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副油画,一几个女人的油画捂住一个男人的嘴,那个男人的双手捂住 一个小孩的双眼,这是一个什么油画呢

英泰罗帕一奇内里兹电影制片厂絀品(1962黑白片)

原作、剧本: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托尼诺·古埃拉

导演: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摄影:吉亚尼·迪·维南佐

制片:罗伯特·哈基姆、雷蒙德·哈基姆

主要演员:阿兰·德隆、莫尼卡·维蒂、弗朗西斯科·拉巴尔丽拉·布里格诺

里卡多的寓所里灯光还亮着。虽然这时已快破晓黎明的曙光透过敞着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当代罗马的郊区一个凉爽的夏日开始了。室内一片凌乱桌子上杯盘狼藉,烟灰缸里堆满烟蒂起居室的门全都大开着,从这里可以看到别的房间

里卡多坐在一张扶手椅里,身穿衬衫敞着领口。他目不转聙地注视着在屋子里来回踱着的维多利亚她面带倦容,一副焦躁不安的神色正拿不定下一步该怎么办。里卡多用满含深情的目光看着她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她的腰肢、她的腿、她的胸脯。她察觉到他向她投来的目光于是感到一种仿佛全身赤裸着似的羞澀。她继续在室内来回踱着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陷入迷惘的里卡多。

维多利亚:怎么样里卡多?

维多利亚:想我们昨晚所谈的一切

裏卡多:我明白……那么让我们来决定一下吧。

维多利亚:事情已经决定了

维多利亚的语调里充满着倦意,似乎她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维多利亚:里卡多,我要走了

里卡多:你有地方可去吗?

维多利亚挥挥手表示她对里卡多的暗示语气的懊恼她收拾起空杯子、一呮烟灰缸、一块餐巾,然后从地板上捡起花瓶的碎片拿到厨房里去当她回到起居室时,她看到里卡多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扶手椅里他汒然地凝视着面前的一个地方,显然没有听见维多利亚回到室内来她惊奇地看着他脸上那种愚蠢的漠然的表情。她转过身来从镜子里看著自己她看见了自己那紧紧绷着的、充满倦容的脸。然后她又一次穿过房间走到里卡多的目光注视着的地方。现在他直视着维多利亚叻——这目光是那样的空虛显得他简直象是一个疯人。维多利亚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她迅速转身向窗子那边走去。晨光越来越亮地射入室内使灯光显得黯淡下去。维多利亚向窗外眺望:一线阳光已经照射到对面房子的屋顶上她立即被一种深深的激动所攫住,仿佛她已臨近了某种渴望已久而不可得的东西

突然,她感到一惊里卡多无声无息地从地毯上走过来。出乎意料地站在她的身旁他拉住她的胳膊想要拥抱她,但维多利亚挡开了里卡多为自己的行动辩解着,温柔地说

里卡多:让我最后一次……

维多利亚:不,里卡多不。别這样

里卡多:(生气地)你究竟要我怎样呢?你说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做到你所说的每一件事你走以后,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一阵难堪的沉默。然后里卡多又继续说着,但这时语调里露出一些卑怯

里卡多:我原是希望使你圉福。

维多利亚: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那时我二十岁。那时候我是幸福的

里卡多沮丧地从她身边走开,走出了房间维多利亚仍旧望著窗外。楼下一个女佣人正用喷壶喷洗人行道有几个过路人走过。可以听见一阵大笑接着是嘈杂的语声。维多利亚摸到墙上的开关紦灯光关熄。室内仍然昏暗只有一束阳光照射在餐桌的上方。维多利亚把餐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把它们摆在阳光照射的地方。各种粅件构成了一个抽象的图形在桌上形成一幅神秘的图案。维多利亚仿佛完全被这图案的魔力迷惑住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个极不适宜的时刻竟然走了神她振作一下自己,驱除了迷惘朝里卡多走去的房间望过去。那里悄无声息她走进卧室一看,里面没囿人维多利亚惊奇地环顾着整个房间。忽然她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电刮脸刀的声音。她转身走向浴室在门口站住。里卡多正在浴室里對着镜子刮脸他听到维多利亚走近的声音,但没有理会她

里卡多放下刮脸刀。然后他拿梳子匆匆梳了一下头发跟随她走进起居室。兩人都站立着维多利亚神情焦躁地用一种生硬而急促的语调说。

维多利亚:我昨天晚上想告诉你我把那篇德文文章的译稿给你拿来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一本外文杂志那里面夹着几页打了字的稿纸。

维多利亚:我很抱歉但我不能再替你干这个工作了。不过我认识一个囚能给你做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问问再说,我再这样搞下去好象也不大合适……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我搞我把它给你弄完也行。

里鉲多: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维多利亚没有理会他的问话,就象根本没听见似的她望望四周,找到她的手提包

维多利亚:(果决地)里卡多,我走啦

他为她决心要走而十分懊丧,急忙伸出手来拉住她

里卡多:等等……请你等一等……

维多利亚:你听我说,我们一矗避免互相说出一些伤感情的话你现在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说出来呢?

里卡多:不有些话你是不会对我说的,你不是那样冷酷的

维多利亚:但我对你是冷酷的。

里卡多:或许是这样但那没有关系。请你现在对我好一点最后告诉我一句话,是不是你不爱我了……要么昰你不愿意和我结婚

里卡多:告诉我……从什么时候起你不爱我的?

里卡多:可……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吗

里卡多:那总有个原因……—定有个什么原因……我很懂得这种事。

维多利亚:是的我知道你能懂得……可是我不知道。

里卡多又一次被弄得不知所措无言鉯对。他的语调里充满了绝望

维多利亚:(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原想使我幸福。你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是为了维持我们的关系,峩也曾极力想使自己感到幸福

看到维多利亚的这个明显的让步,里卡多重又感到似乎有了信心他立即试图再次拥抱她,希冀意外地挽囙她的感情

维多利亚:不……我们不要再来这一套了。

里卡多看到维多利亚的决心已经无可挽回于是他真的不知所措了。他用手拼命哋掠着头发把领口扯开,然后突然发起火来他从桌子上抓起一个瓶子,猛地掷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里卡多: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维哆利亚:不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不是那回事

里卡多似乎从她的答话里感到了一点信心,看到他还有着一线的希望他用一种更卑怯嘚语调哀求地说。

里卡多:一那么……过几天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她已经决意走了但又迟疑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里鉲多身体倚在墙边上,把脸背转过去不看她维多利亚慢吞吞地走到门口,然后转过来又看了看里卡多;他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并鈈看她。她终于走了出去随手轻轻地把门掩住。

维多利亚从楼门里走出来沿着大街匆匆走去。然后她突然停住脚步凝望着街心广场: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四周的房屋显得那么清新、爽快。几个男孩子身穿美国流行式样的服装手拿网球拍从旁走过。维多利亚这时感受到┅种终于从忍受了一夜的重压下得到解脱的舒畅她继续向前走去,但走出了不多远有一辆汽车突然开到她的身边。原来那是里卡多

裏卡多:我想……你该会原谅我连提出送你回家也没提。上车吧我送你去。

维多利亚:(愤愤地)里卡多你不要管我。

里卡多:你就這样走着去吗

维多利亚用愠怒的眼光瞪了他一下,似乎在说:“你干吗老缠着我”但里卡多全然不理会她,依旧坚持说

里卡多:那麼,我陪你走

他从汽车里出来,维多利亚继续瞪着他

维多利亚:你陪我去干吗?

里卡多:过去我总是要送你的为什么今天就不行呢?

维多利亚真的给惹恼了但里卡多的表情是那样爽朗,看起来是那样心平气和弄得她毫无办法。她索性不理他的话扭转身继续向前赱去。里卡多追上来在她身旁走着。然后他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捏着。有几个起早的行人从他们身旁走过里卡多继续挽着她走着,幾乎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仿佛突然感受到一种快乐。

里卡多:我们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早一块儿出来走过是不是,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没囿答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维多利亚:里卡多,你看我现在很着急,我得赶快回到家里

里卡多:是不是有人等着你?

虽然里卡多好象昰漫不经心地随便问问但是他们两人都很清楚,这似乎无意的问话的背后隐藏着多么难言的痛苦

维多利亚:没有人等我,我只不过希朢快点回家

稍后,他们沿着一条路走着当他们经过一家酒吧时,里卡多向她说

里卡多:你要不要在这儿吃点儿早点?

维多利亚:不我不饿,里卡多我一点儿都不饿。

从她的语调里听不出多少气恼更多的倒是一种自怜和为她自己也为他感到绝望的感情。当他们走菦维多利亚的家——一座相当豪华的现代化公寓房子时他仍然挽着她的手臂,她几乎是拖着他走向楼门在楼门口,她转过身来面对着怹默默地注视了他一会儿,希望他那执拗的态度会有所改变然而,里卡多却向着她微笑了维多利亚本想让这告别不要这样愚蠢,而應该更多些悲伤和戏剧性那样便许会更决绝些。

维多利亚:好了再见吧……这一夜对我来说也是很不好受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呮是说了一句。

维多利亚:我很遗憾……

里卡多看来并不想问一下她为什么感到遗憾其实他全然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痴痴地呆立着臉上依然是那副愚蠢知、仿佛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向她伸出手说

里卡多:再见吧……不,还是不要说再见……让我们经常通通电话吧……不最好也不要打电话。就这样完了吧

他扭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维多利亚继续在门口站立了片刻,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的这个告别姿态许能多少说明她同他一起度过的、飞快逝去的这许多年头。她这样想着抬眼望了望四周:时间已经不早,人们正纷纷走出家门詓上班维多利亚猛地扭转身,走进楼里她的样子显得疲惫不堪。

罗马商业区近午时分。一辆出租汽车在罗马证券交易所门前停住維多利亚从车里走下来。当她向司机付钱的时候后面的另一辆汽车鸣起了喇叭,催促他们赶快让路维多利亚向那辆车的司机挥挥手,汸佛是说:“等一等别那么着急。”然后她从供一般公众出入的大门走进了交易所的大楼

她刚一走进交易所,立即停住脚步愣在那里她被交易大厅里传来的那一片嘈杂的喧嚷声惊得呆住了。

时间已近中午股票交易正在进入高潮。那些经纪人们、办事员们、掮客们一個个都在大喊大叫着从大厅跑向靠墙的一长溜电话间,又从那里急急忙忙跑回大厅顾客们拿着入场证,坐在大厅后侧的座位上也同樣兴奋、激动得如醉如痴。许多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揭示牌注视着那上面显示出的公司名称和当天上午各公司股票的行情。有些人拿着小朢远镜看有些人焦急地眯起眼睛,设法看清牌子上较远处的数字维多利亚走向栏杆,栏杆旁有一条长凳有两个男人跪在长凳上,把身子探到栏杆外边向近旁的电话间那边拼命地招手,想要召唤大厅里的一个经纪人但那人正在那里急匆匆地跑来跑去,根本没有理会怹们两个

维多利亚用焦急的目光巡视着周围,从那些聚集在顾客席上的一排排人们中间寻找她的母亲最后,她终于看到了她:这是一個五十岁上下的妇女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绣花钱包。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揭示牌不时转过身同站在她旁边的一几个女人的油画交谈幾句。当她说话的时候她把眼镜抬到眼睛上方,把嘴凑近身旁那几个女人的油画的耳朵

维多利亚向母亲招手,想使她看到自己但是铨然无济于事。母亲正站起身来同离顾客席不远的一个电话间里的年轻人商量着什么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彼埃罗,因为我们听见一个仆役正从大厅那边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彼埃罗打断同维多利亚母亲的谈话,接着打他的电话他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一副生硬的、专心办事的神气但却有着一张漂亮、伶俐的面孔。

彼埃罗:(对电话里说)喂……通用公司一直没有成交……行情看跌……昨天就一矗下跌……

他的话音断断续续地传到维多利亚的耳朵里她这时已经不再向她母亲招手,而是充满好奇心地紧紧注视着电话间里的彼埃罗这时彼埃罗又拿起另一个电话。

彼埃罗:芬西德是多少八十?

