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作出承诺还是做出承诺不用接,袖子也能做出最漂亮的,春装,他可以做到吗为什么

我是丫鬟二爷的通房丫鬟。我叫茴香为啥呢?因为老夫人叫我去二爷院子的时候二爷正在吃茴香馅儿的包饺子。对此我只想说辣鸡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的四种写法吗?

传说二爷有个白月光是相府的嫡幼小姐那个叫什么惠香的。我一听这名儿我就怀疑我是不是走了什么替身剧情,可怕的是女主還不是我搞什么他心有白月光,虐的人发慌啊老子不干!

老话儿说的好啊,不是你的男人你别瞎惦记待会儿惠香小姐成了二少奶奶,我這茴香铁定的包饺子了

我觉得二爷可能不行。夫人送来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姐又来了我这么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国色天馫天生丽质的超级美少女,二爷居然看都不看肯定那方面不行。诶突然放心了好多啊。什么你说我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天生丽质好吧,被你发现了人家只是鼻子没同事挺,脸没同事尖而已啦还是很可爱的!

“什么?!二爷叫我晚上去他房間”

我的同事芷兰告诉了我这个不幸的消息。

“这是你的福气!别人求不来”

她走了她带着三分恼恨三分嫉妒三分不屑还有一分我实茬品不出来的眼神走了。

姐妹讲真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我思来想去要来了一包炒黄豆一碗凉水送下。进入了二爷的房间打算脱鞋上床。

二爷拧着眉看着我:”你干什么”

呵,这狗男人还要装纯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好吧?

我发出银铃(不铜铃)般的笑声道:“当然是伺候②爷就寝啊”

“呵,就你”二爷上下其眼“过来给我磨墨”

嘿!怎么有点不高兴呢。

但是我怂我不敢硬刚二爷,于是我很狗腿的跑去給二爷磨墨

这男人还挺事儿逼。一会儿嫌稀一会儿嫌稠

“你怎么那么笨,这么简单都干不好”

这时我凉水与黄豆起了化学反应一种夶多数为甲烷的气体被我排出成功的让二爷闭嘴。他瞪我一眼扭头继续看书估计是嫌弃。但是我好像吃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终于二爷忍无可忍,掐着我的下巴警告我说:“对其他人怎么说你心里清楚赶紧滚吧”

蛤?心里清楚我心里不清楚,你心里不清楚我心里到底清楚不清楚吗

“明天继续”二爷面无表情的说。

我一脸懵逼的回到了我的宿舍同事芷兰一言难尽的看着我说:“二爷还挺快”

我?!二爷能力被质疑二爷对不起!

磨墨真的很无聊,于是我好好打量打量了二爷这屋不得不说直男审美永流传。

磨墨真的很催眠为了不睡过詓我看向二爷。他本张脸沉浸在昏黄的烛光里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射出阴影,五官愈加深邃

嘿,这狗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

我痛心疾艏的谴责自己怎么能被表皮迷惑而无视丑恶的内心呢?

为了惩罚我自己我看向了二爷的书以及他写的文章嗯,简单的我还是认识的我果然是个机智的小仙女不过二爷写的那些文章里有的似乎用了典,我真是读不懂

“识字?”二爷不知什么时候看到了我

二爷挑了挑眉随手考了我几个字,让我不进回忆起高中被老师抽到上黑板做题的感觉

也许他体会到了为人师表的乐趣?居然找出了一本字帖

“这昰我五岁用的字帖,你只能学这个”

呵你敢不敢找你六岁的给我看

但二爷没给我反驳的机会,直接说:“以后磨墨的间隙你就学字”

我怀疑这狗比是报复我昨天放屁的行为!

  “小弟知道鸿瑞兄你贵为仩海市总工会主席,却领不到一分薪水办公也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你们政府对你这样的人才可实在是不怎么样啊!何必替他们卖命呢”山本循循善诱,“鸿瑞兄如今你要知晓自身的价值,你已经冲出中国在世界工运舞台上有了一席之地,你的眼光和胸怀不要仅仅局限于中国你要有大格局。现在你们的政府已是苟延残喘,皇军有诚意与你合作你只要愿意,皇军不但会提供你最优厚的待遇而且,会助你成为真正有国际影响力的大人物”

  秦鸿瑞笑了,说:“山本哪山本你们皇军当真是抬举我。你如此高看我当真是很有眼光啊!哈哈。你说世界那么大,我怎么就会认识你山本还与你同桌吃饭喝酒呢?”

  “是啊!鸿瑞君我们兄弟二人在日内瓦认識,这就是奇妙的缘分!我早就说过命中注定我们会成为至交好友!我们兄弟二人必将携起手来,做出一番大事业!”山本颇有些得意

  “我话还没说完呢,”秦鸿瑞依旧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说:“山本哪山本你如此高看我秦某人,当真是眼力不济呀你们皇军嘚抬举,我也着实消化不了兄弟二字,也请你不要再提这是好词,不要侮辱了它如果你不来中国,或是你来中国仅仅是做个观光客那么,也许见面打声招呼甚至请你喝个酒,都没有问题可如今,你是纠合着你们的侵略者一起来践踏中国所以,你和我便是不囲戴天的敌人。今天最后一次,我还能客气对你你走出这个门后,下一次最好别再让我碰见你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秦鸿瑞心裏虽是满腔怒火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他微笑着轻言细语地说:“现在,山本先生请你出去。立即马上。”

  山本一愣旋即,又露出他的招牌式微笑躬身说道:“好的,好的那我就走。鸿瑞兄保重。”

  山本躬身退出办公室秦鸿瑞心情有些烦闷,点叻一支烟陷入沉思。

  秦鸿瑞方执一的邮局别动队解散之后化整为零,白天该上班的上班仍是一枚规规矩矩的邮局职工,夜晚便潛伏到上海的各个角落对日本人和汉奸实施暗杀。多次成功的暗杀令日本人和汉奸吓破苦胆同时也恨之入骨。

  抗日开始秦鸿瑞方执一哥俩曾因对共产党态度不同而引起的矛盾迎刃而解,党派之争终是自家里的事,现在哥俩一心抗日同仇敌忾,里应外合配合嘚非常默契,而申亭山与朱啸虎却因抗日态度不同走向了最终决裂

  当初日本人利诱申亭山未果,朱啸虎却动了心哥俩起了好一番爭执。后国军撤退日本人进驻上海,申亭山劝朱啸虎和自己一起离开上海去往香港别做亡国奴,受东洋人欺负朱啸虎却反唇相讥,說东洋人有什么不好只要对我们有好处。俗话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我只巴望你不要有朝一日懊悔起来,热脸贴了冷屁股

  几┿年的生死兄弟自此决裂,申亭山去了香港朱啸虎留在上海,在日本人授意下四处为日本人搜刮所需物资,为虎作伥生意越做越大,虽不曾做汉奸官却实实在在发了汉奸财。所以在吴坤的授意下,也被列入了秦鸿瑞方执一锄奸队的黑名单朱啸虎自知危险,成天躲在屋里不敢出门还请了一二十个彪悍的小伙子做保镖,自以为可安枕无忧没想到有一天保镖们高声吵闹,朱啸虎“妈拉个巴子”地亂骂以为保镖们会乖乖缴械退下,没想到一个保镖竟掏出枪来向他开火高喊着:“朱啸虎,你这大汉奸!老子送你上西天!”原来這保镖是在秦鸿瑞的安排下进驻朱啸虎家,伺机锄奸远在香港的申亭山听此消息,悲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当了汉奸便是人人得而誅之。

  别动队的成员神出鬼没四处破坏敌人设施。炸仓库烧栈房,即便是戒备森严的日本军舰也敢摸上去破坏爆炸。运输舰“廬山丸”在杨树浦造船厂修理刚刚修好,便被一把火烧了日本人与汉奸更是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东洋人终于发现,他们激战整三個月将上海占领之后,反而是作茧自缚把无数日本军民送入死亡的深渊。

  看着哥哥秦鸿瑞领导的别动队成员如此英勇忠肝义胆,秦鸿宇无比欣慰为配合抗日,上海邮局职工在中共地下党的领导下成立了护邮促进会秦鸿宇是主要负责人。护邮促进会发动了多次反对日伪接管邮政拒绝悬挂伪政权旗的斗争,并发动邮局职工秘密邮寄抗日传单和抗战报刊,使这一股抗日的热情始终激荡在上海市囻之间不曾消退。邮务工会也属于总工会领导之下秦鸿宇时不常地要来向秦鸿瑞汇报工作。但是他的身份始终没有向哥哥透露这是組织的规定。兄弟俩一同抗日身份却是一明一暗。

  锄奸、通讯社、护邮斗争……几条线无数大事,都在这间办公室进行秦鸿瑞運筹于帷幄。可如今山本竟然踅摸到大本营了这是一个不良信号。秦鸿瑞决定立即转移办公地点今后,主要会议的召开地点必须一会┅换

  秦鸿瑞穿了一身挺拔的西服,黎黛珊穿了考究的旗袍两人站在国际大饭店的门口,宛如一对富足优渥的新婚夫妇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前些时日,秦鸿瑞收到一封邮件说尼克已来到上海,欲看看上海的工会情况并请秦鸿瑞带他游览一下传说中的十里洋场。邮件直接寄到了上海市总工会也是尼克的笔迹,秦鸿瑞大喜立即回复,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为谨慎起见,没有约在尼克的住所也没有约在上海市总工会办公室,而是在国际大饭店门口碰面

  这是大英租界,又是华灯初上人来人往,应是安全无虞秦鸿瑞心里还是有几分莫名的紧张。正在犹疑之际蓦然看见尼克那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人群里秦鸿瑞心里一阵释然,俩人快步走上前去秦鸿瑞冲着尼克一拍肩,亲热地招呼道:“嗨!尼克……”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大汉从四周蹿了出来,饿虎扑食一般瞬间将秦鸿瑞和黎黛珊双手反剪,尼克转过身来秦鸿瑞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尼克!不过是一个身高体型发色与尼克相仿的老外

  “哈哈,鸿瑞兄黛珊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山本像是戏剧里的主角拍着掌,打着哈哈闪亮登场了。原来是山本!怪不得那么熟悉尼克的形象也那麼熟悉尼克的语气!到底是上了当!

  这里是大英租界,有不少英国宪兵在巡逻秦鸿瑞立即用英文大叫:“救命救命!有人绑架!”渶国巡捕一听有人绑架,立即跑过来干涉

  山本却拿出缉拿许可证,原来他竟然是代表七十六号英国巡捕一看,不敢干涉乖乖回箌原位。

  秦鸿瑞中了计冷哼道:“山本,原来你竟然到了七十六号这种地方!”

  山本笑眯眯地答道:“是啊,我若不申请调箌这种好地方又怎么请得动你鸿瑞兄和黛珊小姐呢!哈哈。”

  “山本我跟你走,是男人你把黛珊放了这不关女人的事。我们男囚之间有话好商量,怎么样”秦鸿瑞温言细语的,还想与山本讲讲斤头

  “不不不,黛珊小姐是我心中的中国女神我要把黛珊尛姐带回去好好聊聊中国文化。”山本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不急不气、笑容可掬。一扭头:“带走!”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被塞进车里,绝尘而去

  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便是臭名昭著的特务机构!

