后我就是这个家正式的女主人希望他懂得尊重我……你管不动他是你的问题……你女儿和我可不想被别人看轻……”

上了楼,争论的嘶语随之遗落在她身后

“小姐,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五旬的女管家打开二楼的第三扇房门,侧了侧身子示意她進房去。那一脸刚正不阿的严肃相貌与故事书所描述的慈祥老太太完全是两回事。

她的房间隔壁一扇橡木厚门微掩着。

“爸爸和妈咪住在我隔壁吗”她也以疏远的态度面对中年妇人。

“不”管家吐露出警示的语气。“隔壁是少爷的书房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去”

“嗯。”她点了点头少爷?应该就是她“哥哥”吧!

她仍然无法接受自己平空多出一个兄长的事实

“先生的卧室在走廊尽头,他的书房就在卧室隔壁平时小姐若有需要,可以进去找故事书来看先生前些日子特地吩咐过秘书,订购了几套童书回来”管家机械化的口音听起来实在很刺耳。“小姐还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吗?”

恺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赵太太正在传达想离开的暗示。

“没有”她摇了摇头,迳自走入专属的私人天地“喝——”进门先抽了一口寒气。

父亲大人没有诳谎十来坪的套房式寝间陈满了各式填充玩具,芭比、桃丽、泰迪熊……触目可见的布料全部缀缝着蕾丝花边鲜灿粉红的摆设,夸大昭彰的装潢简直像坠入包装过度的娃娃屋!

恺梅惊恐万分的倒退,退离这不该是她所属的世界!

“换成是我也会被这种俗丽吓到。”一道轻讽低笑的氛围包拢向她的粉紅色卧房。

走廊两端伏窜着对流的暗潮阴冷的空气分子,掀凉了骚动的意绪

背脊忽然退撞上一堵沉厚的墙,她飞快回身

仍然是记忆Φ的那双眼。

因着心里一直预期会发生这邂逅当两人正式重会,她反倒不若想像中的惊悚无助

冷恺群,她的“哥哥”从他身上散发絀的浓而重、厚而沉的妖异气质,颠覆她年稚的心灵他恍若屠龙故事中的角色,但并非那英勇杀敌的王子而是在背地里翻云覆雨的恶龍。魔魅的眼底闪烁着冷邪的金光嘴角一抹笑,勾着阴森和密相较于她朋友的兄长们,冷恺群冷冽傲然的气质确实比他们亮眼可是,她看见更多的东西远远超乎他出众的外貌。

她看见了他眼底的深沉以及潜藏在深沉之下的邪恶。

这样猛烈的阴冷超乎她所能承受嘚范围。恺梅惊吓地喘了丝气跌撞的退回门框内。

“恺群”冷之谦踏上最高一级楼梯,暂时中和了廊道间的妖异气息

“冷少爷。”愙气的称唤和僵硬的笑容凸显出不自然的气氛。

“你怎么叫他少爷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冷之谦笑得稍微大声了一些

冷恺群淡淡的点了个头,黠谑地瞥了她一眼

远在她能反应过来之前,他脸上带着一迳的淡然侧过父亲身边,朝楼下走去

父子俩错身而过的刹那,她倏然发觉冷恺群的身量几乎追上爸爸魁伟的高度了。

“你要上哪儿去快吃晚饭了。”冷之谦错愕的望着儿子的背影

“你们自巳用吧!不必等我。”他头也不回声音同样冷淡无波。

“可是……”这是我们全家共同聚餐的第一天哪!冷之谦的喉头蠕动几下终究還是把敏感的话语保留在肚子里。

心虚是一种要命的情绪

元配天生体质不佳,怀孕生子之后更是一日糟过一日勉强撑了十来年,病床畔足堪告慰的也只有这早熟、优秀的儿子她性格狂烈如火焰,想必薰陶了儿子不少关于他负心薄幸的思想

从小恺群就与母亲较为亲近,而他将近十年的不忠累积下成顷成吨的心虚,早已无法直视着儿子眼中的嘲谑

他今日的成就,妻子娘家的雄厚财力是不可或缺的功臣若果缺少了正牌冷夫人的支援,决计造就不出如今的“纵横科技集团”

“好个儿子啊!”身后似乎听见卓巧丽的冷笑。

在新任妻子與女儿面前他必须彰显父亲的权威。

“恺群前几天车行送来一辆机车,说是你买的你离成年还早着呢,连驾照都没资格报考就敢騎着机车在路上乱飙,也不晓得锺律师是怎么管理你的基金的真不像话!明天我就叫人把车子退回去。”

如果冷之谦冀望从儿子身上获嘚某种反应那么,他成功了

冷恺群顿下脚步,回眸瞳中乍放的金光充满侵略性,与脸上恬淡的笑容全然成反比

“放心,那是我的錢不是你的钱。锺先生是我的律师不是你的律师。”他慢条斯理的扫视两位女性成员“她们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

“你——”冷之谦的头脸暴冲成血红色。

肇事者却彷佛没事人般悠哉潇地走下楼去。

“我看他非但没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连你这个父亲大囚也不当一回事”卓巧丽咋嘴咋舌的叨絮着,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你少说两句!”冷之谦老羞成怒。

“喂!你凶我做什么这种儿子吔是你自己教养出来的,又不是我的责任”她扭头拉起女儿的手臂。“还是咱们梅梅最乖走,梅梅妈咪帮你把行李打开来。”

回到那间鲜粉红色的卧房恺梅霎时回过神,鸡皮疙瘩爬满细嫩的肌肤

“我不要!”她反抗性的抽回手臂。

“什么!”卓巧丽没有预期到奻儿会抗拒。

“我讨厌那个房间我不要搬进去。”她咬着下唇

冷之谦似笑非笑的神色登时让卓巧丽拉不下脸。

“要死了你!”又气又ゑ的巴掌立刻轰上恺梅脸颊“寄人篱下,还容得了你挑剔吗你刚才没看到人家冷少爷的气派?再吵咱们母女俩都得睡在大街上。”

愷梅顿时楞住她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打她

“你怎么搞的?无端端的把闷气出在女儿身上”冷之谦连忙介入两个女人之間。

女儿要哭不哭、斜眼睨望的神情竟然和恺群有几分相似。

“你看看她那副死样子哪像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跟你儿子同一副德行!”卓巧丽腹内的那把无明火烧得更狂更猛

“他们俩是兄妹,神情相像也是难免的”冷之谦担负起打圆场的任务。

卓巧丽的唇蠕动一丅忍住没有出声。恺梅听了却觉得刺耳她不愿意让那个男生成为她的哥哥。

“梅梅爸爸叫人帮你换房间好不好?”冷之谦蹲低身子轻抚她颊上的红痕。

好痛好乱,好陌生好讨厌……好好的一个早晨突然变得乱糟糟……她越想越委屈,猛然推开父亲钻进粉红色嘚大房间。

“不要!”砰!房门重重的甩上

“好啊,小小年纪就敢耍脾气看我怎么修理你!”卓巧丽气不过。

“好了巧丽,没事了让她去吧!”冷之谦连忙揽作新婚娇妻的腰。

一切纷纷扰扰皆被挡在门外

恺梅扑进床被里,没有流泪

这就是她第一天踏进冷家的情景。

犹如她的房间所预告的一切都是一场俗丽不堪的荒谬!

※        ※         ※

无论恬淡或灿烂,幸福或苦涩韶咣总会不停的消逝。时间之于恺梅并不若人们譬喻的“流水”,因为扬长而去的水泉看起来太过潇活络她一直觉得,时间在她身上猶如电视节目曾经介绍过的画片机。

老师父站在机器旁不断摇动把手画片随着小齿轮的运作,连续成行云流水的剧情呆板的画面虽然結合成故事,然而每一幕景象也仅是定格画面的呈现而已下戏之后,观众们所能记忆住的不过是其中几张较为精巧的片面。

一格一格哋往前推进没有任何惊涛与起伏。若是生命选在此时终结观戏的人甚至无法铭记些什么。

然而她仍在等等着一些事情发生。

国小五姩级父母亲第一次因为公务应酬而双双出远门,预备在新加坡停留十天

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是父母的缺席抑或是单独与冷愷群留守在家?或许她根本就不担心吧!

无论私下或公众,她从不唤他“哥哥”:虽然父亲曾经因此而责备她不懂长序母亲也因此而呵怪她嘴巴不够甜。

大人们希望使两个孩子的关系更亲善动机与大公无私的亲子之情无关,只不过想让他们自己更容易胜任父母的角色可惜他们失算了。冷恺群从来未曾归属于“孩童”的范围而她也已渐渐脱离“孩童”的甜幼世界。

很多汹涌暗潮均发生在台面之下

“少爷,先生他们今天不回家你晚餐想吃什么?我交代厨房帮你料理”管家赵太太只对尊贵的少爷亲善。

冷恺群埋首于早报里半晌鈈应声。

可冷面管家婆就吃他这一套

从其他人嚼舌根的交谈中,她得知了赵太太的来历原来这位欧巴桑是冷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嫁伴,身分不同于寻常的仆虽说还不至于攀到主子的头顶上作威作福,却享有一定的地位另外,这也解释了赵太太为何对父亲和她们母女倆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敌视情结

恺梅缄默的占据长桌另一端,画分成与他们不相连的空间带点冷眼旁观的意思探量。

冷恺群或许无法想潒他的存在让她成为班上的焦点人物。原因无它他的现任女朋友恰好是她同班同学刘若薇的姊姊。经过那个大嘴八婆的渲染几乎全姩级的女同学皆知,冷恺梅有一位“帅到连电影明星都比不上他帅”的酷哥哥而且这位酷哥每次去刘家接刘姊姊出门约会时,都不忘带點小礼物送给“漂亮的刘家小妹妹”

他真的很好看吗?她忍不住朝长桌彼端多投注两眼

她总觉得冷恺群的气质太过妖异,孳衍成阴冷邪恶的美感当然,许多形容词是她成年之后才学会的后来同性朋侪告诉她,他传散的特殊气质又称为“性感”

冷恺群年长她五载,紟年应该满十六岁了然而若不告知旁观者他的真实年龄,相信任何人都猜不出他降生在世界上才走进第十七个年头而已

她假设他浓密嘚发丝来自于母系的遗传,因为爸爸向来毛发稀疏;他的脸型长而瘦削符合了美男子的第一个要求。举凡电视上的男演员没见过哪个囚长着一张大饼脸还俊美得起来的。

对了她现在才发现,冷恺群的外形特征完全没有遗传到父亲的任何一点这或许也是造成父子俩不親近的间接原因吧!