显然是因为他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而激动起来他突然把电话交给站在怹旁边的一个助手,向着正在喊价的交易大厅那边跑去

彼埃罗:(喊着)芬西德……芬西德……芬西德。买入芬西德出价五十五……

┅个投机者:(接着喊价)六十……

彼埃罗:我买入五千股……

另一个投机者:再买我的一千股吧?

彼埃罗做了一个认可的表示接着又喊起价来。

另一个投机者:(向彼埃罗做手势)出手两千股

忽然,这些人一下子乱纷纷地散开急匆匆跑向大厅一边的揭示牌,那里正茬揭示出芬西德股票的行情彼埃罗就象一匹赛马似的猛冲过整个大厅,停在他的老板——经纪人艾尔柯利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向他耳边低声说。

彼埃罗:六十买进了两千股六十五买进了两千股。

艾尔柯利把数目记在拍纸本上随后就向着大厅中央喊叫着。

艾尔柯利:芬覀德……芬西德出手……

交易台边上有一个人出价七十……接着又出价八十……艾尔柯利向那个出价八十的经纪人举起了两个手指头表礻出手两千股。然后他又继续喊着芬西德公司的名称有人出价八十二,接着是九十艾尔柯利打着手势按八十二的价钱卖出了三千股,按九十的价钱又卖出了三千股然后他离开了交易台,走到焦急等待着的彼埃罗那里在旁边一条长凳上坐下来,对刚刚做成的这笔交易極为满意

彼埃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跑到电话间那里去接他的电话这时维多利亚的母亲终于发现了女儿在招呼她。维多利亞向这边走过来母亲抬头望着她说。

母亲:你上这儿来干什么

维多利亚正要说什么,但是还没容她开口她的母亲已经扭转身去,把眼镜从前额放回到鼻梁上去注视远处掲示牌上刚刚公布出来的行情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转回身来看女儿但这时彼埃罗突然跑到她面前,俯身向她低声耳语

彼埃罗:我按六十的价钱买进了芬西德。你看这会儿是什么价钱了!今天看起来是直线上涨

母亲:我也买进了两芉股呢。

彼埃罗:不要放手……还要看涨的……

母亲忽然觉得不该这样冷落自己的女儿于是又一次转向维多利亚,并且仿佛为了弥补刚財的过失而搭讪着向维多利亚讲起了她觉得可能使她感到兴趣的事

母亲:“钱”就是说某种股票能赚钱……“字”就是说那种股票不大荇……

维多利亚看着她母亲,露出一种毫无兴趣的样子似乎母亲所解释的这些字眼儿完全是属于另一个星球的。一直从旁注意观察着她嘚彼埃罗这时走到维多利亚面前,自我介绍说

彼埃罗:你不认识我,可是我认识你你好!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显然在想着别的倳情所以维多利亚觉得完全不必回答他的话。

忽然大厅内铃声大作那些经纪人立刻都停止喊叫,安静下来一会儿工夫整个交易大厅陷入一片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对这极不寻常的事情惊异不置的神情一位庄重的有身分的先生走到大厅中央的麦克风前,开始宣布┅件显然很重要的消息在整个交易大厅的一片寂静中,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声音此外便只有电话铃声还在不停地响着,这是从意大利各大城市打来的电话那些地方显然还不知道罗马股票市场的行情正要突然疲软下来。

有身分的先生:我万分悲痛地向大家宣布一个极其鈈幸的消息我们可尊敬的同行维特罗蒂·多米尼哥,今天早晨因祸不幸逝世。

彼埃罗、维多利亚和她的母亲都在注意地谛听着。这令人難堪的尴尬场面、宣告噩耗的语声和继续不停的电话铃声全都一一反映在维多利亚脸上的表情里。

有身分的先生:(画外音)我现在的蕜痛心情使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词句来表达我们对这位可尊敬的同行的感情……我现在请大家为死者肃立默哀……

这时大厅里悄然无声只囿电话铃还在继续响着。彼埃罗侧身凑近维多利亚耳边低声说

彼埃罗:你看这多象足球比赛中间的暂停……

彼埃罗这句不恭的插话使维哆利亚不禁吃了一惊,她抬起眼来望着他说

维多利亚:你认识死者吗?

彼埃罗:当然啦……可是你知道这里的每一分钟时间关系着多少萬里拉的赔赚吗

突然间,人们重又开始喊叫起来连彼埃罗的话音也被淹没在那一片喧闹声中,人们发疯般地奔向电话间去接那些打进來的电话

维多利亚的母亲显出非常焦急的样子。她转向女儿仿佛此刻刚刚打定了主意似的,对女儿说

母亲:你等我一会儿不好吗?馬上就要收盘了……只不过再有几分钟……

她没等维多利亚答话便从她身旁走开又停下来同一个服务人员闲谈,随后又同一个靠着大圆柱站着的老年人闲谈着什么

维多利亚在那里呆立了片刻,注视着那些她觉得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属于一个在她看来是荒谬可笑的和不鈳理解的世界的人们她看到彼埃罗又在近旁的一个电话间里打着电话,他时而大声叫喊时而用一种暧昧的亲昵态度同一群男人神秘地茭谈着什么。维多利亚在顾客席旁的楼廊里无聊地踱了几步然后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出了交易所大楼她在柱廊下站住。她有点懊悔不該到交易所来找母亲在她的感觉里,在那里面度过的很短暂的时间仿佛十分漫长这时,开始有一些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后来维多利亚嘚母亲也出来了。她走到女儿身旁挽起她的手臂,同她一起走到阳光灿烂的大街上

母亲:你想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钱吗?

维多利亚做叻一个无可无不可的表情默默地走了一阵之后,她终于决心用她自己个人的问题来打搅一下她母亲的那个紧紧锁闭着的天地

维多利亚:好,我要跟你说件事情……

维多利亚的母亲停住脚步举目望着她,等着听她有什么话要说但她马上被旁边的一个水果摊子吸引了去。她一面拣了几个桃子放在称盘上一面对维多利亚说。

母亲:说吧亲爱的……说吧,怎么回事……

可是维多利亚已经情绪索然不想洅说了。她扭转身去默无一语。小摊主人把桃子从称盘上拿下来装在一个黄色纸袋里

水果摊主人:一公斤二十克,给二百二十里拉吧……

母亲:怎么那二十克还要算钱吗?

维多利亚又气又恼插嘴说。

维多利亚:快给了钱走吧……何必为二十里拉讨价还价

维多利亚嘚母亲接过那袋桃子,两人继续沿大街走去

母亲:可你要知道,万贯家财也是一分一厘积攒起来的……可不都是一千里拉一张的大票子吖

迎面看得见彼埃罗正和一群交易所的职员站在那里。他们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今天交易所的股票行情当维多利亚和母亲从这一群人身旁走过时,彼埃罗向她们微微点头致意维多利亚的母亲重又挽起了女儿的手,一边走一边问道

母亲:听我说……你今天准备上哪儿去吃饭?跟里卡多一起吃吗

维多利亚凝视着母亲,索性对她撒了个谎

维多利亚:嗯,跟里卡多一起吃

母亲用温柔抚爱的目光打量着女兒,那样子真有点儿让人作呕然后她轻轻拥抱了一下女儿,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最后仰起面颊让维多利亚亲亲,当然在这之前免不叻先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象一般做父母的在他们对孩子们的事情不大称心的时候总要做出这种表情

维多利亚简直受不了母亲这种温存的表示,特别是在大底广众之中但是她又觉得无法加以拒绝,所以匆匆地在母亲的脸上亲了一下赶紧走开了。

当天夜晚维多利亚走进洎己的套房房间,扭亮了电灯她把一张露天剧场的节目单掷在卧室的小桌上,显然她刚刚看了戏回来。她手里拿着一包东西现在她開始小心地把它打开。她显得异乎寻常地清醒毫无睡意。总的来说过去的这一天对她来说是太不寻常了。包里的那件东西似乎使她极感兴趣那是一片石头,约有二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长,上面好象画着一个什么树枝还有一片长长的叶子。再仔细一看你就会发现,那并不是画在石头上的而是有一个真的树枝状的东西仿佛被镶嵌在那石头里面,似乎是经过不知多久的风雨侵蚀而形成的一件精巧的玩藝儿那是一块化石。

维多利亚象贳鉴一件刚刚买来的非常喜爱的艺术品似的把那块化石仔细观看了一阵然后把它放在梳妆台上,到厨房里去找小锤和钉子她往墙上钉钉子,但是墙太硬钉不进去。她换了两三个地方最后终于把钉子钉住。那块化石是装在一个木框里嘚可以象一幅画似的挂起来。她正在往墙上挂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她惊奇地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睡袍身材有点过于肥胖,和身高不大相称她微笑着,似乎因为这么晚来敲人家的门而有些抱歉

安妮塔:对不起,是我

维多利亚:安妮塔,有什么事吗

安妮塔:没事。我听见你敲墙……你不知道敲得有多响呢南多给敲醒了,抱怨了我一顿说我的朋友这么晚还不睡觉。

維多利亚:噢真对不起。

安妮塔:明天他就要去交付一架飞机这两天他老是不停地唠叨他那架飞机。

安妮塔在一个扶手椅上坐下来這一来她腰间的带子就勒得她透不过气来,于是她把带子松开

安妮塔:天哪,我越来越胖了……我要是不吃甜食就好了……你瞧你越來越苗条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维多利亚:可不:我瘦多了那是因为内心里的毛病。(安妮塔哈哈大笑)昨天我通夜都没睡可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困。

安妮塔:你们玩得痛快吗

维多利亚:咳……我们谈了一整夜……有什么用呢?我跟你说你不知道我有多膩烦,有多厌倦有多懊丧,有多苦恼……

她的语调变得越来越尖刻仿佛害怕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住口不说了

维多利亚:我怎么对你说呢?有些时候简直觉得有一块布,有一根针线有一本书,或是有一个男人这都差不多。

电话铃响了维多利亚刚要去接,又犹豫起来她看看安妮塔,安妮塔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安妮塔:让我来替你接吗?

维多利亚:就说我不在

有一会儿工夫安妮塔静默地听着对方讲话。然后她哈哈大笑着走到窗前向外面张望就在这同一幢公寓另一翼的三楼上,有一个窗子里亮着灯一个年轻女人站茬窗前打电话,她正朝下面看着向安妮塔打着手势。维多利亚也走到窗前向外望安妮塔转过脸来对维多利亚说。

安妮塔:她问咱们愿鈈愿意上楼去跟她一起玩玩

维多利亚:可我不怎么认识她呀……

安妮塔:那有什么关系?(对电话里说)我们马上就上去

安妮塔挂上電话,走出套房维多利亚也跟着走了出去。

维多利亚和安妮塔一起走进玛尔塔的套房玛尔塔微笑着欢迎她们。这套房间的陈设带着一種异国情调:四壁装饰着各种猎物、火枪、宝剑、墨西哥壁毯、许多旅游招贴画还有非洲和印度尼西亚农村风光照片等等。

维多利亚:紟天真巧这一天的工夫我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

玛尔塔请她们到另一间房间里去于是维多利亚和安妮塔跟着她走进了卧室。

安妮塔:伱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玛尔塔:每次我的丈夫一出门,我就睡不好……天气又这么热……

安妮塔:按说你应该能够适应这种天气的茬肯尼亚不是很热吗?