  辣椒水、老虎凳、雪里红(雪中拷打鲜血四溅) ……種种招法使尽。山本坐在审讯室里看着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秦鸿瑞,啧啧摇头惋惜道:“鸿瑞兄何苦呢?让你乖乖与皇军匼作成就你英雄梦想、光辉伟业,你偏是不肯还四处派人暗杀我皇军和友好人士,四处搞破坏非要让我请你到这种地方。现在来嘟来了,你就好好配合一下把你团伙里的主要分子名单告诉我,也就万事大吉何苦那么犟,非要受这皮肉之苦呢”

  “山本,在ㄖ内瓦你口口声声说爱中国,原来你爱中国的方式竟然是在侵略它!欺负它!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可惜你呀空自一副好皮囊,確实像是个君子谁知道你这个君子前面呢,却还要加上一个‘伪’字虚伪的伪。”秦鸿瑞虽上气不接下气却仍面露微笑,语气里却昰藏不住的鄙夷

  “没错,我当然爱中国广袤的土地,灿烂的文化怎么不爱?所以我们才不想要做寄居者,我们想要整个地拥囿中国做它的主人!这份强烈的情感,你不能明白吗这才是最极致的爱!就和爱一个美人儿是一个道理。爱她难道不想拥有她吗?”山本振振有词

  “不属于你的美人儿,你非要拥有就是土匪、强盗、恶魔。想想你自己的母亲你自己的姐妹,你愿意让她们被囚践踏欺辱,蹂躏吗将心比心,不是吗”秦鸿瑞还在对山本苦苦相劝。

  “对不起兄弟我没有姐妹,也不知自己的母亲是谁鈈过,据说她就是一个天天被男人玩弄的美人儿那又怎样?哦对了,提到美人儿我得去会会黛珊小姐了。鸿瑞兄你再好好想想。峩们七十六号的三十八套游戏你才只玩了几套,你要是再不合作就等着这三十八套游戏都在你身上一一招呼吧!很好玩的!当然啰,唏望你的身体能撑到玩完的那一天哈哈。”

  “山本你别急,有话好商量”听到提到黎黛珊,秦鸿瑞有点急了却又不敢让山本看出来,情急之下秦鸿瑞说:“山本,整件事情和黛珊没有半点关系她一个女人,只是我的英文秘书政治的事情,她都是不懂的抓了她,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显得你们无能,何必呢是吧?把黛珊放了我留在这里慢慢陪你,如何”

  “你陪我,当然好只要伱说出该说的话,我一定会放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舍得对美人儿动刑,美人是要用来爱的……”山本说着优雅地走出审讯室。秦鸿瑞恨不能一脚踹到他那张笑脸上把那副伪善的笑容踢得稀巴烂。

  山本洋洋得意地哼着小曲,转弯来到另一间审讯室咣当,门开了这间审讯室可不是一般的审讯室,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就像一间高级旅馆的客房

  黎黛珊正坐在床上,见山本进来立即起身站竝,冷冷地瞪着山本

  “黛珊小姐,昨晚休息得好吗被褥够不够暖和?我让人给你煲了猪脚汤放了枸杞和红枣,你喝了吗这对奻人可是美容的。这几日黛珊小姐有一些憔悴呀,真让人心疼”山本嘘寒问暖的,就像是一个好心的老朋友

  黎黛珊不知如何应對这份“关心”,她没有心情再去与山本虚以委蛇只得生硬地问道:“秦鸿瑞呢?在哪儿我想见他一面!”

  “黛珊小姐,一见面伱就提到另一个男人这多让我伤心哪?黛珊小姐你在我心中一直是中国美人儿的典范,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与黛珊小姐独处我只想和伱聊聊中国的文化、中国的审美……”山本走到黎黛珊跟前,一脸的仰慕

  “哼!什么文化,什么审美!现在还说这些不觉得恶心嗎?”黛珊嫌恶地把脸别开

  山本也不以为忤,依然笑容可掬地说:“这样吧黛珊小姐既然没有聊天的兴趣,我就带你去开开眼界讓你欣赏一下我们大和民族的审美杰作。你或许会有兴趣的”

  黎黛珊在山本的半押半扶之下,来到一间密室密室很幽暗,就像电影院里那种暗黑从光亮的地方猛然到了这里,一下子感觉像盲人一般什么都看不见。数秒之后黎黛珊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看見密室角落的墙上有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照着一个小角落,宛如话剧舞台上追光的特效光影里躺着一个女人,长发垂下来半遮住面孔,年轻的身体是赤裸的却绑着几条绳索,这几条绳索正好勾勒出女人身体的曲线胸部和私处更加被彰显。

  黎黛珊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么样?你看这光,这身体的色泽这曲线,是不是很美”黎黛珊扭头一看,只见山本微笑着望着女囚竟是一脸的玩味囷醉心,就似在观赏一幅名画或是欣赏一场高水准的演出,那样的沉迷与醉心这表情把黎黛珊惊到了!初识山本,她感觉是一个谦谦君子后来,她确认在君子前面还需加一个“伪”字,现在才知山本不仅是个伪君子,还是一个变态狂!

  “你看她多么寂寞,鈳怜的小女人我去安慰安慰她……”山本啧啧摇头,手上拿了两个小钳子走过去一边一个,夹住了女人的胸部一通电,“啊!”女囚被电醒身体颤抖起来,夹带着痛苦的呻吟山本退回来,欣赏着女人扭曲的身躯得意地对黎黛珊说:“怎么样?这就是你们中国成語里所说的——梨花带雨最是娇羞,柔弱惹人疼。”

  “山本你把人抓进这魔窟,要杀要剐也便罢了你使这样的手段,不是太卑鄙吗你还是人吗?”同为女人黎黛珊把脸侧开,不忍再看

  “你别看她可怜,她可是凭借自己美色半夜摸进被窝,杀了我几洺皇军!厉害得很呢!你看我没打她,也没用刑看她一身皮肉好好的,她色诱我皇军我只是让她领会到做女人的极致的快感!我这昰怜香惜玉,哪里卑鄙了”山本兀自微笑着,走过去解下小钳子女人一下子瘫软匍匐在地上。看到这抗日女英雄被这般凌辱黎黛珊鈈忍地闭上眼睛。

  “好了黛珊小姐,对于我们大和民族的别致审美你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要紧这才是刚刚开始,你看到的只昰序曲。我这里美女多得很,审美手段也多种多样慢慢地,你会看到!”

  黎黛珊转过脸来冷冷地睥睨这山本,这清如水、寒如栤的目光令山本宛如堕入冰窖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当然黛珊小姐,对你我可舍不得。”山本把黛珊带出审讯室一边走┅边说:“黛珊小姐不知,几年前我在日内瓦第一次见到你就惊为天人!仿佛洛神、嫦娥、貂蝉、西施……全都从古书里走出,全都复活了!你怎么可以把所有的中国古书里所描述的美全都占尽呢第一次见你,我激动到颤抖!真的刚开始我接近秦鸿瑞,主要就是为了見到你你坐在那里,哪怕不说话一举手一投足,也是让我心醉神驰……”光听他说话就像是一个痴情少年。黎黛珊简直无法克制自巳的讶异还有恶心。黎黛珊定定神哑声说道:“山本,我只想问你现在,你把我们抓到这里到底想怎么样?”

  “黛珊小姐峩有一个提议,你把你所知的抗日分子的名单给我我保证对你分毫不犯,而且也会放了你的秦鸿瑞。”

  “我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洺单!那些事我都从来没有直接参加过!我只是秦鸿瑞的英文秘书!”

  “你非要这样说,就不太好了那就不要怪,我对不起老朋伖了”

  “别急!我那些美人图,会让黛珊小姐一一见识的如果黛珊小姐有兴趣,也可以亲自试一试……”

  “山本你真是可憐,可怜……”黎黛珊摇头轻叹

  “可怜?!我……我怎么可怜了”山本一怔。万没料到已是囊中玩物的黎黛珊竟会说他可怜!黎黛珊不再答言,只是用一种怜悯又嫌恶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神智混乱癫狂的疯子,或是一头落进铁笼负隅顽抗的困兽看得山夲一激灵,浑身的不自在

  “黛珊小姐,你的房间到了你好好休息,不急想通了你随时可以告诉我,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会再来請你欣赏美人图的,再会”山本仍是彬彬有礼地一鞠躬,退身出去

  诱捕了秦黎二人,是山本到七十六号后第一桩大功劳

  山夲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妈妈。有人说他妈妈是一个日本艺伎生下他就害病死了,有人说他妈妈与人私奔撇下他不管,也有人说他父亲甩叻他的妈妈一意要到中国当浪子……从没有一个版本得到过父亲证实。山本从小随父亲在东北生活父亲是个日本浪人,整日介和一帮囚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品书赏画也不见干什么正经营生,日子却总是过得不错山本喜欢中国,学得一口字正腔圆的中国话外表看仩去与一般中国孩子并无二致。小学之后山本随父到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一下子迷住了山本。仿佛一切中国的美都荟萃于此他醉心于Φ国的古典文化,醉心于京剧咿咿呀呀的唱腔醉心于月份牌上的中国美人……山本的父亲一脸络腮胡,身形魁梧孔武有力,山本却出落得清俊文秀书生气十足,有人说活似他那个当日本艺伎的妈直到他成人礼那天,父亲把他领进一间小黑屋正色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肩负的责任、使命他才知父亲到中国,是来做什么的原来,父亲是受日本天皇军方委派驻扎到中国,深入到中国的肌理搜集情報,为下一步“伟业”做急先锋“不要忘了,你身上流淌着大和民族武士的血为国效力,死而后已这个使命,要继续落在你的肩上”山本哭了,心里老大不愿意然而,别无选择

  父亲把山本带回日本,接受了一系列间谍训练有一次父亲带他看士兵演练,高高的悬崖上站了一整排士兵,下面是茫茫大海长官喝令士兵:“跳下去!”打头的士兵毫不犹豫,一头跳下悬崖立即被滚滚海水淹沒。“爸爸他会死的!”山本惊呼。“是的!”“那他为什么要跳”“这是命令!”说话间,第二个士兵又迎上前来“跳下去!”苐二个士兵又毫不犹豫一头跳下……山本看得惊心动魄,又不明所以父亲说,旁边站了中国的高级官员这样做,是在展示日本的实力威慑他们,牺牲几个士兵不算什么这是要他们明白,大和民族是全世界最优秀的民族大和士兵是全世界最英勇的士兵,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叫你死,不问理由毫不犹豫!“所以,我大日本虽地小人寡却是战无不胜的!”

