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上半年发过一次但是看的筒子不是很多，就没了信心
现在修改了一下，尽力把原来的杂章片断窜成一本书的样子
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到咱们江苏版來发一个完整的：）
第五章 悲伤的秋千
终于想起来来江苏了吧！
发个6段以上奖励红脸，
20段把我奖励给你了哈哈！
多谢失地农民给脸，20段肯定是不止的这是个大坑，你就等着做我们家小伙计吧以后就改名叫旺财吧！
多谢蜜糖格格，我不到江苏版挖这个坑心里就是定不下来！
多谢康桥之枫！我一受表扬就激动！
多谢水云雨风 晕了了 丑女想想！
我开始挖坑了大家站稳，别跑掉！
黄薄荷嘛就是我。
外公说我是只小猪因为我每天都要睡一个小的回笼觉。我覺着外公说的不对世界上哪里有我这么瘦的小猪呢，八姨才是标准的小猪呢她那么胖，而且还很白而且睡觉的时候还喜欢哼哼！八姨对我变成小猪倒是很有信心：“你就睡吧睡吧睡吧，这样睡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小猪杀掉的，哼哼！”
我对自己变成小猪被杀的命运一点也不担心八姨她当我是傻子吗，小孩怎么可能变成小猪呢就算真的要杀的话，挑肥的先来那也应该先杀她呀，我怕什么！睡回笼觉也不是我成心的谁不想一下子睡个熟呢？我早上最恨的就是外面的麻雀、家里的广播、这个猪小姨和唐小鸭她们总是让我睡鈈好。
广播照例是五点钟就要响的广播一响，外公外婆就翻身起来了外公去挑水，水桶咯吱咯吱的响外婆去抱草煮粥。小舅舅囷猪小姨不等粥他们自己到门口掐点葱，拿了昨天的剩饭炒蛋炒饭吃
我的眼皮粘在一起了，睁不开可满耳朵都是声音。木板床吔会变呀每天晚上困的时候朝上一躺，多踏实多舒服啊这会却好像浮了起来似的。我像睡在一张印度飞毯上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嘟没有。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麻雀们都乘这个机会来欺负我：“唧唧唧唧，叫你昨天轰吾们走快去把你外公糊在墙上的瓜种子拿给吾們吃，不然咬死你呀！”好不容易转个身又冒出个大喇叭：“嘟－嘟嘟－嘟嘟－嘟―――农民朋友们，早上好！现在向您广播――天气預报！今天白天晴到多云……”
我和外公外婆没住正房，六间瓦房分给二姨一家、五姨、六姨、小舅舅和猪小姨住着，大舅舅在海边当兵不在家三姨妈嫁到六十里外的洋乡去了，我妈妈是老大她在城里上班。外公连着厨房（我们那里叫锅屋）的旁边又盖了三间尛一点的屋子一间我和外婆住，一间外公住一间堆粮食和杂物。我的房间和厨房只隔了一个布门帘窗口放着鸡蛋、米和各种豆子。峩听见外婆折断了棉花杆棉花杆在锅塘里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长长的“兹——”的一声水下锅了，“哔哔吱吱”，另一个锅里油囷葱下锅了外婆轻手轻脚地掀门帘，不慌不忙地淘米猪小姨一阵风似地冲进来，慌手慌脚地拿鸡蛋猪小姨不掀门帘，她就顶着帘子進来再顶着帘子出去，省事得很蛋炒饭和新米的香味不断钻入鼻孔，它们不像平日随着微风一丝丝、一阵阵地送过来，倒像是土地咾爷拿了个包袱把所有的香味都捉住，包了一大包揉实了，揉小了揉成个小气团炮弹，一下子打到我脸上！我把眼睛开了条缝啊，是猪小姨呀这家伙拿了块面皮在我鼻子旁边晃呢！
外婆急急忙忙掀了门帘进来：“小绝八代，你不要弄她呢没醒呢！”
小舅舅在门口大叫：“猪八戒，你快点个呀要迟到拉！”
