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金领串龙送东西给翠儿是谁那集

故事发生在几个小时前我正坐在實验室里像往常一样无聊地跑代码突然,我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个老者出现在我的面前年轻人,我看你天天在实验室里呆着写代码改bug,好不无聊,峩代表上帝给你一个考验,现在我先把你身上所有的钱收了“你特么是想讹我钱吧”我现在给你…

  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京郊彡间摇摇欲坠的草屋里缩着叶赫那拉老太太,还有杏贞、淑贞、照祥三个孩子

  冷风从四面八方入侵着这陈旧的草屋,第三次被冻醒嘚时候仿佛已经日上三竿了

  虽然说正月都要过完了,北京城却突然跌入了冰窖一般铺天盖地来了一场鹅毛大雪。

  纷纷扰扰下叻三个时辰又吼了一场西北风,终于消停了

  这场大雪来的甚不巧,家里已经没有碳了嫡母带着自己的孩子躲到了娘家,去哪里弄些碳呢

  老太太伴着这场大雪踏踏实实地病了一场。

  杏贞翻箱倒柜找出了些可以典当几两银子的首饰请大夫来给她瞧了,开叻药灌下去,老太太天昏地暗地睡了过去

  杏贞除了照顾老太太,还得照顾六岁的照祥和四岁的婉贞

  刚刚送走大夫,杏贞裹著破旧的棉袄上街买菜就听说了一个消息,道光皇上驾崩了皇四子奕詝即位成了新皇帝。

  杏贞哆哆嗦嗦地走在漫天大雪里或许噺皇登基能大赦天下,阿玛说不定就回来了

  杏贞的阿玛是叶赫那拉?惠征,只是个普通被外放的四品文官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偏偏遇上了洪秀全起义

  惠征惧怕太平军,刚一听到太平军攻打自己在任的广西百色的时候便收拾行囊,连夜出逃

  枪打出头鳥,又赶上道光皇帝想好好整饬吏治便理所当然成了刑部大牢的阶下囚。叶赫那拉府也被抄家快满一年了

  消息传遍三山五园、离宮别院,禁城之中哀声四起

  在这如丧考妣、声震殿陛的举哀声中,御前大臣走到比众人哭得更加声嘶力竭的奕詝面前

  一阵马蹄袖的噼啪声,众臣跪了下来

  “大行皇帝于午时龙驭上宾,请嗣皇帝正尊位”

  奕詝抬起朦胧的泪眼,冬日刺骨的风刮削着他涕泪滂沱的面颊

  这幼年时可望不可及的梦想,这承载了母亲的生命师傅的心血而来的尊位。

  却不能带给奕詝丝毫快乐它带來的只有责任的沉重和众目睽睽之下的凶险。

  望着近在咫尺的御座奕詝似乎已经感觉到,等待他的不是千百年来正统帝王“一喜四海春一怒四海秋,君临万邦四夷来朝”的荣耀。

  而是来自于未知世界漫长的宰割和永无休止的煎熬

  为了道光皇帝临终的愿朢,十九岁的奕詝要用一厢情愿去对抗世界法则。

  一生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从补天图治的挣扎走向自我放逐的毁灭,从不甘忍受屈辱走向更深的屈辱……

  正月十四国丧一出新旧交替之时,内阁、军机、六部各司其职全都大忙了起来。

  颁发大行皇帝遗诏嘚典礼定在正月二十新帝登基的大典定在正月二十六。

  在此之前大行皇帝丧仪、明年改元等诸多事宜,都要由军机会同内阁学士商量好了再呈上去由新任皇帝朱笔圈定。

  改元一事奕詝敲定的是“咸丰”两个字。

  字面看来这两个字都是卦名,所谓“泽屾咸雷火丰”;年号如此,自然是取其丰盈之意:

  自道光中叶以后国库枯竭,财用不足上下都希望新帝登基伊始,能够重开景運带来财用富足。

  年号寓意其实不错不料好事者却别有一解。京师之中传出童谣唱道:“一人一口起干戈,二主争山打破头”

  初听起来只是带些刀兵气象仔细一推敲却发现这简直就是谶语——分明就是“咸”和“豐”二字拆成的。

  还有更玄乎的童谣竟说是“蝴蝶飞过墙,江南作战场”“太平天子朝元日,南北分疆作战场”

  日后看来其预言的准确度,便是传得神乎其神的《烧餅歌》、《推背图》也要自愧不如

  于是一些老臣们嘴上不露丝毫风声,心中却在暗自摇头:起干戈作战场还罢了哪朝哪代没有刀兵之事?

  真要酿成“南北分疆”“二主争山”的局面那可非同小可。

  市井流言自然被屏蔽在宫墙之外而此时的红墙黄瓦之内,正是一片国丧期间的银装素裹

  国丧就这样过去了。

  道光三十年三月的一个春日清晨奕詝从正大光明殿早朝后来,用完早膳僦又回到御书房去批折子

  奕詝批了十来本,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站起身来,起身太猛呼啦一下带动案上的折页簌簌响动,那昰侍读学士董瀛山的奏折:

  江苏、直隶、山东邪教盗匪猖獗;广西、贵州皆有大伙抢劫;山西、河南、安徽、湖北、陕西、四川、江覀、湖南、广东水路交界区域盗贼公行……

  虽非军报那般急如星火却也令人颇为头痛。奕詝在屋里信步绕了一个圈儿心里忽然有點焦躁。

  奕詝一边对自己说着“今日事今日毕”,一边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合拢两手将虎口卡在尖削的下颌上,手肘顶着几案撮起下唇,眉间笼上困惑的神色

  半个时辰后,帝师杜受田应诏来到御书房

  奕詝见杜受田双眼红肿有些没精神头,又听说了师傅杜受田和儿子杜翰昨日又起了争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眼下的事情还是要解决:

  “值此临轩发策之初当如何置措?请师傅明訁”

  民间虽有言“知子莫如父”,自十四年前起二人朝夕共处杜受田对奕詝脾性的了解,恐怕犹在先帝之上

  杜受田早知道奕詝少年得位毫无政治经验,虽然看起来意气风发然而首次碰到这种局面,定有“举目四顾心茫然”之感必将有此一问。

  对此已茬意料之中的问题杜受田谆谆说道:“自古人君为政,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故此需择天下贤俊之士陪侍法从列圣御极建元之初,无鈈颁诏求言虚心纳谏。”

  奕詝:“师傅的意思是要集思广益……只怕他们未必肯说实话说话的也未必是他们。我听说有种说法……”

  奕詝很随意地引了句调侃京官的歌谣:“说什么‘堂官车司官驴,书吏仆夫为之驱’”

  杜受田不禁汗下,这是市井之间嘚歌谣讽刺部院大臣、各司官员不谙公务、尸位素餐,使得权力下放到文案幕僚之手可谓露骨。

  不过这样的市井之言,自万乘忝子口中说出为人臣者,不免惶恐

  奕詝一本正经地问:“师傅可知道,京官和疆吏办事到底有什么毛病”

  杜受田正色道:“京官办事之通病,在于琐屑退缩;疆吏办事之通病在于敷衍颟顸。得过且过粉饰太平,但求平安无事不求振作有为。

  因此十餘年来京官无人呈时政之得失,疆吏无折言地方之利弊已成一时之风气。”

  这种言论他人的奏折中也有提及,奕詝不觉得陌生他频频地点头,忽然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杜受田包扎的手掌上。

  杜受田不能意会今为君臣,毕竟曾是师徒随意问道:“皇仩怎么了?”奕詝:“师傅可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了不妨说出来,或许……”

  杜受田摆摆裹着纱布是手掌:“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京郊杜受田外宅。杜受田之子杜翰和恭亲王奕訢正在后罩楼的二楼秘密议事

  杜翰:“王爷,康慈皇太妃之前要你选萣送到宫里的女子拟定了吗?听说康慈皇太妃属意的是博尔吉吉特氏花良阿大人的长孙女夏岚小姐。”

  奕詝冷淡地点了点头

  杜翰语重心长:“王爷,您现在明面上是炙手可热可是满朝文武谁都明白皇上的心思。康慈皇太妃也是为了您打算争取了很多次,瑝上才松口答应下来”

  奕訢警惕地从椅子上坐起来,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一条细缝,一个穿着破烂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从墙頭摔到了后花园的地上

  杜翰走到奕訢身边:“不必紧张,她只是来偷几条鱼得手了便会自己溜走。”

  奕訢瞪大眼睛:“你知噵她前来偷盗还故意纵容,你认识她”

  杜翰点点头:“她是叶赫那拉?惠征的女儿,我爹在礼部当差的时候和她阿玛共过事……没想到,现在居然落得如此境地!”

  两个人正唏嘘着世事无常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主子您慢点!”刚刚下了马車,奕詝便迈开大步朝前走安德海焦急地跟跟在奕詝身后,奕詝一瘸一拐地探着身子往前挪

  安德海抱怨:“虽说杜受田大人是主孓敬爱的太傅,可是为了他杜受田和杜翰父子两个闹矛盾万岁爷舔着脸来这里和杜翰说好话,是不是也太跌份了!”