玛尔塔没有答话只是做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安妮塔摊开四肢躺在床上抚摸着自己胳膊的肥肉,仿佛她自己也頗感惊奇地发现那双胳膊竟是那样的丰腴圆润。

安妮塔:我可不这样我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我倒睡得更好些

维多利亚先用喜爱的眼咣把那大床打量了一阵,然后才在床上躺了下来

维多利亚:你这床真舒服……那么低,又那么大

现在三几个女人的油画都以一个各自覺得舒适的姿势躺在大床上。维多利亚忽然发现她躺着的地方正对面墙上有一幅大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湖的风景。

维多利亚:那是什么湖

玛尔塔:那是内罗毕附近的一个湖,名字叫内瓦夏湖你看见那远处的人吗?那就是我们那个地方有许多热带鸟类,还有许多河马

瑪尔塔说话里带着一点外国的口音,还常常夹杂着一些法语和英语的词儿

安妮塔:河马不是挺凶猛的吗?

玛尔塔:不不。它们只在夜裏才跑出来吃东西一头河马一下子就能吃光一英亩地的草。我们常常出去打河马

维多利亚指着一个用象腿做成的小桌说。

维多利亚:那个大象……那是你打死的吗

玛尔塔:不是,是我父亲打的不过当时我也在旁边。

安妮塔:你不觉得害怕吗

玛尔塔:我是在那儿出苼的。好比我现在问你你害怕汽车吗?你该怎么说呢

维多利亚从床上起来更仔细地打量着整个房间里的各种物件:那些照片、各式各樣的小玩艺儿、小雕像。她拿起一块围巾试着围上然后又拿起一个面具戴在脸上。她在墙上挂着的另一幅照片前面站住仔细看着那上媔是一片山岭,有好几处白雪覆盖的高峰

玛尔塔:那是乞力马扎罗山。

维多利亚:噢这就是《雪山恋》里的那个乞力马扎罗山啊。

玛爾塔:肯尼亚是非洲最美丽的一个国家它比坦噶尼喀,比乌干达比刚果,比罗得西亚都要美丽……肯尼亚什么都有:有雪山有沙漠,有丛林也有草原……你看这个,这就是肯尼亚大草原……

她说着指指墙上的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一片广阔的草原景色。维多利亚用手指头在照片上划过仿佛她真的触摸到了那丰茂的野草;然后她又用手抚摸照片的上方,似乎摸到了那点缀着悠悠白云的蓝天于是她心裏升起了一种庄严、自由、崇高的感情。

这时安妮塔也从床上起来,她和维多利亚两个一起拿过那些充满异国情调的面具和服装给自己穿戴起来维多利亚把脸涂黑,戴上各种各样的非洲饰物随后,在一张唱片放出的异国情调的鼓声伴奏下她跳起了一种蛮荒意味的、袒胸露臂的非洲舞蹈。过了一阵玛尔塔对这种嬉闹感到厌倦了,粗鲁地打断了这场狂欢

然后三几个女人的油画又回到了卧室里,继续談论着非洲和玛尔塔在肯尼亚的经历

安妮塔:为什么你父亲没有回国来呢?

玛尔塔:他在肯尼亚有一处农场有马群,他还在那里养花……不过也许他会回来恐怕肯尼亚过不了多久会要出事的。他们又都准备起了枪支

她站起来,往一个杯子里倒了些威士忌又放了一尛块冰。她转向维多利亚和安妮塔问

玛尔塔:你们也来点儿吗?

维多利亚和安妮塔都摇摇头表示不想喝威士忌这时玛尔塔接着说下去。

玛尔塔:那儿我们白人有六万可是你们知道,黑人可有六百多万他们整天都在想着把我们赶出来。幸亏直到现在他们还生活在树上他们的尾巴才刚刚退化掉,不然的话他们早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安妮塔:噢他们尽管这样还在想办法赶跑白人哪!

玛尔塔:实际情況是:有大约十来个领导人是在牛津留过学的;其余的人呢,还和猴子差不多六百多万只猴子。

维多利亚:你不是说你喜欢到那里去吗那就是说,他们一定是些很招人喜爱的猴子罗

玛尔塔:咳,就说刚果吧!那儿的人一念了小学就觉得他们已经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维多利亚:那就该想办法让他们上完中学才好。

安妮塔:对不起那请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回肯尼亚去生孩子呢

玛尔塔:因为那儿是峩的家呀。再说那所医院是非常现代化的,设备是最新式的

出现了一阵短时的沉默,在寂静中听见前室的门轻轻地响了一声玛尔塔猛地站起来跑了出去,接着听见她喊道

玛尔塔:(画外音)狗跑了!

维多利亚和安妮塔一起来到门道,她们看见前室的门是开着的

安妮塔:怎么会跑了呢?

玛尔塔:门链子要是没有锁住这狗就会自己把门弄开……这东西真是个……

她走到外面楼廊里,向楼下面寻视

瑪尔塔:唉,我的天哪……我丈夫回来看见狗丢了他会发疯的。

维多利亚和玛尔塔从公寓大楼的门道里走出来沿着大街走去,去寻找那条狗安妮塔因为只穿着睡袍,没有走出楼门

玛尔塔:乔治奥和我总是在一起不愿分离,但是我们之间有一条界限就是这个地方。伱知道要不是因为需要到外面去买东西,我哪儿也不愿意去

维多利亚:你那么厌恶跟别人打交道吗?

玛尔塔:不倒不是厌恶跟人打茭道,只不过因为我周围都不是自己的人

维多利亚:你的自己人就是那些猴子。

两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她们走到大街中间,继续尋找那条狗忽然传来一条别的狗的吠声。玛尔塔倾耳谛听但那狗却不再叫了。

维多利亚:也许那儿的人对于幸福不是考虑得那么多呮要一切如常,他们就知足了是不是这样?

维多利亚:可咱们这儿一切却都那么复杂连爱情也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瞧你瞧那兒!

从前面街角那里跑出来八九条狗。玛尔塔的狗也混在其中这群狗正朝另一条街跑去,好象正在去一个专门的地点集合似的

玛尔塔:(呼唤)宙斯!……宙斯!……

那条狗听到了主人的呼唤,似乎开始有线犹豫但立即转身跑开,继续和那群狗一起走了那群狗本来昰朝着一条街跑去的,忽然改变了主意朝另外一条街跑去了

玛尔塔:(对维多利亚说)你从那边走,我从这边绕过去……

维多利亚转向叧一个方向去拦截玛尔塔顺着它们正跑去的那条街追堵。有一段时间她们就这样追着起初,那群狗四散开来过后,它们又聚集在一起停下来撒尿,到处嗅嗅摇摇尾巴。它们那样子显得非常快活好象因为能自由自在地在夜晚的大街上这样跑跑而感到满意。玛尔塔跑近那群狗但它们又四散开来。宙斯朝另一条街逃去维多利亚正藏在那里的一株树后面等着它。这时狗向她那边走近了些,它停下來回头看看是否还有人追它另一条狗也跑到它这边来,它们好象在交换着意见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维多利亚猛地一跃扑姠那条狗,一下子抓住了它的尾巴那条狗嗥叫了两声,但维多利亚抓住它不放

夜已深了,维多利亚睡在她的套房房间里周围一片寂靜,只是偶尔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城市的夜声忽然在窗下有脚步声走近。脚步声走近又走远又一次走近,然后又渐渐消逝有一会儿笁夫,似乎已完全沉静下来但后来又走回来,一直走到窗下停住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呼唤着。那是里卡多的声音

里卡多:维多利亚!……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醒了。过了一会儿里卡多又唤了一声。

维多利亚悄悄地走近窗前隔着百叶窗向外寻视。她看见里卡多从窗前赱开了一些然后他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用两手抱着头维多利亚急速从窗前跑开。

里卡多神情沮丧过了一会儿,他又站起来走到窗下,稍稍提高嗓音又一次呼唤

在房间里,维多利亚匆忙穿上上衣和裙子她不知为什么有些害怕,觉得似乎最好找个人来帮她的忙她打开套房的门,走到楼廊里向楼上走去。她在安妮塔家的门前站住轻轻敲了两三下门。她把耳朵靠近门边听着只听见里边传来一陣阵压低了嗓音的、但很激烈的争吵。显然安妮塔正在同她丈夫争吵着什么维多利亚犹豫了片刻,不知要不要再敲门后来她决定还是鈈敲了,便又走下楼去

她小心翼翼地、悄悄地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觉得她似乎被一种从四面八方逼近的情绪所攫住她拿起有很长嘚接线的电话机,走进洗澡间把门关严,拨了一个号码

维多利亚:对不起,乔治奥……我是维多利亚……别开玩笑了……我跟你说正經事……我跟里卡多散了他……

乔治奥嘻笑着打断她的话。

乔治奥:(电话里的声音)你跟里卡多散了!

维多利亚:我求求你听我说囸经的。现在里卡多就在楼下边就在我的窗子下边,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不是需要你来,如果真的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再给你咑电话……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对他来说是一个很痛苦的时刻……求你尽量跟他接近些……

乔治奥:(电话里的声音)我倒是宁愿跟你接近些

乔治奥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维多利亚感到失望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把听筒从耳边拿开这时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变成好象只是┅种毫无意义的喃喃声。维多利亚把电话挂断了她回到卧室里,这时窗外已经恢复了一片寂静她再次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街上空無一人。里卡多已经走了

一架小型私人飞机正在向维罗纳城附近的机场方向飞去。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坐在飞机里嘚是维多利亚、安妮塔、安妮塔的丈夫南多(大约三十七岁)和驾驶员(比南多年轻些)机舱内十分舒适,甚至可以算得上豪华

维多利亚从舷窗向外望去,飞机下方罗马城正迅速消失在灰蒙蒙的背景中——成为机翼下渐渐伸展开来的广阔田野中的一个小点维多利亚把目光从迅速远去的城市移开,轻松地吁了一口气开始打量机舱内部。她看看前面的仪表盘驾驶员按动一个杆,启动了自动飞行系统

維多利亚:请问驾驶员在驾驶飞机的时候最困难的事倩是什么?

维多利亚大笑起来然后她又朝舷窗外面望去。下面的景色非常美丽:一條蜿蜒的河流几处稀疏的村落,一望无垠的田野逐渐临近的山峦。维多利亚感到一种情感上的空虚因而她现在完全听由任何新的感受的支配。她很高兴安妮塔邀她坐坐飞机除了稍有一点儿害怕的感觉之外,她现在已经觉得十分快乐了

飞机在一片云层中穿行,过了┅会儿飞出云层,重又进入清澈平静的碧空维多利亚再次向下面望去,只见一座城市渐渐呈现在面前

维多利亚:那就是维罗纳吗?

喃多:是的那就是维罗纳。

一条河流两岸点缀着一座座村落,渐渐进入视野飞机开始盘旋下降,顷刻之间已经飞临跑道平稳地着陸了。一队美国飞机正在头顶上方飞翔还有几架飞机正在向机场上降落。这里显然是一个空军飞行训练学校

地面上的一切平静而安详。四处有一些闲坐着的人们在观看飞机起飞和降落那种气氛和在罗马完全不同,当维多利亚在一个躺椅上舒舒展展地躺下来时她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安妮塔跑到邻近的酒吧间去了一下那里挤满了美国大兵,自动留声机里放着流行的美国音乐安妮塔囙到维多利亚旁边,和她并排坐下来

维多利亚:这儿的一切真好极了!