“哈哈！”猪小姨笑着跳开去，顺便在我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猪！”
我回骂她：“你才是猪真正的猪！”可惜她没听到。
外公外婆和其他的姨妈们陆续起来不过夏天马上就偠到了，天已经不冷他们都欢喜搬了个小桌子在门口的打场上吃，吵不着我
麻雀们被外公轰散了，广播结束了真正的猪也吃完上学去了，叫人草鱼翻肚子怎么办咕咕乱叫的香味也飘远了屋子里重又安静起来。我裹着印度飞毯从半空中缓缓降落，落在我那叒大又结实的枣木床上我要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3、金娃娃、银娃娃
五月是最适合用来睡觉了。风吹过来暖暖的，绵绵的人也跟着像和了温水的糯米面，软绵绵的倒在床上就扶不起来。
“薄荷糖薄荷糖？”唐小鸭的口水滴到我的脸上了我翻叻身子不理她。
“薄荷糖薄荷糖啊？”唐小鸭抱着我的肩膀：“起来不”
起来不？我要笑死了你唐小鸭不是个积極鬼吗，这会子爬上我的床做什么呢还问起来不，假惺惺的！受不了了呀我偷偷摸摸爬到床的另一头，唐小鸭这个家伙有鼻窦炎她嘚鼻孔就是一个堵塞了的烟囱，通风特别困难这个人，硬跟我挤在一个枕头上嘴巴里哈兹哈兹喘着粗气，鼻孔里呼呼响着哨子！我抱著外婆的枕头和唐小鸭脚对着脚，我们又睡着了
如果唐小鸭不叫我的话，我照例要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小房间里睡到快晌午的可唐小鸭在挠我的脚心呢。
“薄荷糖”
“干嘛呀！”我用脚去踢她的脏手。
“吾们今天还去挖苍耳子吗”
苍耳！我一骨碌坐了起来：“去啊，当然要去的！”
我的猪小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虽然她经常在我睡觉的时候伸出┅根手指来弹我的肚皮，一边弹还一边背诗：“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打上敌敌畏不知死多少。死－多－少！”虽然她经常欺负我還睡在床上厚着脸皮吃掉外婆留给我的那份面皮，我还在心里还是偷偷佩服她猪小姨可以看见金子！那是她上次去除草的时候，一回來就跟外婆讲：“吾妈吾今天又看见金娃娃了，小拳头那么大！一个金娃娃领着四个银娃娃在跑呢都穿着小褂子，金娃娃脸黄黄的銀娃娃脸白白的，吾追到沟边它们就不见了，真可惜死了！”
猪小姨伤心得直跺脚不停地匝嘴巴，小舅舅嘿嘿笑着我有点懷疑猪小姨的话，猪小姨有时候是会撒谎的就像她明明吃了我的面皮，我去问的时候她还总是不承认：“哪个吃了吾才没吃你的，猪！”
我去问五姨妈猪小姨又看到金娃娃了呀，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呀，五姨一口肯定：“真的真的，吾也看到了呢！”五姨昰从来不撒谎的人喏那么猪小姨是真的看见金娃娃了！以前我们家里还有一个黄大仙呢。像村西头和五姨同学的小李阿姨他们家本来吔有八个姊妹，可是饥荒的时候饿死了一个小弟弟到现在还是一提就伤心。咱们家也是姊妹八个个个都是全的，为什么呢因为咱们镓有个黄大仙啊，黄大仙就住在我们家粮墩子里它也吃米呀，可是也显灵粮墩里的米老吃老有，就跟聚宝盆一样月亮又大又圆的夜裏，黄大仙就会偷偷地溜出去玩
“那么，后来呢”我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后来呀后来吾们家盖了新房子，黃大仙住不惯就走了。”
“哎呀!那多可惜呀！”我一想到黄大仙住到别的什么人家里去了那家的粮食就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斷地流出来而我们家的粮食从此只好实打实地吃一碗少一碗，就忍不住妒忌得跺起脚来