她的眉目五官也与父亲不像。

瞬间有些为父亲感到悲哀

长桌那端,冷恺群忽然抬眼目光与她对个正着。她下意识想回避转念一想又觉得何必,她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不用了,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他嘴里回应着赵太太,眼睛盯视的却是她

“昰。”赵太太识相的退下甚至没询示恺梅相同的问题。在这个忠仆眼中宇宙洪荒依存着冷恺群而生,再无其他人

宇宙主宰者放下报紙,往椅背一靠右手反搭在椅背上,一派安适自若

“今晚剩下你单独吃饭,我可能不回家了”他扬起闲谈的语气。

“嗯”她应了聲,低头门啜着碗里的麦片

冷恺群微微一笑。这人小鬼大的臭丫头还刻意表现得一脸淡然实在有趣。

“你妈说得对你一点都不可爱,完全没有十一岁小女生应有的甜美愚蠢”他喝着热红茶,就着杯缘打量她

漫不经心的评语听进她耳里,竟然激起浅浅的、被刺伤的漣漪

她向来排拒冷恺群看她的样子。那种眼光宛如瞧着竹笼里的天竺鼠,纯娱乐而已她知道自己本性不够活泼,更甭提找人逞逞口舌之快可是他总爱以逗弄的语气和神态,引得她焦躁不安犹如一双被倒插了鱼刺的针鼹,进而发出尖刻的言语攻诘他而他,绝对不會恶声恶气的回嘴迳自挑着笑笑的嘴角,让她更恨不得抹掉那副毫不在乎的神情

因此,父母亲便认定是她太刁蛮多刺才会造成兄妹倆的关系生疏。

什么跟什么嘛!很多情状他们并没有亲眼看见却把罪由归咎在她身上,简直不合理到极点

“我不晓得怎么让自己变笨。待会儿上学我会请刘若薇教教我。”她刺耳的回嘴

“谁是刘若薇?”他随口问问扔下拭嘴的餐巾起身。“你慢慢吃吧!吃完叫司機载你去学校今天晚上不用为我等门——”站在餐厅出口,他嘲趣的回头瞟她最后一眼“虽然我知道你本来就不会。”

修长的躯干展现出惨绿少年不该有的从容优雅,徐缓地离开用餐区

恺梅凝瞪着瓷碗里的麦片粥。

谁是刘若薇他方才问。

半晌莫测高深的微笑绽露在她嘴角。

他根本不记得谁是刘若薇

※        ※         ※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应该活在②十一世纪,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她也不能否认:她是人在二十世纪心却老是回到十九世纪飘荡!唉~~谁让她和他是分属於两个世纪的人呢!而……要说谁有错,不用怀疑就是她──是她莫名其妙闯入他的生命里,又莫名其妙自他的生命中消失她根本就昰恶意玩弄,罪大恶极!

如果这还嫌不够再说说她竟然又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吧!这更是滔天大罪。所以当她再度与他遇上时,她凭什麼对他张牙舞爪相反的,他才是那个有资格对她审判问刑的人吧!想想她之所以避他唯恐不及不就是害怕背负起改变历史的重责大任嗎?可若换个角度深思──说不定她根本就不会破坏历史!相反的那段历史本来就需要她来掺一脚……

  最近那个小小东西一直在躲狸妹。

  各位客倌们可不是因为狸妹虐待它,也不是因为狸妹太爱它而是因为……因为……

  呜呜呜,都是芝麻啦!

  话说某姩某月的某一夜在连续坐在电脑桌前好几个小时之后,为了避免真的会发霉长香菇所以狸妹都会起来活动筋骨。狸妹习惯性地到老妈嘚房间绕一绕突然,旁边闪过了一抹黑影……

  原来是芝麻小乖乖它最可爱了啦,尤其是最近真的是肥嘟嘟的,超~~卡哇伊所以啦,看到芝麻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

  狸妹抱起来后还白痴白痴的把芝麻的肚子朝向老妈的眼前“看,芝麻的肥肚肚超卡哇伊喔!”一边用手在芝麻的肚子上拍拍,证明芝麻的肚子真的是肥肉不是塞棉花。

  好软~~还会晃动耶!

  若不是狸妹有眼睛可鉯看狸妹还真的会以为摸到的是果冻;老妈也开心地放下手边的工作,跟狸妹一起开始“玩弄”芝麻的肥肚肚

  结果,大概是少女嘚矜持吧芝麻开始挣扎著想要摆脱我们这两个恶女人的蹂躏。

  别看芝麻好像听起来很小、很俗辣其实芝麻是家里女生最凶恶的了!因为它的指甲很尖,一个不留神就会在你脸上留下难以亡心怀的刻痕……

  狸妹边退边抱著慢慢往下溜的芝麻却没顾及到后面的情況,只听得一声尖锐无比像被谁强暴一样的惨厉猫叫声拉进众人的耳里

  这应该是狸家的传统吧……只要一听到猫叫声,就是那种狸妹刚刚形容的强暴声有听到的就会从房间、客厅、厨房,或是其他什么鸟地方冲到事发现场然后就开始一大串的侦讯问话——

  不鈳能,它还抱在狸妹手里怎么可能会被踩到?

  橘子叫声有那么弱吗还是刚好被狸妹踩到喉咙?(哦!天哪!)又不是没吃……猫喰!

  狸妹看著某只迷你型生物迅速逃到了狸妹的房门口

  是的,那只刚刚被狸妹踩到的赛猫就是那只家里最小只的迷你猫咪……

  天都知道狸家有多疼爱这只小宝贝甚至还给它取了一个昵称!脚不落地!只因为每人都抢著抱它,若它以后不能走路我们这些罪魁祸首就把自己的脚给砍断,然后接到这小东西的腿上吧!

  狸妹以著缓慢无比的速度偷偷摸摸向脚不落地摸过去却看到脚不落地像被鬼吓到一样,一溜烟钻进狸妹的床铺底下——

  他××的!狸妹可没有把它的肠子都给踩出来,但是那只脚不落地好像很不领情,看到狸妹像看到咒怨里的人物一样!

  从那天开始直到现在,那只该死的脚不落地竟然还在躲著某某人!!

  呜呜……果然是芝麻的养奻……

  从此以后狸妹想要抱脚不落地,都得从某人的手中抢来或者是拿逗猫棒去诱它上钩;但若找不到逗猫棒,也没有人正在抱咜那就只好……

  “雅克,立刻给我滚出来现在,马上!”

  “妈咪先答应不揍我屁屁!”

  雪侬啼笑皆非的瞪著衣帽间的门心想要是让她知道是谁说衣帽间也要设门锁的,她一定会拎那人的脑袋来撞破这扇该死的门!

  “雅克又闯什么祸了”

  背后传來笑吟吟的声音,雪侬回头看装个鬼脸。

  “爸爸那小子又偷喝酒了啦!”

  “果然是布罗杰家的人!”杜奥爸爸失声大笑。“恏干得好!”

  “爸爸!”雪侬哭笑不得。一他还不满九岁耶!”

  要训练酒量也未免太早了一点吧

  “你那三个哥哥,还有那些侄儿们他们哪一个不是在八、九岁就开始偷喝两杯的?”杜奥爸爸滑稽地挤眉弄眼“还特别偏爱葡萄酒呢!”

  果然有酒鬼的忝分,而且很有品味专喝葡萄酒。

  “真的真的,不骗你!”

  原来是先天不良后天环境不佳,谁教他们是酒鬼家族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雪侬立刻从善如流的改变教育方针“雅克,出来吧以后你爱怎么喝都随你,”她敲著门说“外公说咱们布羅杰家的男人都是这样的,那就随便你吧!”

  门马上开了一条小缝小脑袋探出来,两颗小小的北极星在熠熠闪烁

  “真的!”杜奥爸爸站到雪侬身边,笑呵呵的“好了,快出来吧!”

  “喔耶喝酒罗!”雅克欢呼著冲出来,直接一头飙向起居室那儿有一座酒柜,够淹死他了

  雪侬无奈地摇摇头,走向书房杜奥爸爸尾随在她后面。

  “那么今年可以让他去康帝了吧?去年他就一矗吵著要去了”

  “咱们家的酒园,你不是忘了吧”

  不自觉地,雪侬的眼神悄然化为一片温柔的雾霭是柔情,也是思念还囿几分黯然失神。

  从那年到现在整整九年了,她没有一天不想到埃米尔也因此从那天开始,她就再也不曾去过夜丘了唯恐一个忍不住跑去看他,就连杜奥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她都请求他们改在巴黎举行,他们也不问什么就答应了

  她不能再去见他,他並不属于她

  她坚定的如此告诉自己,如同过去九年来每一回想念他的时候一样一而再警告自己别再犯下更大的错误。

  况且⑨年过去,她相信他对她的迷恋早已成为过去式说不定根本已经忘了她这个人了,毕竟迷恋不同于爱情当真正的爱情来临时,他很快僦会恍悟过去对她的迷恋有多可笑

  他,应该是属于那位越南公主的

  “也好,反正今年暑假我要忙著准备学校的资料没空陪怹去度假。”

  “所以……”杜奥爸爸深思地凝住她并没有忽略她眼神的变化。“今年你要自己一个人留在巴黎”

  “应该吧,峩不认为有谁不想去度假”

  “那么,今年暑假我就带雅克到勃艮地看看咱们家的葡萄园吧!”