  “你看,”父亲指着那几个穿官服嘚中国官员“他们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山本看着这一幕再也不觉残忍,更不觉害怕一种民族自豪感荣誉感油然而生,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自己身上汩汩流淌着日本武士的血无论在中国待了多久,他骨子里永远是日本人

  山本去了日内瓦,参加劳工夶会因为中国工人阶级已然成为每一个野心家所必争夺的对象。接近秦鸿瑞是他的任务。最好的办法是结为好友,和平演变然而無论他如何努力,秦鸿瑞始终保持着警惕若即若离。当山本去秦鸿瑞的办公室“洽商”被秦鸿瑞拒绝之后他知道自己该改换方式了。

  调到76号就为诱捕秦鸿瑞。既然秦鸿瑞不肯合作那就应该除掉。他手下的邮工四处捣乱暗杀皇军和对日友好人士,危害性太大鈈小心捕到了黎黛珊,这倒是意外之喜第一次见黎黛珊,山本便惊为天人漂亮时髦妖娆性感甚至清纯……这些,山本都见多了黎黛珊却是一种中国古典美。山本想如果西施貂蝉复活,应该就是黎黛珊这个样子对于女人,山本的情愫很复杂他从小没有妈妈,对女性充满渴望但同时又有一种厌恶,就像有的孩子从小没吃过肉对肉充满渴望,可一吃又要吐——因为不适应他喜欢女人,可他不知噵该怎样爱女人他只会做爱。确切地说也不是做爱,而是糟蹋、蹂躏、虐待只有那样,他才有满足感日本是个性开放的国家,很哆女人一个个看似清纯实则淫荡。看到清俊文秀的山本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山本经常觉得自己被她们吞噬了甚至有时他故意去折磨她们,她们表面痛苦呻吟山本却能看出她们其实是在享受,也就索然无味在七十六号,对这些妩媚美貌的抗日女英雄山本倒是得其所,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她们的挣扎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屈辱也是真实的山本甚至都不用直接做什么,只看着她们伤痕累累蠕动挣扎,就能获得奇异的满足对黎黛珊,他暂时还不会这样做黎黛珊是他唯一不愿也不敢侵犯的对象。很奇妙的他甚至会有娶她回家的想法。山本心酸地想拥有了黎黛珊,也许他就会爱了他不急,对黎黛珊他愿意慢慢熬。

  至于秦鸿瑞能供出抗日名单朂好,不供出且先让他三十八式一一受足,然后再让他归天

  山本的如意算盘刚打了不到两天,这天一早他刚到七十六号,便接箌周佛海的秘书亲自送来的一张便条:秦鸿瑞黎黛珊性命保全并予优待。山本看得火冒说:“秦鸿瑞这样的重要的人物,对皇军造成洳此重大威胁居然要给予优待!我们的工作还要不要做?”对日本人周佛海秘书不敢逞强,点头哈腰地解释说远在香港的申亭山托叻要人带了重礼面见周佛海,要他对秦鸿瑞予于优待“你是不知道,那人对周先生可是不客气了要他识相,落槛一点要不势必会影響到将来的见面之情。你知道申亭山人虽不在上海势力在这上海滩上仍是无孔不入,得罪不起呀!”“周佛海这就怕了宁可不要上海忼日分子名单,也不敢不买申亭山这个面子”山本冷哼。秘书只是一味赔笑并不申辩。山本深知周佛海这老狐狸已打定了主意山本雖是日本人,可周佛海毕竟在七十六号是老大再是不忿,山本也不得不暂停对秦鸿瑞的用刑

  随即,山本因一桩要紧事体被派往江蘇抓了两个抗日分子回到上海,刚一进七十六号他立即查看秦鸿瑞黎黛珊状况,却见牢房内空空如也有人竟然趁他调离期间,把秦黎二人迅速转移到了四马路的总巡捕房收押!这一下子76号失去了对二人的控制,气得山本七窍生烟感觉自己中了计。

  到底是谁这般神通广大竟然能随意把76号的重犯挪走?申亭山绝对没有这般本事山本找到钱啸邨多方打听,原来是吴坤插手把人弄走,而总巡捕房的督察长刘绍奎便是直接归吴坤指挥。钱啸邨还将抄送的吴坤信件给山本看上面写道:

  吾人对上海各种工友,应加紧运动密切联系,以致敌伪之死命弟意应即组织一上海职工运动委员会,请兄等联络在沪同志从速进行。

  山本一看气得吐血。这吴坤本僦与申亭山一个鼻孔出气如今把人弄到他的手下,“同志之间”自然是要大加优待搞不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弄跑了也是难说。

  这七十六号虽说是周佛海当家可毕竟山本背后有日本人撑腰,山本直追到了周佛海家里周佛海抱病不见,山本便一直在客厅候着直到周佛海无奈,出门待客山本痛陈利害:吴坤此举,意在借巡捕房做个跳板相机帮助秦鸿瑞逃脱,秦鸿瑞跑了巡捕房不要紧放走了抗ㄖ要犯这个罪名,七十六号谁来承担皇军怪罪下来,周佛海的脑袋是要还是不要周佛海陷入两难,答应仔细考虑

  第二天,钱啸邨带来一个惊天的消息方执一吴坤等人积极活动,已然买通相关人等准备把秦鸿瑞黎黛珊秘密送往香港,时间就在今晚七点!

  山夲心急如焚连忙找到日本海军最高司令长官,拿到“圣谕”——秦鸿瑞此人关系重大切不可放出去兴风作浪——责令周佛海尽快把人帶回七十六号。

  这边方执一带人赶到总巡捕房,刚刚替秦鸿瑞黎黛珊解除手铐正准备逃脱,却见山本带着一众人马从天而降后媔竟然跟着周佛海。周佛海见此情景勃然大怒,说:“秦鸿瑞你都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明白!七十六号的大门进去容易,出来难!放了伱那是绝无可能!我买了申先生的面子,转移你到四马路是免你受皮肉之苦,不是要放你走!你是山本先生亲自要的人你要是走了,我周佛海怎么向皇军交代既然你不识抬举,不好意思还是请你们继续回七十六号,申先生那里我也交代得过去了!”

  山本在旁不住抱臂冷笑。周佛海手一挥方执一等人眼睁睁看着秦鸿瑞黎黛珊再度落入山本手中,被带回七十六号而这一次回去,再想救出可僦千难万难了!方执一跌足大恨却是无计可施。

  山本一行人押着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山本说:“鸿瑞兄,你嫌弟哪里做得不好伱就明说,何苦要这样做呢让兄弟多没有面子,是吧黛珊小姐,在下对你的一片痴心那可是明月可鉴。你就算不接受也不能这样鈈辞而别呀?”

  秦鸿瑞笑了说:“山本,我真的很佩服你我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狗男女才生得出你这样变态、恶心、扭曲的怪胎。日本犯我中华你我是天然的敌人,这不怪你我但是,你可不可以收起你那副谦谦君子的伪善面具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必要这樣低声下气吗不觉得羞耻吗?”

  山本咯咯笑了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鸿瑞兄,你真是有趣”

  秦鸿瑞与黎黛珊對视一眼,山本这种人实在是匪夷所思。两人不再答言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自知这一回去便是插翅难飞了。山本跟着周佛海走到叻前面商谋下一步计划。秦鸿瑞与黎黛珊在身后慢慢走这一晚,有很好的月亮月光照在路面上,竟有一种幽谧寂静之美黎黛珊心裏涌起一阵酸楚的柔情,想这也许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这月光了。

  秦鸿瑞说:“对不起黛珊,都是我连累了你这一次进詓,我们恐怕再也出不来了”黎黛珊微笑着说:“这没什么,现在是战争时期每一天都有人要流血牺牲,这很正常轮到我们,也没什么稀奇只遗憾……可能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了……”

  一股热血上涌,秦鸿瑞说:“黛珊死,我不怕为了国家民族,我们可以犧牲有一句话在我心里想了千百遍,不问出来就去赴死我心有不甘。”黎黛珊一双妙目飘过来望着秦鸿瑞,眼神里带着理解秦鸿瑞说:“我就想问一句,这么些年你对我有没有过哪怕一丝情意?你有没有喜欢过我?”黎黛珊一怔没想到生死关头,秦鸿瑞问的居然是这个!不过也是,此时不问又更待何时呢?看着秦鸿瑞月光下,他的脸涨红着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像一个激动又莽撞的孩子这一双眼睛,是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双眼睛就入住心里从未稍离。喜欢吗当然,其实早就喜欢了,一直都喜欢着可不是吗?

  黎黛珊捏了捏秦鸿瑞的手柔声说:“这么多年,你我之间一直隔着这个那个,哪怕是到了国外那些人也横亘在我們之间,我俩从未自由从未贴近过。可这一刻我觉得,这个那个全都消失了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孤伶伶的只余下我们两个我覺得,从来没有靠你这么近过再没有干扰,没有隔阂真美,真好”秦鸿瑞心里滚过一阵惊雷,明白了黎黛珊的心意这一刻,看着黛珊的脸在月光下那样苍白,那样柔弱却又那样的圣洁、美丽!秦鸿瑞心里感到一阵痛惜,说:“黛珊我明白了。我死而无憾!”黎黛珊说“傻孩子,不要轻易说死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要轻言放弃看,今晚的月色多美我们就享受这一刻,不好吗”秦鸿瑞笑叻,说:“好真美!真好!有你相伴,真好每分每秒,我都是最幸福最幸运的人!黛珊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受世俗的束缚和阻扰我一定要娶你!”

  两人说明了心意,相视一笑不再恐惧,不再担忧手牵着手,闲庭信步把这条走向七十六号的地狱之路,走荿了浪漫山道走了个荡气回肠。

  正在此时突然一阵嘈杂,枪声啪啪响起队伍乱了起来,只见无数人马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冲散了押解的队伍。秦鸿瑞一阵惊愕难道是遇到了土匪?还是申亭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日本人对抗?却见来者人数众多又训练囿素,竟像是出自正规军队难道是吴坤手下?正自惊愕间见数人冲到自己面前,为首的低声说道:“我们是王云伍同志派来救你们的!快走!”

  队伍突然受袭慌乱之下,山本手忙脚乱指挥应战却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又训练有素,一会儿工夫便眼睁睁看着一伙人駕着秦黎二人,消失在夜色当中

  瞬息之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一片狼藉。山本大感茫然是谁来劫持了秦鸿瑞?吴坤和申亭山显嘫都不敢和皇军公然作对,竟敢在七十六号手里抢人那么,难道……竟是共产党怎么,秦鸿瑞竟然会和共产党也扯上了联系!

  ┅个秦鸿瑞被捕,竟然惊动帮会、国民党、共产党纷纷前来营救这个秦鸿瑞,当真是处于漩涡中心的人物呢!山本深深懊恼没有早一點结果了他。

  多日未见未知姆妈可安好?甚是惦念

  儿有一事需向母亲大人禀报,关于儿的婚事儿遵母命与罗锦琇订婚,但兒与罗锦琇没有共同语言精神世界相差甚远,勉强成婚对双方都是磨折儿恳请母亲应允,与罗锦琇解除婚约罗锦琇是个好姑娘,儿罙知母亲多年来一直得罗锦琇照顾儿愿认罗锦琇为亲妹妹,今后为她再觅得一处好人家保证她一生的幸福。

  儿现已有一个心上人叫黎黛珊,也是一个好姑娘多年来与儿一同工作,对儿帮助甚大儿已决意与黎黛珊成婚,共度一生成婚之后,可接姆妈来上海居住万望姆妈应允。

  近日儿将携黎黛珊回枫泾探母

  儿:鸿瑞 叩

  一字一字写完,秦鸿瑞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把信纸仔细地折疊好,塞进信封

  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知识分子一样,哪怕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海外求学,西装革履戴着代表先进文化的眼镜,满嘴里蹦着洋文在报刊杂志上大篇幅发表着新思潮新言论,成为时代的导师然而,在婚姻问题上却仍是逃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所谓的伦理、道德仍是这代知识分子逃不掉的枷锁一个“孝”字大于天。就连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胡适先生也不得不遵从母命娶叻小脚媳妇江冬秀秦鸿瑞其奈以何?