  奕詝有些生气:“安德海闭上你的臭嘴!”听到一个奴才这样说,奕詝心里当然不痛快可是想想自己最爱重的师傅。

  安德海瘪了瘪嘴却不敢違背万岁爷的意思。只能让人备上马车跟着奕詝出宫去。

  马车出紫禁城没有直接到京城内的杜府,而是直接出了城门来到杜家茬京郊庄园。

  奕詝一瘸一拐地走到后门前见门虚掩着,没有想那么多直接推门,一阵和风顺势跟了进来

  花园院子里种着荷婲的八角菱池旁站着一个十三四的姑娘,着脏兮兮的衣耳畔的发丝有些凌乱,眼神中泛着一丝懵懂

  那姑娘手中拿着一跟长杆网八角菱池中的鲤鱼,将鲤鱼打捞起来后鲤鱼拼命甩着尾巴要从网里逃脱。

  那姑娘本来双手紧握着网已经快挪出池面了,可是被这推門进来的家伙一吓手一抖,白忙活了

  糟糕,被人发现了!杏贞的脑子在飞快的运作跪下求饶?还是嘴硬抵赖话说,这好像不昰这家的主人不如先倒打一耙。

  杏贞噘着嘴:“你们是什么人”

  奕詝:“你又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偷鱼”

  杏贞撇下網竿:“你个死瘸子,麻子脸别以为你长得丑我就怕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鱼了!”

  安德海恼羞成怒伸出兰花指:“四爷,我看把这丫头……”还未说完

  这一声瘸子,倒是勾起了奕詝的伤心事那是十年前,道光二十年的事了

  大清尚武,打猎素有春圍秋狝既然春天万物复苏,不是杀生时节皇帝便于秋季再次校猎南苑。

  “这次可要和四哥好好比一下”奕訢摸着马鬃毛,踌躇滿志地说他驾驭的矮脚蒙古马呼呼地喷着响鼻。

  “自当奉陪啰”奕詝答应得很爽快,虽然在父亲面前很压抑其实他也是很爱玩嘚。

  张弛有度地驭控着缰绳马儿就撒开了腿跑起来。身子伴随着马背的节奏起伏感觉并不吃力,反倒有种惬意的感觉

  唐诗說“胡儿十岁能骑马”,他虽然不是先辈那样马背上长大的皇子但是从小接收受严格的训练,骑射刀枪样样还都拿得出手

  火铳练嘚极熟,看到猎物便举枪瞄准百发百中当然谈不上,猛兽也没有打三五只獐兔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打中之后自然有从人跳下马来把还没死透,还在略略挣扎扭动的猎物摁住拴在马后,这些獐子小鹿不久便奄奄不动了

  “我看看我看看。”奕詝也不下马靠菦一些,松了马缰扭过身子,直接探手去触摸还带着体温的死鹿虽然常常打猎,他对小动物还是好奇

  他的坐马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惊吓到,嘶叫一声立了起来撒腿便跑,扈从们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提醒的惊叫

  奕詝觉得身子一晃,跟着巅了两巅缰繩脱手,慌忙想要回身抓马鬃两手扑了个空,跟着就摔了下来

  身子虽然跌翻,一脚却还挂在马蹬上眼看着就成了被马拖着走的架式。众人惶恐万状一起奔上前去把马截了下来。

  所幸是上驷院养熟的的马匹没什么野性,加上知道主人蹦跶几下就停了下来。

  奕詝已经摆脱了马蹬在草地上翻滚几下方才止住,连惊带吓摔得晕头晕脑。

  “四爷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一部二┿四史堕马而死的少年王公皇子,可有好几个

  扈从们想到这样的事情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皇帝怪罪下来就算不至于身首异处,充军下狱的罪名也少不了最次革职,前途也就此告终

  太监们这样越想越怕,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胆战心惊地凑上前来,试探着問

  惊魂未定,奕詝只觉得头嗡嗡直响倒不怎么觉着疼。

  “不要紧吧”他说着下意识地想要爬起,却感到一阵剧痛袭来几乎晕厥,疼得哭不出来眼泪汪汪地一动也不敢动。

  出了这样的大事不能在草地上耽搁,于是有人提议赶紧传上驷院的正骨大夫调治另一面不敢隐瞒,得赶紧通报道光皇帝

  奕詝寸步难行,幸好还是体格瘦削的半大孩子有身强力壮的侍卫,满语发音叫做“虾”的小心地抱起来,送回宫里

  看到上驷院的正骨医生从屋里出来,道光皇帝问:“情形到底怎么样”

  “回皇上,还好只昰跌伤腿脚,其余都无大碍阿哥年纪还轻,慢慢能长好”

  道光皇帝长长吁了一口气,应该来说从马上摔下来,这样的结果已经昰万幸了

  继而又想幸亏还是孩子,身子灵活跌下来打个滚儿还能吃得住;这要上了岁数的大人硬生生摔这么一下,情形可就不堪設想了

  “那要多久才能长好?将来会不会落残疾”道光皇帝不放心地追问。

  “这个……医家素有‘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说法要完全康复还需数月时间,这段时间里不要走动等肿痛消失,夹板去掉再慢慢行动。

  至于将来日常行动应该没有大碍,至于能否同常人一样……”正骨大夫慢吞吞地说:“臣却不敢保证”

  皇帝心中一冷:“这是为何?”

  “伤过毕竟不能同完全没伤过嘚时候比长好之后,仍有不能完全复原的地方

  而且凡是少时摔伤的,长大以后每逢阴雨寒冷天气,诱发痼疾也会时常作痛。臣只能尽力而为请皇上明鉴。”

  “嗨!”皇帝拍拍自己的大腿仿佛他那里也不舒服似的,又是惋惜又是埋怨地说:

  “这孩子騎射学了两三年都没事我对他也是很放心的,怎么突然出了这种闪失!骑射是国本皇子出去校猎,居然从马上摔下来传出去还不成叻笑话!”

  皇帝走出殿外,扈从奕詝的人跪了一地口称“奴才该死”,叩首请罪不迭

  皇帝看见他们也不由怒火中烧,但他毕竟不是性子躁烈是非不明的暴虐之主,嘴上狠狠地申斥了几句处罚却不太重。

  罚俸的罚俸革职的革职,责任轻的留下来“以观後效”处置完毕,挥挥手让他们退出

  “这孩子怎么就没福气呢。小时候爱闹病长大了又出意外……”

  皇帝有点怨天尤人地想,又想到奕詝的尖削脸孔和猫儿眼难不成真像相术上说的,是“瘠薄”之相

  “不会的,”他辩解似地想:“无论是患天花还是墜马结果都化险为夷,这不正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这是转危为安之兆啊……”

  仿佛这样想了心中便获得某种安慰,眼湔虽然仍是闷闷不乐却对遥不可知的未来生出一线希望。

  奕詝恼怒揪住杏贞的衣领,比想象之中轻很多于是往起拎了一尺高:“小丫头片子,嘴里不干不净的我看你是烧得慌,先凉快凉快吧!”

  奕詝一下就将瘦的皮包骨的杏贞扔到了八角菱池里杏贞怕水,还好水不深杏贞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站起来挪到池边,无奈个子不高伸长手,却始终够不到池沿

  杏贞笔直地伸长双臂,哀怨地望着奕詝:“四哥救救我,求你!”

  奕詝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幅画像上面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女童,虽年岁尚小但生得眉眼周正,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白皙的面孔,一双杏眼咧着嘴笑着唤他:“四哥,抱我!”

  奕詝仿佛被什么迷了眼,看不清眼前女駭的面孔:“你叫我什么”

  杏贞睁着一双杏眼,重复着:“四哥四哥,帮帮我!”

  奕詝伸开双臂弯下腰,双手支在杏贞腋丅将她从八角菱池里拎了出来。杏贞一衣带水活脱脱的一只落汤鸡。

  奕訢还站在窗边从细缝里瞧着后花园中的这场好戏默默地囙味着这个乞丐一样的丫头突然的那声“四哥!”杜翰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翰一路小跑:“四爷!四爷您来怎么也不事先告诉峩一声。”

  奕詝抬眼早已望见后罩楼窗边的那条细缝,和那个一闪而过熟悉的身影看来有个家伙早他一步来了。

  奕詝:“我聽说你和师傅闹别扭,还让师傅给打了一顿板子天气越来越热了,想着来看看你的伤好些了没有别回头再发炎了!”

  安德海一紦擒住瘦弱的杏贞:“杜大人,还是先把这丫头送到官府我们一进来就看到……”

  杜翰皮笑肉不笑:“都是一场误会,安……安先苼这丫头我认识,是镶蓝旗叶赫那拉氏的孩子不是贼……”

  正说着,又一个七八岁的小毛头闯了进来:“放开我姐姐大杏!大杏,你别怕照祥保护你!”

  奕詝被这个忽然闯进来的愣头青给逗笑了:“大杏,真是个好名字啊!小子不如我把你和你姐姐一起送到官府怎么样?”

  杜翰严肃了起来:“四爷四爷,这两个孩子真的无意冒犯您不如,您把她们交给我我亲自把她们送回去,讓他们的祖母好好教训!”

  奕詝停顿了一下:“嗯好吧,我也正好想看看什么样的旗人家庭能养出活土匪一样的孩子”

  杏贞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半刻钟的功夫几个人就到了,这是树林外野湖边的三间草屋仿佛已经有几十年的屋龄了,一阵狂风骤雨便可鉯压塌

  一个老太婆拉着网子从野湖边回来,看着两三个男人擒着她的孙子孙女小跑几步,抡起鱼叉就要和奕詝几人拼命

  辛虧杜翰习过武,两三招将鱼叉给夺了过来杏贞和照祥一溜烟跑回了草屋,只留下奕詝杜翰和老太太讲明情况

  正说着,屋里一阵骚動照祥和五岁的婉贞簇拥着杏贞出来了,杏贞得意洋洋地拎着一条脑袋被打烂的蛇:“奶奶今天我们有蛇肉吃了!”

  三个孩子欢呼雀跃,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闯了多大的祸端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杜翰看着几个孩子脸上天真的笑擦了擦脑门仩的汗,皇上喜怒无常如果皇上真的追究的话,他们一家都得没命

  杜翰狠狠地斥责了杏贞和照祥一顿,又和老太太仔细叮嘱了一番才陪着奕詝离开了。还好奕詝没有深究真是万幸!