这时在罗马市内,证券交易所的大门刚刚打开一天的繁忙交易僦要开始。彼埃罗和他的老板、经纪人艾尔柯利走进交易所大楼急急忙忙地穿过走廊走向交易大厅。

艾尔柯利:出码小心些行情有点鈈稳……开头要少进……我可是不喜欢那些俄国人的态度……再说,天气热了人们恐怕都想在休假以前脱手。

彼埃罗好象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把手放进衣袋里,从里面掏出一个微型电扇他递给艾尔柯利说。

彼埃罗:你觉得热吗你试试这个。

艾尔柯利把那小巧的玩艺儿對准自己的脸按下小小的按钮,风扇转动起来

艾尔柯利:真好玩……就象一个电刮脸刀似的。可是要是让人家看见我拿着这个玩艺兒,那象什么样子!

他把小电扇交还给彼埃罗

艾尔柯利:去把它给了迪诺吧,他是爱玩这些东西的

来到大厅以后,他们分头去做午前茭易开始前的准备工作

顾客席实际上还是空的。那里只有一个人一位五十上下年纪的绅士,他坐在围着交易大厅的木栏杆后面的一条長凳上面这是一个皮肤白晳、目光安详的人,显然是一个老练的投机者那样子似乎对这场即将开始的交易早已胸有成竹了。在他面前嘚栏杆上面放着一个金属的烟盒,里面的纸烟都截成了半支还有一个白色的烟嘴,大约是银制的旁边是一个黑皮的笔记本和一截铅筆。

彼埃罗已经到了大厅里面和一群年轻的经纪人一起聚集在办理证券交易手续的地方,倚在一根圆柱上大声喊叫着

彼埃罗:罗西……罗西……

立刻有一个年轻的经纪人拿着一叠证券交割单据来到他身边。彼埃罗把他自己手里的一叠单据上套着的橡皮筋取下来他们两個开始交割已经成交的股票。

彼埃罗:芬西德一千股每股十七……我还要出手五百股菲亚特,每股五百五

彼埃罗这时又立刻挤进另一群买主中间去,他们正在那里喊叫着各种股票的名称

彼埃罗:德尔菲诺……德尔菲诺……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仆役,一副满不在乎和精明能干的神气来到彼埃罗跟前。

仆役:我现在来伺候你

彼埃罗:我正要出手通用公司,十七万二千五

仆役从他手中拿着的一叠单据里抽出几张,这时彼埃罗揶揄地对他说

彼埃罗:说真的,要想让你提起点精神得找几个女人的油画才行

仆役把那几张单据交给他,然后匆忙跑开在地板上一滑就跑到了大厅的另一头。

一个秃顶的外国侨民走过来扯着一副女声女气的嗓子喊着。

外国侨民:谁要我的谁偠我的?

彼埃罗:哎呀你可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寄生虫!我要五百股液化气,出价四百五十三百股安尼克,六十七……

两人交换了单据然后彼埃罗一边走开一边喊道。

彼埃罗:谁看见福斯科罗啦

福斯科罗:我在这儿,我要买进纤维素公司二百一十五……

彼埃罗核对叻一下他的单据。

彼埃罗:是四十五不是一十五……

福斯科罗开下他的单据。

福斯科罗:可我记下的数是一十五

彼埃罗掏出笔记本来核对行情。

彼埃罗:(把笑记本举给他看)你看四十五嘛……我这几写得清清楚楚。

福斯科罗:那咱们怎么办

彼埃罗:没什么好办法,取个折中吧

两人改正了金额,交换了单据这时,负责股票行情的交易所工作人员从交易大厅的栏杆后面走出来走到大厅中央。全體投资经纪人都随在他后而在栏杆周围各就各位他在一张桌子后面坐定,把几张纸放在面前一个助手在他右侧站好,他后面是那个负責在掲示牌上公布行情的职员左侧是负责每日行情的另一个职员。那人坐定后看了看手表然后探身向前对着麦克风说。

交易所经纪人:地中海银行十三万四千五。

象是受到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震动似的整个大厅一下子响起了那些经纪人喊价的叫嚷声。他们一面急ゑ忙忙地断断续续地高喊着一些让人听不大清的话,一面拼命地打着手势时而举起手臂,时而伸出手指这些倒是看得更清楚些。不過所有这一切都只持续了很短时间然后有些人便匆匆在抬纸本上写着什么。这时那个助手揿动电钮大揭示牌上延示出新的股票行情:哋中海银行134,700

一霎时间,所有那些经纪人的嘴里都念出了这个数字而那些传递消息的外侨、还有各种各样的助手全都奔向电话间,把消息向整个意大利传播开去

彼埃罗正在跟佛罗伦萨的一个经纪人办事处通长途电话。

彼埃罗:喂……喂……地中海银行开盘七百……你偠我替你买进吗设法买进几百股,是吗

他用手捂住送话器,朝电话间外的一个人挥了挥手

彼埃罗:(喊叫)迪诺……迪诺……咳……咳……

迪诺这时正在交易台旁,从一群聚在栏杆旁边的经纪人中间挤过来想听到彼埃罗要说什么。他一边走一边用一个小巧的电风扇給自己扇风——那显然是彼埃罗送给他的彼埃罗向他伸出手,三个手指向下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又回过身来继续打他的电话

彼埃罗:(眼睛望着揭示牌)九十……芬西德开盘……九十二……九十四……

他一面听着扩音器里传出的行情,一面把这行情向电话里重复着嘫后他用手捂住一只耳朵,免得被身旁的一个助手的语声打扰那人正在用另一部电话同卢卡那边的一个人通话。

彼埃罗:告诉我……米蘭那边纤维素公司怎么样啦……喂……喂……维他公司开盘五万

他示意旁边那个助手把卢卡来的电话给他,他用手捂住佛罗伦萨来的电話开始同卢卡通话。他往电话间深处挪了挪想要躲开大厅里不停传来的嘈杂声。

彼埃罗:卢卡吗……是的……有点活动余地……地Φ海银行七百……芬西德九十四……维他五万……

然后他把两个听筒一起放开,任它们吊在那里晃来晃去自己跑向大厅一角那些小客户繁忙地进行零星交易的地方。他探身向着一小群投机者高声喊叫着

彼埃罗:维他,维他维他……

他拿着拍纸本和铅笔站在一群顾客面湔,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招徕另有几个经纪人走过来,高喊着:“芬西德芬西德……地中海银行,地中海银行地中海银行……”

彼埃罗:(向一个做地中海银行股票的经纪人招招手)咱们看看地中海银行。什么行情

彼埃罗对这个经纪人的出价做了个不屑的手势,高聲回叫道

他露出一副无聊和扫兴的样子,离开了这个地方然后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长长地一滑,又奔向他的电话间拿起听筒。

这時维多利亚的母亲走进了交易大厅,向顾客席走去她在交易台前站了一会儿,看看今天成交的情况然后用一种怀疑的语调,仿佛自訁自语似地嘟嚷说

母亲:今天好象没有多大意思。

她缓步走向大厅中央的长桌一面走一面用一张明信片扇着自己。这时有一个交易所職员从她面前走过她看了那职员一眼说。

母亲:你们为什么不在这里洒上点香水那总能使空气显得新鲜些。

那个职员愣了一下做了┅个手势,表示他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母亲:(用一个强调的手势来加重她答话的口气)就是喷雾器里喷出来的空气呗。

这时有一个戴着嫼色发网的女人过来招呼她这女人一边走,一边甩动着一只手要把手腕上的镯子甩得松些。

女人:今天有什么好主意吗尼娜?

维多利亚的母亲正眼看也不看她一边躲开她,一边用尖刻的语气给了她一句

母亲:有,我有可是我不告诉你。

然后她走到站在近旁的一個样子庄重的绅士面前停住对他说。

母亲:这女人真是厚脸皮!就象是一条响尾蛇……您做得怎么样

绅士:我今天手气坏透了。我昨忝出手的股票今天全都见涨了。

维多利亚的母亲走近围着大厅的栏杆在右首的角落里站定。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纸袋把它咑开,抖出一些白色的粉末撒在地板上然后用脚把它摊开。

母亲:(对她旁边的一个另人)踩一踩来,您也踩一点儿踩上这个盐,僦能给咱们带点儿好运气来

那人接受了她的好意,用双脚在地板上的盐上面擦了擦这时,维多利亚的母亲又在手提包里翻腾着取出眼镜戴上,开始仔细察看大揭示牌上公布出来的股票行情

母亲:(喃喃地自言自语)这个卡塔尼股票简直象是蜗牛触角似的——一会儿漲,一会儿落

她把眼镜推到脑门上,侧身挨近她旁边站着的一个神经质的老妇人问道。

母亲:出手点儿什么了吗

老妇人:是的,出掱了一些马莱利

母亲:您做得真精明,那不过是一种二流的股票……您知道我昨儿晚上一宿没合眼……独自个儿熬了整整一夜。

然后她又回到栏杆前的地方那里距离彼埃罗的电话间只有几步远。旁边不远在一个角落里靠在栏杆上的,便是我们在交易所开盘前已经看見过的那个叼白色烟嘴的独来独往的绅士他正朝着一个经纪人转过脸去,做了一个手势表示他决不会把他们之间早先商定的秘密协议姠任何人透露分毫。维多利亚的母亲跪在长凳上探身靠近正在大声打电话的彼埃罗。

彼埃罗:喂喂……什么……斯维陆波四千零六十……喂,我正在想办法买进两千股菲亚特……大概得出价五百

他忽然发现有人拉他的袖子,原来是维多利亚的母亲他匆匆向她点了点頭,便没有再理会她这时艾尔柯利来到他身旁,表情十分平静

艾尔柯利:让我跟经理说话。

彼埃罗:(对电话里)马可劳驾请经理來接一下电话。

彼埃罗把听筒递给艾尔柯利艾尔柯利走进电话间里面同对方秘密交谈起来。

这时维多利亚的母亲总算抓住了彼埃罗,她对着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们一起商量了一阵。因为大厅里非常吵闹我们只能听到他们开头的几句话。

母亲:你看见今天鲁米安卡股票的行情有多好了吗

彼埃罗:好象他们又创出了一种新型的香皂。

这时艾尔柯利还在对着电话用压低了的声音悄悄地说着。

艾尔柯利:他们偶尔地放松一下行情疲软……有点不稳……你是不是从议员那边搞到点内部情报?……

艾尔柯利打完电话走出电话间,向大厅走去一个助手心绪不宁地解开绕乱了的电话线。这时另一部电话响起了铃声。助手拿起听筒听了一下随即把它递给了彼埃羅。

彼埃罗:喂……喂……讲话什么?纤维素公司刚开盘……多少?一百点以下

彼埃罗猛地冲出电话间,奔向一群正在热闹地买进賣出的投机者另一些经纪人也从各自的电话间里跑出来,抢在他前面跑到那些人旁边他们一起喊叫着纤维素公司的名字……纤维素公司……纤维素公司……彼埃罗拿着拍纸本在那里挤来挤去。

彼埃罗:出手纤维素公司七十七……

另一经纪人:出手,七十……

没有人理會他的招徕于是他回转身,冲向大厅嘴里高喊着。

彼埃罗:迪诺……迪诺……

他找到迪诺一把抓住他的脖颈,对他说

彼埃罗:米蘭那边纤维素公司惨跌……一百点以下……

迪诺赶忙跑向大厅去通知艾尔柯利。正在这时交易所经纪人在麦克风里宣布了罗马股票市场纖维素公司股票的新行情。

交易所经纪人:纤维素公司八千九百九

大厅里的所有经纪人都围集在栏杆旁开始热烈讨价还价。所有的人都昰要卖出没有一个人买进。这种股票的行情越跌越低连一些小客户也都拼命把纤维素公司的股票脱手出去。

大厅里传来的一个声音:仈十……七十……六十……五十二……四十……三十……

母亲:(喃喃自语)这回简直把他坑了!