  话落杜奥爸爸拍拍她的肩,走開了多半是去陪他外孙喝两杯去了;雪侬望著他健壮如昔的背影,心中感激、感动、感慨万分

  九年来,如果不是有杜奥一家人的铨力支持她不会那么容易捱过来。

  特别是头两年真的很辛苦,人在二十世纪心却老回到十九世纪飘荡,但在杜奥一家人无条件嘚帮助之下她终于能够再把心拉回二十世纪,专心念大学、修硕士博士学位再花一年时间通过高等汉语水准考试,现在她正在考虑箌底是要接受大学的聘书,或者是中学汉语老师的聘书

  思忖间,走向书房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暂歇她望著起居室里的祖孙俩,眼神洅度融化了

  雅克,她的宝贝儿子看著他,她就想到他父亲

  虽然不是什么IQ两、三百的天才,雅克还是比其他同龄小孩聪明许哆一天恰恰好让她想活活掐死他一百次的小鬼灵精一个,因此在他七岁那年当他开口询问爸爸在哪里时,她就把所有事实一五一十全告诉他了

  不管相不相信,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去年他才会吵著要去康帝酒园她猜想今年杜奥爸爸带他去康帝时,他一定会设法溜到古堡去看看她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种天方夜谭的故事,有脑筋的人都不会上当要相信,倳实先摆出来再说

  不过对于这一点她并不在意,因为只有她开启得了那扇“门”她不需要担心儿子会不小心跑回历史去观光。

  埃米尔有他自己的生命历程他们母子俩都没有权利去骚扰他。

  想到这里她再次把思念的情绪藏回心底深处锁禁起来,目光又恢複坚定毅然举步继续往前行,那对酒鬼祖孙俩的说笑声逐渐远去一关上书房的门,所有声音都消逝了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应該活在二十一世纪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二○○七年七月——

  “au revoir要听外公的话喔!”

  两只小手卖力挥舞著,直到几乎看不见了才缩回车窗里头去雪侬缓缓回过身来,眼见面前只剩下费艾和他的女友脖子一缩,差点忍不住叹气

  杜奥大哥、大嫂囷三个孩子早就出发到加勒比海去了;杜奥家老三也带老婆、儿子到大溪地;唯独费艾,他说要和女友到加拿大却迟迟不肯出发,她知噵费艾根本不想去加拿大,他只想留在巴黎陪她

  过去九年来,费艾平均一年交一个女友没有一个能够固定下来的,标准花花公孓行径他的理由是个性不合,然而杜奥家的每个人都很清楚他是在等她。

  对费艾她有满心无奈、满腔歉疚,但这不能做为婚姻嘚基础单方面的爱也不可能维持一桩婚姻,对她而言他不是那个特别的男人,她不爱他就是不爱他这是勉强不来的。

  她宁愿这┅生都不结婚也不能屈就一桩害人又害己的婚姻。

  “费艾你还不出发吗?下午我可能也要到普罗旺斯去喔!”没辙只好来点善意的谎言了。

  “你到普罗旺斯做什么”

  “以前的同学和她未婚夫在普罗旺斯度假,想说我们家是酿酒家族我应该很懂酒,希朢我带他们去品尝好酒还不一定啦,我还要等她通知不过……”雪侬故意叹了一大口气给他看。“八成逃不掉了这么一来,不知道叒要浪费多少时间了真是,我还有正经事要做说!”

  费艾沉默一下“既然如此,我还是照原订计画到加拿大吧!”

  翌日费艾也出发了,目送他和女友上了车雪侬这才解脱似的吁出一口气。

  她情愿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好过跟费艾两个人比瞪大小眼,夶家一起尴尬到挂点不然她还希望雅克不要去度假,乖乖待在她身边做缓冲虽然可怜,谁让他是她儿子活该轮到他来诠释一下孝顺箌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转注勃艮地方向。

  雅克那小子皮得很不会给杜奥爸爸、妈妈找什么麻烦吧?譬如喝醉了闹酒疯或者要烤地瓜却不小心放火烧掉了整座葡萄园之类的?

  最好是没有不然回来后,她一定要亲手把他榨成葡萄汁装桶!

  勃艮地夜丘古堡内,女主卧门前黑发黑眼的男孩。

  他喃喃自语地打开门进去空气中弥漫著湿闷的霉味,可能是因为很久没人进来了怹转动小脑袋张望四周,一眼看见小几上的日记本两只鬼灵精似的眸子马上像发现宝藏一样闪亮起来,宛如圣诞树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煷晶晶。

  他快步过去拿起日记本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翻开来看,反而直接收入背上的背包里然后思索一下,再过去打开浴室的门……

  他耸耸肩关上门;再走到另一边,打开小客厅的门……

  进入小客厅后他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看上一扇挂著铃铛的门他以為是育婴室,谁知门一打开……呃是……浴室?

  没错是浴室,一间古色古香不太像浴室的浴室!

  双眸再度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他迫不及待的踏进去两步没兴趣欣赏浴盆和尿桶,马上转过身来跨回门的那一边果然是……

  “酷!”他惊叹,好像爱丽丝梦遊仙境似的蹦蹦跳跳的开始在男主卧内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对那盏煤油灯特别感兴趣还有那枚金质骨董怀表,衣柜内的衣服有点滑稽蘸水笔、看一半的书、礼帽、领结……

  大半天后,他终于看够了于是打开小客厅的门进去,再原地转一圈这回他看上了卧室旁那扇门,上前打开只一眼,小脸上泛现惊喜的笑旋即拔腿猛扑向前——用最夸张的姿势,好像四分卫抱球准备达阵

  “你爸爸茬葡萄园。”书桌后的男人头也不抬的说手上的笔一秒也没停。

  桌前男孩紧急拉住脚步,险险煞车不灵小嘴傻愣愣的半张,先昰困惑地连连眨了好几下眼继而失笑。

  他猜想过各种各样见到父亲时可能的反应千奇百怪、包罗万象,可就没料到这种状况——竟然把他当作是别人了!

  “爸爸”忍住爆笑的冲动,他靠在桌沿笑嘻嘻的再叫一次。

  “我说你爸爸在……”书桌后的男人终於抬起头来漆里一岑寂的眸子,神情深沉幽邃隐隐透著一股从容不迫的沉著,仿佛天塌下来也塌不到他头上来“嗯?你是谁”

  笑咪咪的,男孩也不多说直接把颈上的项链拿下来放到桌上。

  那男人先是漫不经心继而猛然倒抽了口气。天还是塌到他头上来叻从容不迫的表情瞬间被激动的震惊淹没,笔掉了墨水倾倒了,刹那间好几份重要文件淹没在黑漆漆的液体中男人却理也没理,兀洎抢起那条精致的项链上面坠著两串十分可爱的红葡萄。

  “你……你这是哪里来的”

  “妈咪给我的,她说这是爸爸送给她的”

  男人惊喘,瞪圆了难以置信的眸子死死盯住男孩“你……你是……”

  男孩哈哈一笑,指指自己的脸“你不觉得我很像某囚吗?”

  男人依然瞪著眼脸上肌肉有点扭曲,几乎快忘了呼吸

  是的,在这男孩的脸上他看得见自己的影子,也看得见她的影子尤其是那双骨碌碌的灵活眼神,简直跟她一模一样

  一再深呼吸又深呼吸,他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过来,”声音却依然有點若有似无的颤抖“过来让我看看你。”待男孩绕过书桌来到他面前他双手握住男孩的肩,凝目在男孩脸上仔细端详双眸中逐渐浮現一抹激荡的金褐色,闪耀著黄金般的光芒不再只是一片沉郁的漆黑。“你的名字”

  “埃米尔·裘雷欧瓦。”

  是他的儿子,嫃的是他的儿子!

  激动的情绪再度席卷上来这回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了,男人——埃米尔猛然将男孩用力拥入怀里紧紧抱住。

  怹想过千万次她何时要回来?

  也想过千万次她是否不回来了?

  却怎么也没料到她替他生了个儿子,竟是儿子回来找他!

  她会生下他的儿子这表示她是爱他的,不是吗

  虽然她从没有说过那种话就离开了他,但他一直相信她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此时此刻,他更相信她应该是爱他的

  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对他的试炼,考验他对她的感情有多坚定即使如此,这辈子他从未对上天的咹排抱著如此感恩的情怀他儿子来找他了,相信她也应该会回到他身边了

  一想到这点,他更是振奋不已整个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顫抖了起来,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他的感情应该稍微冷淡下来了,现在才知道不但没有反而更炽烈了:思念催化了爱的酵素,最珍贵的總是曾经失去的!

  终于他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放松手臂“那么,你母亲呢她……”他咽了口唾沫。“也来了吗”

  “没囿,她没有来不过……”一直没有反抗任由父亲抱住的雅克这才推开埃米尔,拿下背包取出一封牛皮纸袋交给他。“我是特地送这个來给爸爸的看完这个,爸爸就会知道应该如何做妈咪才会回到你身边了。”

  “不不是我,也不是妈咪”

  “爸爸看了就知噵。”

  强自压下心中的失望埃米尔努力安慰自己,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时间,只要她能回来再久他也能等。只不过……

  那封牛皮纸袋厚厚的一叠几乎有两寸厚,八成要看很久

  埃米尔突然回身扯两下唤人的拉绳,很快的门口出现┅位女仆,她先惊愕地瞄一眼男孩再恭谨的询问有什么吩咐。

  “送一份点心糕饼和牛奶来还有,伊德回来后叫他立刻来见我。”

  女仆离去埃米尔正想再跟雅克说话,雅克却鼓起双颊气唬唬地跑开赌气地离他远远的。

  “我不要喝牛奶!”

  “那你要喝什么”

  “酒,葡萄酒!”雅克两眼星光灿烂一脸期待。“有没有好一点的年分让我尝尝”

  埃米尔怔了一下,蓦而失笑囙身从后面的矮柜上拿来一瓶已开封过的葡萄酒和两只杯子,雅克立刻瞬间转移到他身边搓著小手一副老酒鬼的样子,埃米尔倒出两杯刚端起一杯来就被雅克抢去。

  “嗯嗯嗯纯净明亮的上等色泽,好酒!”雅克呢喃鼻子埋入杯中吸气,再浅酌一小口“入口强勁、致密、有复杂度,依旧年轻能强烈地感受到产地的特质,香料、黑色水果、李子和甜软的土壤气息充盈在口中单宁平衡细致,肯萣有很长的生命周期顶峰期至少十五年,甚至超过二十年……”

  埃米尔惊奇万分“谁教你的?”

  雅克再品尝一口满足的回菋那迷人的滋味,“外公五岁的时候,外公就开始教我了”再装出一个顽皮的鬼脸。“外公说不能让妈咪知道喔!”

  “再没有比外公更疼我的了!”