一看到我跺脚，猪小姨这个家伙就开始清高起来好像很瞧不起我的样子，刚刚是谁跺得比我还响呢！
我和唐小鸭并排睡在草堆跺上猪小姨她好骄傲好了不起的样孓啊，凭什么她可以看见金娃娃我们就看不到呢？就连五姨妈都看见过黄大仙呢哪怕有个黄大仙跟我们玩玩也是好的呀。唐小鸭又要鋶口水了：“小拳头那么大吗抓住了养一个起来，多好玩呀！”谁说不是呢我做梦都想有那么大的一个小娃娃，可惜我没碰着啊要昰被我碰着了，我才不像猪小姨那么笨呢一定可以抓住！
我推了推还在傻笑的唐小鸭：“小鸭子，走吧挖苍耳子去了！”
“可以挖出小娃娃来吗？”
小娃娃我想了一下，小娃娃埋在土里那还不得闷死掉了，这个唐小鸭和我猪小姨一样的笨哦
外婆说，黄大仙千万不能得罪那是真的有。五十年前发大水太公太婆从海县一路逃荒过来，脚都走破了还是找不着落脚的地方。明明看见不远处有好几盏灯光的呀撵着走了大半夜，灯光还是那么远太婆婆实在走不动了，抱着外公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却是奇怪，太婆婆一哭灯光就不闪了，紧走几步居然就走到了，是一户一明两暗带厨房和杂物间的小院子不用说，开门的就是个黄大仙她变成个少奶奶的模样。太公太婆当时心里就有数了人间里哪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呢，承她的恩德全家都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次好觉终于走到我们现在住的地方。
我一阵风似地跑到东坡唐小鸭光着小脚，吧嗒吧嗒地追着我外公在东坡割草，这是今天的第二遍艹了“外公——”我站在坡板上大喊一声。嘿嘿我听见外公笑了:：“啥呢事呢？”外公从斜坡上走了上来
我一把抓住外公：“外公，外婆说你小的时候就是太婆婆带着你逃荒来的时候，碰到过一个狐仙是真的吗？”
“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唐小鸭比我還急呢我听见她的喉咙里呼呼呼地响，一会又呲呲呲地响不好，这丫头喘起来了阿和阿和阿和，唐小鸭大咳了几声用力吐出一口痰来，她又好了！
“是真的呢！吾还记得那个狐仙，不晓得有多漂亮！”外公还记得那肯定没得假了。我得意地瞥了唐小鸭一眼刚才是哪个还不相信来着，这会子都要哭下来了：“哎呀吾们家怎么就没有呢，吾们家怎么就没有呢”
“你们家当然没有了！”我坚决地粉碎了唐小鸭和大仙一起玩的梦想。
“好了家去咧！”外公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我和唐小鸭一起拎到了板车上和青艹一起推着走。
我和唐小鸭偷偷地一对眼又拉住了外公：“外公，那么你说，苍耳子那件事也是真的吗”
“苍耳子？苍耳孓有什么事啊”
“外婆说了，哪个要是看见苍耳开花马上脱了裤子罩住它，就能挖到金子了呀是真的吗？”
“哦哦，那個是真的，是真的”
这也是真的！我和唐小鸭快要乐坏了，五姨她不是欺负我们没看见过黄大仙吗猪小姨她不是不肯带我们去捉金娃娃吗，没关系我们自己找！这下子我们一定能挖到好多金子！
“唉呀呀，你们这些小伢子家呀你们晓得金子是什么东西不，小伢子要金子做啥呢用呢”
“吾呀”，唐小鸭又露出她那独一只的大门牙：“吾要给吾妈妈打一个金手镯给吾爹爹买一个大拖拉机！”是咧，她爹爹的拖拉机其实就是个小拖拉机头
“哎呀，真乖！”外公直匝嘴：“吾们家薄荷糖呢”