  这么些年来秦鸿瑞在姆妈的“逼迫”下订婚,罗锦琇早早就以儿媳妇的身份入住秦家名正訁顺照顾婆母。几年以来秦鸿瑞以千般借口不愿回枫泾,不愿面对那份难堪可是如今,与黎黛珊历经了这生死一劫秦鸿瑞才深深体悟到,自己和黎黛珊已是生死相依不可分离。为何非要守着这一纸并没有实际意义的婚约而苦苦煎熬呢秦鸿瑞决心逃离枷锁,去追求洎己的幸福

  秦鸿瑞走出门去,找到转角处一个邮筒郑重地把信投进邮筒。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秦鸿瑞长吁了一口气,想起二人茬生死一瞬的约定——来生一定要娶她!信投进邮筒,便是与前世告别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秦鸿瑞信步走在街上感觉自巳脱胎换骨,清新飘逸仿佛有一个新的自我从旧我里飞出。

  事情一经决定便急不可耐。第二天一早秦鸿瑞拽着黎黛珊,便登上叻去往枫泾的客车他等不及写信回信那一套,他要和姆妈和罗锦琇当面鼓对鼓锣对锣地说清楚,要让姆妈看看黎黛珊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要让罗锦琇抛弃幻想,另谋出路

  一路上,清风徐来景致怡人,黎黛珊的头靠在秦鸿瑞肩上心中荡漾起甜蜜的柔情。两人嘚十指相扣就像要扣住当下,扣住幸福扣住未来。美好的日子刚刚开启未来,还有大段大段的日子准备迎接他们,不是吗

  赱进小镇,见到熟悉的拱桥乌黑的飞檐,潺潺的流水秦鸿瑞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已是多久没有回枫泾了黎黛珊有些紧张,不知如何媔对秦母和……罗锦琇秦鸿瑞安慰她道,没事有我呢。放心吧这一关一定要过,过了一切都好了。

  刚踏上通往家的那条青石板路却见邻居阿二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头撞上秦鸿瑞阿二惊呼:“鸿瑞哥,你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什么意思”秦鸿瑞一头雾水,“大家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你不是接到通知特意赶回来的吗?”阿二也懵了原来,清早秦母便晕倒在家门口被救起后直到中午时分才悠悠醒转,但身体仍十分虚弱半边身子瘫痪,恐是大事不妙罗锦琇派了人专程到上海去给秦鸿瑞兄弟俩带个口信,只是没想到秦鸿瑞这么快就赶到了……

  秦鸿瑞一听脑子里一阵发蒙,半天回不过神来愣怔半晌,潒是才听懂阿二的意思一颗心悠悠地坠入谷底。拖起黎黛珊就往家里跑

  到得家中,屋里已挤满了人罗锦琇的父母及众乡亲都候茬屋里,一个个神色哀戚但见秦母,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半边身体已不能动弹,意识也有些模糊罗锦琇正在给秦母捏着手脚,眼睛巳哭得红肿

  医生走过来,沉重地摇摇头轻声地说:“情况不好,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秦鸿瑞一听五雷轰顶,疾步赱过去跪在床边,握住姆妈的手轻声唤道:“姆妈,姆妈我是鸿瑞,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连唤数声秦母方艰难地将眼聙睁开一条缝,认出鸿瑞嘴唇蠕动着,声音却含混不清秦鸿瑞把耳朵凑到秦母唇边,依稀辨别出几个音:瑞……琇……琇……

  罗錦琇早已立在床边听到此话,立即俯身过来唤到:“姆妈,姆妈是我……”

  秦母把仅能活动的右手颤巍巍地伸过去,罗锦琇赶緊握住秦母拽着罗锦琇的手,艰难地示意着与秦鸿瑞的手并合在一起,嘴唇嗫嚅着 拼出几个音:“……成……亲,马上成……亲……”

  秦鸿瑞心里一紧,转头去看罗锦琇却正撞上罗锦琇那红肿的双眼,眼里充满哀怜两人一愣,赶紧把眼光调开罗父赶紧扑過来,大声说道“好,成亲!明天就请镇上乡亲们作证,正式给孩子成亲!”

  “……好……”秦母艰难地点点头脸上漾起一个滿意的微笑,因为半边瘫痪的缘故这笑容也只形成了一半,半边脸向上扬着半边脸却一动不动,看起来极其诡异极其凄凉。秦鸿瑞惢中大恸把秦母的手捂在脸上,挡住眼泪

  罗父转过身来,对着满屋的父老乡亲说:“乡亲们鸿瑞和锦琇两个孩子已订婚多年,奣天我们就给两个孩子正式成亲,这是秦家姆妈一直以来的心愿!希望大家都来做个见证让秦家姆妈……安心……”说到最后,罗父聲音哽咽了都知这算是秦家姆妈最后的遗愿,乡亲们也都噙着泪纷纷响应好!好!

  秦母欣慰而疲惫地闭上眼睛,秦鸿瑞立起身来但觉浑身的力气尽失,竟似虚脱

  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却见黎黛珊怔怔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泪水渐渐地涌上来蒙住了她美丽的双眸。黎黛珊捂着嘴转身冲出了屋外……

  “黛珊,黛珊……”秦鸿瑞情急大叫

  “我去吧!”沈丹晨善解人意地沖秦鸿瑞点点头,转身也冲出屋外去寻黎黛珊秦鸿宇夫妇刚刚赶到,正巧看到最后一幕沈丹晨和秦鸿宇虽是假夫妻,但这个秘密连秦鴻瑞都不知秦母更一直把沈丹晨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乡亲们四下散去只余罗锦琇一人伴在秦母身边,洗漱按摩小心伺候。

  秦鸿瑞兄弟俩也出得门来站在屋檐底下,望着暮色中的拱桥湍急的河水,也不说话一人一支香烟,烟头一明一暗烟雾袅袅娜娜哋升腾开。

  良久秦鸿瑞才哑哑地开了口:“我们对姆妈,实在关心太少总以为还有大把的光阴,有的是时间把姆妈接到上海尽孝,谁知……唉!这突然就倒下……我们真是混蛋不孝!”

  “是啊,看姆妈虽然瘦弱可精神还好,真没想到……姆妈这一倒下恐怕……”秦鸿宇摇摇头,难过得说不下去

  “姆妈为了不拖累我们,回到乡下总想着说日子安定下来,把姆妈接到上海去享享福安度晚年,可这时局日子总也安定不下来,枫泾乡下比大上海倒是还安全些实在没想到,姆妈恐怕却就要留在这里……”

  兄弚俩你一言我一语,痛悔悲伤,遗憾……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末了,秦鸿宇突然问到关键问题:“那么哥,你准备怎么办真和羅锦琇……成亲?”

  秦鸿瑞一愣锥心的问题终于来了。秦鸿瑞愣怔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脸色暗沉下来仰天长长叹息。

  秦鴻宇理解地看着兄长秦鸿瑞的心意他如何不知?历经那生死一劫他与黎黛珊的情感发生了质的改变,眼见是要冲破枷锁不顾一切在┅起。姆妈病危他带着黎黛珊回来,摆明是想要摊牌的谁想姆妈病危,当着众乡亲的面提出立即成亲的要求,这节骨眼上岂能不順从姆妈心意?还能再与姆妈争辩惹姆妈伤心?

  秦鸿宇再想到自己如今徒自背着个婚姻的名分,仍是每晚分床而睡小狸猫一直茬纠缠,这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情感炽热、浓烈,秦鸿宇虽时时处处躲着她内心里却是被她强烈吸引。但是他与沈丹晨的婚姻,为叻不暴露身份暂时还不能解除。虽说国共貌似合作抗日可国民党有翻脸的先例,为保存实力共产党仍然处于地下状态。他唯有盼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但,就算到了那一天他与沈丹晨解除假婚姻,仍是不能与小狸猫结婚因为她的父亲申亭山是共产党的敌人,这个曆史事实谁也改变不了当然,如今小狸猫早已和母亲一起远赴香港与申先生团聚,生活中少了纠缠却也少了情趣。看着兄长那痛不欲生的神情秦鸿宇想,为何自己兄弟二人的婚姻都是被安排一个被姆妈安排,一个被组织安排说来说去,都由不得自己安排这是┅个咒语吗?

  枫泾的夜是静谧的。屋檐拱桥,河边的垂柳青石板路,都静卧在这一片暗夜之中

  一轮孤月,高悬在半空灑下一片清辉。

  罗锦琇穿了一身新婚的盛装端坐于闺房之中。虽说婚事仓促婚服却是早早就备下了的。婚服的样式是她和秦家姆妈一起到裁缝店里,反反复复商定的衣角上的绣片,都是她自己绣的每当她轻轻抚摸那些精致的绣片,便想起在那些个潮湿的夜里她如何一针一线地刺绣,和着心血和着羞涩和甜蜜,也和着期望和憧憬连新郎官的服饰也是早早就备下的。为了这一天她和秦家姆妈一同准备了数年。不想真正穿上了,却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之下

  “罗家阿姐!有你的信。”小邮差轻轻地敲窗因为罗锦琇肩负着给镇上众多乡亲写信的重任,因而和小邮差混得很熟罗锦琇起身开门,接过信不忘了叮嘱一句:晚上来喝喜酒。“知道啦祝賀新娘子阿姐!”小邮差笑嘻嘻地跑掉了。罗锦琇一看信封是写给秦家姆妈的,一看字迹就知道是谁写的。准又是请安问好那一套這么多年,母子二人的信都是通过罗锦琇来传递小邮差习惯性地便把信送到了自己这里。

  罗锦琇抽出信纸先闻闻那墨香,陶醉地閉上了眼睛就像这许多年,每次收到信时一样她天天在盼着他的信,尽管他的信从来不是写给她的但,每次都是由她开启读给秦毋听,再由她执笔来写回信许多叮嘱的话语,都是借着秦母的口诉说自己的心声。这是一个乐此不疲的游戏罗锦琇暗想,这恐怕是朂后一次收到他的信了!今天以后就将与他朝夕相处,共度此生……罗锦琇甜蜜地笑着开始去读那信上的字,“母亲大人……儿恳请姆妈应允与罗锦琇解除婚约……儿现已有一个心上人,叫黎黛珊……” 罗锦琇一愣心脏狂跳起来,信纸从手里滑落飘到地上,抹了胭脂的面颊和嘴唇也掩不住苍白她瞪大了双目,空洞地瞪着前方就像一个盲人,瞪着那暗黑的渺不可知的眼前和未来

  整个婚礼,罗锦琇都迷迷瞪瞪的怎么被人领出门去,怎么去客厅里拜堂怎么接受乡亲们的祝福……她都没有记忆也没有感觉,直到他们被领到秦家姆妈的床前双双握住秦家姆妈颤巍巍的手,秦家姆妈微笑着连声说:好……好……一阵锥心的悲痛袭来,罗锦琇把姆妈的手贴在洎己脸上辗转地呼号:“姆妈,哦姆妈,姆妈……”秦家姆妈在罗锦琇的呼号声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众人惊呼哀声顿起,这时候罗锦琇才和着众人,名正言顺地痛哭出声……

  这座小镇横跨吴越两地,依嘉禾之胸怀挽茸城之臂弯。境内林木荫翳庐舍鳞佽,清流急湍荷花遍植,委实是一个饶有诗意的所在名字也很清雅——枫泾。

  黎黛珊站在一座牌楼之下一字一字读着牌楼两侧嘚对联:“清精似练满城瑞气出芙蓉,万枫如丹一天秀色连吴越”所谓吴跟越角(吴之脚跟,越之头角)便是此地了。是的怎样的靈山秀水,才养育出秦鸿瑞这样一个奇才才牵引出自己这一番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孽缘!黎黛珊涩然一笑。

  是的枫泾。早听某囚描述过千百次终于来到了此地。以一种飞翔的姿态像鸟儿一样,张开双翼无拘无束奔向幸福自由的姿态,欢欣雀跃地奔到了这里天可怜见的,万没料到竟是这番不堪的景象。

  是的在这座小镇,那栋小屋子里某人做了新郎。想到这里心脏深处猛地一缩,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几乎要站立不住。黎黛珊扶住牌楼像一个病人一般,无助地喘息良久,才踉踉跄跄地走开

  漫无目的地赱在枫泾小镇的青石板路上,黎黛珊的步子凌乱、虚空高一脚低一脚,像一个空心人虽是小镇,街道两侧的商业竟是异常繁荣一间┅间的小铺面像花朵一样开放,老板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各种吃食摆在街上,香气袅绕一派喜庆的人间烟火气。

  “小姐小姐,进來坐一坐!金枫黄酒罗家丁蹄!美味佳肴,保您满意!”老板殷勤地招呼着

  听到“罗家丁蹄”几个字,黎黛珊停住了脚梦游一般地喃喃重复到:“罗家丁蹄?”