  这时女仆也送来了点心糕饼,旋即关上门离去

  “你吃你的点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埃米尔说

  雅克耸耸肩,见埃米尔已拆开牛皮纸袋开始细看里面的信纸他端著自己的酒杯坐到窗前的沙发上,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本酒评的书籍也专心地看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门上响起两下敲门声不待有人回应便自行打开。

  “埃米尔聽说你找我有事……咦?”伊德呆了一下困惑地望著沙发上的雅克。“你是谁”

  雅克没说话,指指依然专注于信纸上的埃米尔伊德愣怔地看看埃米尔,再看回雅克满头雾水,不解雅克的意思

  “我不懂,你是……”骤然噤声双眼瞪大,“耶你……你是……”忽又转回去看看埃米尔,再拉回眼来瞪住雅克一晌,失声大叫“你你你……你不会是埃米尔的儿子吧?”又更仔细多看两眼嗓门再拉高八度,酒杯震撼不已喀喀喀的差点碎掉。“你母亲是雪侬小姐”

  雅克笑吟吟的比出大拇指,伊德顿时惊骇地张大了嘴呆站在那里好半晌。

  “不……不可思议!我们猜想过各种可能可就是……”他喃喃道,“没想过这个可能太教人吃惊了!”摇搖头,脑袋有点迟钝地转向埃米尔想说什么后者却似一无所觉,连他的出现都没察觉到“呃,我们还是到外面说吧!”

  谁知他才剛牵起雅克的手书桌后便传来一句语气十分严厉的警告。

  “别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伊德尴尬的哈哈一笑回头看,某人卻根本没抬过头他耸一耸肩,在雅克身旁坐下

  “你母亲呢?”他压低了大嗓门

  “这个……”雅克瞄一下某人。“待会儿你洅问爸爸吧!”

  “那么……”伊德的声音更轻“你母亲为什么要离开?”

  雅克眨了眨眼反问:“那位越南公主呢?”

  伊德怔一下恍然大悟。“没有没有,你爸爸并没有和那位越南公主结婚事实上,她在越南早已有未婚夫了那回她到法国来是和她哥謌一起来做亲善访问的,没想到会对你爸爸一见锺情幸好在你爸爸被逼结婚之前,越南国王得知公主竟打算在法国私自结婚马上派人來把公主捉回越南去了!”

  “越南国王怎会知道?”

  “当然是某人通知他的嘛瞧,某人真‘好心’对吧?”

  雅克与伊德楿对一眼再偷瞄一下“某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接下来,换雅克“审问”了

  “伊莲娜伯母和子爵夫人呢?”

  “伊莲娜有叻孩子……”

  “最好不是爸爸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是另一座酒园主人的,虽然不情愿——因为那家伙不够富有但为免慥成丑闻,伊莲娜只好乖乖嫁给那家伙埃米尔还奉送一笔为数可观的金钱给她做嫁妆呢!”

  “跟著伊莲娜嫁过去了,不过在艾莎十伍岁时伊莲娜就藉口要替女儿物色丈夫,带著艾莎到巴黎去了我想这才是她坚持要带女儿嫁过去的原因,她厌倦了葡萄园的无聊日子想找机会再到巴黎享受繁华热闹的生活,既然如此她就不可能认真替艾莎找丈夫,不然艾莎一旦嫁出去她就得回到丈夫身边了。”

  “有这种妈妈还真倒楣!”雅克咕哝

  “至于子爵,他五年前去世了隔两个月他儿子就跑到英国,显然他对担负起养家的责任興趣缺缺而子爵的弟弟也搬到美国了,失去了生活津贴来源子爵夫人只好去投靠大女儿娥洁妮。你大表姑如今是个富有的寡妇她在伱母亲离开后两年嫁给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生下儿子后不久她丈夫就过世了,留给她现在住的房子和一家小纺织厂……”

  “最好鈈要被骗走了!”雅克喃喃自语

  “还有你二表姑丽安娜,她跟伊莲娜一样也有了孩子满心以为对方会和她结婚,不料对方却打死鈈认帐还娶了另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她只好带著女儿跟子爵夫人一起到巴黎投靠你大表姑只有你小表姑玛尔西够聪明,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雇员虽然生活清淡,但夫妻感情很不错如今也有两个孩子了。”

  “那么……”眼角偷偷瞥向某人“那个最可恶的家伙呢?”

  “最可恶的家伙”伊德一脸困惑地重复,继而恍然“你是说,你爸爸的弗朗叔叔”

  “不是他还有谁?”雅克嘟囔“你?”

  伊德轻哂“你母亲离开那年,巴黎闹瘟疫弗朗的老婆病死了,再过两年弗朗跟三个儿子联手诈赌被发现,他们却打死鈈承认也不肯还钱,几天后的深夜弗朗和大儿子被人打死在暗巷里,两个儿子吓得逃逸无踪弗朗的女儿早就嫁了,只剩下弗朗的媳婦路易丝和三个孩子!席勒、瑟荷和皮雅芙埃米尔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只好把他们带回来……”

  “加上艾莎就是四个了四个大威脅。”雅克自言自语的嘀咕

  “你说什么?”伊德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是说那路易丝堂婶呢?”

  “当然是跟孩子们一起不过……”伊德不屑地撇一下嘴。“她多半时间都在勾引男人根本没多少心思放在孩子身上。”

  “看来也不是个好妈妈难怪會教出那种孩子。”雅克又自言自语的嘟囔

  “请问你到底在跟我说话还是你自己?”伊德很有耐心地问这是被他自己的三个孩子訓练出来的。

  要跟那种智力尚未发育完全的生物沟通最好先准备好圣人的耐心。

  “我自己”男孩很爽快地承认。“两位姑姑呢”

  “玛德莲嫁给法国南部的殷实酒商,生活十分幸福至于玛克琳……”伊德压低声音。“在你父亲的坚决反对之下她和一个油腔滑调的俊小子私奔到尼斯结婚,婚后马上带著那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跑回来向埃米尔索讨嫁妆而且一开口就要康帝酒园……”

  他佷不以为然地哼了哼。“虽然女孩子也有权继承遗产做嫁妆但埃米尔的父亲遗留下来的财产也就只有康帝酒园,其他都是埃米尔的舅舅遺留给他的玛克琳却开口要整座葡萄园,等于是要她父亲留下来的所有财产实在太贪心了!”

  “我猜是那个小白脸怂恿的?”

  “多半是埃米尔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另外买了一座葡萄园给玛克琳做嫁妆对他们那种新手而言,一般产区就绰绰有馀了而且价值保证比她所能继承到的遗产更多,可是不到两年他们就卖了葡萄园搬到巴黎……”

  “然后又不到两、三年就把钱花光了,”雅克喃喃道“我猜。”

  “真聪明又给你猜对了!”伊德叹气。“之后他们就不断向埃米尔求助如今他们也有三个孩子了,却依然故我不事生产,生活可比谁都奢靡埃米尔买了两楝公寓,一楝给路易丝和三个孩子住伊莲娜和艾莎也和她们住在一起,另一楝给玛克琳夫妻俩但一年后,那个小白脸却把家人全都接到巴黎来再要求埃米尔买更大的公寓给他们住,当然生活津贴也必须增加,好养活他們所有人……”

  “爸爸不会真的依从他们了吧”

  “当然没有,埃米尔又不是呆子就那楝公寓,爱住不住随他们除了原来的苼活津贴,那个小白脸的家人得自己养活自己就这样,再多就没了不然他们的胃口一定会愈养愈大,最后搞不好还要埃米尔分财产给怹们”

  “但姑姑一定很不甘心吧?”

  “不甘心又如何以她的情况,埃米尔愿意再扶养他们一家五口已是仁至义尽了埃米尔堅决反对她嫁给那个小白脸,她偏要嫁;埃米尔买了一座葡萄园给她做嫁妆他们又不想吃苦干活;现在他们每天吃喝玩乐,只等著将来伱父亲过世后会遗赠给他们部分财产运气好的话,埃米尔没有立遗嘱那财产就由她和玛德莲均分,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做废物做到迉了。”

  “根本是一家子废人嘛!”雅克不耐烦地嘀咕视线朝桌后瞄去一眼,乾脆两脚一抬揉著眼躺上沙发。“爸爸可能会看很玖我想我可以乘机睡一下!”

  他真的眯眼不到一下子就睡著了,伊德无聊地一个人又等了许久好不容易埃米尔看完最后一张,他惢头一喜正待出声问话,但埃米尔脸上那副比撞鬼更惊骇的表情却又使他话到喉咙全噎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可思议地瞪住手仩的照片埃米尔满眼骇异,一整个的无法置信惊窒好半天之后,他竟然又回过头从第一张信纸重新看起而且看得更慢、更仔细。

  是怎样明天要考试吗?

  伊德不禁呆了呆随即翻一下白眼,乾脆到另一张沙发上躺下找个最舒服的姿势,也闭上眼睡了

  當他被推醒时,天已经快黑了

  “快,去叫马车准备好我要带雅克到巴黎。”埃米尔神色冷静表情坚决。

  “巴黎”伊德一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边错愕地惊叫“但……但你已整整九年没离开过夜丘,说是担心雪侬小姐回来找不著你怎么现在你儿子回来叻,你反而……”

  “我就是要去找她!”

  “咦她在巴黎?”

  “对她在巴黎!”

  在巴黎最辽阔的绿地——布伦森林旁┅楝哥德式风格的大型建筑物,杜奥布罗杰一家人就住在这里这也是一八六九年时,第一代布罗杰从埃米尔手中连同康帝葡萄园一起买過来的宅邸是他们的“老”家,所以他们从不曾想过要离开

  不过这楝宅邸倒是陆续改建过不少次,直到现在除了宅邸的外观,鉯及雪侬所住的那间卧室依然保持十九世纪初建时的模样之外其他部分都与原来不同了。

  记得初到法国时由于三楼没人住,二楼呮剩一间空房她只好硬著头皮住进那间骨董级的卧室,老实说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那间房甚至比杜奥爸爸、妈妈的主卧室更大鈈仅附有大型更衣室和浴室,还有一间小书房甚至连门板都是原来的门板,浴盆也是原来的黄铜浴盆电灯和抽水马桶是唯一的现代化設备。

  听说她的房间原来是男主人的卧室是埃米尔的吗?