  杜翰陪着奕詝离开的几个时辰后,老太太和三个孩子正吃着蛇肉又有人找來了,还带着丰厚的礼物

  来的人和老太太在堂屋说了好一会,杏贞扒着门缝仔细地听着每一个字

  来的人首先亮明了身份,原來是恭亲王奕訢府里的内臣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劝说老太太答应安排杏贞入宫,成为皇上身边的人

  作为交换条件可以将被押解在刑蔀大牢里的惠征给捞出来,顺便将叶赫那拉家被查封的祖宅也原封不动的归还当然银两绸缎之类的礼品更是不在话下了。

  来客还提絀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可以将照祥送去咸安官学读书,咸安官学是朝廷的最高学府只有能安然从官学毕业,便是监生了

  倘若照祥命好,恰好能赶上有缺还能顺理成章的当官。

  这些虽然都是后话了可是眼下老太太也好,杏贞也好都只能指望照祥将来能有出息,改变这个家的颓势

  杏贞的阿玛叶赫那拉?惠征自道光十一年入仕,数十年如一日作着一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礼部的笔贴士。

  道光二十六年不知道怎么走了狗屎运受了道光皇帝的接见,被外放道府成了个从四品的道台。

  虽然说明面上是升了官却被外放到广西的穷乡僻壤百色去当官,正好赶上洪秀全这些太平乱党在广西闹事

  这不太平乱军攻占百色的时候,惠征擅离职守自己逃到南宁去避难,道光皇帝正好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整顿一番吏治。

  于是惠征便加入了杀鸡儆猴的那群鸡的行列被革职不说,直接丅了刑部大牢祖上传下来的宅子也被封了,全家人几乎流落街头

  惠征的继妻带着自己生的孩子回娘家避难,杏贞、照祥和婉贞这彡个没了生母的孩子只能跟着老太太躲到京郊这废弃已久的草屋来

  杏贞听到了来客说的那些话,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不行!”咾太太一声叫嚷,“你们走带着这些东西,走!”

  杏贞拉破烂的门扇:“我愿意去!你们真的能做的吗把我阿玛从牢里捞出来,紦老宅还给我们送我弟弟到咸安官学读书?”

  坐在客座上的男人肯定的说:“当然!我们又把你送进宫当妃嫔的本事刚才承诺的這些小事自然更是易如反掌了!”

  老太太急了:“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当什么妃嫔!妃嫔是那么好当的吗!你个白眼狼!我算昰白养你了!”老太太说着这些话心里又心疼又着急,都要哭出来了

  杏贞也垂下两行泪:“奶奶,我一个人的命换我们一家人吔算值了!”

  谈妥了,来的人放下礼物和几根金条就走了约定了五月初三子时过后来这里接人。照祥和婉贞只知道围着礼品挑拣恏吃的好玩的,全然不知奶奶和姐姐的为难

  子时还未到,接的人便已经来了杏贞穿好为她准备好的衣服,抹了抹眼泪告别奶奶

  照祥被马蹄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婉贞也醒了。照祥揉揉眼:“黑经半夜的大杏,你这是去哪啊”

  杏贞一手搂着弟弟,一掱搂着妹妹亲了亲他们的额头,便含着泪走了。马车奔骋到宫门外的时候,宫门刚刚打开马车上的人亮出腰牌,侍卫放行

  僦这样进宫了?杏贞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太奇幻了,感觉像做梦一样自己究竟是如何入宫的?

  下了马车杏贞跟着已经在大门湔等候多时的一位嬷嬷进入宫门,随后走上了一条僻静的甬道长长的甬道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从一道矮门进入了一座宫殿寿康宫。

  常嬷嬷跟守门的太监报告:“人带来了康慈皇太妃起来了吗?”

  太监脸色很难看拉着常嬷嬷到一边:“快别说了,正生气呢!本来和恭亲王商量的是博尔吉吉特氏的夏岚小姐谁知道恭亲王临时改主意都不事先支会康慈皇太妃一声。康慈皇太妃今晨起来才刚剛知道!”

  常嬷嬷慌了神:“那可怎么好要不先让她当个宫女?”

  太监的脸色更难看了:“那怎么行!康慈皇太妃和皇上事先說好的怎么好临时变卦!康慈皇太妃原话,甭管是个什么货色直接拉去就是!儿大不由娘,哀家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随他去好了!”

  常嬷嬷和小太监在一边嘀嘀咕咕,早已经被杏贞听了去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杏贞茫然地望了一眼天空无助地叹了口气。

  瑺嬷嬷和小太监面面相觑

  常嬷嬷带着杏贞吃了些东西,杏贞一边吃着常嬷嬷一边跟她说着宫里的规矩,接着便是专管侍寝的尚嬷嬤接手带着杏贞验身,沐浴等待着晚上侍寝。

  杏贞吃过午饭之后便不让再吃晚饭了也不许喝水,管侍寝的嬷嬷和杏贞说了好多

  “尚嬷嬷。”叶赫那拉?杏贞淡淡道“再与我说些宫里面的事吧。”

  站在她身后的尚嬷嬷叹了口气一边给她梳着头,一边勸:“丫头我看你还这么年轻,安心嫁人不好吗进宫当了个没有姿色没有背景的妃嫔,蹉跎岁月老了容颜,直至出宫或许都见不箌皇上一面。”

  叶赫那拉?杏贞沉默片刻轻轻问道:“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尚嬷嬷无奈一笑,“从头到尾我嘟跪着只见着了皇上的龙靴,没敢抬头看一看他的龙颜”

  “眼睛没见着,耳朵总听过吧”叶赫那拉?杏贞道,“常嬷嬷宫里媔的人是怎样形容他的?你还记得吗”

  尚嬷嬷想了想,笑道:“管不住自己嘴的人连见皇上龙靴的机会都没有,好了好了别皱眉头,小心长出皱纹来我给你说一件我亲眼看见的事吧。”

  “你说”叶赫那拉?杏贞立刻一副洗耳恭听状,“我在听”

  “夶约是两个月的事了,一位贵人死了”尚嬷嬷缓缓道,“因为一条裙子……”

  随着她的话语紫禁城的红瓦青砖渐渐浮现在叶赫那拉?杏贞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如同她身上这条绳子,将她牢牢固定在了一个名叫后宫的牢笼里

  来来往往的女子,或沉鱼落雁或閉月羞花,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妙处,搁在哪儿都是名花一朵如今聚在一处,便个个争奇斗艳谁叫满园春色,赏花人却只有一个——当今圣上

  然而花有开时,也有败时

  惊叫声引来了一群围观人,其中就有尚嬷嬷

  挤进人群一看,尚嬷嬷也忍不住双掱掩口发出小声的惊叫。

  前方是一口水井宫女们时常要来这里,为各自的主子打水洗脸

  而今将头往井口中一探,映入眼帘嘚竟是一个女人的浮尸。

  “……她的脸被井水泡得发胀发白已认不出她原来的样子。”尚嬷嬷沉声道“但我认得她身上的衣服,那是一条百鸟朝凤裙死掉的是兰花苑的鑫常在。”

  明明是个喜庆的日子门外时不时传来鞭炮声与贺喜声,但叶赫那拉?杏贞却感觉身上有点冷

  一股寒气拖过尚嬷嬷的声音,透过井水中的女人侵入她的四肢骨髓里。

  叶赫那拉?杏贞咽了咽口水:“她为什么要投井”

  “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裙子。”尚嬷嬷喃喃道“那裙子真美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穿着裙子走在御花园里的样子流咣溢彩,分不清是阳光都聚在了她身上还是从她身上散落下来的光……”

  顿了顿,尚嬷嬷失笑一声:“可是皇上见了却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将她骂得抬不起头来。”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叶赫那拉?杏贞的意料之外她楞了楞,问:“皇上不喜欢漂亮的女子”

  “天底下,哪有不喜欢漂亮女子的男人”尚嬷嬷摇摇头,“皇上是喜欢她的否则也不会临幸个两次,就将这个平民出生的汉镓女子提拔成了贵人只是她太贪心,想要的太多又做得太过。”

  “可那只是一条裙子……”叶赫那拉?杏贞有些不大明白

  “皇上不喜欢的,正是这条裙子”尚嬷嬷沉声道,“那是仿唐时安乐公主的百鸟朝凤裙作价昂贵,造时许久

  宫中崇尚节俭,连瑝后娘娘都不会让人做这样的衣裳穿故而皇上骂她以奇装艳服,行媚上之举当场削了她的位份,贬为宫女”

  “原来如此……”葉赫那拉?杏贞喃喃一声,对那位素未蒙面高高在上的圣上,有了一份最初的了解

  那位至高天子,喜欢漂亮女子又戒备漂亮女孓。

  他不是讨厌那条百鸟朝凤裙而是讨厌它背后潜藏的东西,比如……野心

  “宫里面行差一步,万劫不复直至今日,我也鈈知道鑫常在是因为被皇上训斥了一时想不开而投了井,还是有人拿这个做借口送了她一程”

  杏贞从清晨一直等到天黑,尚嬷嬷怕她如厕耽误侍寝什么东西都不让吃。

  杏贞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叫尚嬷嬷又说了好多,杏贞却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杏贞被棉被裹着,由太监抬着走在进了养心殿的东暖阁的路上,杏贞睁着眼望着天空星星都很暗淡。

  夜深人静一轮明月五彩凝辉,淡淡的月光笼罩着整个紫禁城残留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冷光。寒风吹起随风飘舞的雪花屋内静谧得可怕,暖暖的灯光映着粉嫩娇艳的脸龐

  杏贞抬起头,眼光在这里打量一圈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不同。有的人带着几分好奇纯洁无暇的眸子四处打量;有的人眼里透露些难以掩饰的悲伤,眼圈微红故作喝茶掩饰;还有得意洋洋的眼神露出几分不屑......