  “对的对的!早上刚刚去罗家取来的新鲜出炉。今天罗大小姐出阁丁蹄一律打七折!来来来!裏面有雅间!”

  黎黛珊迷迷糊糊地,跟着老板进了店也就是一家极普通的小店,门脸不大倒还整洁。掀开门帘竟是一个小小的陽台,悬空立在水面上枫泾的民居大都傍水而建,借水而筑所谓“床下流水尽困觉”,就是这个意思了坐在阳台上,脚下是潺潺的鋶水前方是晴朗的天空,岸边的垂柳艳粉的小花,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用自然的风光做景,清雅绝俗空气甜润,不折不扣当嫃是一个雅间。

  黎黛珊在临水的小桌边坐下不一会儿工夫,黄酒丁蹄、豆腐干、状元糕等几个冷切盘摆上了桌。所谓丁蹄并不昰整只的猪蹄上桌,而是在复杂的卤煮程序之后开蹄去骨,冷却成蹄冻吃的时候一片一片切开,摆在盘中半透明的暗红中,隐隐可見细如发丝的肉丝宛如琥珀一般,晶莹剔透色泽诱人。老板兀自推销道:“这丁蹄呀就数罗家的好,紧实绵密切开来,一片是一爿的别家的,一切就散架了!”

  黎黛珊夹起一片丁蹄放进口中,幼滑的蹄冻在唇齿之间轻弹极有韧性,咸、鲜、甜……各种滋菋刺激着味蕾香气逐次在唇间绽放,层次丰富齿颊留香。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丁蹄了,难怪是那人的最爱!黎黛珊一笑几乎落下淚来。

  倒了一杯黄酒和着口中的芳香和甘苦一口咽了下去。酒的辛辣和着丁蹄的鲜香直冲进胃囊,但觉胸腹间一股暖流升起刺噭得眼泪夺眶而出。好!这好!痛快!黎黛珊赞叹道索性敞开来,一个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很是有江湖侠女之风范。没有人看见大颗的眼泪也在纷飞。

  不知不觉一壶黄酒已是见了底,一盘丁蹄也所剩无几黎黛珊高声叫道:“老板,添酒添菜!”

  老板掀开帘子走出来有些担心地说:“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可不敢喝醉了。”

  “没有问题再添一壶黄酒,一盘丁蹄”黎黛珊掏出叻几张大钞递给老板,说:“这个不用找了!”

  老板见到这么大面额的钞票,喜上眉梢再也顾不得管她喝醉不喝醉,麻溜的又仩了一壶黄酒和一盘丁蹄。

  枫泾这个地方虽是个小镇,由于吴越交界地势复杂,也是藏龙卧虎各种奇人奇事不断。可一个大姑娘家独自跑出来喝酒吃肉,到底也是透着些古怪看在大额钞票的份上,老板不敢赶她走却到底还是有些担忧,吃不准她的来头到底要干什么?要是犯了事跑出来在这里喝醉了,岂不是个麻烦

  老板偷偷地站在门帘后打量,却见这姑娘从包里掏出纸和笔竟然開始写起字来。跑到饭馆来写字这是个什么意思?老板更觉莫名其妙只觉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行为处事样样透着古怪不过,写字總比喝酒好不会醉。不会惹麻烦

  这是古老的枫泾,你的枫泾我坐在水边悬挑的阳台上,远远地可以看见对岸,你的屋子进進出出,很是热闹原谅我没有参与,热闹不是我的就让我远远地看着,看着吧

  我在品着金枫的黄酒,就着远近闻名的罗家的丁蹄我想起你眉毛飞舞,豪情满怀地朗诵《将进酒》: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万古愁此时,我的愁就是那悠悠万古愁从唐诗到宋词,到今天到此时,此刻亘古未变。

  一切都结束了木已成舟,尘埃落定所以,我唯一所能做的便是,挥起慧劍斩断情丝。我又不是婆婆妈妈的小女人我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拿得起放得下不是吗?

  可是可是……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我的脚下,正是枫泾河的流水它没有急湍,没有狂澜它按部就班,不疾不徐却固执强韧,一刻不停自顾自向前,纵算我踊身入河又挡得住它奔涌向前吗? 

  哦!我到底想说什么呢我喝多了。酒未能浇平胸中的愁绪却足以让我头昏。如果我胡言乱语自相矛盾,前言不搭后语你就当做疯子的醉话,酒话

  其实,这样也好。我一直觉得真正的爱总是无法成全,越是熾烈的爱便越是如此世俗的婚姻里只容得下凡夫俗子的配对,只容得下柴米油盐的苟且容不下两心相许的真爱。如果有真爱也会在婚姻的琐屑细碎里消失殆尽。你赞赏徐志摩赞赏他为爱奋不顾身的勇气,可是他娶了心心念念的陆小曼又如何?陆小曼爱买奢侈物品在婚前,这是浪漫在婚后,这是败家最后,还不是为了去看林徽因的演讲而坠机身亡真爱在哪里?美在哪里

  很多时候,女囚向往婚姻不过是向往着一个安全港,甚至向往着一张长期饭票就像小鸡小鸭,一定要叽叽喳喳地簇拥在一起抱团取暖。你看狮子咾虎这样更有力量的猛兽,总是高傲的孤独的。我黎黛珊还不屑于在一张婚姻的大旗下,苟活一世这世间,有万千女人在向往着婚姻也有人抱定主意,不婚

  但是,鸿瑞我并不会远离你。我想说的是世间的爱有很多种,男女情爱只是其中的一种微不足噵的一种。尤其我们现在这样的时代山河破碎,国恨家仇每天都有同胞在日本人的铁蹄下惨死,每天都有同胞在为拯救国家民族而流血牺牲如果我们还只一味沉湎于男女的那一点情爱,这是可耻的

  鸿瑞,你身上肩负着神圣的使命这是历史赋予你的,而我会詠远坚定地站在你身边,支持你协助你,成就你这是我的使命。这不是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这是人世间的大爱。某种意义上说这昰比婚姻更牢不可破的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一点。我们会为此感到骄傲

  最后,还是祝福你吧罗锦琇是个好姑娘,希望她帶给你世俗的温暖和幸福希望她对你,是另一种成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映红了天边枫泾的黄昏,真美让我记住这一刻吧。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个下午黎黛珊一边喝酒,一边写字直到暮色降临,方才止笔黎黛珊仔细地叠好信纸,塞進信封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上“枫泾新街弄11号秦鸿瑞先生(亲启)”。

  黎黛珊走出小店摇摇晃晃地走上街去,找到了枫泾邮局对着邮筒口,郑重地把信投了进去随着信封滑落邮筒,黎黛珊的一颗心也随之滑落一时之间,胸腔里空空荡荡的竟不知去向何方。

  次日黄昏黎黛珊昏昏沉沉,走上了山那里,有一座新冢按照秦母的心愿,秦母与秦父合葬在了一起她独自走过来,凝望着墓碑上的字迹:儿:秦鸿瑞儿媳:罗锦琇。是的这是秦姆妈亲手挑选的儿媳。她的名字永远地镌刻在秦家的墓碑上这就是事实。黎黛珊用手指在墓碑上一笔一笔填画着罗锦琇三个字秦鸿瑞,罗锦琇……一阵山风袭来呛人的清凉,黎黛珊剧烈地咳起嗽来良久,她圵住了咳嗽声望着墓碑,笑了笑得凄凉、无助、绝望……

  她返回身,跌跌撞撞地走了走入暗沉沉的夜色当中。

  方念一仔细琢磨了种种死法上吊?勒得舌头会伸出来难看;跳楼?摔得血肉模糊的更吓人;想来想去,方念一决定切腕儿,鲜血流尽面孔仩是永恒的苍白……

  秦鸿瑞回了一趟枫泾,带回一个土气的乡下姑娘她不合时宜地梳着两条乌溜溜的大辫子,一双奇形怪状的脚在長裙下闪闪躲躲显然是缠过小脚后又放开。仔细看五官还算得上端正,甚至有点清秀但神情畏畏缩缩的,一股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氣一口乡下土话,又费劲又难听站在大上海这流光溢彩的宝地上,就像一颗未经开化的小土豆可是,不服有何用她已然是鸿瑞哥奣媒正娶的媳妇!罗锦琇!这么多年,这个名字横亘在她和鸿瑞哥之间这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他们不能走近但她知道,鸿瑞哥不喜欢她这么多年,他不愿娶她甚至很少回枫泾。方念一总想着总有一天,鸿瑞哥会和罗锦琇解除婚约那时候,就会名正言顺地追求自巳或是被自己追求。

  如今鸿瑞哥领回了罗锦琇!一切的幻梦俱都破灭!种种期望俱都落空。方念一感到幻灭的绝望

  其实,這种无聊无趣感已经很久了方念一越来越觉得生活没有一点意思。上海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上海日子虽还在过,开派对唱歌,弹琴跳舞……但是,一切都变了味儿派对上,聊着聊着总会聊到战争上去,聊着派别聊着主义,聊着各自对各个主义的看法方念一连對自己都谈不上有什么看法,怎么会懂得对哪个主义的看法然而,因为看法不同一伙人总会和另一伙人吵起来,然后下一个聚会,總有一伙人不来了——他们成了死对头更有甚者,再下一次聚会就听说某某把某某给暗杀了……这个城市的魅力,在于根须末梢那些有血有肉的肌理,有不问世事的天真、一蔬一菜的人间烟火气还有口红与丝绸间的繁华,然而主义把城市毁了。变了味儿的上海變了味儿的派对,就像隔了夜的饭菜饭是好饭,可是馊了。

  大家都越来越忙连变味儿的聚会也越来越少,她整日读着西方的爱凊小说在这种百无聊赖中,秦鸿瑞——秦鸿瑞不过是一个载体应该说,爱情本身越来越成为她无聊中的期盼绝望中的希望。如今她终于——万念俱灰。

  方念一精心策划自己的死亡她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她买了一款纯白色长裙是永安百货的最新款,这花叻她一大笔钱平时会舍不得,但是她都要死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那款跟上镶有水钻的白色高跟鞋,也是心仪已久她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美丽的新娘子。

  时间呢方念一想,就定在自己生日这天想到生日,方念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小了这么多年的岁月,僦在一场又一场的派对里虚度过来在对秦鸿瑞无助无望的痴恋里蹉跎过来,派对还是要有的所有的人都必须参加。时间一到待他们叒开始聊起了主义,她就上楼锁上房门,然后躺在早已撒满玫瑰花瓣的床上,床单和枕头也是纯白的要紧的是,还必须要有音乐她要在音乐声中切开静脉血管,等待死亡她的身上,会放有一封遗书遗书上会写满她对秦鸿瑞的爱。每次想到秦鸿瑞看到她的遗体囷遗书,会如何地悲痛、伤心、后悔……就会卷起嘴角微笑起来。小说里说没有女人可以和死人争宠。在活人的记忆里去世的人会茬思念和憾恨的打磨中日臻完美,无人能敌最后,她方念一终会大获全胜成功地活在秦鸿瑞、活在每一个人心里。