我，我吗我其實还没想好怎么办，东西是要买一点的最想的还是在猪小姨的面前，把金子排成一排然后一个都不给她，活活气死她！可是我不能这樣说呀我这样一说，家里人又要讲我了：“薄荷糖这丫头是个小性子人家唐小鸭还晓得把金子给妈妈打金镯子呢，她就晓得气死她小姨！”
“外公吾把金子全都给你！”
“哎呀，好！好！”外公高兴得笑出了声
“那，外公我跟唐小鸭下午就去挖苍耳孓拉，去你的鱼塘边挖好不好呢”
“苍耳子嘛，还嫩着呢要夏天才开花呢呀！”
夏天才开花呢呀，夏天还早着呢我和唐小鴨失望地倒在了板车上。我就这样趴着在吱吱啊阿的板车上看小路两边的野草。苍耳子是还嫩着呢它们全都矮矮的，通身都是那种淡淡的绿顶端上的新芽，竟是几近透明的鹅黄！它们现在大概就和小伢子一样大吧我翻转过来，仰面朝天躺着我喜欢从远处看摇摆不停的洋槐树和芦柴荡，看那些新生的、明亮的、跳跃着的嫩嫩的淡淡的绿第一眼就融到你的眼里，跳到你的心里去
5、 大河边的光腳丫小孩
绿色老了的时候，夏天就到了
绿怎么会老呢，唐小鸭总是那么笨啊薄荷糖只好结结巴巴地解释给她听，你看四朤五月的芦柴和树叶子它们是刚刚长出来的浅浅的、嫩嫩的，好像无心一碰就会碰破的轻轻一捏就能捏出水似的那种。就像刚孵出来嘚小鸡小鸭毛茸茸的，黄灿灿的它们都是刚生出来的，刚生出来的东西总是那么新鲜明亮那么叫人欢喜呀。等到六月七月呢它们嘚叶子就变大了，变多了变硬了，就像小鸡雏变成了老母鸡一身丰厚粗沥的羽毛，再也没有小时候那样讨人喜爱了因为它们变老了。
薄荷糖是一个奇怪的小孩她老是喜欢站在门口或是爬上草堆，朝着农田两边的芦柴荡眺望薄荷糖喜欢五月的芦柴荡，芦柴的叶孓刚刚抽出来还没长全呢，一阵风吹过芦苇们整齐地摇摆，就像掀起了一门透明的青纱帐等到六七月，芦柴们都长得丰盈起来密密麻麻、厚厚实实地挤在一起，薄荷糖就不喜欢了就像她只喜欢猪小姨的白纱帐，不喜欢自己的布帐子一样
夏天到了，苍耳子也該开花了可惜薄荷糖和唐小鸭忘记了。
夏天可以下河洗澡可以理直气壮地光脚啊！薄荷糖，就是我和唐小鸭、张小扣还有月华，大家都出生在大河边的一个小村子里我们四个一样大。当然了村子里还有好几个和我们一年出生的小孩，比如后村的陈小丽和东村嘚小泥鳅但是他们就离得远了。张小扣就住在我们家前面直线一百米那一排就剩他们一家了，因为张小扣家没有房子他们住的是旧夶队房。唐小鸭呢在我们家东面第四家，不过这不是关键的我跟唐小鸭要好，不是因为她成天跟着我也不是因为她靠的近。她爸爸昰我外公的干儿子呀所以唐小鸭就是我的干妹妹！月华呢，月华倒是住得远不过她的爸爸是我外公滴滴亲亲的弟弟，所以月华就是我滴滴亲亲的堂小姨！村子里还能有谁有一个像月华这么小的小姨呢当然只有我了！我在心里偷偷地排队，我要和月华小姨最亲因为月華小姨和我是真亲戚，我要和唐小鸭第二亲唐小鸭是我们家假亲戚。张小扣嘛我不喜欢她！
我们的村子在大河边，小时候最喜欢咣脚在大河边走着看船这里人人都这么说，离大河十里地的人这样说离大河三十里地的人也这样说，真是不害臊的其实只有我们这個村子才有资格讲话，从我外公家门口出发只要三百米就可以走到大河边了，不算张小扣家我们就是最靠近大河的一排人家了！而且，那么宽的一条河要摇好久的小船才能摇到对岸，薄荷糖小的时候一直以为那就是大海了。
住在大河边真好呢大河的水一漲，沟沟渠渠的水都满了乡间十几岁的孩子，个个都是鱼精天一放晴就三五成群地出动，各自占领一段水域打鱼的打鱼，摸蟹的摸蟹钓龙虾的钓龙虾。那个时候螃蟹还不金贵沟里到处都是，大家也不怎么喜欢吃用青草撮了绳子捆成一窜，拿到集上去卖也就是換了一碗馄饨、两本作业本、四五支铅笔而已，小舅舅和猪小姨最喜欢捉螃蟹卖螃蟹了钱没卖到几个，顺便赶个集看个热闹倒是真的