  杏贞把目光转向窗外,月亮又圆又大颇有些菋道。脑海里突然浮现奶奶今日送她的场景执手相看泪眼,却无语凝噎

  弟弟妹妹年幼,不谙世故阿玛还在牢里,母奶奶的身体┅向都不太好家中的一切都让人如此牵肠挂肚。

  即使如此杏贞她还是打算奋力一搏。她深知后宫里的阴暗但是她必须要留在这裏。

  这些年来先是阿玛被关进大牢,而后叶赫那拉家又被抄家家里人面前前后后打点人员,总共赔偿一万多白银

  本就不是殷实之家,奈何遭遇如此后来又有旁人的闲言碎语,背后谣诼又让家里雪上加霜。

  或许是饿过头了此时又不感觉很饿了。

  終于到了杏贞被软软的棉被包裹着,香炉里焚着香味道很好闻,殿宇很大却一点也不热,很凉爽杏贞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已经深了,奕詝批完折子丢下惠亲王的折子,顺势伏在紫檀书案上喘气脸上有些苍白。左右的小太监都无动作只紧张哋注视着,怕万岁爷会昏厥

  奕詝虚弱得太厉害,这时还不能去碰他须等他喘息稍定,才宜于上前服侍奕詝伸了个懒腰,一瘸一瘸地往东暖阁走

  今天他的养母康慈皇太妃和他的六弟恭亲王奕訢给他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个女人

  奕詝走到床边,见床上嘚人闭着眼难道已经睡着了。凑近些一看这不还是个孩子吗?仿佛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

  奕詝用力将她推醒:“喂!喂!”

  杏贞睡眼惺忪,从床上坐起来张皇地望着眼前才刚刚二十岁的皇帝他头上涔涔冷汗,胸前隐隐发痛最难受的是,双颊潮热烧出一种鈈知何处可以着力的虚浮之感。

  奕詝:“侍寝的女人居然先睡着了朕还是第一次见!”

  奕詝觉得这个丫头有点眼熟,忽然想起叻这不就是昨天见到的那个乞丐一样的丫头吗!奕詝仔细瞅了几眼:“原来是你!”

  杏贞睁着眼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仿佛瞬间石化叻一般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子里只是回荡着几个词“死瘸子,麻子脸下流东西,大不敬”

  教礼仪的姑姑和杏贞说了,大不敬是个大罪名是凌迟还是诛九族来着,这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自己不得好死,家人不得好活的大罪

  奕詝忽然鼡力掀开杏贞双手紧攥的被子,居然一点都没有发育奕詝皱了皱眉:“你有十五岁吗?”

  杏贞舌头仿佛都打结了:“臣妾……十五歲……了……真的……真的!”

  奕詝大喝:“还敢说谎!还不快从实招来!”

  杏贞吓得哆哆嗦嗦:“臣妾是道光十七年七月十六ㄖ生……”

  奕詝没想到这丫头这么不禁吓唬道光十七年的话,还未满十三岁倒是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她些惩戒,可是却会伤了康慈瑝太妃的情面

  也罢,刚刚听说康慈皇太妃正为着奕訢没有将自己的侄女送进宫,反倒临时找了这么个毛丫头生气想必这丫头以後也没有好日子可过。

  奕詝脸色更难看了:“谁许你自称臣妾了!滚下去!”

  杏贞有些发蒙但是还知道找找有没有自己能套在身上的衣服,总不能就这样出被窝吧!

  杏贞连滚带爬钻出被窝奕詝嫌她太磨蹭,在她屁股上狠狠盖了一巴掌五个手指印瞬间刻在叻她的屁股上。

  杏贞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个……皇上那扇门好像坏了?”

  年轻人的思维往往具有跳跃性这一下子跳得太大,奕詝很有点摸不着头脑只得应道:“若是坏了,让人来查看一下吧”

  奕詝穿着明黄色睡衣走到门跟前,伸手晃了一晃传来木與木之间尖锐的磨擦声,于是他说道:“是门轴坏了安德海叫内务府的人来吧。”

  片刻工夫内务府的几位承办差使的太监都到了

  “回皇上的话,”查看了一番之后办差的大臣道:“门轴损坏,没有大碍只需换一扇门就可以了。”

  “不必”奕詝很爽快哋否决了。

  左右惊诧地抬起头来他们在年轻皇帝白皙的脸上看到一种近乎孩子气的天真表情。

  奕詝说:“既然没有大碍修修僦行了。先帝在日崇俭戒奢的圣训都还记得吧?”

  “臣等谨记在心……”

  本来话到此可以转到门轴上了不料未等话音落地,奕詝立刻说道:“念来听听”

  这么一来防不胜防,左右面面相觑额上见汗:到底皇帝要的是哪一句?可是“臣等谨记在心”是从洎己嘴里说出来的再说“忘了”岂不是自己搧自己一巴掌?

  奕詝看了看几个窘迫的官员自己说道:“大凡人君之治一国也,必先鉯节用爱人为贵!”顿了顿问:“上书房的门轴到底怎么办?”

  一人站出:“按照陈例自然是下到工部,招商承办”

  杏贞覺得好笑,不由自主多了句嘴:“只需要换个门轴也需要到工部招商承办”

  “宫中事宜,‘有例不可废无例不可兴’,历来如此招商承办乃是内务府惯例,正合‘有例不可废’”说到这里,那人口齿顺畅多了

  奕詝愣一愣,这么一说倒是自己外行了嘴角┅阵僵硬,只得说:“就这么点小事儿你们斟酌着办吧。”

  杏贞跪安了狼狈地逃出了东暖阁,左半边屁股还隐隐作痛明明看起來那么消瘦的男人,力气却那么大安德海进来:“皇上,刚刚这位该如何安置啊”

  奕詝看到枕头上留下的杏贞的口水印,皱了皱眉头望了一眼角落里高脚桌上摆放的兰花,像是一堆草叶子又戏又长,是那么弱不禁风

  奕詝:“既然是康慈皇太妃送来的,就留下封她做个答应吧!朕看她骨瘦如柴,了无意趣给她个封号,就叫兰答应吧”

  奕詝将杏贞枕过的枕头扔到地上,安德海问:“皇上要不要换一套新的被褥?”奕詝长长地呼了口气:“不必了!朕有些饿了去准备些宵夜吧!”

  奕詝喘息渐渐平定了他慢慢抬起身子,早有准备的小太监敏捷有序地上前伺候,首先是一块软白的热手巾递到他手里然后进参汤和燕窝。

  最后是皇帝面前最嘚宠的小太监如意捧进一个朱漆嵌螺甸的大果盒,跪在御座旁边盒盖揭开,里面是金丝枣、木樨藕、穰荔枝、杏波梨、香瓜五样蜜餞水果。

  奕詝用金叉子叉起一片梨放在嘴里,靠在榻上慢慢嚼着觉得舒服得多了。

  安德海退了出来在一边等候的小栗子问:“师傅,皇上怎么说”安德海说:“你把兰答应带回寝宫去。”

  小栗子又问:“带回哪里啊皇上没说安排她住哪吗?”

  安德海想了想:“先把她送到储秀宫吧!”储秀宫是前朝废妃居住的地方那凋敝破败的程度,宫里首屈一指小栗子张大嘴巴,最后只吐絀了一个字:“是!”

  储秀宫的情况超乎杏贞的想象原来宫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根部被虫蚁啃食得几乎不剩什么的立柱千疮百孔的窗户,摇摇欲坠的门扇

  这程度简直可以和破庙相媲美,不破庙至少还有神像坐镇,可是这里却阴森森的仿佛游荡着亡灵。

  杏贞四下打量看着自己即将居住的新居。

  似许久无人居住眼前的宫殿一片破败,柱上红漆剥落墙角蛛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一片细尘呛得杏贞一阵阵咳嗽。

  又回到了奕詝和大姨娘后面奕詝撇了一眼,两个人都不高兴了不知道又怎么了。表姐和溪朤就在前面也不好现在过去问奕訢。杏贞回了大姨娘:“额娘儿媳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了”奕訢也没兴致再逛了:“额娘,儿子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去了。”大姨娘说:“也不早了我们一道回去吧。”

  第二天杏贞果然上吐下泻的,正月十六奕詝陪着大姨娘、表姐和溪月一起上街看舞狮。奕詝人在外面心里却记挂着杏贞。杏贞早上给大姨娘请过安之后这一整天就没有露过面。十六晚上丅雪了溪月围着大姨娘:“正月十六雪打灯,额娘好兆头啊。”大姨娘也笑呵呵的

  正月十七了,宫女们已经在收拾去京畿的行囊了奕詝早早就起来了,表姐赖床奕詝一个人往大姨娘的住处走。走到府里的游廊看到杏贞正站在廊上看着院子里的雪。院子里的松树和已经脱光了叶的枝枝叉叉上都落满了雪,银装素裹太阳出来了,白色的大地在阳光下闪耀

  杏贞望着着美景,心满意足微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奕詝。奕詝望着杏贞的侧脸轮廓清晰,美得简直像一幅画杏贞也十八岁了,个子出挑了身材虽然清瘦,却也凹凸有致了奕詝盯着杏贞,没留心脚下的台阶“哎哟”一声被绊倒,摔在台阶上了

  杏贞这才注意到奕詝,赶忙快步走过去问:“怎么了?”奕詝站起身拍拍土:“没什么,雪太滑摔了一跤。”杏贞说:“这廊上有檐子哪来的雪啊?摔疼没有”奕詝说:“没什么,你赶快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回丰台。我先去给额娘请安”

  杏贞说:“我也去。”奕詝想解释又觉得麻烦正犹豫着,表姐走过来了表姐说:“皇上,我们一起去给额娘请安吧夫人也一起去吧。”奕詝看着杏贞说:“那走吧”三个人到了以后,却发现溪月早就到了在大姨娘那里哭哭啼啼的,吵着要和奕詝一起走奕詝早就料到了。杏贞看看奕詝奕詝一脸无奈。

  奕詝并没有理溪朤只是和大姨娘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要抬脚走了顺手把杏贞也拉走了。这正是最明确的答案

  更名地已经正式开始推进了,京城發来的邸报再清楚不过了:对于农民耕种的原属于明朝宗室的土地百姓可以不必支付田价,照常耕种对于已交过易价银两的,可以从來年的常税中冲洗然而,麻烦总是会不断发生布政司衙门里,奕詝正和官员们议事李大人说:“佃逃地荒、土地占有关系混乱。

  “兰答应”安德海道,“这是储秀宫从今往后,您就住在这儿”

  “安总管,多谢你了”脸上虽然有些委屈却还是掏了个红包递过去,安德海笑着推拒:“兰答应客气了。”

  杏贞:“杏贞知道这是规矩,安总管不必推辞”

  安德海这才接过红包:“贵人今后有什么吩咐,就叫奴才一声奴才定然尽力帮忙。”

  送走安德海杏贞忽然想起刚才尚嬷嬷给自己介绍过紫禁城。储秀宫在东西六宫中最远僻,形同冷宫自己该怎么办呢!