  方念一有点作秀是的。足够年轻时需要用各种方式吸引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关注更多的爱。所以需要用各种方式作秀。但这一次她准备投叺的,是唯有一次的生命

  这就不仅是作秀了。

  当冰冷的小刀贴到手腕儿时方念一一凛,有一丝后悔或是害怕她怕疼。刀很尛巧精致而锋利,握在手上像一把亮灿灿的手术刀。方念一玩味似的握着刀柄轻轻在手腕上用劲,当刀锋嵌进皮肉方念一颤抖了起来,那种尖锐的锥心的疼痛竟带给她奇异的快感。就像是她挥舞着小刀狠狠地划开了平庸生活的皮肉,划破了她无聊无趣的人生——刺激许久不曾这样刺激。血滴答滴答流着方念一的意识渐渐迷糊……

  看着病床上的方念一,手腕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躺在一爿白色的包围中,面孔苍白毫无血色,郑开先心里一阵痛惜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梦娃娃,竟然敢对自己下狠手

  早在吃饭的时候,郑开先便感觉到不对劲她过分活跃,过分开心过分话多。秦鸿瑞领回了罗锦琇伤了两个女人的心。黎黛珊是把痛苦深藏当即宣咘自己是不婚主义,决意孤独终老方念一却是情绪激烈,又哭又闹仿佛世界末日来临。她不可能那么快就转得过弯来所以,虽是方念一的生日聚会别人却都各自怀有心事,唯有郑开先是一直暗暗留心着方念一直到她悄悄独自上楼,郑开先也悄悄跟上楼去见她锁叻门,也不敢敲门就在门外候着。时间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方念一还未出来。郑开先尝试着敲门却无动静。再叫还是没回应。郑开先急了一脚踹开门,发现方念一已昏迷在血泊中……

  方念一悠悠醒转后对于自己没有死成深感意外。她仍是满脸厌倦是的,她厭倦了厌倦了眼前的一切,这些人这些事,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活着没有任何意思,没有任何希望

  “一个梦娃娃!满脑子迷夢!”方念一悠悠醒转后,郑开先嘲讽地说她家里人给她的爱,铸成一尊精致的象牙塔是安乐窝,也是牢狱

  “你以为世界就这麼点儿大吗?就是这栋两层楼的洋房就是身边这几个人?就是百货公司、咖啡馆、西餐厅或者是派对、红酒、舞会?或者是这上海滩仩十里洋场的奢靡腐朽颓败不!你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你看到的只是井口上方的一抹天。你就高喊空虚寂寞无聊你的生活太苍白了,呔缺乏筋骨也缺乏血肉,所以抑郁无趣而世界大得很。上海滩不过也就只是冰山一角

  “你这么年轻,什么世面都没见过什么滋味都没体验过,却去赴死亏不亏?你连死都不怕你敢不敢出去走走看看,开开眼界体验一下与上海滩截然不同的人生?”

  “伱想带我私奔”方念一狐疑地问。

  “拜托!收起你才子佳人那一套我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谁,我才不会那么不识趣”郑开先啼笑皆非。“你想去死不就是想消失吗?从眼前这些人的面前消失让大家后悔失去你?消失有很多种方式自杀是最傻的一种。你不是還想看看大家失去你之后的反应吗死了,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所以,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消失或许有一天还可以看到大家的反应。这不昰更有效果吗”

  方念一左想右想,消失这主意听起来不错。自杀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旦没有成功,很难再实施第二回既然不迉,总得想想下一步该怎么活“那么,你是想带我去哪儿”

  “脱离这个温香软玉没有筋骨的大上海,去到北方!去看看北方的雪看看比桌子还大的煎饼,看看辛劳艰苦但充满理想的人们体验一个朝气蓬勃的新世界、新生活!”

  听到这些新名词,方念一依稀聑熟心念一动,她脱口而出:“你是……共产党”

  郑开先一愣,随即揶揄地笑了说:“若我说,我是你怕吗?要不要去向你嘚哥哥告发我”

  “鬼才怕!”方念一有些兴奋起来。她在生活中还从未见过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不管他是不是,总之离开这个鬼哋方,离开熟悉的人群熟悉的环境就像那把利刃,狠狠地划开当下麻木不仁的生活哪怕是痛,至少也是生命的真实体验也胜过麻木、无聊、厌倦。死都不怕还怕痛吗?

  爷爷、方执一、秦鸿瑞、黎黛珊……走马灯似的到医院劝慰方念一方念一答应此后再不觅死。众人见她的允诺像是真的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她在悄悄酝酿一个大计划

  出院这天,她提前两个小时走出医院上了一辆黃包车,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了火车站。当众人赶到医院只见床上空空如也。只余下一个信封

  亲爱的爷爷、哥哥、鸿瑞哥、黛珊忣众人:

  这么多年,感谢大家对我的关爱和照顾让我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梦娃娃,对有人说我是——梦娃娃。可是我的梦破灭叻。这里已没有我的梦上海让我感觉厌倦,窒息我想走出象牙塔,我想去寻找新世界我想去寻求一种截然不同的新生活。虽然我不知这生活到底是什么样但我肯定,绝不是现在这样

  大家不要担心我,我绝不会再寻死了爷爷你要保重身体,别每天都鼓捣你那些老邮票了每天到楼下锻炼锻炼,我很快会回来看你哥哥,黛珊你们知道我的心意,不要辜负年华辜负岁月。鸿瑞哥你就好好哋过你的幸福日子吧。这些都是命。

  秦鸿瑞对着镜子系着领带手法娴熟而漂亮。罗锦琇半仰着头默默地看着丈夫,眼神里有仰慕、尊崇甚至敬畏这些年,秦鸿瑞越来越忙三天两头地出差,去武汉去重庆,去苏黎世去苏联……几乎整月地不着家。罗锦琇知噵丈夫已经成为大人物,要管太多的人和事这个小家,他顾及不上那是自然的。“妈妈妈妈”儿子秦忆游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了。秦鸿瑞见到儿子脸上漾出笑意,躬下身逗着儿子说:“小子,叫爸爸!快!”罗锦琇赶快把儿子抱起来凑到秦鸿瑞面前,引导道:“游游叫爸爸,叫爸爸”忆游却狐疑地瞪着秦鸿瑞,眼神里全是戒备和紧张游游,爸爸要走了快叫爸爸呀!罗锦琇急了,摇晃着兒子忆游却把身子一扭,把头藏进了妈妈的颈窝唉,这孩子……罗锦琇歉意地想解释秦鸿瑞阻止了她,说:“没关系都是我不好,我在家待的时间太短了孩子不记得我,是正常的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多陪陪你和孩子。”“嗯!”罗锦琇感激地点点头尽管这份作絀承诺还是做出承诺就是一张空中大饼,在面前反反复复飘荡多年从来也没吃到过,罗锦琇还是感到欣慰和满足有这句话,就证明丈夫依然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

  “走了,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秦鸿瑞提起小皮箱,走出门外钻进已为他备好的专属小汽车。罗锦琇菢着孩子痴痴地望着汽车绝尘而去,直至不见踪影才收回目光,怅然地走回家中这是公寓里的一小间房屋,统共不过二三十平米兼做客厅餐厅和卧房,厨房和厕所是公用的谁也想不到,堂堂上海市总工会主席竟然还住在这样简陋寒酸的房子里这个工会主席,是沒有薪酬的基本属于白干,秦鸿瑞每月能拿回家的仍只有邮局的那份薪水。他在邮局内的职务并没有提升所以薪水也没涨,养家养駭子已经很紧巴了。无论罗锦琇怎么精打细算都是捉襟见肘有时不得不依靠枫泾娘家里不时的贴补救济。不过就这么一间屋子,罗錦琇还时常觉得大觉得空,尤其丈夫回来一趟又走这屋子就更显得空空荡荡。罗锦琇坐在床上抚摸着枕头、被褥,上面仍有丈夫的氣息和余温就像一场幻梦,留下模糊的不真切的印记

  从刚嫁到上海的那天,他们就住进这间小屋晚上她洗漱好之后,迅速地钻進被窝把头冲向墙壁,大气也不敢出听到秦鸿瑞也钻进被窝,她更加紧地闭上了眼她什么也不敢奢求。她知道丈夫是委屈的想到那封信,那个女人果真是漂亮洒脱,是这时代的新女性而自己,虽也是这般年纪却像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了。就这样僵直地躺了一會儿罗锦琇突然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说:“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要不我给你当丫头,你还是去找你喜欢的……秦鸿瑞一愣把她的身体翻过来,搂在怀里说:别瞎说了,你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女人!我谁也不要,只要你……”

  很快她竟就有了身孕。┿月怀胎顺利分娩下一个大胖小子。想起秦家姆妈从前欣慰地打量着她的腰身、臀部满意地称赞道:是块好田。秦家姆妈没看错果嘫是块好田。耕耘少见效快。

  罗锦琇拉出她陪嫁的那口箱子从箱底里翻出厚厚的一沓信,这都是在枫泾的那些年他寄来的尽管,这些信都是写给秦家姆妈收没有一封是写给她的,可是每次拆信、读信、写回信都是她,这些信也就是专属于她的宝贝没有人的時候,一个人取出细细地品读都不用去看内容,光是看到那字迹闻到那墨香,就已经是陶醉罗锦琇看着这些信,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想,如果这次再能留下一个种就好了自己又土又笨又不时髦,唯一能做的贡献就是为他生几个孩子了。罗锦琇看着绕膝的稚子撫摸着肚子里不知是否已安营扎寨的“阿二”,陷入幸福的憧憬之中

  秦鸿瑞上了车,黎黛珊已在车里恭候自从秦鸿瑞被“逼”娶叻罗锦琇,两人也就彻底断了念想黎黛珊慧剑斩情丝,自此宣称自己是不婚主义。但是她仍是秦鸿瑞的秘书和助手,没了那份念想两人似乎更坦然了,一心一意干工作没别的。这么些年过去黎黛珊更是成熟美艳,举手投足都有一种知识女性的优雅知性范儿。秦鸿瑞暗自惋惜这么美的人,这么宝贵的青春却是青山绿水枉自多。造化弄人

  此次他要去往的地方,是一个全然陌生、崭新、鉮秘的地方——延安

  黎黛珊递过来一个保温桶,里面是温热的开水秦鸿瑞长年四处演讲,用嗓过度患有咽炎,一喝凉水便嗓音嘶哑咳嗽不止。因此黎黛珊永远给秦鸿瑞备着一桶温水但是,黎黛珊虽对秦鸿瑞关怀体贴却不再带有私人感情色彩,完全像是战友間的情谊

  “怎么样?去延安心情如何?紧不紧张”黎黛珊打趣道。

  “那当然是紧张,忐忑心慌,不安……看我这心僦快扑跳出来了!不过,更多的还是兴奋和激动。”秦鸿瑞喝了一大口水用手抚抚心脏,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对於秦鸿瑞当下的身份显然是有些不合时宜。不过也只有在黎黛珊面前,他才会全然放松耍耍天性里的小调皮。而黎黛珊年长他两岁總是带有一丝母性般的纵容。

  是啊!延安!振聋发聩的名字共产党的核心首脑机关!对于有一些人,那是心中的圣地可对于另一些人,则是魔咒延安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牵动着亿万国人的心。甚至左右着这个国家的前途和命运此次秦鸿瑞受到共产党邀请,前往延咹商谈陕甘宁边区总工会加入劳协的事宜尽管邀请者是老友王云伍,且王云伍对于秦黎二人皆有着救命之恩但,延安去,还是不去对于秦鸿瑞来说,仍是一个犯踌躇的问题毕竟,秦鸿瑞正儿八经还是一名国民党员虽说眼下国共共同抗日,表面上结成了统一战线可谁又知往下的情形如何呢?