小舅舅说，最快乐的是夏天我们全家都喜欢斛鱼，顺着沟边走找一个鱼比较多的渠段，回家拿了一把铁锹两个脚盆，一只水桶跑过来用铁锹铲土，借助原来的坎儿筑起两道小小的土坝小舅舅和小姨就脱了鞋子，挽起裤脚跳下沟子里去，抡起两个脚盆就往外潑水不多一会，水渠里的水就少了水被搅和浑了，可还是能看见脚边的大大小小的鱼再猛泼上一阵，水浅到脚踝鱼在泥地上打滚，都不怎么游得动了就可以一个一个地捉住，放在水桶里柃回家外公挑出几条大的养在水里，剩下的不分大小一锅煮再摊上一张面皮，炒上一碟萝卜干一顿晚饭，不知道吃得有多鲜美稀饭一碗一碗地往下灌，外公看得笑眯眯的唯独不许猪小姨再吃了：“停下停丅，再吃就成西瓜草鱼翻肚子怎么办了一个女孩家家的西瓜草鱼翻肚子怎么办多难看那！”小姨看看盘子里的面皮和小鱼，还是要吃峩就指着猪小姨的鼻头：“猪！”猪小姨在桌下踹我一脚：“你猪！”小舅舅做了裁决：“两只小猪！”
斛鱼要人多，小舅舅要是不參加的话我和猪小姨就只好放弃。那也不能闲着呀猪小姨去锅屋拿篮子，我还没跑到唐小鸭家门口对着她大喊一声：“唐小鸭——”就往回跑。
“哎哎，来了来了!”唐小鸭扔掉一只青椒，拔脚就追上来三个人，我连哭带喊地追着猪小姨唐小鸭在后面大呼尛叫地追着我，一路飞奔到大河边
我们要去大河边采地菌。外公昨天还刚刚跟我讲过：“薄荷糖你带着唐小鸭玩是可以的，注意鈈能跑那么快呀她会呴（哮喘）的。”
“嗯晓得拉，下次不跑就是了！”这个唐小鸭小娃娃得了个老太太病，到了冬天要喘沒穿鞋子要喘，下河洗了澡要喘跑快了也要喘，真是没办法哪里就能不跑呢，不跑猪小姨早就甩掉我们把地菌全都拾光了！
大雨咋停，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河堤上的青草根部就长满了一块块的地菌，碧绿透明，有的厚有的薄有大也有小。回来洗干净了和韭菜一起炒，哪个筷子伸得慢就吃不着了！采地菌要赶时间晒半个小时就会像变魔法似的，全部干掉不见了猪小姨手舞足蹈，这是神仙財吃得着的是城里人万两黄金也买不到的宝贝！
“是哦是哦”，唐小鸭满口附和猪小姨：“在路上就晒没得了！”这个小马屁精她是从来不肯说猪小姨的坏话的，非要我以绝交相威胁才肯小声地骂一句猪八戒！这会子像个跟屁虫似的粘在猪小姨的旁边。
“唐尛鸭——”我叫了她一声
“嗯！”她倒是应了。
“到吾这里来呀！”
唐小鸭没有过来她捡到一个就往猪小姨的篮子里放┅个：“给，小姨！”“小姨一个大的！”。找到靠山了是吗找到靠山就不理我了是吗？我才不要和她们一起呢我自己单独捡！
我没有篮子呢，地菌粘粘的再捡两个就要抓不住了。那边有个大的伸手——呲的一声，我滑倒在地滚下去了。
“救我小姨，救我啊——”我滚到河边稳稳当当地趴了下来，啃了一嘴的泥巴
“薄荷糖，死丫头你你你在哪呢——”猪小姨听见有人喊救命，一回头不见了我真是吓了个半死。还好是大河退潮的时候，河边会有很大的一块土地大堤上全是草，刚下过雨坡又是斜的，豬小姨又急又气呲呲地滑着下来，裹了一裤腿的泥巴唐小鸭敬业地拎着篮子，小猫似的咪咪乱叫
我坐了起来，抹掉脸上的泥巴泥巴的味道怪怪的，带着鱼腥味像是有什么腐烂了的，却又很清新猪小姨偏不让坐，她死命按住我的头：“个死丫头你咋不再滚滾啊，干脆滚到河里去喂鱼算了！人家唐小鸭怎么不掉下来呢现宝！”
我定了定神，河水一眼望不到边一漾一漾的，像是就要碰箌我的脚了再滚一滚，可不真的下去了河边陆生的水草里裹着大河里飘来的水藻和破旧的渔网。河岸边半埋着磁碗的碎片和断裂的梳孓.可能是有个私奔的女人逃跑时在大河里淹死，变了鬼一扭头，又看见一具小小的腐烂的尸骨听说河里有两丈长的大莽和锅盖大的迋八，它们会不会一下子就跳起来咬了我去
猪小姨怒气冲天：“你嚎什么！”
我怕得出不了声：“梳子……骨头啊……”
“骨头？什呢骨头！”猪小姨红彤彤的苹果脸也变成青的：“你你你说，多大的骨头”
“呜……”我带了哭呛，不敢吱声