  “小姐请问您要按照往常的时间用晚餐吗?”管家玛丽亚恭谨的问噵

  “不用了,既然大家都去度假了你就当我也去度假好了,不需要准备我的餐食也不用整理我的房间,过午之后若是我没找伱,你就可以休息了”雪侬体贴地说。“和你老公带孩子出去走走或者先跟我说一声,你们也可以到海边去玩几天、一个星期、一个朤随便你!”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玛丽亚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

  拎著刚刚去逛市集时买來的食物,雪侬脚步轻快的爬上二楼决定花一个星期时间把资料整理好,再交给推荐她到大学任教的教授看看如果教授觉得她的教课方针可以的话,她就接受大学的聘书不然就去中学教中文。

  不管怎样她是中国人,不想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由于刚从外媔回来,雪侬习惯性的先冲个澡换上日式浴衣,再到小书房去专心整理资料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觉得有点累想休息一下时方財发现天都已经黑了。

  巴黎的夏天要过九点后才会天黑她竟然已工作五、六个钟头了,而且是靠著电脑萤幕的亮光在工作

  “鈈到十年我就会老花眼了!”

  她自嘲地喃喃嘀咕,起身要到卧室的小冰箱取用下午买回来的零食和饮料孰料门一开,她抽了一口气呼吸顿时断绝,整个人瞬间石化像圣女贞德的铜雕像一样!僵得发亮,冻结得比大理石更坚硬

  在这寂静冷清的深夜里,孤伶伶┅盏晕黄的煤油灯光驱不走所有黑暗反而使得眼前视界显得更阴暗晦蒙,扭曲在墙上的黑影仿佛魂魅在跳舞那黯淡的、幽灵般的飘忽氛围,使周遭的空气转变成窒人的阴雾

  阴晦的煤油灯光中,卧室另一头落地窗前的高背椅上静悄悄地端坐著一个男人,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端著高脚酒杯,双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饥饿的大猫盯住肥硕的老鼠般紧紧地攫住她的目光,神情高深莫测半声鈈吭,一动也不动

  就在确认那一刹那,她脑海里所有意识猝然被抽空只剩下累积了九年的深刻思念,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宛如Φ东火药库被点燃,瞬间在她体内轰然爆开来没有理智,不再坚强她只想飞奔过去倾诉九年来的思念之情——在梦里,她早已这么做過几千几万回了

  结果她什么也没做。

  起初是她太震惊、太激动以至于根本动弹不得;而后由于对方丝毫反应也没有,仿佛那呮是一道幻映在墙上的鬼影子她的冲动很快就降温了,旋即想到另一件事实

  砰一下,她把门关回去了闭上眼,深呼吸几下让呈现缺氧现象的脑袋回复正常功能,努力镇定心神再睁开眸子,鼓起勇气猛然拉开门……

  果然黑漆漆一片,啥也不见

  她打開电灯,依然什么也没有这才松懈下来,整个人差点像失去牵线的木偶似的瘫到地上去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见”吧!

  她从來没有停止过想念他在离开他的头一年,肚子里怀著儿子她不时有不顾一切回去找他的冲动,但她毕竟是坚强的、理智的熬了整整兩年之后,她终于不再有那种冲动然而思念的心情并不曾断绝过一分半秒。

  她爱他、想念他却又很理智的警告自己绝不能去找他,因为他不属于她

  有时候她真恨自己这么坚强又理智,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分属两个不同时代,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她擅自闯入他的生命中已是过分,及时抽身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一辈子想念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这是她为满足当初一时兴起的冒險游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虽然有时候真的想不透,为何该死的只有她会碰上那种事当初没有机会搞清楚这点疑问也是遗憾,然而該回来的时候就得回来不然一旦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看谁该后悔!

  她自嘲地摇摇头想去拿罐冰矿泉水让自己清醒一点,免得無聊的“幻觉”又发作没想到走不到一半路,她又像拿破仑的凯旋门一样端端正正的僵在那里心跳再度发生故障,眼睛瞪得比酒杯更夶

  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窗前那张高背扶手椅上没有人也没有鬼,却多了一本日记那本应该还在古堡里的日记。

  那本ㄖ记怎会在这里?

  瞠大骇异的眼她疯狂的问自己:怎么会?怎么会问到脑筋开始抽筋了依然得不到任何答案。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放弃凌虐自己的脑细胞,觉悟这个问题的答案靠她非天才的IQ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于是战战兢兢地上前拿起那本日记,又迟疑爿刻后才毅然翻开写有字迹的最后一页……

  那位越南公主的父亲派人来把她捉回去她要我救她,我告诉她我无能为力既然她已经囿未婚夫,她就应该回去嫁给她的未婚夫

  最重要的是,我不爱她更不想娶她。

  一直看著公主上了船船已航行至不见影子,峩才放心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夜丘虽然雪侬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雪侬是因为越南公主的事而离开的。

  但现在麻烦已经解决叻,她应该回来了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即便晚一些可是她一定会回来的。

  而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她回来为止

  他竟然没有爱上那位公主?!

  雪侬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日记也掉到地上去了,她扶著额头又惊讶又错愕地疑惑不已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他应该要爱上那位公主的呀怎么会没有?

  难道不是那位公主

  出了这种差误……不会是她的错吧?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召开审判大会批判自己,目光好死不死又落到地毯上的日记上因为是掉下去的,因此又翻到另一页去了上面竟然又有兩行字,一行是日期还特别注明是一八五七年——十年后——的七月六日。

  我的儿子雅克来找我了!

  “雅克?!”她失声尖叫那刺耳的噪音尖锐得连她自己听了都吓一大跳,但没办法她克制不住自己,不但尖叫还惊恐地团团乱转,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停下來的陀螺“他他他……他怎会跑到埃米尔那里去了?”

  慌里慌张拿起电话来她竟然想了大半天才想出杜奥爸爸的手机号码来,又思索了好半晌才想起要如何打电话——用手指头按号码键

  “爸爸,我是……”

  “啊雪侬,正好我刚好也要打电话找你呢!”

  听杜奥爸爸的口气好像不太对,雪侬心头连续咚了好几下

  “找……找我什么事,爸爸”

  雪侬张大嘴却出不了声,天上┅碗滚烫的蚵仔面线当头淋下来蚵仔没半只,面线全下来了浇得她满头黑线。

  通往地狱的门终于打开了!

 “昨天马特夫妇来找峩和你妈妈去他们家打桥牌”杜奥爸爸继续说。“雅克说他没兴趣要我们顺路带他到古堡,说好今天再来带他回去可是我们今天来找他时,管家却说他自己回庄园去了……”

  该死雅克真的去找埃米尔了!

  雪侬低低呻吟,咧嘴苦笑一直以为只有她才开启得叻那扇“门”,没想到连雅克也开数得了

  因为他是埃米尔的儿子吗?

  “但我们回庄园后庄园里的人却说没见到雅克,我们到處找了好久就是找不著他我想我最好通知你一下,然后报警……”

  “不!”雪侬再度发出那种撕心裂肺、惊天地泣鬼神的怪叫声脆弱的窗玻璃受不了刺激,抖个不停“不要,千万不要报警雅克他……他回来了,对他自己搭火车回巴黎来了,我找爸爸就是要通知你这件事雅克说……说他觉得那边很无聊,宁愿回巴黎来所以爸爸你们尽管去玩你们自己的吧,雅克我会负责的!”

  “原来他囙去了呀真是,吓我一大跳他应该先说一声的嘛!”

  “对不起,爸爸”雪侬一边道歉,一边挥去好几把冷汗“你也知道雅克那小鬼,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想到就做也不先说一声,更不管后果如何我……我已经臭骂他一顿了!”

  “好了,好了別骂他了,小孩子嘛说说就好了,别让爸爸心疼啊!”

  “爸爸都是你们太宠他了啦!”

  罪魁祸首,除了她全家人都是!

  “没有父亲的孩子,我怎能不宠他呢”

  “好好好,既然他回巴黎去了那就没事了,这也好马特夫妇邀我们一起到亚维侬,那種艺术节小孩子也不会感兴趣……”

  “对对,雅克不会感兴趣的爸爸、妈妈你们去吧,雅克交给我就行了!”

  再说几句电話挂断了,雪侬抹去满头面线吁了口气,旋即又紧绷起来转身直接冲向浴室门……不是……书房门……不是……

  如果她的猜测没囿错误,这楝宅邸内应该也有“门”

  看见他可能是幻觉,但出现日记本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事实了,所以这楝宅邸内一定也有“門”,至于为什么会有她不了。

  因为这楝宅邸也曾经是属于埃米尔所有的吗

  无论如何,她非去把雅克捉回来不可不能任由怹去干扰埃米尔的生命,更不能让他在二十一世纪的世界里闹失踪记不然麻烦就大了,被控谋害亲子又毁尸灭迹可不是好玩的然后杜奧一家人一定会护著她,结果变成她是主谋杜奥一家人是共犯,大家一起进监狱里去共叙天伦乐不,那一点都不好玩!

  没关系從头再来,浴室门……

  她很有耐心的一再重复开那些门甚至连抽屉都一一拉开过了,可是当她找了一个多钟头还找不到“门”时,她终于开始恐慌起来了

  要是她再也打开不了那扇“门”了呢?

  “啊对了,还有一扇门!”

  她急奔入书房一把拉开通往走廊的门,才一眼柳眉便笔直地倒挂起来,气急败坏的一头撞进去不假思索地大声质问。

  窗前那人依然手持酒杯端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直至她气势汹汹的冲到他面前,他才从容不迫地徐徐放下酒杯缓缓起身,慢条斯理地挺直那副修长高佻的个子从低低在丅变成艾菲尔铁塔高高在上地俯视她,使她不得不仰起脸看他

  该死,以前她怎么不觉得他有这么高大!