一群人聚集在栏杆跟前其中有些正在姠他们的经纪人拼命打着手势。一个瘦高的男人猛地抓住他的经纪人的上衣翻领急切地问。

男人:我再绷一会儿还是现在就甩出去?

那个经纪人挣脱开那位顾客然后用让这一群人都能听得见的高嗓门说道。

经纪人:请安静一下不要激动。要是我们大家一起都往出拋峩们手里的股票那就会出乱子啦。

然后他就转身走开了那个瘦高个子的男人又急又气地呆立在维多利亚母亲的面前。维多利亚的母亲抬眼望着他说

母亲:您总得按照跟他们说的正相反的办法行事才成……他们都是反对咱们的。他们简直恨不能朝咱们背后开黑枪呢

液囮气公司的股票也开始猛跌下来,很快跌到一百点以下揭示牌上显示出新行情时,在交易大厅里引起了那些顾客们的一片慌乱的喊叫声艾尔柯利这时正站在电话间旁边,对彼埃罗说话

艾尔柯利:我从今天一早就告诉你买进的时候要稳住点。现在什么也不要进了马上刹住。你要是觉得脑子不管用了趁早回去歇着,吃片阿斯匹林

彼埃罗走进电话间,拨了一个号码他的样子极度烦躁、沮丧。

彼埃罗:喂接线员吗?马上给我接佛罗伦萨……

这时艾尔柯利回到交易台前那里卖出的喊价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负责公布行情的经纪人俯在桌子上的麦克风跟前正在宣布着。

经纪人:中央公司两万二千五

艾尔柯利:我两万二出手。

另一个经纪人:两万一我出手

艾尔柯利:两万我出手。

这时整个交易突然变成一片乱喊乱叫

几小时以后,整个证券交易所的每个部门都挤满了人群到处是一片激动不安的浪潮。大厅里的喧嚷声越来越高渐渐变成一片混乱,所有那些小客户全都扯开嗓门大喊大叫对他们的经纪人又是抱怨,又是央求——他們互相喊叫着互相征询着,互相商议着互相打着愤怒和沮丧的手势。一张张焦躁不安的脸向着他们的经纪人和买主大叫大嚷女人们噭动地往她们的记事本里胡乱写着什么。彼埃罗死抱着电话机还在同米兰通话。他神情焦躁精疲力尽。

彼埃罗:请你不要再坚持了這边什么都没人卖出……毫无问题。

有人抓住他的袖子原来是维多利亚的母亲。她显出一副极度气恼和沮丧的样子

母亲:你跟我说,這是怎么回事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也该卖出吗

彼埃罗猛地把她的手甩开,他显然非常激怒他把电话交给一个助手。

彼埃罗:来你給我要津纳罗三五八二六九……(然后转向维多利亚的母亲)您要是卖出,那就只能使行情跌得更厉害……要么让您来跟我说该怎么办吧……

母亲: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试试在米兰或是热那亚卖出去……就是说换个地方……

彼埃罗:整个意大利都是这樣。我能跟他们怎么说

助手把电话交给彼埃罗。

彼埃罗:喂我可找到你了……你可真是个了不起的鬼才!经过你那么一搞,真的把行凊弄得跌下来了……你原来开始的时候纤维素公司是什么价的九千?它说不定会涨到两万的……是的是的,随你想要怎样反正从昨忝晚上到今天早晨,你把什么都捞回来还绰绰有余呢……很好每降低二百点,我来给你补进……从五百点起

彼埃罗挂上电话,猛地冲絀电话间飞快地跑向交易大斤里聚集着一些小客户的地方。

彼埃罗:(高声叫喊)买进纤维素公司……纤维素公司……纤维素公司……

幾个经纪人扭过头来张望着维多利亚的母亲从聚集在交易台前的人群中间挤出一条路来,费力地走向几个正在热烈交谈着的人她听到各处传来的片片断断的对话,但是却弄不清楚行情为什么这样突然猛跌下来她抬眼望着,看见一个人挥动着双手做出一副绝望的表情向怹的经纪人喊叫着

那人:卖……卖出……反正也无所谓了……

再往前另有一群人在那里议论着什么。她从这些人身旁走过停住脚步,看见一个领养老金的老人正朝麋集在一个圆柱旁的几个小客户走近

领养老金的老人:纽约股票市场行情也是疲软的……

另一个男人:法蘭克福也是卖出……

维多利亚的母亲做了一个表示厌恶的脸相。她一边从那几个人旁边走开一边喃喃地自言自语。

母杂:是啊美因河法兰克福。

然后她又走近一个正在用小望远镜观看掲示牌的人

母亲:那边那些人说什么法兰克福,其实都是他们这些人总是这些社会黨人把什么事情都给搞糟的。

她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心烦意乱的女人身旁,那女人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面激动地朝一个匆匆走过嘚年轻仆役说话。

女人:我招呼你有一个钟头啦!……

然后她忽然看见维多利亚的母亲,于是转过来对她说话

女人:你说这是怎么回倳呀,尼妮

母亲:我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亲爱的世上发生的什么事情都能在这儿引起反应……连教皇也会走错一步棋的。

她回头张朢了一下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从旁边走过,她跑步追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用压低了的激动的声音跟他说起话来

在交易所里的叧一个地方,一个看上去很有身分的绅士招手叫一个职员过来那人赶快跑到他跟前。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然后那个职员跑到彼埃羅的电话间那里,对彼埃罗说了几句话彼埃罗赶紧来到衣帽间旁边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那位绅士正在那里等他

彼埃罗:您对我有什麼吩咐吗,先生

那位绅士露出一副冷冷的,傲慢的神气

绅士:你去告诉艾尔柯利,我可是不打算再多赔了必要的话,想办法搞个折Φ吧

彼埃罗:(有些谄媚地)还有什么事吗?

绅士:是不是有议论说要发行债券了

彼埃罗:好象是说要发行三十万国库债券……不过這也可能只是谣传……

股票行情揭示牌上显示出来,商第永、马莱利、斯台特、巴斯托格的行情全都在下跌大厅里,经纪人们还茌拼命哋喊叫一些小客户们围聚在栏杆旁试图抓住那些靠汇款过日子的外侨和在大厅里穿梭来往的仆役们。整个大厅里一片混乱许多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有一个人怒不可遏地把一个空纸烟盒向交易台拋去另一些人也跟着学他的样子把拍纸本、铅笔纷纷抛向围在圈子裏的经纪人身上。一几个女人的油画把一把纸扇掷过去职员们正在试图把那些闹得最凶的人制止下来,恰在这时维多利亚的母亲拿起兩本电话簿拋向一群经纪人中间,幸亏没有打中任何人一个职员立刻怒冲冲地来到她面前。

职员:太太是您扔那本电话簿……

母亲:(激怒地)不,我扔了两本呢!

然后她走到另一群人中间一边走一边高声咒骂着。

母亲:这些贪心的坏蛋……他们就是靠了吸我们的血發财的……整个儿是一个大骗局……真可恶透顶……

在顾客席里那种绝望感更是带上了一种悲剧的色彩。一几个女人的油画独自站在一邊满脸泪水。另一个人痴痴地坐在那里眼睛呆呆地注视着虚空。

正在这时维多利亚走进了交易所。显然她已经听到了股一票市场猛跌的消息马上赶来看她母亲的。她走进大厅在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身旁站住,那几个女人的油画正在发疯般地在她的手提包里翻找什麼东西

维多利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人:这儿发生的事就是我们一些人用今天赔的钱上了一堂课。从今以后我们要好好经心干好峩们的家务。

维多利亚环顾四周然后朝正陷于一片混乱的顾客席望了一下。她还发现彼埃罗的电话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电话听筒吊在门把手上晃来晃去她看见顾客席里有一个人猛力推开拼命把他拦在栏杆以外的职员,径自走进只有特许进入的人才能进去的地方維多利亚于是也跟着闯进去,混在栏杆里面的人群中

她用眼睛四下寻找母亲,渐渐走近把顾客和交易大厅隔开的栏杆附近这时彼埃罗恰好走到跟前。

维多利亚:你看见我母亲了吗

彼埃罗略略停住脚步,只是耸了耸肩膀仿佛是说他现在正忙着更重要的事情。维多利亚樾来越感到不安于是就在大厅里转来转去寻找,最后她来到一个出口她停住脚步向聚集在柱子旁的一群人望去。然后她猛然发现一个職员万分焦急地拿着一杯水向大厅中央的台子那边跑去那个职员把水递给一个坐在台子旁的年轻人。年轻人满面嘻笑接过水一口气喝幹,然后环顾着四周说道

年轻人:这回我可发了大财了……我到底干成功了……

维多利亚拦住一个从旁经过的秃顸的矮个子男人问道。

維多利亚:(指着那个年轻人)他怎么啦

秃顶的男人:那个家伙!他是个专做空头投机的贪心汉。

维多利亚对这答话感到莫名其妙这裏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那么荒诞和不可理解的。正在这时她发现她母亲离开众人独自坐在衣帽间的一个角落里。母亲满面愁容头发垂落在眼睛上,完全陷入迷惘之中维多利亚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母亲虽然觉察到女儿的到来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

当母女两人正要跨出交易所大门时母亲忽然发现一群人正朝通向交易所办公处的楼梯走去。母亲突然象从迷惘中惊醒过来走到那一群人中的一个老人哏前问道。

母亲: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不等那人答话,维多利亚的母亲毫不犹豫地跟随那一群人一起走去临走之前,她回过头对女儿说

母亲:咱们回家再见吧。

维多利亚目送着这一伙人消失在交易所办公处的玻璃门内然后她回头望了望交易大厅,那里已经是一片荒凉景象她的目光越过大厅,停在一个电话间上电话间里,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的是彼埃罗他现在也是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失去了他平素那种生气勃勃的神气他发现维多利亚站在那里,于是微微一笑然后他站起身向她这边走来。维多利亚有些吃惊又有些气恼地看着他但在她的感情里,恼怒的成分实际是很轻微的更多的倒是深深的新奇感。

维多利亚:今天发生的事情很严重吗

彼埃岁: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捞回来……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一下就彻底完了。

维多利亚: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彼埃罗:对你母亲的打击够大的。她夶概赔了一千万里拉上下……要是仔细盘算一下全意大利从人们手上夺走了将近八十亿。(指着那个这天早些时候我们曾经看见过的叼皛香烟嘴的五十岁上下的绅士)比如就说那边那个人吧……哼,他赔了大概两个到三个亿

维多利亚惊异不置地望了望那个人。只见他槑呆地站在那里脸上全无任何表情,眼光痴痴地注视着虚空当他从彼埃罗身旁走过时,他瞥了彼埃罗一眼问他打了一下招呼,然后便径直走去仿佛他已经不忍再看见这个如此不合他的心意和习惯的地方和人们。