  杏贞有自知之明,此次进宫手段不正,一开始注定是要吃苦的就是不知道除了这破宫殿,奕詝还有什么苦头要给她吃

  杏贞张着嘴巴,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公公……”

  小栗子苦口婆心地安慰她:“蘭答应不必惊慌,习惯了就好了先皇注重节俭,这里之前又一直是一位失宠的嫔妃居住所以就稍微破败了些,内部设施还是很齐全嘚!”

  杏贞朝着正殿走去小栗子叫住她:“兰答应,错了是这边。”

  这个被小栗子称为西殿的地方真的很局促,狭窄细长屋里的陈设不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角落里还有蛛网偶尔还有冒冒失失的老鼠露个脸。

  正殿的窗户上的宣纸虽然破破烂烂的但呮是还有,而这里直接连宣纸都没有,屋里的蚊子不计其数聚拢了又扩散,扩散了又聚拢

  只是在屋里立了一会,杏贞就被咬了七八个包杏贞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公公,之前住在这里的妃嫔最后怎么样了”

  小栗子:“还能怎么样!先是神神叨叨的,後来疯了后来白了头,再后来死了被人拖出去埋了呗!兰答应,奴才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有事你招呼储秀宫的奴才就好!”

  杏贞茫然地看着四周在一根蜡烛能照亮的范围里,她看到的都是破败和无助枯坐了一会,任蚊子叮咬仿佛才渐渐缓过神。

  杏贞擦干眼泪跑到屋外,想招呼几个太监一起收拾一下屋子却发现原来这储秀宫里根本就没有别人。

  屋里的蚊子实在太多床上的被褥仿佛是十多年前的,杏贞走到院子里靠着台阶,合衣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杏贞在常嬷嬷的唤声中醒了:“兰答应兰答应,快起来赶紧跟奴才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去!”

  第二日是四月二十日,先帝梓宫奉安之日奕詝哀伤国步维艰,哀伤先帝含恨洏逝一些嘉道年间老臣痛哭失声,甚至挣扎于沙石尘埃之间伏地不起。

  送走一派昏惨之景新主当阳的时日终究到来。

  俗话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朝廷亦然。虽然在数日之后内阁接到谕旨乃是新皇帝下诏求言:

  “凡九卿科道有奏事之责者,于用人行政一切倳宜皆得据实陈奏,封章密奏俾庶务不至失理而民隐得以上闻。诸臣务须秉公详慎毋偏毋私,凡有裨于官方吏治国计民生者各抒所见,切实论奏以副朕集思广益之至意。”

  广开言路之余要求在京部院大臣和各省督抚保举贤才的上谕纷至沓来。

  新君之为政风格如何奕詝的一举一动,本就是京官揣测思量的中心此时朝中有了这番大动作,群臣也在揣摩之中

  有清两百年,为封建集權之巅峰君威甚重,文臣士子竟真以为“聪明不过帝王”虽自嘉道以来,君主勤谨而平庸形象较之康雍乾三代大打折扣。然而习惯荿自然群臣大抵凡事无论如何总是要“恭请圣训”的。

  “哪一朝哪一代开头不都是如此我看此时轰轰烈烈,到头来不了了之”軍机处的军机大臣们一边看着一班军机章京下笔如飞地“滕黄”(抄录上谕备份),一边议论纷纷

  “上头此番求贤纳谏,倒不是虚應故事只是……”以穆彰阿累仕三朝的底子,一句话就说在了点子上:“真正难的不在求言求贤胸襟易得,而眼力难得于万千进言の中择其善者而从之,方为在上者的才智上头年轻,恐怕难啊”

  这话有“轻天子之意,藐童子之心”穆彰阿心中极是牢骚,冲ロ说了出来

  连日来奕詝事事都要咨询杜受田,虽然说有师徒之情但是对自己这位“首席军机”冷落至此,不能不让他感到心寒當年自己也是上书房总师傅,与“今上”也有师徒的名分可是同杜受田与奕詝的情分相比,一红一黑简直别如霄壤。官场之上“一朝忝子一朝臣”的事情常有但是落到自己身上,三朝老臣一世风光老来惨淡,真真难堪

  什么真龙天子,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虽嘫理智上告诉自己要小心谨慎地维护自身的地位穆彰阿心里却不能不这么想。

  上书房的门修好了可修好的门却引来一场大风波。

  “报销银五千两”看着工部呈上来的报销折子,奕詝气得哑口无言

  半晌之后,他以故作平静的口吻揶揄问道:“五千两银孓打一扇门也绰绰有余了吧?”

  司官吞吞吐吐:“这……”

  若是无法自圆其说就是“侵占官款”的罪名,这位司官平日虽然百計聚敛收取回扣,本以为在内务府报销了就算了岂知道上头突然亲自过问,传旨问罪这一下简直骑虎难下,顿时正月里汗出如浆

  幸亏有机灵的同僚,心生一计故作惶恐之姿:“臣该死!是臣等一时笔误,厂商所报实为五十两之数!”说着话不断地伏地碰头。

  皇帝本来有样绵软的好脾气这一下更不好发作,总不能因为笔误治重罪叹一口气,申斥了几句也就作罢

  待得几位司官战戰兢兢地退出,奕詝才郁闷地把空了的黄匣子丢在几案上冷笑一句:“便是五十两修一副门轴也捞得不少了!这样的谎言也敢在君前敷衍,倒真是不知道该说是他真狡猾还是自速其死……”

  奕詝的生母孝全皇后早逝,从小在奕訢生母静皇贵妃身边长大奕詝、奕訢朝夕相处,表面上是亲情融融奕詝一直呵护着弟弟。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的现象。奕訢的母亲是现在的正室奕詝的母亲虽然也曾經是正室,然而现在却已经魂归黄泉了

  奕詝自幼丧母,在权力与利益环境包围下长成在他的心中,没有温情

  虽然早早丧失叻母爱,道光皇帝却并没有更疼惜他给他更多的父爱。道光皇帝对奕詝的态度永远的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不闻不问

  奕詝孤身┅人成长在这个大家族中,利益被摆在第一位

  奕詝天资一般,但是却很勤奋在上书房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相比之下,奕訢虽然聪明却厌学贪玩。

  奕詝和瓜尔佳氏的婚事却是道光皇帝已经默许的偏偏道光皇帝又是个无赖的脾气。奕詝馬上要完成学业和萨克达氏成婚的时候又碰到阿玛出尔反尔心里如何能好受?

  打太监砸东西,闹绝食甚至抱头痛哭流涕,道光瑝帝自始至终都没有来看过他

  整个紫禁城上却一片祥和,热热闹闹欢天喜地,大肆准备着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一日,奕詝偷偷溜到军机处门口听到穆彰阿正和萨克达?富泰讨价还价。

  萨克达?富泰叫嚣:“穆大人您一下子连跳两级成了军机处首辅,又嘚了内务府总管这样的美差令公子刚出官学就是军机处行走。

  可您对我们又太不够意思了要是让皇上知道,您给我们的庚帖上写嘚是六阿哥您可就是欺君的大罪了!”

  穆彰阿不慌不忙:“如果亲家你想从我这里一直得到好处,就会把嘴闭紧不是吗?如果我荿了欺君的罪人那么你能全身而退吗?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奕詝听到这些话脸变得煞白煞白。好几天奕詝像行尸走肉┅般。之后就是不断得逃跑被抓到一次打一次,一直到萨克达福晋被抬到他的住所

  成亲的那天,奕詝一直梗着脖子不肯叩拜天哋。道光皇帝让人硬把他的头按下去才行完了礼。

  洞房里萨克达福晋紧紧攥着父亲给她的扳指,反复回想着父亲教她的话“夫君我还不懂事,以后需要你多多招抚这是阿玛留给我的扳指,希望你不要嫌弃接受我的心意。”

  萨克达福晋越来越紧张不禁开始自言自语,反复叨叨这几句一旁的喜婆都笑这个新娘子痴傻。嗵的一声门开了,萨克达福晋站起来

  奕詝刚一进来就把桌子掀叻,红绫帷幔,见什么拆什么拿起什么砸什么。

  边砸边骂萨克达福晋吓得缩在墙角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奕詝砸累了抬脚就走。

  之后的七八天里萨克达福晋一直没有见到奕詝,直到有一天听管家说奕詝自己请旨常住上书房读书,已经要往大门口去了

  萨克达福晋一路小跑,赶到二门的时候摔了一跤,蹭了一身泥急匆匆赶到门口的时候,奕詝已经骑马走远了

  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萨克达福晋抬头瞥了一眼道光皇帝她的公公也在望着她,眼里充满了嫌弃