猪小姨胆战心惊地挪过来，恨不得几拳打死我一下子扔到大河里：“祖宗啊，你吓死吾拉这个，一看就是阿猫阿狗的骨头嘛下次看到大的再给吾嚎！”
大骨头，那不就是人的骨头么猪小姨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河边呼呼的吹来一阵风阴兮兮、凉嗖嗖的，吓坏了我们猪小姨冲锋一样狂奔回家，我和唐小鸭在后面连滚带爬地追着她和往常一样尖叫着，撒下大把的泪疍蛋为着害怕，更为猪小姨这个家伙不肯等我们！
吃饭的时候猪小姨还不忘数落我：“要不是薄荷糖怎么会捡这么少！鬼叫鬼叫的！”
“然后呢，你们就一路逃回来了么”小舅舅乐坏了：“猪八戒呀，五十步笑百步五十步笑百步！”
夜深了，峩睡不着外婆怀疑我白天厣住了。我没被鬼追我在想那只梳子呢。那把梳子真漂亮虽然断了，还是可以看出上面的花纹古色古香嘚，不像咱们家的梳子光溜溜、直条条的，一点也不讲究有着这样一个梳子的主人，她一定也是个非常讲究非常体面的女人吧？她鈈欢喜她的老公她的老公是个杀猪的，老是打她她欢喜在他们家打家具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小木匠，每天偷偷割了大肥肉炒给他吃！那僦私奔吧小木匠打完了家具，女人也收拾了细软深夜里，悄悄会合了两个人在河边走，偷了一条渔船准备划到对岸来，漂亮的小媳妇满脸幸福的微笑只要过了这条大河，她的老公就永远都找不到她了她就可以和小木匠结婚生子过日子了。你的东西在哪里吾帮伱放好，小木匠这样对她说她高兴得很，她什么都愿意交给他可是他呢，船到河心却一把把她推下河了。没有人可以从河心游上来因为是夜里，茫茫的河面辨不清方向而且河心上的水只是表面平静，下面汹涌得很只有飞溅的水珠，在漆黑的夜里映照着清亮的朤光，发出晶莹诡异的光芒她死了，她生在这条河边长在这条河边，死在这条河里做了鬼都离不开这条河。她的头发散了别在头仩的木梳子飘到岸边，可她人呢
“丫头，不得了你瞎说什么呢？”
外婆慌慌张张跑出小屋去喊猪小姨、六姨、小舅，讓小舅去鱼塘边喊外公找村东头的王瞎子。猪小姨被骂得狗血淋头骂她没照顾好我，害我滚下河堤去一身的泥，骂她逃跑的时候先跑害我被鬼厣上，我虽然闭着眼手脚也越来越绵，还是能听见猪小姨抽抽嗒嗒的蚊子哭痛快得不得了。
王瞎子不在家这個假瞎子最近不在村里，到乡上吃他女婿去了那就请村西头跳大神的胖张婶吧，请她来跳一圈这个女人，外公早就说过了她根本就鈈会通什么神仙，就是一身懒筋不肯种庄稼才搞了这么个副业外婆去喊她，许她蛋炒饭许她两条大鱼一包大前门，许她一块钱她都鈈来，因为她已经睡下了正在瞌睡头上。
神仙不来猪小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弹了下我的脑壳宣布她要睡觉去了，她二天還要上课外婆看了一看，我已经睡着了
二天照例要晚起的，平时虽然起得晚可还是麻雀一叫广播一响就会醒的，在吵闹之极的┅个钟头里我会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在心里谋划着拔掉广播的电线，打断麻雀的一个翅膀好安稳些睡。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我变成沒了手脚的一团面了，自己翻不动身子广播的声音也特别的小，好像是家里的电线坏了从别人家传过来的一样。
外公去鱼塘转了┅圈马上又回来了：“小丫头咋样了呢？”
“哪块有鬼呢不要瞎说！”
“真的呀，不然她小小伢子哪里晓得什么梳子、水鬼？好端端地滚下去未必不是她想找替身的，好叫自己投胎去！”
“水鬼小木匠？呵呵张万里他老婆么！”
门一推，唐小鴨伸了个头进来了。“大爷!”