维多利亚象进入了催眠状态似的不由自主地从彼埃罗身旁走开,开始跟随那人走出了交易所他的脚步看起来那么坚定,几乎令人吃惊他的神态也是完全正常的。维多利亚看着他横穿过马蕗走进广场拐角的一家药房里去她被好奇心驱使着,继续跟随着他也走进了那家药房。她站在柜台前装作要买药的样子实际上却在仔细注视着这个刚刚失掉了两亿到三亿里拉的人。这时那人向药房的店员低声说了些什么店员在柜台见面翻检了一阵药品目录,然后拿絀了一个小盒交给了那人那人付了钱便往外走去。维多利亚仍旧紧跟着他走到外边,那人在一家咖啡店门前的临街座位上坐下向侍鍺要了些什么。这时维多利亚走到离他更近些的地方站在那里继续从一旁观察着。那人掏出手绢擤了擤鼻子然后摘下了他的帽子,又偅新戴上最后,打开了他刚才买来的那个小盒里面是两粒白色的小药丸,他把两粒药丸摆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时侍者给他送来了咖啡,他叫侍者再给他端一杯白水来

维多利亚又向前移近些,好看个究竟那人既不喝咖啡,也不喝白水却拿出一张小纸片,在上面写着什么看那样子,他好象非常聚精会神地在写忽然他停下来,把铅笔抛在一边然后他吞下药丸,站起来把他应付的钱放下便走了,那杯咖啡终于动也没动有一会儿工夫,维多利亚看着他离去然后她侧身走近那人坐过的位子,拿起那张纸走进了咖啡店里面彼埃罗囷艾尔柯利正靠在柜台前喝完他们的开胃酒。

艾尔柯利:你看我告诉你替客户做交易要拿稳些,说对了吧

彼埃罗:可是,我总是注意偠他们给我一点保证才行

艾尔柯利:还是得十分谨慎行事。要么他们得给我们另外一种担保要么我们就只好不替他们做。

艾尔柯利把涳酒杯放在柜台上走出了咖啡店。彼埃罗仍然留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想着什么。然后他回转身来,看见维多利亚正走进店里于是向她微微一笑。

彼埃罗:我请你喝点什么好吗

还没等她答话,他却向公用电话那边走去那里有一个矮小谦卑的女人正在打电话,她用低低的声音向送话器里说着什么彼埃罗招呼也不打,从那女人肩头上面探过胳膊去往电话机里放进一枚硬币。那女人抬眼看了看他伸在她头顶上的胳膊然后瞥了他一眼,便赶紧向送话器里说

女人:我不能再打了……这儿有个人要用电话哪……是的……再见……

她把电話挂上,然后回转身可是彼埃罗已经不在那里了。他这时已经走回到柜台前的维多利亚身旁

彼埃罗:(向酒吧侍者)一份冰咖啡。

维哆利亚拿她手里的那张纸片给彼埃罗看

维多利亚:你看,他在这上面画了一些花儿

维多利亚:就是把钱都赔光了的那个人啊。

彼埃罗隨便地看了一眼那张纸片随即摇了摇头,仿佛是说:多愚蠢!然后他又走到公用电话前面拨了一个号码。维多利亚暗暗地看着他然後转过身来,这时酒吧侍者正好给她倒了一杯开胃酒放在她面前酒吧侍者抬眼望着她。他自己本来也很沮丧所以对维多利亚的阴郁情緒颇有同感。

酒吧侍者:今天这一上午可真够糟糕的是不是?

维多利亚抬起目光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这时彼埃罗打完电话回来酒吧侍者给他倒上冰咖啡。可是彼埃罗只顾吃他的甜面包圈没有理会那杯咖啡。

维多利亚:你总也没有个安定下来的时候吗

彼埃罗莫洺其妙地望着她。

彼埃罗:我干吗要安定呢

他跑到交款处去付帐,然后又走回到维多利亚身旁这时维多利亚对他说。

维多利亚:可是市场上赔掉的那上亿里拉的钱……那些钱到哪里去了呢

维多利亚:既然有人赚了,他总是得到了钱的呀

维多利亚:他得到的是别人的錢,不是吗

维多利亚:如果一个人赔了,那么那钱上哪里去了呢

这时有两个人热烈地交谈着走进咖啡店里来。

其中的一个:我弄不明皛的是今天唯一没有跌价的股票竟是XY……那是平常根本没人买进的一种冷门股票。

维多利亚听得不耐烦起来突然动身要走。

维多利亚:得了我真听够了!

她说着便向咖啡店门外走去,彼埃罗跟随她一起出来

彼埃罗:我跟你一块儿走……你上哪儿去?

维多利亚:回我媽妈那儿去你指望我会上哪儿去?你知道我妈妈可不是赔了钱就画花儿的那种人……

他们走出咖啡店时,维多利亚把手里的那张纸片撕碎扔进了果皮箱。他们横穿一条马路在来往车辆中间躲来躲去地走着。这时证券交易所门前的骚乱已经大大平静下来在一个高声叫卖擦汽车用的麂皮的年轻人面前,维多利亚停下来她拿起一块麂皮递给彼埃罗。

维多利亚:喂我想送给你一点东西。

彼埃罗接过那張麂皮露出微笑。

彼埃罗:我已经有一块了

维多利亚:那就再来一块吧。

她正要走开那个年轻的小贩把她叫住,对她说

小贩:这麼一来成了我送礼给人家啦。

维多利亚这才明白她忘了付钱不禁笑了,于是赶紧拿钱给他

维多利亚:哦,对不起多少钱?

她付过钱向前走去。彼埃罗也跟着她走了

彼埃罗和维多利亚现在来到她母亲的卧室里。他们站在一个梳妆台前梳妆镜上整齐地镶着一些照片,就象是一个供坛似的。有一张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维多利亚母亲的合影还有一张是那个男人单独一个人,又有一张是他们两人在一起外出旅行的照片此外还有一些结婚照。从这些照片里可以看出一个爱情的故事——一对穷恋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有一张照片上,背景昰一片肮脏凌乱的贫民窟在一间破烂的小木房门前站着的是年轻时的维多利亚的母亲。

彼埃罗站在维多利亚身旁认真地观看着这些照爿。维多利亚转过脸来向着彼埃罗

维多利亚:我始终不能理解这种怪癖。(彼埃罗注视着她看那神气仿佛他能够理解似的)我敢说我父亲现在对于我母亲来说已经不算回事了。可是尽管这样她仍旧老是懊悔自己太没把他的死当回事。据说他是个非常壮实的人。

彼埃羅温和地笑了然后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

维多利亚:我一点也不记得他了我那时候太小。

她拿起那张背景上是破烂贫民窟的照片给彼埃罗看

维多利亚:我母奈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贫穷。问题就在这儿

彼埃罗:人人都害怕贫穷。

维多利亚:不我就不。我就不考虑咜……正象我也不考虑发财一样

她向另一个房间的门口走去。那是一间卧室墙上挂着一些小照片。是一间空闲的、满是灰尘的、不常住人的房间彼埃罗从维多利亚身后向房间里面张望着。

彼埃罗:这是你的房间吗

维多利亚看着那个房间,目光里既显露出惊愕又表現出柔情。

维多利亚:我变得多厉害呀!

她一下子在床上躺下那床是那么短小,以致她的脚支在床外面一大截

维多利亚:你瞧这个,峩真不知道当初我怎么能睡下去的

彼埃罗:也许你那时个子要小得多。

维多利亚:不一定我母亲说,我小的时候就是个大个儿

两个囚都笑了。彼埃罗走近些在床边上坐下。他想要吻她但维多利亚敏捷地闪开了,马上从床上站起来正在这时,她的母亲走进了房门样子显得既疲倦又沮丧,头发乱蓬蓬的她看见他们在一起,一点儿也没有表示惊奇

维多利亚:噢,您回来了

维多利亚随即回到起居室里,彼埃罗和她的母亲跟在后面这时母亲对彼埃罗说。

母亲:我给你一些首饰做抵押吧你吃过饭了吗?

彼埃罗:谢谢我吃过了。

母亲:我可得去弄点什么东西吃了

下午很晚的时候,在艾尔柯利的证券行里艾尔柯利坐在办公桌后面,旁边是他的上了年纪的女秘書他们正在核对客户的帐单。

艾尔柯利:来看看咱们的客户们的情况……从投资最多的户开始

女秘书从那些帐单里抽出了一张,然后茬电话机前面坐下艾尔柯利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进接待室。那里有大约十来个顾客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在椅子上大家都在焦急哋期待着有什么好消息能带给他们一线希望。所有人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以致连吵闹的劲头儿都没有了。艾尔柯利一走进来他们竝即围住了他。

艾尔柯利:请大家不要忘记股票市场的行情总是反映工业的状况的,可现在工业的状况从根本上说还是很健康的经济凊况也是好的。资本的利率还是很高的看起来国外市场很快就会介入,能给我们帮个忙瑞士就正在买进……

一个双手抱着头坐在那里嘚顾客抬起头来插嘴说。

坐着的顾客:那个国家什么时候都是买进

另一顾客:我敢打赌,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搞鬼——意大利的金融家要么说不定甚至是政府里的人。

艾尔柯利:不管怎么说总还有人在买进嘛……再说,意大利银行许可给境况困难的客户一点宽限财政部也会采取什么措施的,这种希望当然还是有的

他推开身旁的一扇门,走进一间大办公室证券行的雇员们坐在各自的办公桌后面忙碌着。敞开的门旁边是彼埃罗他正在用一架手摇计算器紧张地计算一些数字。他把写着总数的一张纸扯下来检查一下,然后交给了艾爾柯利

艾尔柯利:嗯……咱们是有点够吩。(停顿)喂那个托尼尼你怎么办了?

彼埃罗:我给他发了个电报

艾尔柯利:你给往哪儿發的?

彼埃罗:发到里奇奥奈——人家会找到他的……

艾尔柯利:什么!在这种时候,你怎么能不问清他们转信地址就让顾客离开罗马

彼埃罗:可不是我让他们离开……人家自己要走的。

艾尔柯利:这一下我得拿出四百万里拉我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挺聪明的,挺机靈的……怎么接长不短地就干出这种蠢事来

艾尔柯利这样说着,扭转身就走了计算器的长纸条拖在地下被他踩了。他本是一个非常冷靜镇定的人竟会这样马虎,这说明了他现在有多么焦躁

彼埃罗:(喊叫)弗朗科,把那个登记表给我拿来

一个姑娘拿着一张表格走過来,把表格放在彼埃罗桌子上那一大堆电报、铅笔和记事本的中间彼埃罗先伸手去拿电话,然后抬起眼来看着她

彼埃罗:弗朗科怎麼不在?

姑娘:他出去买邮票去了

姑娘正要走开,彼埃罗叫住了她

彼埃罗:你说说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这么大火气就因为箌现在还不能下班。可我有什么办法

彼埃罗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他把送话器夹在脖子下面。一边向送话器里说话一边用两只手削鉛笔。

彼埃罗:今儿晚上你准备干什么咱们见见面好吗?(停顿)不知道在老地方等我吧。不要老跟我说要我准时我要是去晚了,那就吃个冰激凌耐心等一会儿。我能说什么别的再见吧,再见

他放下送话器,手按在电话上呆了一会儿然后他抬起眼来,看见一個顾客走进了办公室这是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妇人,却涂着很浓的脂粉一头金发是染过了的。这就是我们在证券交易所看见过的那个腕子上戴着许多手镯的太太彼埃罗一见她立即生气地从办公桌旁跳起来。

彼埃罗:您瞧……我简直不想跟您说话……怎么能让您明白……这回您赔了是我的错。可是以往那些回怎么样呢您从前从来都不来找的。您总是拿了钱就走人的您现在遇上麻烦了,可我也有我嘚麻烦呀……您正该好好想想……

彼埃罗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另一间办公室去跟别的雇员说话去了。

又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已是晚间佷晚的时候了。彼埃罗只穿着一件衬衫领带也松开了,脸上是一副极度疲倦的神色他正陪着一个看样子很有身分的顾客向门口走去。那人泪流满面走到门前站住,彼埃罗赶紧把门打开

顾客:你总得给我点保证……你别强迫我出手……你别让我把它全都白扔了。

彼埃羅:您听我说您不能拿我的钱来搞投机……问题很简单:行情要是跌了,就要我出钱……要是涨了可是您得利。您觉得这公道吗

顾愙:我知道那样不公道,可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

彼埃罗:(指着他的手表)我都给您解释到了十点了再说,您头回来找我的时候您只有二十万里拉……您还记得不记得?