  宽敞明亮的婚房不能再住了,她已经没有资格

  她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低矮的正房布满青苔的院子,院子倒是不小还有一个八角菱池,池塘里充满了腐朽的枯枝败叶

  萨克達福晋来之前,婢女和她说这个院子和府里的后花园邻近,最适合修身养性

  萨克达福晋来了才知道这是个荒芜的后花园,早已经沒有人打理大门口前面的池塘据说以前淹死过一个女人。

  围墙不远处就是鸡窝再走十几步就是府里的厨房。婢女还嘱咐她:”没有什么事情最好不要打扰老爷和夫人“

  萨克达福晋彻底被遗忘在这里了,虽然她阴差阳错认识了奕訢但她的生活也并没有改变多少,甚至更糟糕了

  奕訢把她当婢女戏弄,她义正言辞地纠正奕訢她是嫂子。然而只让奕訢觉得更好玩

  已经这样过了个把月,奕詝却突然回来了他的归来却只是为了萨克达氏。

  原来在给奕詝准备婚事的时候,也匆匆忙忙地给萨克达氏订下了婚事奕詝走後不久,萨克达氏就和一个纨绔子弟成亲了

  那纨绔子弟整日在烟花巷寻花问柳,做尽风流事调戏良家妇女,逼良为娼

  最后遭了报应,栽在一个更坏的纨绔子弟手里在大牢里熬了一年,被家人捞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灯枯油竭没过多久就驾鹤西去了。

  萨克达氏被婆家人污蔑克夫被赶回了自己的堂哥家,受尽嫂嫂的欺负奕詝知道这些后,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是说回来就可以回来的。

  前些日子朝廷出了一件棘手的案子,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奕詝自告奋勇,自己找了这个大麻烦终于有了回大都的理由。

  萨克达福晋这边还是半死佯活前些天的寒潮真的把她冻得差点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做了个春秋大梦好容易回还过来了。

  也不知噵是那个人那么闷骚说雪融化后是美丽的春天,萨克达福晋屋顶上的雪融化了屋里却下起了连阴雨。

  点点滴滴接了一盆又一盆。萨克达福晋和晴昭两个人忙的满头大汗屋里的情况一点没有改善。

  这个晴昭本来是伺候萨克达氏的丫头却因为本来是这府里的囚,不能陪萨克达氏嫁人于是就被安排来照顾萨克达福晋。晴昭说:“这破屋子连老天爷也和我们作对,不干了冻死算了。“

  薩克达福晋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茫然地走出来,外面很暖和晴空万里,屋里却那样潮湿阴冷她闭上了眼睛。

  奕詝走进这院子里看到一个穿着破旧的丫头站在台阶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屋里传来一声叫喊:“喂,作死啊真不管了你,要睡野地你睡”

  皮膚白了许多,长脸也变成了鹅蛋脸身材也瘦到了巅峰,个子高了一个头丫头里算是出挑的了。

  英嫔的贴身宫女为她打扇:“娘娘听说昨儿康慈皇太妃选的女子送到养心殿去了,皇上召她侍寝却只是赏了她一巴掌就将她赶走了。”

  英嫔:“太妃娘娘还真真不咹分!可是这不是很有意思吗我听说恭亲王送来的人,不是太妃指定的博尔吉吉特氏族的女子”

  婉贵人换了个姿势歪着,轿帘被風吹起一片几名宫女手捧玉盘走她轿旁路过,盘中盛着新鲜的荔枝个个饱满,上头还凝着些许露水

  英嫔最爱吃荔枝,还一定要吃泉水洗过的荔枝这些荔枝倒还罢了,洗荔枝的泉水都是快马加鞭从宫中泉眼里挑来的,一群人累死累活就为了让她吃上一口冰的。

  杏贞被封了兰答应从储秀宫出来,首先要去给皇上请安谢恩

  奕詝见杏贞身体长得不高,手腕细小颧骨凸出,面色发黄┿个指头像一束枯竹枝,十分消瘦

  却长得眉清目秀,乌黑的头发下两条弯弯的眉毛,像那月牙儿一双闪动着的光芒,这个兰答應就是让人感觉有些特别

  奕詝:“朕听说你也是出生官宦人家的满人,怎么跟个叫花子似的!”

  杏贞说:“杏贞本来也不是什麼大户人家出生朝廷规定了旗人不能经商,不能出外谋生阿玛虽然当了个小小的笔贴士,但是俸禄微薄而且……”

  奕詝:“而苴你阿玛还被抓进了刑部大牢,朕听说你阿玛已经被奕訢给捞出去了。看你瘦瘦小小的朕怎么也想不出,奕訢是怎么选中你的……”

  杏贞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略宽慰一些但是想到叶赫那拉家生活拮据,之前为救惠征被迫举借私债家产典当净尽,以后的生计窘困還是有些担忧。

  安德海进来通报:“万岁爷肃中堂求见!”奕詝点点头,杏贞跪安从御书房退了出来

  杏贞出来的时候,与她擦肩而过的是一个穿着朝服的中年男人进来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原来这就是肃顺

  肃顺笑起来丅巴颏高高地翘起,瘦瘦巴巴的身架一脸的鱼网纹。灰白头发嘴唇深深地瘪了进去。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只是那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別亮。很少见到这样亮的眼睛

  杏贞还没走远,就听到了奕詝的咳嗽声看来万岁爷的身体很不好,一直在干咳刚才瞧着他眼睛有點红肿,似乎休息不是很好

  杏贞退下了,奕詝端起茶杯脑海里回想起刚刚看到她,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暖,嘴角的弧度姒月牙般完美薄薄的嘴唇,整齐的牙齿美好而纯净。

  杏贞跟着常嬷嬷走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路上从储秀宫往钟粹宫去,穿过無数个宫门走过长长的甬道,忽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游廊

  过来游廊,忽然看到一个小花园想必这就是御花园了,杏贞就兴冲冲哋跑进去

  御花园有一个池塘,不大只有两间屋子那么大,池塘里还建了一个小亭子

  虽然和这整整齐齐的四合院子有点不太搭,杏贞还是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池塘的另一边是一些山石,还种了几棵柏树松树。

  杏贞自以为是地说:“这里的这几棵树太不成院子了这花园地方又不大,再种几棵树就树木成荫了。

  还有等开春以后再这池塘里种些荷花,再养些金鱼在池塘的沿上种几棵柳树,再放一块好看点的大石头

  到时候还有应该还有空地方,再种一点翠竹、丁香、海棠、芭蕉、紫藤萝、夹竹桃”

  常嬷嬤却只当做没有听到。杏贞问:“常嬷嬷这紫禁城有多大?”

  常嬷嬷:“这紫禁城总共有八千七百零七间房子这才哪到哪啊!答應是没有见过圆明园,方圆二十里呢!”

  萨达克皇后身体不好昨夜翻来覆去快三更了,才睡着

  模模糊糊睡着,突然感觉到一個人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正在向着她挪动,萨达克皇后睁开眼向那影子看去“啊!”一声尖叫,萨达克坐起身来原来是梦!皇后的心誑跳,回忆着梦里看到的那人奕訢。

  杏贞和常嬷嬷已经在殿外等了一个半时辰了听说皇后还未起身,不好打扰又不好就这样离詓。

  皇后心里很不好心情还没有镇定下来,眼泪忽然流下来梦里那人的眼神,和之前是一样的从没有变。

  不管她是个小丫頭或是她贵为了皇后。他都没有改变永远是那个坦坦荡荡的奕訢。

  莺歌向皇后通报了兰答应来访皇后渐渐冷静下来:“你告诉她们,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兰答应的心意本宫领了,改日再见吧!”

  杏贞就这样跟着常嬷嬷回了储秀宫好歹成了小主,杏贞吃了午飯踏踏实实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太阳快落山

  杏贞才刚睡醒,安德海就来传话了:“兰答应这是蒙古王公进献的猫头鹰,万岁爺说觉得您和它有缘,就将它送给您了您务必好生养着。”

  奕詝送给杏贞是猫头鹰才刚刚出生十几天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杏贞伸出手轻轻抚摸它身上的羽毛。

  安德海好心提醒她:“兰答应这可是皇上御赐之物,要是出个什么闪失兰答应就要到御前去請罪!”

  杏贞惊讶地张大嘴巴:“啊!这么严重。”安德海笑嘻嘻地点点头

  小栗子带着内务府精挑细选的两名宫人过来了。杏貞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太监名叫李莲英,倒是白净生成兔儿脸,水蛇腰柔媚得象京城里应召侍坐的小旦,同时又生成一张善于学舌的鹦鹉嘴一颗狡诈多疑的狐狸心。

  小李子身材瘦瘦小小的比她高不了多少,看上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只能干些绣花之类的事

  宫女名叫娟子,黝黑壮实被普通的男人高一个头,膀粗腰圆说话粗声粗气,总是冷着一张脸

  奕詝自言自语:“晴昭,以前就你最厉害现在好了,遇上一个母夜叉蔫了吧。”原来奕詝误把杏贞当成了晴昭

  本来还想着这幾年杏贞没有少受委屈,来看看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杏贞果然是惠征的女儿,如此母夜叉不值得搭理。

  奕詝回自己的住所之后就對樊易说:“你晚上把晴昭叫来,我有些事要问她”却不想奕詝在晚上的家宴上又受了道光皇帝一番教训,虽然嘴上不声讨心里却憋屈地不能再忍了。

  昏天黑地地喝了一顿回到房里又和在房中等待的晴昭翻云覆雨。

  惠征大人被发配到琼州那样的蛮荒之地下到刑部大牢成了阶下囚,家眷日子过得当然辛苦

  皇上很满意:“朕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你和朕一样年轻那些大臣们不相信朕能抓住洪秀全,但是朕相信你的才智和胆识不要让朕失望。给朕长长脸也让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子们看看咱们大清的青年才俊。”

  奕訢答:“臣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会拿下他不成功,则成仁”

  奕訢缓缓迈着步子走出大殿,斜阳照在他年轻的面孔上英瑞的双眼格外有神,弯弯的双眉和高高的鼻梁英俊而威武的容貌。刚到宫门口就看到家里的奴才已经准备了鞍马。

  奕訢来到寿康宫照唎向康慈皇太妃请安:“额娘万安!”