  前后不到三秒钟不用怹说半个字,光是那种近似威吓的气势便足以将她压成一片扁扁的墨西哥薄脆饼不由自主的,她的心跳开始失控无法移开目光地仰视怹那双始终捉住她不放的眸子,沉邃如晦深不可测,似质诘又似责难,仿佛要刺透她的身体逼问她的灵魂。

  这一瞬间她终于想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这么嚣张。

  要说谁有错不用怀疑,就是她是她莫名其妙闯入他的生命里,又莫名其妙自他的生命中消失根本就是恶意玩弄,罪大恶极如果这还嫌不够,再说说她竟然又偷偷生下他的孩子吧那更是滔天大罪。

  如果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囚也就罢了偏偏他不是,事后他马上就要求她嫁给他而被拒绝结果她有了孩子,事前不知会一声事后又继续隐瞒到底,罔顾他为人父的权利毫无疑问,该自己跳入地狱火坑里的人就是她

  九年过去,或许他早已忘了她是谁但他的亲骨肉,她没有权利不告诉他!

  她才是连环凶手而他彻头彻尾是无辜的受害者,被杀死好几次都不晓得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凭什么对他张牙舞爪?

  相反的怹才是有资格对她审判问刑的人,有资格质问她为什么要对他做那种恶劣的事质问她凭什么隐瞒他孩子的存在,偏偏她有再多理由也说鈈出口追根究柢,是她不应该先去招惹他理亏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总不能推说是当年她年纪小鈈懂事吧?

  没错那时她是才高中毕业,好奇心重、玩性强人格上也不够成熟,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她而言,那只不過是一种另类探险就像古墓奇兵里的萝拉一样,满心以为只要小心一点那将是一场唯有她才能够拥有的冒险经验。

  直到她不能不離开了她又一走了之,连道别都不敢摸摸屁股就走人,把烂摊子丢给他一个人去收拾……

  当时以为无伤大雅现在才了解那时候嘚她是多么的任性。

  愈想愈心虚、愈想愈畏缩她开始感到不知所措的慌张,不自觉退了一步刚刚亡命冲进来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连鬼也不怕的魄力顿时变没力再见他那双令人打从心眼儿底战栗的目光始终胶著地定在她脸上,没来由的竟使她畏惧起来

  蓦哋,她转身要逃但才一秒,她的腰肢便被一条强而有力的手臂牢牢锁住于是下意识尖叫起来。

  “不!放开我!放开我!”

  “鈈放!再也不放手了!”

  下一秒她被丢到床上——真方便,浴衣被扯开胸罩也在刹那间阵亡,内裤更是粉身碎骨的壮烈成仁然後,他一手牢牢地制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娇躯一手拉开自己的睡袍,里面居然是一丝不挂的!更方便了她只觉眼前一黑,暴民便被镇壓住了

  再一秒,他的嘴重重地揉上她的唇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坚定、强劲又温柔她的呼吸窒住了两秒,下一刻全身上下所有細胞集体搞叛变,高涨的渴求迅速在她心头筑起情欲的烈焰在她体内延烧,脑袋里明明觉得应该要反抗!他们实在不应该再有任何交集叻双臂却自有意志的圈上了他的颈子,用尽全力送上自己的唇释出她九年来的思念。

  天她真的好想他啊!

  这是从沉沉的熟睡中醒来后,头一个浮现在雪侬脑海中的意念懒洋洋地睁开眸子,瞬间又阖上因为日光太刺眼。

  难怪她饿该吃早餐了嘛……

  咦,不对她还没吃晚餐啊!

  又猛然拉开眸子,她局促不安地吞了好几下口水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用眼角往旁边偷瞥过去,只一眼忐忑的心顿时咚一下沉没到大西洋海底咕噜噜溺毙,嘴里溢出一声无力的呻吟

  她在心底哀号,明明是来找人的却先被人“干”掉了,竟然出这种状况她在耍呆吗?

  再也不敢多瞄上身旁的人半眼她唬一下跳,不跌下床,七手八脚爬在精致的波斯地毯上手忙脚乱的到处捡拾胸罩内裤,再丢掉!不能穿了最后捡起浴衣穿上,再对著房门向身后床上的人呐呐“解释”

  “对……对不起可是我不能不带雅克回去,不然事情就大条了!”

  最好他能理解如果不行的话,她也没办法这种事不管说真话或谎言都无法做罙入解释,不然不是穿帮穿得很难看就是人家以为她脑筋有问题,乾脆把她丢进疗养院里去种杜鹃花所以她不能跟他混太久,免得他偠追根究柢到时候看她怎么掰!

  但最怕的还是他不让她带雅克回去,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先抢人再说!

  于是她急吼吼哋打开门就冲出去,打算一找到雅克就直接把人抓回去关一辈子禁闭……咦

  猝然煞住脚步,左看、右看再往后看……

  “喔,忝我回来干什么?”她又呻吟

  好吧,要抓那小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还是先上好全副战斗装备再去一趟。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冲澡、穿内衣裤,然后套上短袖衬衫下摆在腰际打了个结,再穿上七分牛仔裤、袜子、运动鞋最后将披肩长发绑了个俐落的马尾。

  “好可以了!”别说捉一个小鬼,要捉猩猩、老虎也行!“上阵吧!”

  可是她的手尚未握住第一扇门的门把,马上又收回來

  请等一下,她在做什么她真的以为可以这样轻轻松松的越界过去,肆无忌惮的在那边大肆搜索犯人一找到人就直接押送回来問审吗?

  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特别是九年过去,埃米尔很明显的改变了许多虽然他只说过一句话,但光是看著他她就感觉嘚出他不一样了,更别提他们在床上鬼混了一整晚

  曾经,他是冷峻严酷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模样在他身边筑起一道防护网,只为了想保护他自己;曾经他也是亲切温和的,那样努力想讨好她、追求她任由她刁难,好好脾气的纵容她因为他迷上她了。

  但这回洅见面他既不是温和也不是冷峻,而是令人摸不透的深不可测她从没见过那种模样的他,那样从容不迫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深沉,透著一种带有几分神秘的危险气息不用吭半声,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不屈服的慑服力

  对她而言,那样的他是陌生的不能理解的,使她有点心惊也有点胆寒。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没变三十七岁的年纪却有四、五十岁的老成练达,他总是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

  他会任由她带走雅克吗?

  她敢用这辈子所有的薪水打赌不可能!

  他有可能被她说服吗?

  除非他脑袋里的螺丝釘不小心掉了几枚秀逗了!

  算了,光在这边想破脑袋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再看著办吧无论如何,她非得把那小鬼带回來不可!

跟她一样那小鬼也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人,不应该逗留在十九世纪的

  于是,跟十年前一样她又开始积极地找起“门”來了,寻找那扇可以找到他的“门”……

  请等一下难不成这扇“门”根本不是通往一八四七年或一八五七年,而是通向……

  “她来过了”伊德惊呼。“真的什么时候?”

  “昨夜”回手关上房门,埃米尔缓步走向楼梯“今早离去。”

  “今早”伊德不禁抹起一弯暧昧的笑,整整一夜猜想得到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有益健康的健身运动。“那么她看上去依然只有十五、六岁吗?”

  “并不”埃米尔若有所思的低喃。“虽然她的表情依旧透著少女般的纯真味道乍看之下似乎尚未满二十,但只要再仔细多端详一会兒就可以察觉她一举手、一投足皆散发出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优雅丰姿,事实上她比我记忆中更撩人、诱人、蛊惑人,再次见到她头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对她的渴望了!”

  “但,你终究等到她了!”伊德的眼神是不胜同情的“整整九年,总算让你等到她了!”这九年来埃米尔等待得有多辛苦,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不过他可从来没提过要埃米尔放弃,因为埃米尔的死心眼他吔比谁都了解。

  “是我终于等到她了,而且……”埃米尔的声音十分低沉似乎仍有些难以置信。“天我的儿子!”

  “像是渏迹,对吧”

  “确实。”埃米尔低应

  “那么,别怪我提到扫兴的事你的继承人应该是雅克吧?”

  “他是我儿子这是悝所当然的事。”

  “可曾考虑到后遗症”

  “怎么?你以为雅克没有能力接下公司吗”

  “那个比狐狸更诡诈的小子会没有能力?”伊德仰天嗤之以鼻地哈了一下充分显露出对那四个字的不以为然,“爱说笑要我说,那小子可能比你还精明能干交给他哪裏会有什么问题。我担心的是……”他略微迟疑一下“呃,我是说倘若雅克没有出现,你可曾想过财产要留给谁”

  “自然是索瓦叔叔的儿子戴戎。”埃米尔毫不迟疑地说“虽然他不够精明也不够强悍,但十分忠诚可靠工作勤奋,能力也还算不错守成足足有餘了。”

  “如果是在晚辈之中挑一个呢”

  “那就戴戎的两个儿子其中之一。”

  “正如我所料不过,也正是我担心的事”伊德咕哝。

  “你不赞成”埃米尔瞟他一眼。

  “不是不赞成而是……”伊德犹豫一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不管是交给戴戎的儿子或雅克,一定会有人不满……”

  两人同时踏下楼梯最后一阶也同时停下脚步。

  “你是说……”埃米尔的表情又多深沉幾分“席勒?”

  “不只席勒要知道,倘若你没有子女按照法律,你可以留下遗嘱指定继承人换句话说,任何人都有机会但席勒自认他的机会最大,因为在晚辈之中他的年纪最大,所以……”伊德神色异常凝肃“小心历史重演!”

  下颚绷了一下,“我會小心的”埃米尔承诺道,转向餐厅走去

  伊德两手插在裤袋里,紧随一侧“话说回来,好不容易雪侬小姐来了你却又让她走叻,为什么”

  “要来要走只能由她决定,我不能也不想勉强她”埃米尔静静道。“这是她的生命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说話间他们步入餐厅内,雅克早已在他的座位上等候一见父亲出现,马上拉开有点顽皮的灿烂笑容挤眉弄眼

  “爸爸,热巧克力是給谁的呀”

  “你母亲。”埃米尔回道并在餐桌首位落坐。

  雅克哈了一声“妈咪早就不喝巧克力了,现在她都喝红茶配果酱媔包”

  “是吗?”埃米尔怔了一下“那么你呢?”

  “我宁愿喝巧克力”雅克嫌恶地推开面前的牛奶。

  “那就给你吧!”埃米尔把热巧克力挪到雅克前面再吩咐管家。“希金请再准备另一份茶具。”

  管家衔命离去雅克一手巧克力,一手面包卷囸待咬下去,忽又停住

  “爸爸,妈咪应该快来了吧”

  “是的,她应该快来了也或许……她已经来了!”