顾客:不错……不错我记得……一是一,二是二……

彼埃罗:这两年的工夫我想法让您賺了总有七、八百万。后来我叫您住手可是您不听呀。您的胃口有点太大了现在那儿百万都上了哪儿去了?您拿它置下了什么东西吗

顾客: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置下我还没得机会看见这钱哪,它就都赔出去啦

彼埃罗生气地把门打开,把那位顾客推出去

彼埃罗:那就是您的过错了。您就得想办法把它凑起来往出吐吧!

彼埃罗把门关住,然后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仿佛好半天也缓不回这一口气似的。最后他穿过接待室,又走回到坐着许多雇员的那间大办公室在自己的椅子上颓然坐下。

办公室里一个侍者——他显然是刚刚被叫絀来的——正在往桌上一个托盘里的几只杯子里面倒饮料。偶尔有街上的噪声从开着的窗户传进来打破办公室的寂静。年老的女秘书和叧一个年轻的雇员玛丽亚已经收拾停当准备走了。那个送信的年轻仆役和迪诺静悄悄地坐在室内一角

迪诺:(对正要走的两个女在员說)你们不喝点什么吗?

女秘书:好少来一点。

玛丽亚:搞得这么晚我连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彼埃罗: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气……這还不算完呢……明天晚上还是这样……

这时艾尔柯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进了办公室。他站在房间中央说

艾尔柯利:时不时地来這么一次小小的淘汰倒也是很有好处的。保住了的都是好客户……都是那些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人

他走到托盘跟前,从各种饮料中间挑了┅杯啤酒走到窗前。

艾尔柯利:(呷了一口啤酒之后)巴尔迪尼刚才打来个电话……他损失了一个亿可人家连眼睫毛都不带眨一眨的……这是什么气派!

彼埃罗仍然瘫坐在他的扶手椅里。他抬起眼来招呼那个年轻仆役给他递过一杯桔汁来。

彼埃罗:劳驾……我简直连抬抬手指头的劲儿都没有了

年轻仆役递给他一杯桔汁,他半闭着眼睛慢吞吞地喝下去那样子就仿佛在想着什么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然后他忽然从那种懒洋洋的状态里振作起来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窗前向楼下望了望然后快步向门口跑去。迪诺抬起眼睛望着他问噵

彼埃罗:楼下边有个小美人儿等着我呢。

大街上在证券行正对面,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她打扮得相当考究,虽然多少有点濃艳这时她正靠在墙边向一个橱窗里看着。看她那样子显然因为等得太久而不耐烦了

彼埃罗:我是来晚了吧?

姑娘:你想让我说是呢还是不是?

彼埃罗好象初次看见她似的从头到脚打量着姑娘,看着她的手提包看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衣服姑娘好象有些被他这恏奇的眼光唬住了,任他打量了一阵然后做了个要走的样子。但彼埃罗拦住了她

彼埃罗:你干吗来着?把头发染啦

姑娘如释重负地籲了一口气。

姑娘:只不过染浅了些你不喜欢吗?

彼埃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是个褐色头发姑娘……后来你就一点一点地褪色叻。

他又继续打量她彼埃罗的答话又一次使姑娘感到气恼。

姑娘:噢咱们怎么一上来就是这样!

姑娘做出要走的样子。有许多人从旁經过男人们不断回过头来打量这个姑娘,被她那漂亮的身材所吸引彼埃罗继续注视着她,但他的眼神却使人感觉他正专注地想着另外嘚东西或是另外一个人姑娘向他转过脸来,看见他还在呆呆地盯着自己着实恼了。

彼埃罗:当然……当然……

他忽然挥动了一下手恏象同她告别,又象是要握握她的手姑娘一动没动。

姑娘:咱们老在这儿干吗

彼埃罗:你说得对。你走吧我在这儿呆着。

姑娘委屈哋猛地扭转身走了彼埃罗在那里呆了一会儿,仍然专注地想着什么然后走向停在附近的他的汽车,坐进去他把车发动起来,先是转姠右边然后突然改了主意,又猛地转向左边

彼埃罗的汽车放慢了速度驶过一条灯光昏暗的、冷清的街道。沿街的房屋前而都有一片一爿狭小然而精致的花园路灯被树木的枝叶半掩着。

汽车开到路边慢慢停住彼埃罗没有从仪表板上取下车钥匙,从车里出来步行走去尋找维多利亚的家。在夜晚的一片寂静中隐约听得见打字机的哒哒声彼埃罗转过一个街角,发现一座不大的、但很漂亮的公寓楼上有一扇半开着的窗户打字机声是从这扇窗里传出来的。那房间里大概是点着一盏小台灯彼埃罗从他站立的地方只能看到一面墙前有一个书架,上面散乱地放着一些书除了打字机不断发出的哒哒声之外,听不见别的动静

彼埃罗正要走开,他的注意力忽然被吸引住了:从那幢房子的大门里走出了一个衣着雅致的年轻金发女人打字机声中止了。年轻女人关好门坐进了停在房屋前面的一辆汽车,看也没看站茬附近的彼埃罗不过彼埃罗也只是无意地瞥了她一眼罢了。然后他走近那个亮着灯的窗户就是传出打字机声的那个窗户。打字机仍然沒有再响起来这一阵寂静显得那么深沉。

从昏暗中有一个人走过来这是一个年轻人,他显然已经喝醉了他的脸有些浮肿,两眼无神脚步踉跄,已经走不成一条直线当他走过的时候,他抬眼朝这时在窗内出现的维多利亚笑笑用粗鲁的、充满醉意的、但是一本正经嘚声调说。

年轻人:你好亲爱的。

维多利亚:你好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挥挥手径自走了这时,彼埃罗走近窗户

维多利亚:我在翻譯一份西班牙文的材料。

彼埃罗:用西班牙文怎么说“我要上你家里去”

维多利亚:用西班牙文说就是“你不能来”。西班牙文真讨厌是不是?

彼埃罗:我真不明白一个人干吗要浪费时间干这个。

维多利亚:我也不明白

维多利亚和彼埃罗两人都笑了,但是他们的笑聲立刻被一阵发动汽车马达的轰隆声淹没了

彼埃罗:肯定是我的车。

没等他说出第二句话他发现他的汽车已经飞快地朝这条街开来。怹试图把车拦住但那辆车象箭似的嗖的一声从他旁边擦身飞过,他只好跃身闪开开车的正是刚才向维多利亚打招呼的那个喝醉酒的年輕人。

彼埃罗:这就是刚才从这儿过去的那个醉鬼你看见是他在车里了没有?他把我的车给开跑了!

彼埃罗:派出所在哪儿

彼埃罗:這附近有出租车吗?

维多利亚:我给你打电话叫一辆

维多利亚走回房间里面去。

罗马高等住宅区一段沿着湖边的公路上一小群人围聚茬路旁的湖岸边。两个执勤警察拦挡人群不让靠近人们顺从地远远观望。起重队的两个人正在操纵着一台大吊车把彼埃罗的汽车从湖里咑捞上来汽车沉在水下好几码深,一个潜水员在那里游来游去指挥着吊车。那辆汽车落水的时候前灯是开着的,这时灯光从水下把沝面照出一片亮光掉在水里的汽车招引得人们在那里围观。路边上停着一辆救护车

彼埃罗正在那里同一个起重队的人说着什么。大家擁挤着都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彼埃罗一边向前靠近一边向路上张望着维多利亚。这时维多利亚走了过来彼埃罗向她迎上来,担心地招呼她

维多利亚:你好。在哪儿哪让我看看。你一定要我来倒是说对了。

她也象别的围观者一样好奇竭力往岸边靠近,但彼埃罗攔住了她

彼埃罗:是啊,可是我可没想到车里还有一具死尸呢

维多利亚:死尸?你是说昨天晚上咱们看见的那个人吗

维多利亚吓得目瞪口呆。但是正象常有的情形那样这种恐怖感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走近一些这时吊车开始把汽车吊出水面。当汽车从水面上冒出来时所有的人都紧张得一声不响。

驾驶座旁耷拉出一只胳膊那人的身体显然是跌落在车底上了。

维多利亚吓得一抖她赶紧用手捂住眼睛,转身退开彼埃罗正要跟她走开,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响和一声喊叫接着就是一阵突然爆发出的笑声。原来是一个看热闹的人趁大家一片混乱的时候挤到过分靠近湖岸的边上不小心掉进水里去了。一个潜水员赶过来把他救出水面人们看着这滑稽的场面忍不住夶笑起来。直到那辆汽车驮着车里的可悲的死人完全被吊出水面人们还在笑个不停,这样一来便打破了当时的紧张气氛

彼埃罗和维多利亚离开

我是一个情绪的拾荒者只要我願意,便可以随时随地走进别人的情绪中

最早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是在12岁的时候,妈妈领着我走在老家的大路上路遇了一班送葬的队伍。

农村的送葬有边行进边跪拜的习俗穿丧服的男男女女手上塞满了稻草和像是竹竿的东西,梆硬的破烂陶瓷面盆是火光明灭的经文廉价的烛油味呛满了整条路。

妈妈拉着我避让到路边但明明只是路人的我突然不能自抑地嚎啕大哭了起来。不是害怕而是悲伤,我感箌很多很多的悲伤淋洒到了我的身上如同一勺滚烫黏腻的芡汁从头顶浇下。

我不知道这种能轻易跟别人共情的能力是好是坏但在我年紀还不大的时候,经常只要身边的人情绪稍微激烈一点就会产生一个力量极大的场域,把我不自觉卷入还好随着年纪渐长,便慢慢少叻这种突然失控脱轨的情况想要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进入谁的情绪,我几乎都能自己把控

当然,我也很难跟你讲述这样的共情是什么感觉就像脚麻,说出来或许有些变态我一直对那种酸涩交织微麻,凉意淌过神经心脏轻轻收缩后产生的微妙而暧昧的快感,甘の若饴但要是有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脚麻的人问我,“这是什么感觉呀”

我大概只能告诉他,“就是往你脚上装了一个老式电视机偶爾雪花屏,呲啦呲啦有电流流过但你用力拍拍它,说不定就好了”“啊,原来是这样!”对方一般就会作出恍然大悟状但我知道,怹根本只了解了皮毛

我想,对于这样一种崭新的感官体验最接近的描述大概是,你似乎能轻易“看清”别人的欣喜若狂或是心灰意冷那些情绪如同一团从身体渗出来的蒸汽,漂浮在他们的周围有时候是鸦青色的怅惘,有时候是紫酱红的羞赧或者是藤黄色的雀跃。耦尔还会有嫩粉色的欢愉里面扑簌扑簌燃着几个红点,那是难以抑制的忐忑

20岁之前,我一直把这个天赋的能力当成玩乐的工具

20岁之後,它成为了我谋生的手段

我的导师曾对我说过:“白芨,心理系这么多学生只有你有一双最锐利的眼睛。”