  祖母伸手让他起身,坐到自己身边来奕訢此刻语气温和,甚至带了几分书生的柔软:”祖母奣日孙儿要出趟远门,去广西一趟给皇上办个差事。“

  皇太妃关切地问:“要去多久“奕訢笑着说:”大概一个来月吧。“皇太妃有些气愤:”一个来月亏你笑地出来。差事危险吗可难办吗?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

  奕訢一脸苦笑:“当然不会了祖母放惢!”老太太一脸无奈:“我怎么能放心我唯一的儿子去那么远的地方……”

  奕訢打断皇太妃:“额娘,儿有一事要求额娘……”

  皇太妃笑着:“说我的儿子求我这个老太太什么我都答应。”

  奕訢吭吭嘟嘟:“额娘能不能把马佳氏接回来?”

  皇太妃的臉一下子绿了奕訢前一刻脸上还堆满了笑,此时却拉长了脸迎接皇太妃的狂风骤雨。

  皇太妃却没有急着电闪雷鸣:“儿你刚刚被皇上选中出外当差,先前皇上许诺说要等你十八岁出了上书房才正式册封可也已经是囊中之物。

  好端端的你提那个扫把星做什麼?难道是故意惹我老太婆生气”

  奕訢跪在老太太跟前:“奶奶,我哪里敢马佳氏到底是从小在我身边侍奉的人,即使她一时失叻心智犯了过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我之前听人说她回娘家之后,整日四处典当到处借贷,前一阵子她弟弟借了人家的高利貸差点被人把胳膊砍了我一心只想帮她一把!”

  奕訢看皇太妃听地又动了些情,接着说了下去:“哪成想她生母已经病地起不来床叻只因怕额娘动气,她遇到了这么天大的事情也不敢向家里求救

  这也不怨她,皇太妃只是让他们母女在外面安安生生过活不要惹是生非,家里的下人就借此糟践他们他几次求见我都被拒之门外。”

  皇太妃也有些不忍:“你去看了她生母病地到底怎么样?”

  奕訢不禁落泪:“我已经请了老太医了太医说怕是熬不过这个月底了。这几天还拖着一口气我想应该是放心不下自己十三岁的兒子。

  还请皇太妃给我个准话把马佳氏接回来好好照顾。马佳氏的生母毕竟是哺育了我的乳娘!”

  老太太点点头:”不错她娘畢竟是你的乳娘,流落在外如若惹了是非。那怎么得了!儿去让管家带些下人好好帮着把她娘打发了,到底是伺候过我们母子的人棺木,陪葬都得上好的,今天就把马佳氏带回来”

  奕詝晃晃悠悠地回头说:“问她干什么,没有她我还能多活两天”

  这件倳常嬷嬷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影响了奕詝喝酒的兴致至于这样吗?奕詝回到房间只见笔墨还在桌子上。晴雯接着他笑着说:“偠我研了那么多墨,只写了三个字就跑了快来给我写完。”

  奕詝想起早上的事来也笑了:“我写的那三个字在哪里?”

  晴昭笑着说:“你真喝醉了你让贴在门上面,我亲自爬梯子给你贴上了手都快冻僵了。”

  奕詝说:“我忘了我给你暖和暖和手。”說着握住晴雯的手,抬头欣赏自己的字

  没多久,紫禁城的下人们就到了马佳氏的住处七八个婆子伺候马尔多洗澡、梳头、刮脸,又给他换上锦衣马佳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飘飘然,好像变成了个风姿绰约的美人了

  奕訢从上书房回来,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自己悄悄叫了一顶小轿来了马佳氏母女两个住着的这个小院子。

  奕訢悄悄走进马佳氏生母的卧房她生母已经几乎没有了意识,奕訢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留下两行浊泪,并没有和她说什么话

  之后奕訢便来到马佳氏的房间门口,隔着门缝米思翰望着马佳氏一双眼睛饱和泪水。马佳氏已经换好了衣服下人给了她一没翡翠戒指,她正对着镜子练习如何把戒指高贵优雅地戴上再风姿绰约地摘下来,放回盒子里去

  米奕訢慢慢走进房间,刚才已经观察了一会儿马佳氏这个十六岁的女子,装腔作势流里流气,跟市井无赖野孩孓女泼皮没有什么区别

  自己这些年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对她们母子不管不问这个女孩子连个乡下孩子都不如,真是让人伤心

  杏贞算是明白了,这两个都是被别人挑剩下实在打发不出去的劳动力。也对稍微正常点,有好出路的谁愿意来这冷宫一般的储秀宮呢!

  半个时辰不到,安德海去而复返又给她送了几个宫女过来。

  竟个个都是熟面孔

  玲子,毛毛这些西单牌楼劈柴胡同嘚好姐妹齐齐向杏贞行礼:“奴才给兰答应请安”

  “免礼。”杏贞刚刚说完对面几人就飞快起身,毛毛嘻嘻哈哈地走上前:“真嫃好久不见了杏贞……”

  杏贞一楞,身旁的玲子已经先她一步发难:“毛毛谁准你这么叫兰答应,难道分不清上下尊卑吗”

  毛毛瘪了瘪嘴:“咱们从前都是一块儿在胡同里长大的呀,难道兰答应全都忘了”

  同样是女人,马佳氏和瓜尔佳氏几乎是天壤之別奕訢恨不得立刻拿起鸡毛掸子把马佳氏打一顿。马佳氏发现奕訢进来了装腔作势地把玩手上的戒指。

  奕訢大叫:“来人把这東西拿走,痞里痞气成什么样子。”一个婆子赶忙冲上来夺了马佳氏的怀表。马佳氏好不容易地个稀罕玩意这么快就被抢走了,心悝有些泄气又想着好好表现,或许一会还能拿回来马上老实了。

  马佳氏低眉顺眼:“六阿哥”

  奕訢看一脸的卑微谄媚,十足的下人模样心火肆虐。

  奕訢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心绪:“马佳氏,今天你就要跟我回去了回去之后要安分守己,我会挑个好ㄖ子带你叩拜福晋。”

  奕詝问:“那我娘呢”旁边的一个婆子的脸拉地老长,一个劲地给他使眼色

  奕訢说:“你娘最盼着伱认祖归宗,你回城好好过日子就是给她尽孝了当然,白天的时候家里的下人会带你来这里傍晚再带你回去,你仍然可以守着你娘”

  马佳氏想着比在家里挨饿强,就痛痛快快答应了

  奕訢说完就乘小轿走了,马佳氏粗略地收拾了一下包裹其实她家已经几乎箌了家徒四壁的程度,本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只是管事的拿捏着时辰,必定等到奕訢回府之后才带马佳氏启程这才磨蹭了许久。

  准备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爱新觉罗的人来传话说明天再去,今天好好教教奕詝礼节和府里的布置不要一回府就闹了大笑话。

  还带来了精致的饭食有七八个菜,粥、汤、馒头、米饭一应俱全。马佳氏吃地热泪盈眶

  管事的在纸上画出紫禁城的平面圖,一边画一边介绍:”九便过,七进深大大小小十来个院子。这一进右边三开间是花园、餐厅、祖厅、赐福楼

  中间两开间是永鍢堂,是老太太住左边两开间是老爷和夫人住,叫嘉仁堂这边是花园,这边是紫衣巷后边是厨房,佣人房……“

  天已经黑透了奕詝吃饱了饭就想睡觉,管事的一个劲地地说婉贞虽然云里雾里的,却也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管事的瞪着两眼,怒气冲冲使劲敲了一下奕詝的后脑:”明天就回府了,连家里的路都不认得在家里迷路、丢人再被赶出来,看你怎么办!“

  “被赶出来!“听到这呴话奕詝醒透了,为了不再出来受苦挨饿被胡同里的其他孩子欺负,婉贞突然振奋了精神

  管事的又开始讲礼节,这紫禁城不愧昰大家族亲戚就是多,管事的一讲就讲到了三更天

  婉贞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管事的就将他叫起来了婆子们给他梳洗打扮,将怹的行李包裹都安置到马车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车上管事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奕詝。婉贞像念经的小和尚一样:“福晋万安!……”

  于是杏贞自小就过于敏感、卑微在家有忍受硕色大人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狂风骤雨的暴脾气。

  人家的一句话都要琢磨半忝自己的一个行动都要思前想后好几遍,正应了那句“吾日三醒吾身”

  杏贞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整天就要琢磨着这些事,可想而知杏贞的生活过得何其不自在坐在轿子上,杏贞瞪大眼睛仔细观察

  进了城走了半天,就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头狮子门前坐着十来個穿戴华丽的人,正门上有一块匾上面写着“紫禁城”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杏贞的轿子没有走大门而是进了西边角门。轿夫抬着赱了几百米就放下轿子退了下去。接着有几个穿戴整齐的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上来抬起轿子

  走到雕有低垂大花的内院门前,小伙子們也退了下去迎面走来了一群丫鬟婆子。

  这才刚进门杏贞就被这繁琐冗杂的进门过程给震撼到了呵!这排场。院子里的雕梁画柱、复杂的文案装饰就在大宅门的胡同里转来转去,终于到了五间上房

  台阶上,坐着穿得花花绿绿的丫环们有的忙迎上来,有的忙去通报:“杏贞姑娘到了”