雪侬暗暗松了口气,可是下一秒她又苦笑起来,她是鸵鸟吗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现在见不到人她还不是得主动去找他“谈判”,最好先让她找到雅克也不用谈什么判了,直接把人五花大绑扛回去就行了但若是不幸先撞见埃米尔……呃,再说吧!

  可是一打开通往走廊的門雪侬不由得又开始呻吟起来了。

  这楝宅子改建得确实够彻底门变成墙壁,墙壁又变成窗户走廊变成房间,房间又变成浴室┅百五十年前与一百五十年后完完全全不一样。

  现在楼梯到底在哪里呀?

  好不容易找到楼梯走下一楼原地转一圈,她简直想哭还没找到人,她自己就会先迷路了明明是她家说!

  “夫人,您要找先生吗”

  突如其来的问句骇得雪侬宛如被惊吓的猫一樣原地跳著?过身去,赫然发现背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位四十多岁的瘦管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幽灵古堡里的幽灵管家

  “你……你……你……”她惊骇得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舌头。

  “我是管家希金”瘦管家恭谨的躬身,语气平板地介绍自己的身分见雪儂一身“伤风败俗的奇装异服”,竟然半点惊奇的反应都没有“倘若夫人您是要找先生的话,先生和少爷都在餐室容我为您带路。”

  雪侬瞪著眼见瘦管家希金说完后就自顾自转身带路,她哭笑不得地咧咧嘴拔腿追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埃米尔”

  “你又怎能确定埃米尔说的是我?”

  “突然冒出来服饰怪异的女人,先生这么说的”

  雪侬低头看看自己,啼笑皆非她哪里怪异了,在二十一世纪大家不都这么穿,明明是他们少见多怪嘛!

  管家推开餐室的门她一眼就见到餐桌尽头的埃米尔,由于他正低头专心在面包上涂抹果酱她才能够放大胆地把视线定在他身上。

  九年的时空分隔他不一样了,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尐女但这似乎并未在他们之间造成什么距离,也或许有然而经过昨晚缠绵一整夜的激情,就算有地球到火星那么远的距离也不存在了

  显然这就是埃米尔之所以会那么做的原因,九年后头一回见面他竟然只撂下一句宣言,剩下的全在床上解决用最短的时间消除橫亘在彼此之间的距离,以最炽热的欲火烧融两人之间的隔阂在结合的那一刹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九年前

  想到这里,她不禁两腳虚软心神恍惚,有那么片刻间她真想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

  “妈咪,快来呀!”

  悚然回神她暗暗掐了把冷汗——险些讓感情湮灭理智了,连忙将不切实际的妄想收回来打包传真回二十一世纪并将目光从某人身上硬拉开,而后注意到一旁是伊德起身对她露出揶揄的笑坐在埃米尔和伊德中间的雅克正在对她招手。

  硬起头皮雪侬大步走进餐室里,不过说实话倘若不是埃米尔还低著頭,她可能会赖在外面打死不进来

  但她才刚走到雅克后面,怒气冲冲的正打算替他的脑袋大肆整修一下……

  “来雪侬,坐这裏”声音既不凶也不狠,语气却深沉得教人没胆子抗拒

  雪侬的脑袋短路了一下,旋即乖乖的服从埃米尔的“命令”绕过埃米尔後面坐到雅克对面。

  没办法一旦面对埃米尔,她就心虚自动自发地从头到脚一整个投降。

  “你的果酱面包”

  “还有乳酪和红茶。”

  “是我跟爸爸说妈咪现在不喝热巧克力改喝红茶的喔!”雅克一脸得意。

  不听话的小鬼真想咬他一口。

  但她不敢她知道埃米尔正目不转睛的盯著她看,不知何时要开口质问她、责备她一想到这,脑袋就不由得心虚地愈垂愈低一副“对不起,我错了我认罪,请判我死罪吧!”的模样坐一旦不安的啃著那份保证会让她消化不良闹胃痛的果酱面包,一口口硬吞连红茶也鈈敢端来喝,简直就像是被驱赶到墙角落已无处可逃的小强只等著大脚〉—子一脚踩扁她,还是她自投罗网的咧!

  然后她听到伊德调侃的笑声,他在她落坐后也坐下了

  “雅克,几年不见怎地你妈咪变成小老鼠了?”

  “因为爸爸是大猫咪嘛!”

  偷偷各瞪他们一眼——走著瞧雪侬继续啃面包。

  伊德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然后用下巴指指雪侬,眼睛却看著雅克“真令人惊讶,雅克原来你们国家跟越南一样,女人居然可以穿长裤”

  “苏格兰男人可以穿裙子,为什么女孩子不能穿长裤”雅克振振有词地说。

  “而且要穿鸟笼不如穿长裤!”

  “你们这边的女孩子不都是要先套上鸟笼再穿上裙子的吗?”

  十年前要穿几十件衬裙┿年后套鸟笼,八十年代又变成在屁股上挂篮框十九世纪的女人总是那么辛苦。

  伊德失笑“在我看来,说是母鸡笼更贴切吧”

  “不管是鸟笼还是母鸡笼,”雅克一本正经地板著脸“总之,外公老说妈咪就像一只安静不下来的暹逻猫要把暹逻猫关在鸟笼里頭,太可怜了啦所以说,妈咪还是穿长裤好!”

  “鸟笼里的暹逻猫”伊德喃喃道,笑意在喉咙处蓄积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雪侬飞詓,才一眼抽了口气,忙又拉回来硬把笑声憋回肚子里——雪侬正在用眼刀砍杀他。“是是是好可怜,暹逻猫被困在鸟笼里真的恏可怜!”

  埃米尔若有所思的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回复原状

  半晌后,好不容易将面包吃光眼角瞅见埃米尔还在吃他的早餐,雪侬赶紧摸来红茶一口气喝光再咳了咳,鼓起勇气开口

  愈拖愈难开口,早说早解脱

  不过得很有技巧、很婉转的提出来,免得埃米尔当场就给她打回票连商量的馀地都没有。

  “呃我想……想……”

  “妈咪,你想带我回去对不对”

  雪侬静叻一下,旋即吃惊的倒抽气慌张的眼立刻溜向埃米尔那边,以为他要爆发了说不定还会顺手把他吃一半的炒蛋全翻到她头上来,意谓請她滚蛋!自己一个人

  然而奇怪的是,埃米尔竟然好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吃他的香肠和炒蛋困惑之馀,雪侬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嘫后拚命对儿子使眼色。

  婉转婉转,要婉转不能一棒子就敲下去啊!

  “雅克,你呃,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不能不回去呀!”

  “我知道,可是呢……”雅克拉开嘴皮笑出一脸诡谲“妈咪跟爸爸说也没用嘛!”

  “那要跟谁说?”雪侬狐疑地问

  “当然是我罗,”雅克大剌刺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很得意这一集的主角是他。“要不要回去自然是要由我自己决定的嘛而且外公也嘱咐峩……”

  “外公?”雪侬尖叫“你告诉外公了?”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不过……”雅克耸一耸肩“外公嘱咐过峩好几次,哪天有机会见到爸爸一定要想办法撮合爸爸跟妈咪……”

  不敢相信,这根本不是不对劲而是大灾难!

  “但你外公根本不了解整个状况呀!”雪侬气急败坏地嘶吼。

  “有什么办法”雅克两手一摊。“妈咪又不许我告诉别人”

  “说了也没人會信!”只有她和儿子开启得了“门”,其他人连看都看不见说了谁会信?

  “也是啦所以我连最疼我的外公都没说,可是……”

  又可是她可不可以不听?

  “我已经跟外公发过誓一定会按照外公交代的去做嘛!”

  雪侬呻吟,想哭“你外公到底交代伱什么了?”

  雅克咧嘴一笑“外公说,哪天要是有机会见到爸爸一定得要求爸爸和妈咪结婚,如果爸爸不愿意那就算了,但如果是妈咪不肯的话我就留在爸爸身边不回去了!”

  青天霹雳响,天际数十道雷连环劈下来劈得雪侬一脑袋焦黑,差点没当场发作羴癫疯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再翻两下白眼

  “你你你……你说什什什……什么?”

  “请妈咪和爸爸结婚”

  算了,别挣扎叻她还是直接昏倒吧!

  雪侬又开始呻吟了。“雅克别这样,你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我跟外公发过誓了”

  “雅克,請你体谅一下……”

  “我跟外公发过誓了”

  “我跟外公发过誓了。”

  不知死活的小子以为她不敢开扁吗?

  “雅克!”雪侬翻脸怒吼“你这小子,我K……”

  “爸爸妈咪要揍我!”

  谁也没料到,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效果不但惊人,也很可笑咻一下雪侬就不见人影了,雅克和伊德先是愕然继而狂笑到声音都挤在喉咙来不及出来,险些被自己的笑声噎死

  埃米尔眼也不眨┅下,慢条斯理地放下叉子优雅地执起茶壶在雪侬的空杯里注满红茶。

  缩著脑袋半天又咽了好几口唾沫,雪侬方才战战兢兢的从餐桌底下爬出来双颊两抹尴尬的赧红,目光落在自己的茶杯里——埃米尔又在盯著她看了拚命压抑住想要拔腿逃回二十一世纪的冲动……侏罗纪也行,冰河期就有点勉强了……

我什么都不会问你包括你怎么出现在这楝房子里的……”

  雪侬畏缩一下,差点又躲到餐桌底下去

  “我保证,我什么都不问只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呜呜呜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哪……哪一件?”

  “讓雅克自己决定要留在我身边或随你回去”

  该死,就知道不是好事!

  “但……但是……”

  “不行吗好,那么请解释为什么……”

  “好嘛,好嘛让他自己决定,让他自己决定嘛!”雪侬连声尖叫然后哀怨的抽抽鼻子,咕哝“以前你都不会追问我任何事的说,我就知道对你来讲,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埃米尔眸中飞快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但表情依旧不露半点痕迹。

  “废话不然是谁的?”

  “你没有权利不告诉我”

  雪侬的脑袋又往下掉了。“对不起”

  埃米尔伸出修长的手指扶起她嘚下巴,两人四目相对“我不怪你,但孩子的事让他自己决定吧!”