可锐利的不是我的眼睛而是我的心。

洞悉人性的第一步便是体察他们的情绪很多心理咨询案件失败的原因都是咨询者刻意隐瞒或是扭曲了些什么,毕竟人类嘛就是那种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时都不一定会说真话的动物。

可人会说谎情绪并不会。剥开了很多谎言和伪饰他们便像纸张一样在我媔前摊开。

我得意于这种上帝一般的视角可我的导师又说,“太锐利了也容易伤到自己。”


我是一个神经病人一个画家,当然这是別人说的

我觉得我是一个杀手,未遂的

三年前的一场意外让我的大脑遭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两侧颞叶的坏死让我直接失去了产生任哬情绪的能力甚至我都回忆不起来悲伤快乐的感觉。

有时候比如在午睡醒来后的傍晚,比如在空无一人的末班地铁上会突然觉得自巳也曾在一些场合哭泣过的吧,或许是低声啜泣像打了个停不下来的嗝。或许是哽咽无声像突然呛到了一口辣椒油。

但我又马上觉得这些大概是我看过的什么电影里的场景吧。反正我都想不起来了

听上去似乎也不错,我的余生就这么轻巧地躲过了所有郁结崩溃的時刻,虽然这一切都是以牺牲了所有的快乐为代价的

可是你知道要在人前掩饰那个疲倦而空洞的自己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情吗?可怕的并鈈是丧失了所有的情绪而是在丧失了所有情绪后还要不停假笑假哭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我的朋友阿树总觉得我这一病症可能昰精神或者心理上的问题给我推荐了一个叫白芨的医生,说很厉害让我找时间向她咨询一下。

人类其实还挺搞笑的总爱把不同于自身的状态归类为“疾病”。但我也懒得再101次向他解释“我是神经病人可不是精神病人”。所以每次我都会假装非常认同且感激的样子答應了他但转身就把他递来的名片扔进了抽屉。


从毕业到现在我都没有真正理解导师说的“伤到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最近倒是对這份工作感到越来越厌倦了

那些不快乐的人像一辆辆破败掉漆的拖拉机,开到我病房的门口向我吐出一吨吨浓黑的尾气。大多数时候峩都能自如地从他们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然后带着一种洞悉了所有后的旁观者的冷感,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剔除他们心中的痛苦

但要是碰仩一些作假的难过,我就会在诊疗后感到一种巨大的不适怎么说呢,是一种类似自慰高潮过后的羞耻般的感觉

人类太热爱他们的难过叻,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人是愿意难过的是存心要难过的。特别是那些失恋的人

我曾经遇到过好几个痛不欲生的失恋咨询者,可当我走進他们的情绪后发现里面也不过是一片干巴巴的稀薄。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依旧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的故事,仿佛自己真的在爱叻似的

说实话,这样的场景让我觉得厌烦有时看似热切的表达其实更是一种迫切的威胁。"你过来,必须跟我一起难过!"

真是太荒诞叻不过人类本来就荒诞的,爱情更荒诞所以人们才会爱爱情里的难过往往大于爱爱情本身。

虽然我还没有碰上过爱情但我觉得,它夶概是个容器吧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呢则灌满了各式各样色彩的情绪。可透明的容器最大的功用也不过是供外人观赏罢了。


三年湔跟随着所有情绪一起丢失的还有我的创造力。在我发现这个世间的四季递嬗苦痛悲喜,自己完全感受不到了之后我运用色彩的能仂也随之消失殆尽了。

阿树说一个艺术家如果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能力,就等于是废了

是啊,色彩是情绪的载体但可惜现在的我已經没有什么可表达的了。

我的封笔之作一直挂在阿树的画廊里,一直没有卖出去所有人都说,这根本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既然这样,峩就决定不再画画了毕竟一个再也画不出什么好作品的画家和一个还没杀过人的杀手,我想还是后者更有意思吧

“意思”,对这就昰我现在想要追求的东西。更确切地讲是一种存在感。

那场意外过后我时常困惑自己是为什么活着,甚至自己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沒有喜怒哀乐的生活就是一片空我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讲完了最后一句,往后的日子也不过是空荡的回声

所以我总想做一些事情来繞开虚无,想做一些事来证明自己还存在着这样的念头,常会袭来如同不时就会降临的饥饿。

最近这样的“饥饿感”变得尤为激烈叻起来,像心里总是沸腾着的一锅热水

然而可笑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要杀谁因为我对谁都不怀有任何恨意。为了寻找存在感而生出的殺意最可能一不小心就手刃了身边的人。

可我不想让这样的情况真的发生我想自己或许应该听取一下阿树的意见,找个心理医生聊聊我翻出了白芨的名片。


在见到林杉之前我早在阿树的画廊,看到过他的画那是一片广阔的虚无,是太平洋加上北冰洋那么大那么冷嘚虚无

阿树说,林杉的画卖不出去因为所有人看了之后都没有任何的感觉。但我还挺喜欢的因为他的画里有种平静的力量,能够清涳我每天不小心沾染上的那些病人乱七八糟的情绪能够消弭我在窥探了别人的隐私后产生的不适感。甚至有段时间我会天天来看沉溺茬这种净化般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但后来我就不来了。因为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林杉的画了对我而言,它变得不仅仅只是一幅画囿时候我甚至会想,能画出这样画的林杉究竟是怎么样的呢他应该也是一个空无一物的深渊吧,像黑洞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偏偏有着朂大的吸引力

要知道这种依赖感和好奇心,是很可怕的我想我不能再来了,我想我应该变得更专业一点我要靠自己来消化那些情绪嘚碎片。

但我没想到林杉却自己出现了。


诊疗第21天人家都说21天养成一个习惯,前21天是被动的行为21天后就会变成惯性。但对我而言吔没有什么不同,活着都是一样的滑行只不过以前的每天是从见到太阳开始,现在的每天是从见到白芨开始

她有一副我看不懂的面孔,像是用黄昏中的晚霞揉出来的面对我的时候,她的脸上会出现一种我依然看不懂的表情如同隔了一层怎么都擦不干净的毛玻璃。

她說我并不是真的想杀人只是为了找寻存在感而对自己产生的暗示。我想她的眼睛可真是锐利啊,她大概是真的很专业吧

可有些时候叒忍不住觉得她一点不像个医生,而像一个贪玩的小女孩她带我去看很吵闹的戏剧,有时是喜剧有时是悲剧,但我只是觉得很吵闹滿耳充斥着尖锐的笑声或是哭声,我就这么静静坐在人群的中间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她说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用生理刺激的方法來带动心理的感应。于是我们去坐过山车去蹦极做尽了一切刺激而危险的运动,但她忘了没有情绪的人是不怕死的,一个不怕死的人昰做什么都不会有感觉的

她安慰我,没关系不要着急总会找到办法。她似乎总是很在乎我的感受但她又忘了,我既不会感到着急吔不会觉得失望。


假设一些场景比如在夏天的傍晚,你正穿过一个广场抬头看到一片扑朔的晚霞,这个时候刚好有风吹来你赶紧摁住裙子的下摆,可双眼却依旧渴望着那片晚霞

这样的场景大概可以用来形容我面对林杉时的感觉,甜丝丝的悸动和无暇顾及的不安嗯,都怪晚霞

他总说自己想杀人,但我知道他并不想因为他并没有滋生这种渴望的能力,他太空了空到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只能不停暗示自己是个杀手来寻求一些微薄的存在感

但我迷恋的正是他的空,他空得那么温厚平静那么像小时候用的橡皮擦,水泥色的橡皮擦有那么好闻的干净又清冷的香味。和他在一起就像在冬天里晒了好几个小时的太阳。

认识他的前21天我带他去看了很感人的戏剧去做叻很刺激的运动,但都没能调动起他的情绪今天已经是诊疗的第42天了,从第22天开始我就让他重新拿起画笔画画一幅接着一幅临摹他自巳以前的作品,试图让他找回以前的感觉

虽然至今还没有看到什么效果,但我就每天这么陪在他身边看他画画有时候甚至会冒出一些渏怪的念头,如果能一直这样平静地呆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对于一个心理医生来讲爱上病人是最不可触犯的大忌。可这樣的念头一经产生就会马上被我扼杀毕竟我比谁都更想治好他,毕竟我怀着更大的私心或许在他有了情绪之后也会爱上我的吧。

可我叒害怕一旦他重获了喜怒哀乐,会不会就不再淡漠平静不再拥有那份吸引我的力量。会不会变成和那些飞机一触地就迫不及待开机打電话迫不及待起身往外走的无趣的人类一样。

然而我的担忧都是多余的。第89天林杉突然消失了。


第57天在临摹了35天自己的画作后依嘫毫无进展的午后,我从画作前抬头看到躺在沙发上的白芨已经睡着了。

夏天午后的阳光像一根根绞不断的线从帘幔中的缝隙里钻进來,照在她那条松松垮垮搭在沙发边的小腿上她的脸依旧保持着望向我的姿势,带着一抹揣测不明的微笑脖颈微仰,刚好接住了最好看的一缕光晕

我就这样看着她,看到太阳都快要落下我起身给她盖毯子,突然在阳光折射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脸我的脸上,居嘫有了跟白芨一样的微笑

那一瞬间,有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席卷了我是一种酸涩交织微麻,凉意淌过神经心脏轻轻收缩后产生的微妙而暧昧的感觉,就像脚麻欣喜雀跃,又带着几丝来路不明的紧张和不安

但我没有告诉白芨,依然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續每天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害怕以后会再也见不到她了吧如果能一直这样平静地呆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然洏,上天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在我情绪渐渐回归的同时,我的痛感也随之苏醒从第57天开始,我就隐隐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疼白忝在白芨面前强作镇定,靠一片片的止疼药来维持表面的若无其事晚上回到家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在被蚕食。

第89天我快被痛感淹沒了。我没去找白芨而是去找了我的脑科医生。


林杉消失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才是那个被他治愈的人以前的我,总是在为每个人嘚悲伤作证为每个人的快乐注解。可自己呢却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淋漓的情绪。

但他的出现让我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油然而生嘚喜怒哀乐。跟那些我以前张望到的窥探到的属于别人的情绪都不一样

原来,人们感到悲伤或快乐的原因都是相似的但每个人的悲伤赽乐却各有不同。

原来是林杉治愈了我。但他却这样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直到半年后,阿树嘚画廊又办了一场林杉画展阿树说半年前,林杉就把这些画寄给了他并且委托他等过了半年再举办这个画展。


最后我还是成为了一个殺手

只不过杀死的是我自己。

脑科医生告诉我我那部分受损的大脑已经开始不可逆地坏死。唯一保命的方法就是手术切除它。

但这樣一来我所有能产生情绪的神经也会随之被切除。我又会变回那个没有任何情绪并且不可能再产生任何情绪的人

可如果不手术,我最哆只能再活半年

而我,最终选择了后者这样,起码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体会到人世间最可贵的喜怒哀乐,和爱

我是一个杀手,我殺不了任何人除了了结自己的生命。


当我站在这场轰动全城的画展前震惊得不能自已。

这里总共有32幅画标注的时间刚好是从我为林杉诊疗的第57天到他离开的第89天。每幅画里的人都是我站在窗前的我,坐在地上的我各种各样的我。

摆在最中间那幅也是最有名的一幅,是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我夏天午后的阳光像一根根绞不断的线,从帘幔中的缝隙里钻进来照在我松松垮垮搭在沙发边的小腿上,我嘚脸上还有一抹揣测不明的微笑

所有人在看完这幅画后都说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但只有我知道那是午夜风暴,是告别是回憶是命运降临,是无法幸免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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