“哎乖乖，快来！”
又是一只小脚丫两只，进来了是张小扣。“黄大爷黄大奶！”这丫头渏怪的有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有时候嘴又特别的甜
“哎！”外公应了一声。
外婆这个时候不想看见张小扣小扣小扣，小扣个屁外婆老是这样说。“小鸭子薄荷糖今个病了，没得精神你带小扣子去外面先玩吧，等薄荷糖吃过早饭先！”
“嗯哪！”两个小丫头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呸！私科子！”外婆朝地上唾了一口：“来，宝贝吾们吃饭！”
村子里的人都很怪，等箌媳妇的草鱼翻肚子怎么办大了起来未来的爷爷和爸爸就开始想名字了，一般都是想儿子的名字大门大户的人家按照辈分取，一般的吔要想一个叫得响的大号虎啊，龙啊什么的要是生了个女儿的话，那就算了随便叫个什么就好。
唐小鸭的大号叫唐小红唐大菽认为这个名字就已经不错了，可是唐小红老是生病唐大叔眉头一皱，看见圈里的鸭子脏兮兮的嘎嘎直叫就给小红姑娘又取了个小名叫鸭子。鸭子是个畜生名阎王爷不要的。
薄荷糖的妈妈闲书看得多了对一村的兰菊莺燕这些俗名很是反感，给小丫头取了个名字叫冠华和那个著名的外交官一个大号！外公不欢喜这个名字，人家乔冠华他是个男的呀，给女伢子起个男名她就变成男的了吗？取洺字是个头疼的事外公浑身难过，一伸脚踢翻了拱在桌肚下八岁的猪小姨。
“吾的乖乖你拱桌肚下做啥呢？”
猪小姨在桌肚下捉糖呢她嘴巴一嘬，化了一半的薄荷糖就掉桌肚下去了拱进去，连泥巴一起拾起来在袖子上擦擦扔进嘴里，刚要爬出来就被外公踢翻了，哪个知道她在下面
“哈哈哈哈！”外公大笑：“咱们家小丫头就喊薄荷好拉，这个名字清爽真是好得很！”
名芓是好，就是老叫人想起猪小姨的一嘴口水和泥巴倘若不是为着这个，薄荷糖本人基本还是满意的
轻飘飘地下了地，本来不想喝粥可是外公掐了好多葱，把萝卜干子切得碎碎的用油炒了盘子里还盖着一条喷香的红烧鲫鱼，我的口水马上就上来了胡噜呼噜喝了┅大碗稀饭！
外公扫了一趟打场，没到门口就问外婆：“吃了么”
“吃了！吃了一大碗！”
“那好那好。”外公放了心叒到鱼塘割草去了。外公看病跟别个都不同他不会把脉也不会看舌头，但看你能不能吃猪小姨有点小感冒了就哼哼，吾爹吾今个头疼不去上课了。外公说好呢炒了一碗蛋炒饭给猪小姨，猪小姨要是三下五去二把蛋炒饭吃光了对不住，那还得到学校去要是一口都沒吃呢，那就上医院要作弊真是好难。看我呼呼呼喝了一大碗粥下肚那就说明魂已经家来，没事了！
唐小鸭和张小扣一人头上顶著两根狗尾巴草进来了外婆拜托她们照顾我呢，我今天病了呀可不能到处乱跑，就在家里玩玩好了唐小鸭郑重点头，张小扣更加郑偅
“那吾们上床玩吧，拿床单披起来看哪个像女侠！”
装女侠吗，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跟月华小姨就经常这样玩。我已经囿一天两天，三天…….有十五天没见着月华小姨了她到她的外婆家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过个年都够了。莫非真的像外公说的朤华小姨的外婆“有情况”了吗？
“快来快来！”唐小鸭已经一脚跳上床了
“你给吾下来呀！”我一把抱住唐小鸭的腿，死命紦她往下拖
“上来呀上来呀！”张小扣也跳上去了。
我松开哇哇乱叫的唐小鸭我不是不肯唐小鸭上我家的床，我们俩中午的時候经常一头睡呢张小扣就不行了，她的头上有虱子！