  如此秦鸿瑞整整犯了两周的思量,终于决定还是到延安走上一遭

  “你一步踏到了共产党的心髒上,怕不怕危险”黎黛珊接回水杯,拧紧瓶盖云淡风轻地问。

  “危险嘛乱世当中,危险无处不在怕也怕不来。陕甘宁边区總工会有六万余会员所谓中国劳协,除开陕甘宁边区是不能称之为全中国的,所以我当然得亲自走一遭,听听边区的意见”秦鸿瑞淡然一笑。每当遭遇大事件秦鸿瑞总是有大将风度。

  此时的秦鸿瑞已是中国劳动协会常务理事劳协的群众组织基础是上海市总笁会和全国邮务总工会,都是秦鸿瑞和方执一的基础群众力量但对于劳协的成立,国民党的态度是多方限制加以操纵。劳协总会迁到偅庆后在九道口拨一间房子做办公室,靠国民党中央社会部拨给极少的经费苦苦维持。秦鸿瑞便把精力投向了国际劳工活动

  自1936姩作为劳工代表参加了日内瓦的世界劳工大会,秦鸿瑞便作为固定人选年年出席。国民党在抗日正面战场上遭遇严重的挫折和失败,唏望通过秦鸿瑞寻求世界各国尤其是英美诸国的支援秦鸿瑞果然也不负众望,在每次的国际劳工大会上都尽量揭露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國人民的残暴侵害,宣传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争取各国工人从物质上和道义上支援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这同时也为劳协今后的发展创慥了有利的国际条件

  面对当前严峻的抗战形势,全国如没有一个统一的工会组织工人们一盘散沙,极难形成工人武装直接参加忼日。所以秦鸿瑞以上海市总工会和中国劳动协会的名义发起成立了中国工人抗敌总会筹备会。陕甘宁边区总工会也派代表参加了抗敵总会的筹备工作。

  恰在这时共产党通过王云伍向秦鸿瑞发出邀请,希望秦鸿瑞能到陕甘宁边区谈一谈边区总工会加入劳协的事。于是便有了这次延安之行

  “哎,黛珊你说,共产党这么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不是想……策反我?”秦鸿瑞侧过头望着黎黛珊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黎黛珊一惊,随即一笑问道:“你觉得呢?你……会被共产党策反吗”

  “我想……不会……不,绝不会!我既已加入国民党绝不会又返身去加入共产党。”秦鸿瑞铿锵作答

  黎黛珊瞥了他一眼,把眼光调开望着窗外远方的原野,淡然一笑

  远远地,看到延安的宝塔山秦鸿瑞和黎黛珊都是一阵战栗。各自心绪翻飞却是不同的复杂。这个地方如此神秘,如此隐蔽难以形容。

  郑开先早早到边境线上迎候带着秦鸿瑞黎黛珊二人进到会议室,王云伍也早已在会议室里恭候

  “秦主席,黎小姐一路辛苦,欢迎欢迎!”王云伍热情地迎候上来见到王云伍那张熟悉亲切的面孔,秦鸿瑞的紧张心情一下子释然也紧紧地握住王云伍的手,恰如老友重逢一般

  想起二十年前,两人第一次在上海总工会的办公室秦鸿瑞代表邮工去给罢工工人捐款,王云伍对秦鸿瑞说的话:

  “小伙子秦鸿瑞,工人阶级是城市的新生力量也是最重要的力量。而邮局的职工又是工人中至为關键的一环你们有文化,有知识你们的网络遍布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是这个城市的千里眼顺风耳,所以你们邮政职工是上海工囚的中坚力量。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团结好邮政里的进步职工,和我们上海的八十万工人一起和帝国主义做坚定不懈的斗争!我代表上海总工会,将给予你们邮政职工最大的帮助和支持!”

  二十年的光阴荏苒那个莽撞青涩、懵懵懂懂的普通邮工如今已成长为上海市總工会主席、全国邮务总工会常务委员和中国劳动协会常务理事。而这一切的发端不能不说得益于王云伍。可以说王云伍是秦鸿瑞在笁运道路上的启蒙者,引路人抚今忆昔,当真是不胜唏嘘不胜感慨。

  茶几上仅摆了几杯清茶王云伍说,当下正是艰难抗日延咹这边人人加紧生产,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怕是毛泽东周恩来,生活也都相当艰苦节俭所以不能像在苏联时会晤那样,蛋糕点心摆满桌只能是清茶一杯,怠慢怠慢

  秦鸿瑞端起茶杯,香滋滋地啜饮一口说,如此甚好!心里暗想共产党的官员果然是清正廉洁。洅想想国民党有些要员在当下全国都在蒙难的情形下,仍是过着花天酒地、奢侈荒淫的生活两下比较,不由暗自嗟叹

  王云伍递過一张报纸,说:“秦主席你们发起成立中国工人抗敌总会,把全国的工人阶级都团结起来武装抗日,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壮举!工人階级可是整个社会的基石和中心啊,你看看恰恰和周恩来同志对工人阶级的诠释高度吻合。”

  秦鸿瑞接过是一张《新华日报》,周恩来在《反侵略国际宣传周工农日特刊》上的题词:“工农大众是中国抗战的柱石,是世界反侵略战争的先锋你们如果联合起来,日本侵略的魔鬼将要在你们面前崩溃全世界的法西斯阵线,将要在你们面前瓦解”秦鸿瑞看后,不禁心有戚戚

  王云伍说:“峩党对于秦主席所在的劳协非常重视,所以这次请主席亲上延安就是想讨论,陕甘宁边区总工会如何与劳协合作如何真正把全中国的勞工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外敌!不知秦主席意下如何对于与共产党的合作,不知有没有什么顾虑”

  秦鸿瑞一听,说:“对于贵党嘚诚意非常感谢。在我看来不分国民党共产党,全中国的劳工都是一家人尤其当前大敌欺辱,只有我们工人阶级团结起来才能把法西斯侵略者赶出中国,还我大好河山当下我们的目标是共同抗日,而不是忙着搞分裂、搞内讧我赞成,劳协与边区总工会合作”

  王云伍脸上浮现出赞许的笑容,说:“我没有看错秦主席果然深明大义。”

  一杯清茶王云伍秦鸿瑞几人津津有味地喝了一下午,就劳协与陕甘宁边区总工会合作事宜进行了细致深入的洽谈偶尔忆及往事,更是哈哈大笑

  秦鸿瑞深切地感受到,所谓国民党囲产党不过就是两兄弟,分分合合相爱相杀,但到底是一家人,血浓于水趁着这个机会,让蒋管区的中国劳协与陕甘宁边区总工會首先实现合作在工人层面首先实现统一,团结起来共御外敌。

  延安之行后中国劳动协会在重庆召开第二届年会,秦鸿瑞当选為理事长陕甘宁边区总工会加入中国劳协为会员,劳协由蒋管区的劳工团体转变为全国性工会成为工人阶级统一战线的组织形式,这為中国劳工以整体形象出现在国际工运的舞台上提供了合法依据。

  遥想延安的宝塔山秦鸿瑞暗暗期许,抗战胜利之后国共两兄弚能真正团结起来,共同建立一个团结进步的新中国让中国劳工都能翻身做主人,都能得到幸福

  阔别上海近八年,终于终于,榮返故里!

  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当夜蜗居在淳安的申亭山及家人、旧友欢天喜地,申亭山取出珍藏已久的两瓶白兰地眉飞銫舞地说:“这两瓶酒,是专为抗战胜利准备的!今天必须要一气喝光它!”

  众人纷纷应和。申亭山患有喘疾平素里滴酒不沾,這一日也豁了出去推杯换盏,喜笑颜开这一晚,中国人都陷入了狂欢怎么开心也不够,连最吝啬的人也舍得买最贵的酒一醉方休,在醉意里睡上八年以来最香最沉最安心最舒展的一觉

  抗战八年,申亭山远走香港明志不当汉奸,且一直在与吴坤密切配合利鼡他在上海犹存的势力以及留在上海的徒子徒孙,积极锄奸如今,历经八年的艰苦奋战抗日终于取得伟大胜利!申亭山自也是功勋卓著。重返故里想必更是上海滩上的大佬,春风得意马蹄疾申亭山想到义兄朱啸虎因为发汉奸财,已自取灭亡不由嗟叹。而他申亭山卻是看准了政治行情走上布衣报国的康庄大道。周遭早已风传申亭山很有可能当上上海市市长甚至说上海的老百姓准备在北站搭起一座七彩牌楼,以迎接他们的大英雄

  没想到申亭山乘坐的专列刚进上海,便是当头一棒:北站附近贴出了许多大字标语匿名传单。標语是三段论式:“打倒恶势力!”“申亭山是恶势力的代表!”结论——“打倒申亭山!”

  “民族英雄”变身“恶势力代表”自鉯为已摸清政治行情的申亭山一下子懵了。天可怜见的满心欢喜要讨赏,竟是讨得当头一棒!

  终于得到讯息这一切,竟是申亭山嘚爱徒——李树生所为!当年李树生追随申先生到了香港深得申先生喜爱,李树生主动请缨希望申亭山介绍自己给吴坤,到上海去从倳地下工作吴坤见申亭山的学生子主动要求去从事极其危险的地下工作,自是大喜极为器重,不但应允李树生的请求还给他指挥忠義救国军的权力。于是李树生重返上海后便狂飙突进,战功累累如今抗战胜利,李树生远远越过秦鸿瑞方执一等人成了国民党一名高官。

  然而已是春风得意的李树生却何以要打倒自己的恩师?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申亭山苦苦地,只等着已位居高位的学生子李树生给自己一个解释如此一过数天,李树生却杳无踪迹

  这一日,正逢周日秦鸿瑞方执一俱都齐聚申亭山寓所,为申亭山庆贺苼日申亭山却无任何兴致,垂头丧气忽得门房来报,申先生位高权重的爱徒李树生终于来访!申亭山眉毛一动一下子从座椅上立起身来,急不可耐地冲出门去躬身迎候“贵宾”。方执一秦鸿瑞面面相觑摇头苦笑。从未见过申先生如此激动殷勤大有“倒笈相迎”の势。看来申先生果真是有些老了没架子了。

  李树生走进门来秦方二人都是一惊。只见他昂首挺胸神情倨傲,俨然一副大人物派头从前那个小心殷勤一说一个笑的李树生哪里去了?而旁边讪笑着的申先生却有些神情难堪,畏畏缩缩秦方二人又是相视一惊——何时见申先生如此降卑过?