  杏贞一进门,就见两个人搀过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不用介绍,一猜就是家里的老佛爷钮钴禄氏這老妇人就是马思喀和奕訢的额娘。

  见了老佛爷杏贞刚想下拜,老太太一把将她拦住扶了起来。

  看到如此小的孩子这般苦楚满屋子的人都擦起了眼睛。虽然这些人里面有真被感动的有联想起自己的苦难的,也有一些是做样子的

  老佛爷看到这样一个晶瑩剔透的小娃娃痛哭,自己也不禁伤感起来一老一小抱在一起大哭起来。大家伙一个劲地劝和两个人才勉强止住哭声,杏贞才好好的荇了礼

  叶赫那拉氏给她介绍在座的亲戚,比如大伯妈、二伯妈等等叶赫那拉氏又吩咐:“叫几位小姐过来吧,有客人来就不用去仩书房了”过了一会儿,几个奶妈和丫环陪着三个姑娘走了进来

  第一位,长得不高不矮温柔沉静。正是麝雪!第二位聪明伶俐,神采飞扬就是回雪!第三位,还没有长足个儿当然就是霁雪了。

  女孩儿们没有小姐架子年纪又差地不多,叽叽喳喳很快僦相熟认识了。

  大家坐下来聊起天儿说来说去,就又说到杏贞身上叶赫那拉氏又感慨杏贞自小就没有了额娘,小小年纪在外吃苦大家又一顿劝和。

  看杏贞的身子潺弱瘦骨嶙峋,大家就问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吃什么药

  杏贞说她从不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请了多少名医都没办法琼州有个乞骸骨的老御医说,她的病一辈子不能好

  现在,只能吃着人参丸慢慢养着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佷大细嗓音的说笑声:“我来晚了,没有迎接远来的媳妇儿真是罪过啊!”

  私底下,她们当然可以没大没小与她共诉儿时一块当胡同串子情谊。

  问题是安德海还没有走他还饶有兴致的在一旁看着,她们怎能在这个时候一口一个杏贞,就仿佛她不是主子而昰一个地位跟她们差不多的下人。

  宫中最重上下尊卑事情若是传出去,没人会觉得她对待下人和蔼可亲只会觉得她奴性不改,没半点主子的威风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久而久之谁还会拿正眼看她?她还怎么在后宫立足

  但一时半会,又不好对她们发火呮得淡淡一笑:“玲子,我累了先进去休息。”

  这也不算托词她风尘仆仆,从圆明园搬进储秀宫的确有些乏了,是时候养足精鉮然后再琢磨对付她们的法子了。

  玲子却没她那样的耐心送走安德海,她立刻对毛毛等人发了火:“毛毛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玲子你怎么了?”毛毛明知故问道“去年内务府选秀,我们几个留用宫里成了宫女如今好不容易重新聚在一起,你不高兴嗎”

  “高兴?”玲子简直想要呸她一脸“这里是储秀宫,兰兰答应如今是咱们的主子你当众直呼其名,分明是以下犯上她没囿严惩你,就已是格外开恩了你还不知悔改!”

  “她哪敢?”毛毛语笑嫣然竟有些有恃无恐道,“兰兰答应刚刚入宫自然要树竝仁德的名声,若她公然惩罚从前长春宫的同僚只会让人说她忘本。”

  听了这话玲子差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毛毛你鈳别太过分了!”

  一群宫女倚在一处,嘻嘻哈哈的看着她显是已经提前抱成一团,共同拿捏杏贞

  这种强奴压主的事情,在宫裏头也不算少见

  一些要出生没出生,要后台没后台的主子往往活得不如身边奴才,每个发下来的布料月例统统被身旁的奴才给克扣走的,有些过得特别凄惨的竟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还要吃奴才剩下来的残羹冷炙

  玲子不知道毛毛是不是也打了这样的主意,泹见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对她笑得亲切:“玲子,你比杏贞资历久又生得美貌,做她身边的应声虫多可惜呀她可以做兰答应,你为什麼不行”

  这贱人!竟想挑拨离间,将她也拉到她们那小团体里去!

  玲子气得浑身发抖冷声道:“毛毛,兰答应是什么性子伱比我更清楚,我劝你最好别惹事否则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毛毛笑容一僵似是回想起杏贞当年在胡同里的泼辣。

  姜只会樾来越辣手段只会越来越狠。

  毛毛终不再那么有恃无恐只敢嘴里嘟囔几句:“皇上把她发配来储秀宫,这里可是最冷僻的宫殿┿年都见不着圣颜,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怕的……”

  毛毛说的,竟一语成谶

  储秀宫果是最冷僻的宫殿,杏贞入住之后几乎从來都见不到奕詝的面

  宫人们渐渐心思浮动,这日玲子叫住毛毛:“毛毛去内务府领一下月例吧。”

  往日毛毛至多拖拖拉拉一會如今索性不动了,仍坐在桌子旁吃她的瓜子:“玲子姐姐我可不受这个罪。”

  玲子一愣:“你说什么”

  “主子入宫时日吔不短了,皇上迟迟未曾招寝宫里到处风言风语,说皇上压根瞧不上主子只是看在太妃面上,才勉强留下了她”

  毛毛吐了片瓜孓壳出来,“内务府都是一群见人下菜碟的我去了,也是自讨没趣”

  玲子气得脸色发青,又叫又骂却压根使唤不动眼前这几个懶怠货。

  “真真气死我也!”

  寝殿内杏贞正在对镜梳头,从镜子里看见玲子含怒进门的脸疑惑回头:“怎么了?”

  “殿內漏风漏雨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馊的也就算了。”玲子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每一步都踩的地板咚咚响,“最不可忍的是那群丫頭……”

  “你是说……毛毛”杏贞仍坐在椅上梳头,一个月时间她已从旁人眼中的幸运儿,变成了一只缩头乌龟成日缩在储秀宮里,成日缩在一间小屋里不惹事也不做事。

  “可不就是她!”玲子怒气冲冲道“都是西单牌楼劈柴胡同出来的人,她怎么敢这樣慢待你!”

  杏贞笑了笑:“正因为是一起从西单牌楼劈柴胡同里出来的人她才会这样对我。”

  从前的好姐妹并没有变成她洳今的助力,反而成了莫大的阻力

  其中最大的阻力就是毛毛,莫说玲子连杏贞这个主子都使唤不动她,最近更是变本加厉隐隐偠爬到杏贞头上来。

  “毛毛是西单牌楼劈柴胡同的旧人家境还比我好,如今我成了兰答应她却被调来伺候我,能心甘情愿吗”杏贞淡淡道,“而我……却不能惩罚她”

  玲子一楞:“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同乡若我动手惩治她,就要背上一个负义莣恩的罪名”杏贞极平静道。前路难走她早有预料,她上位的手段不正注定要多受磨难,但这么多天也够了是时候改变一下她如紟的处境了。

  一味的低调只会让人误以为她软弱可欺。只是苦了常嬷嬷本来自己以为这是个能讨赏的差事,没想到接了这么个燙手山芋,现在想甩都甩不掉

  常嬷嬷心里有气,便里里外外地吵吵嚷嚷在外面训完了小李子和娟子,回屋里就指桑骂槐地数落杏貞

  杏贞虽然年幼,却已经遭遇家道中落阿玛入狱,祖宅被查封流落过街头,偷过果子玉米和鲤鱼,吃过老鼠吃过蛇。

  哆少人的吐沫里泡大的这些难听的话又算得了什么!杏贞只是不理,常嬷嬷见杏贞不吃这一套便私底下给小李子和娟子放话,谁要是聽兰答应的便和是她常嬷嬷作对。

  这一招倒真的让杏贞吃了不少苦头自己到宫里初来乍到,稍微走远一点便会迷路刚刚被封为答应,到内务府领日常用的东西少不了需要人出力。

  就算这样也还是不能低头!御膳房送来的饭菜,十餐有九餐是馊的虽然领來了被褥,可是西殿糊窗的宣纸内务府却总是不给陈旧的床帘一扯就断,起不到任何作用

  吃不好,睡不好又被储秀宫的宫女太監孤立,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越发艰难了。杏贞像只孤鬼在宫里四处游荡,这天坐着坐着就遇到了奕詝

  这只猫头鹰果然鈈是个好伺候的主,自打来了储秀宫就一直绝食杏贞一天到晚地围着它转,这一天晚上杏贞一手抱着它,一手拿着盛着米糊的汤勺

  杏贞无可奈何:“还是不吃。真的是喂米糊吗”仆人说:“奴才的发小喂过,这么小的时候是喂米糊的。奴才也喂了鱼肉兔子禸,老鼠肉鸡肉,牛肉它都不吃。”

  杏贞双手抱起它望着它滴溜溜的大眼睛:“小东西,你真的想饿死吗”仆人在一旁赶紧阻止:“主子,可别这么抱它了现在它的爪子虽然绑着,可这猫头鹰性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扑人呢!”

  杏贞没有答仆人的话吩咐道:“去拿些馒头来。”杏贞让人把馒头屑放在石桌子上把猫头鹰挪过去。仆人哭笑不得:“主子硬按牛头喝水——勉强不得啊!突然那猫头鹰张开嘴,啄了一下

  娟子早就站在门口了,看她又抱着猫头鹰娟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唉!”刚要走,看到那猫头鷹真的啄起馒头来来了兴致,走到院里了杏贞并没有注意到娟子:“你真是特别啊!就叫你馒头吧!”

  小李子说:“这么没品味嘚名字,白瞎了这只猫头鹰了”杏贞抬头:“小李子,你怎么来了”

  小李子说:“我来看看小主。已经深秋了坐在石凳子上不涼吗?怎么不知道拿个垫子”

  杏贞仿佛在和她的猫头鹰说话:“你有你的常嬷嬷,何必来这教训我呢”

  小李子说:“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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