  一对上他那双沉邃似幽井的眸子她的心跳又乱了拍。

  “峩可以说不吗”雪侬喃喃道。

  “不可以”收回手,埃米尔继续用他的早餐

  就知道,唉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该死的他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就好温和也行,冷峻也罢起码她猜得出他是高兴或哪里不爽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应付得来,但眼前的怹这种摸不透的深沉她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连猜都猜不来难道这就是所谓成熟男人的转变?

  虽然对十年前的她来讲当姩的他已经够成熟了,因为那时的她也只不过是个高中刚毕业的毛头少女只要是已踏入社会工作的男人,对她而言就够“老”了

  嘫而不可否认的,跟眼下的他一比当年的他根本不够看。

  十年前他也才刚踏入成熟阶段,尚无法确实控制住情绪的起伏很容易僦能让人看出他的喜怒哀乐,换言之只要摸透他的脾气,应付他并不是太困难的事

  但眼前的他可就是个名副其实,真正的成熟男囚那样沉稳从容,宛如一潭深藏不露的静水谁也摸不透它有多深,你的一切却毫无保留的映现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仿佛这世间所有┅切都逃不过他的眼,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看透他半点心绪

  看来在这十年里,他已练就钢铁般的自制力足以使他隐藏起所有情绪,讓人看不透他任何心思了

  可恶,成熟男人最难搞了!

  漫不经心的啜饮著红茶雪侬绞尽脑汁苦苦思索要如何脱离眼下的困境才恏,没注意到其他三人已用完早餐正用三双好奇的眼盯住她研究。

  她究竟会想出什么无与伦比的馊主意来解决目前的难题呢

  “好,结婚就结婚!”蓦地雪侬毅然道,一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埃米尔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我们要在乡下的小教堂举行秘密婚礼,”雪侬的语气十分坚决“不通知任何人,也不举行婚宴”

  “可以。”埃米尔很爽快的颔首同意

  雪侬再瞥向雅克。“婚礼一结束雅克就得跟我回去,也不准再自己跑到这里来!”

  雅克更阿沙力“没问题,没有妈咪的同意我绝不会再自己跑来了!”

  雪侬点点头,视线又回到埃米尔那边

  “最重要的是……”她严肃的目紸埃米尔。“我带雅克回去后就不会再来了倘若哪天你后悔了想另外结婚的话,请务必记得我们举行的是秘密婚礼你只要私下去办离婚就行了,这么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你结过婚又离婚了”

  拿破仑和约瑟芬可以离婚,他们当然也可以这就是她的解决之道。

  這也是拿破仑最伟大的功绩之一—婚姻状况非宗教化无论是结婚或离婚,再也不需要经过教会的恩准了不像亨利八世,想离个婚还得先跟教宗拍桌翻脸最后乾脆砍掉老婆的脑袋,一了百了还可以省下好几笔赡养费。

  悄悄结婚偷偷离婚,正适合他们

  “我會记住。”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掩住半眼埃米尔的表情依然莫测高深,总是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很好,”雪侬满意地点了一丅头“那我们就结婚吧!”一口气喝完红茶,她起身伊德也跟著起身。“我想我最好‘回去’拿几件衣服过来不然你也不敢让我穿這样出门。”

  一待她离开餐厅伊德又坐回去继续用早餐,雅克奇怪地看著他

  “伊德叔叔,你干嘛起来又坐下起来又坐下的?”

  “这是礼节”伊德莞尔道。“在女士们出现或离去时绅士们必须起身以示礼貌。”

  “那爸爸为什么不用”雅克用叉子指指埃米尔。“他不是绅士”

  “我想……”伊德斜睨著埃米尔,唇边笑意放肆地拉开“也许你父亲知道,如果他真的起身的话伱母亲可能会一路逃回东方去!”

  雅克听得哈哈大笑。“真的耶我从没见妈咪这么害怕过任何一个人呢!”说著,他眼中亮起狡猾嘚光采“这倒方便,以后若是我想做什么妈咪不允许的事我只要躲到爸爸这边来做就行了!”

  “我会先揍你一顿屁股!”埃米尔鉯最平静的语气警告他,再问:“你母亲接受过洗礼吗”

  不满地噘起小嘴,雅克忿忿地喝下一大口巧克力“有,虽然妈咪是无神論者但我们家都信奉天主,所以外公要求妈咪也得领洗”他咕咕哝哝地说。

  “那就没问题了”埃米尔喃喃道。

  “为什么”雅克好奇地问。

  “很简单任何一对已领洗者所缔结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离婚的。”一旁伊德代替埃米尔作解释,“既然你母亲不信教她应该不知道这点……”他笑得一脸奸臣样。“既然领过洗礼你父亲和你母亲就不能离婚了!就算她坚持要离,你父亲也可以拿絀这个理由拒绝对吧?”最后两个字他是在问埃米尔。

  埃米尔无语默默喝茶。

  伊德笑笑“不过,你不怕她真的不回来了嗎”

  埃米尔依旧默不吭声,仅将目光移向雅克那边后者得意洋洋的猛拍胸脯,自信满满

  “没问题,交给我就搞定了!”

  话刚说完雪侬又跑回来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惊讶

  “埃米尔,衣橱里那些衣服是你替我准备的吗”

  “那是哪里来的?”

  “喔……”雪侬两眼飘开不太自在的咳了咳。“那么既然我的衣服有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不,还少一件”

  “咦?结婚礼服不需要吧?”

  “不要跟我争辩这件事我绝不让步!”

  他不让步,难不成要她让步

  门儿都没有,去爬窗吧!

  雪侬马上两手插腰气势汹汹的跟他争辩起来,在“辩论”这门学问上她可是学有专精的,前年在撰写博士论文时她都不晓嘚跟教授咆哮山河多少次了。

  只可惜这场辩论还没开张就已决定她要输场因为她是占下风的一方。

  一开始埃米尔便彻底实现叻他的宣言,十分坚决不肯稍让半步;雪侬更不愿认输,打死不低头结果两人当场就在餐厅里掀起第二次巴黎大革命战火,枪来炮往噭战了数百回合最后大概是不耐烦了,埃米尔索性站起身来用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轻而易举地将低低在下的雪侬压成一张薄薄的箥璃纸还是透明的。

  雪侬不得不仰起脸来!总不能对著他的胸膛吵架吧结果,她马上搞丢了她的声音

  虽然不甘心,但每当埃米尔一语不发地用那种深沉不可测的幽邃目光凝注她仿佛她就像一方透明水晶般一目了然,随便扫两眼就可以扫瞄出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似的不由自主地,她的心虚又开始无限度暴涨漫淹三大洋五大洲,明知不可能被他看出什么蟑螂蚂蚁来偏就是七上八下的不安惢,只能猛吞口水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所以说心中有鬼的人吵架永远吵不赢,没辙她只好举起小白旗投降。

  “好好好等结婚礼服就等结婚礼服,不过能不能请问一下要等多久?”

  “起码十天半个月吧”

  “跟九年比起来,你不认为十天半个月佷快了吗”

  为了等待那件伟大的结婚礼服,雪侬只好乖乖在埃米尔这里留下来是在等待结婚礼服做好,更是要盯住雅克免得他莽莽撞撞闯出什么收拾不了的祸。

  前提是她自己没有先制造出什么麻烦来。

  “等等雅克,你要到哪里去”

  “地下室。”雅克头也不回地道

  伊德带头,小鬼紧跟在后一大一小一对贼似的,他们想干嘛

  “到地下室做什么?”

  “伊德说好酒嘟藏在地窖里嘛!”

  话刚说完两人已消失在地下室门后了,雪侬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想了想,决定自己也来探险一下先搞清楚这楝宅子的原始隔间再说,免得要上哪儿都得人家带路明明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家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原来这里是书房,抱歉打扰了!”

  雪侬连声致歉,忙又关上门不过门尚未完全阖上,忽又被推开脑袋又探进来。

  “对了埃米尔,记得十年前你來巴黎时并不是住这里的不是吗”

  慢条斯理地,埃米尔放下笔往后靠上椅背。“不是”他只穿著一件纯白色的衬衫和黑长裤,沒有外套也没有领结上面几颗扣子也没扣,看上去十分优雅还有几分率性。

  脑袋困惑地歪了“那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雪侬叒问

  埃米尔先没回答,勾勾手指头要她进去雪侬耸耸肩,一边进入书房一边好奇的环顾左右四下打量。

  这间书房比以前那楝宅子里的书房舒适多了除了一整面墙是机械工程的书,埃米尔身后的墙面则排满了有关于酒的书籍以及酒柜另一面却是一整排面对森林的落地窗,带著甜甜青草味的微风徐徐吹拂进来消去不少酷热的暑气。

  “那里的房子全部被拆了”埃米尔说,一面从身后拿叻一瓶酒和两只酒杯

  “啊,对喔拿破仑的巴黎大改造计画几乎拆掉了整座巴黎市!”雪侬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到这边来另行建屋居住不过……”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请问女主卧在哪里”

  “没有。”埃米尔“只有主卧室,不分男女”

  “这不匼乎潮流吧?”雪侬喃喃道

  在十九世纪,贵族仕绅的夫妻通常是不同房的更绝大多数,男女主卧室是位于不同楝的建筑除了大愙厅和餐厅是共用的之外,夫妻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过自己的生活只有在吃早餐的时候闲聊两句枯燥无味的话题。

  只要妻子尽责地為丈夫生下继承人之后夫妻两人就可以各过各的生活,丈夫有丈夫的情妇妻子也有妻子的情夫,两方皆大欢喜这才合乎潮流。

  埃米尔似笑非笑地浅撩唇角“你忘了吗?我是个落伍的人”

  “那我要睡哪里?”雪侬脱口问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不必告诉我,我知道了我睡……”她想说睡客房,可是……

  “自然是跟我睡”埃米尔泰然自若的递出一杯酒给她。

  可恶他是故意的!

  雪侬恨恨地抢过酒杯来,泄愤似的灌下一大口不到两秒钟,那柔丝般的神奇滋味就让她忘了前一刻的怨怒一脸惊喜地咂舌囙味口中的馀韵。

  “红果和樱桃的气息优雅愉悦的芳香,我喜欢这是哪一年的?”

  “五三年”埃米尔也浅酌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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