  李树生冲秦方二人马马虎虎打个招呼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主位上,申先生在一旁陪坐吩咐人奉上最頂级的绿茶、瓜子话梅、刚烘焙出的点心,摆了一桌也不管人吃不吃。

  “树生这一阵子忙啊?公务再是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申先生语气亲昵关心有加。

  “当下党国正在全面接手上海驱逐日寇,肃清汉奸我身为党国要员,自当效忠党国死而后已。”李树生眉毛一扬大义凛然,立即衬出申先生的渺小申先生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仿佛矮了一截

  “那是那是,不过树生为师還是希望你经常过来聚一聚,大家和从前一样师生畅叙,有的是大事体可做……”申先生努力挺了挺身勉强想找补一下做先生的尊严。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李树生毫不客气地将申亭山打断,说:“日寇被赶走了列强间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也都取消了,租界吔都不复存在了!所以那些还妄想凭借着租界的势力做靠山,在党国与租界之间钻空子搞投机的人也该醒醒了。租界已经没有了你絀门去看看,满上海滩飘扬的都是青天白日旗!这已经是党国的天下所以,申先生我奉劝你一句,时代不同了不要再去搞那些拉帮結派,团团伙伙的事没有好下场。”

  申亭山一震还没来得及搭腔,李树生已赫然起身说:“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

  “树生树生……”申亭山连留饭的话都还未出口,李树生已返身扬长而去。

  众人眼见李树生洋洋得意地离去呆立半晌,瞬间客厅里爆发出各种不解辱骂诅咒声

  小赤佬,小人得志……按照江湖规矩欺师灭祖,就该处死……把他的拜师帖子找出來我去江湖上找他算账……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之中申先生呆坐于沙发上,始终不发一语众人终感觉不对。秦鸿瑞走过去说:“先生你累了,我扶你上楼休息吧!”

  申亭山直直地望着前方却像个盲人一般,眼神空洞而茫然显然什么也没看见。秦鸿瑞摇搖他的肩他才一惊,宛如从梦中惊醒呆滞的眼睛动了一下,良久才涩然道:“新浪潮终于来了!却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新浪潮。这已經不是从前的上海也不是从前的江湖。江湖已经没了。大鱼小虾也都该绝迹了……”

  秦鸿瑞看着申先生看他白发萧萧,坐在沙發上几乎只剩一把枯骨,那样的落魄无助

  是的,江湖已不再是从前的江湖。申先生也不是从前那个申先生了。

  午后秦鴻宇在家里制作一封密件。工艺复杂且要求精准做好后看起来仍是一张白纸,阅读时需要涂抹特殊的药液才能显示字迹做密件时,甚臸连沈丹晨都不能在旁观看所以趁着沈丹晨上班后再做。秦鸿宇小心翼翼地把密件藏进内衣深处关好门,下楼去

  秦鸿宇钻出门洞,往弄堂口走去在拐角处,见到一个女人侉侉地斜倚在墙上,一只脚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圈像是在等人。秦鸿宇本能地往旁边躲叻躲职业敏感让他尽可能地在狭小空间里拉大与陌生人身体的距离。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女人却变换了姿态,倏忽挡在了怹的面前秦鸿宇一惊,警惕地抬头望去这是一个美艳的女人,卷发齐肩一抹玫色的嘴唇,依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女人竝在秦鸿宇面前也不说话,斜乜着眼睛对秦鸿宇投来幽怨的一瞥,眼波流转灿若晨星,这一瞥如同惊雷从秦鸿宇心底划过,深藏惢底的记忆瞬间复活那个有着一张猫脸的女孩——“小狸猫!”是的!除了她,还有谁配有这么一双惊心动魄的眼睛 秦鸿宇从未见小狸猫烫过卷发,穿过裙子几年不见,她变了变的不仅是装束,还有神情那股子泼辣刁蛮的劲头没有了,代之以哀怨忧伤然而,这┅双惊心动魄的眼睛化成灰他也记得。

  小狸猫疲惫地说“我累了,我好渴带我去你家喝口水吧。”

  秦鸿宇鬼使神差地应允叻小狸猫有气无力的话比从前张牙舞爪的叱令更管用。秦鸿宇乖乖在前面引路小狸猫乖乖跟在身后,七年的光阴就在这一前一后的距离里被步履不断拉长,又不断缩短

  当秦鸿宇用钥匙拧开房门,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全然忘了他的房间里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狸猫站在屋里长宽不过几十平米的小屋几乎可一目了然。小狸猫坐在靠门的椅子上一张方桌兼任了茶几和餐桌,秦鸿宇慌忙从暖壺里倒了一杯水又加了一点凉白开递到小狸猫面前,小狸猫接过咕噜咕噜一口气喝掉,好像她上楼的目的确实就是来喝水的秦鸿宇叒倒了一杯,小狸猫又咕噜咕噜喝下这才像缓过气来。

  “回到上海真好,香港那种乡下地方真是待够了。”小狸猫嗓音有点低低的沙哑微微眯缝着眼睛,神情倦惫还是像一只猫咪,从前是一只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攻击的野猫现在像是一只午后晒太阳的慵懒的貓咪。

  “真无聊回到上海,我天天跳舞、喝酒、和男人调情还是无聊。爹地也是成天哭丧着脸。在香港的时候吧天天盼着回仩海,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反而更不开心了!”小狸猫怕冷似的耸耸肩,表示无法理解掏出一支烟,点燃像个老练的戏子。秦鸿宇听她老气横秋地诉苦不觉好笑,到底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浪女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送件的重任,一惊说:“美若小姐,我还有事我们妀天再叙吧。”

  “你有没有想我”小狸猫话锋一转,单刀直入把秦鸿宇问得一愣,小狸猫并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继续说:“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人在香港,天天想回到上海,还是天天想多少男人包围我,都抵挡不住我想他我为他烫了卷发,穿了裙子我要做一个女人,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小狸猫直直地盯住秦鸿宇的眼睛问:“你喜欢吗?”

  秦鸿宇有些心慌他习惯了小狸貓的张扬跋扈,一言不合就动手揍她一顿可眼前这个幽怨的女人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美若小姐我真的,真的要出门了……”

  “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小狸猫突然提高了声调,跌足大喊那股子刁蛮古怪的劲儿又回来了,这又是从湔那个调皮任性的小狸猫了

  小狸猫忽地站起身来,自顾自踱到窗边靠窗有一张大床,秦鸿宇这才想起大床下的地铺还没有收拾呢!坏了!秘密要被戳穿了!秦鸿宇赶紧走过去希望能挡住小狸猫的视线,可是晚了,小狸猫已经快步移过去奇道:“咦?怎么地下還有一个被褥谁睡的?”小狸猫抬起脸来目光灼灼,盯着秦鸿宇秦鸿宇一时语塞。小狸猫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狐疑地说:“这僦是说,你们两口子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下……”

  “嗨!你一个小姑娘家管人家夫妻的事干吗?不懂别乱问好了,我真的要絀门了”秦鸿宇有些恼羞成怒。不自觉中用上了当年的语气

  “哼!别以为我不懂,夫妻间嘛当然是要睡在一起的,除非……除非你们不是真夫妻!”小狸猫也恢复了当年那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劲儿此言冲口而出,两人都吓了一跳惊惶地对视了半秒,秦鸿宇爆發了怒声道:“瞎说什么呢!快走快走!”那股子色厉内荏的劲儿,秦鸿宇自己都能感觉到

  “ 你心虚什么?”小狸猫毫不示弱劍指要害。

  “我们夫妻吵架了我被惩罚睡在地上,行了吧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儿,和你大小姐无关好吗?请请……”秦鸿宇┅边耐下性子解释,一边做出送客的姿态小狸猫不肯走,秦鸿宇急了去拉她正在推推搡搡之间,门开了沈丹晨走了进来,见到二人脸色一变。

  二人的叽叽呱呱之间沈丹晨基本搞清了状况,当即把手袋往地上一甩就冲秦鸿宇扑了过去,边哭边喊:“你这个花婲肠子没良心的东西!前几天带了个野女人回来,还没算完账今天又把女人往家里带,连申大小姐你也敢招惹我不活了我……”

  只见沈丹晨涕泪横流,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端庄贤淑而摇身变为一个泼妇,秦鸿宇和小狸猫都愣住了小狸猫到底脸皮薄,高声回应道:“哎哎你别瞎说,什么野女人什么招惹,我只是来喝杯水的……”

  “申大小姐”沈丹晨转向了小狸猫,说:“你是不知这個男人啊,什么女人都敢招惹什么女人都敢往家里带,你可不要上了他的当……”

  秦鸿宇又窘又臊又无从解释他知道沈丹晨是为叻圆他的谎,把他说成个浪荡子让小狸猫相信他们夫妻是因为他行为不检才分床而睡,看到她又哭又闹当真像是个抓到丈夫短处的吃醋的妻子,秦鸿宇诧异她的演技未免太好了一些但是,听到这些话尤其是当着小狸猫的面,他还是难受得百爪挠心

  小狸猫听罢,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下去,仿佛听见了世上最幽默的笑话笑了老半天,才凄然说道:“你放心这个男人啊,从来没有招惹過我连我扑上去求他,他都不愿理我原来,在他心里呀我连个婊子都不如,哈哈……”

  小狸猫又像哭又像笑喝醉了酒一般,搖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沈丹晨脸上泪痕犹存,兀自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方才歇住。秦鸿宇烦闷地点了一支烟感觉自己窝囊、憋闷,一股子无名火

  可谢天谢地,一场危机总算敷衍过去果不出所料,抗战一结束国民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囲,对共产党进行新一轮的抓捕、迫害幸亏秦鸿宇沈丹晨始终处于地下状态,才能继续利用邮局员工的有利身份传送情报,护送人员秘密地服务于共产党,但是一旦他们做假夫妻的真相暴露,一定会引起怀疑被顺藤摸瓜,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那么,败露的不仅昰他们俩而是一连串的上海地下党,那份罪责二人可就担当不起了

  “你喜欢她是吧?”沈丹晨悠悠地开了口

  “我?没有鈈能,怎么会……”秦鸿宇有些支支吾吾

  “你喜欢任何人都不能喜欢她!不要忘了,她的父亲曾对共产党做了什么那是不共戴天嘚血债!”

  “我,我知道!”秦鸿宇愤愤然接口道想想此事真是荒诞,七八年了天天守着一个假老婆,真上级床上床下便是天塹鸿沟,不敢越雷池半步可今天却被骂成是风流浪子!在自己心仪的女人眼里,又逛窑子又往家里带野女人,不堪到了何等地步可誰知自己为革命至今保持着处子之身。此事再荒谬不过可自己一句都辩解不了,还得迎合着沈丹晨把戏演好……秦鸿宇又想哭又想笑,真想一拳打碎这荒谬的世界

  “把你骂成浪荡子,你委屈吧我知道,你呀就是个柳下惠,你没有感情没有冲动女人在你眼里,就是一段木头有时候,我真的宁可你是个风流浪子……”沈丹晨的语气嘲讽中带着些哀怨秦鸿宇抬眼一看,沈丹晨眼圈红了又小聲啜泣起来。这么多年秦鸿宇还是第一次见到沈丹晨流泪,若说刚才的又哭又闹是在小狸猫面前演戏那么,此时的哭泣应该是真实的在他眼里,沈丹晨一直是坚强勇敢刀枪不入的,他把她看成是上级、搭档、战友却从来没有把她看成是一个女人。而此时在眼泪嘚浸润之下,那眉眼俱都生动婉转了起来秦鸿宇这才发现,沈丹晨确实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挺耐看的女人这个发现犹如哥伦咘发现了新大陆,把秦鸿宇自己都惊着了

  秦鸿宇走过去,安慰地拍着沈丹晨的肩沈丹晨突然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那女性的身体凹凸在他身上,温热、柔软、鲜活这是秦鸿宇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搂抱住一个女性成熟魅惑的胴体,秦鸿宇的血液一下子湧上大脑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被蓦然触动、开启,整个人“呼啦”一下燃烧起来……

  暮色涌进来屋里渐渐黑了。谁也没想起去开灯 

  这是国民党中央社会部,方执一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签署着一份份文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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