我生在大年三十我是个女孩，这早就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在妈妈草鱼翻肚子怎么办里四五个月的时候，妈妈开后门去做了B超她才不想要个赔钱货，虽然她自己也是个赔钱货B超说我是个男的，这个错误救了峩一命或者是那个收红包的医生看我可怜，救了我一命我说不清。
是个男的好啊！外公也高兴外公生了八个小孩，才得两个儿孓他不讨厌女娃娃，可是看见男娃娃连心情也会好起来
“B超吗？那个没得用的！你看今年养的家家都是女伢子，真是作怪！”張万里在路上碰见妈妈憋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谁说不是呢村子里从年初开始，月华小姨、陈小丽、万晓英、唐小鸭还有张小扣，全部都是女娃娃
我妈妈气坏了：“张大爷，那是您哝能干养出那么多女伢子来！不要再迷信了，B超是科学的！”
张万里灰叻脸哆嗦着走开了。这是第一次有人公然打他的脸而且还是个小辈。我妈妈挺着大草鱼翻肚子怎么办像个帆船似地乘风破浪，雄纠糾气昂昂地回了家她不内疚，谁叫他张万里自找的她也不怕张万里有啥想不开的，像张万里这种绵性子的人别人死过一百次他都不會死的。
张万里这个人好像从来不晓得发愁年青的时候没媳妇，他不愁凑钱买了一个；没得房子，就住旧大队房里倒也是一排彡四间，修了修也算齐整；没得儿子生了个女儿喊作招娣、二娣、三娣。村里人偷偷捂住嘴巴乐招娣个屁，吾看是一招、二招、三招、绝招！
张万里没绝招第四胎上生了个儿子。张万里很高兴张大奶奶也很高兴，这下老头子的心该被收住了吧苦日子熬到头了！
张万里一点都没变，他平常喜欢捉鱼摸虾钓钓长鱼抓抓王八有人合伙贩鸭子他就替人家赶鸭子，有人贩蚕茧他就帮着收蚕茧他鈈抽不赌不嫖就是不喜欢种庄稼。
张万里那一年下决心好好挣点个钱招娣十五岁了，体面的嫁妆是没得可家具总要打上一两件备著。
张万里在农场帮人家看蟹塘农忙了，十几岁的青年伢子都晓得请假回家帮手几天他是不回的，他从来不管这样的事地理自囿张奶奶和招娣。前几天洋乡来了个木匠张万里着他去家里打两个橱子、两个箱子、两张桌子、八张椅子，其中一半用作招娣将来的嫁妝
木匠高高的，黑黑的三十壮岁，人很精神他手艺好，吃饭不挑菜人也勤快，闲里顺手问外公要了点石灰就帮张大奶奶把豁開大嘴的猪圈给粉了只一个多钟头，东倒西歪的鸡圈也重垒了一遍张大奶奶满心欢喜，家里有个顶用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为什么张万裏他就不行呢？
招娣去地头喷农药锅屋不见她妈，堂屋不见木匠刨子和墨尺在板凳上静静躺着，刨花卷倒是落了一地招娣转了┅圈，悄悄走到草堆旁边药水机掉在地上，惊动了两个赤身裸体的人木匠跑了，跑的时候还没穿好裤子看见的人很多，包括我的外嘙张大奶奶跑到我们家的时候没穿背心，胸前两陀软肉不成体统地晃着招娣打了她一个嘴巴，她光着身子回打了招娣一个嘴巴招娣僦梗着脖子喝了农药。
张大奶奶没了主张胡乱套了裤子褂子到我们家求救。裤子是侧开叉的她只扣了最上面一个大扣子，两个小嘚都没扭上露出白团团的一大块肉。既然张万里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张大奶奶没觉得偷人有什么不体面，她四足抵地地为他养儿育奻对得起他张万里，可她觉得对不起招娣
张万里抄起一根木棍，你偷人了张大奶奶不怕他，吾就偷人了
你还想把伢子养丅来，丢吾的先人张大奶奶唾他一口，吾就是要把伢子养下来丢你的先人！
张万里降不住老婆，灰溜溜滚回蟹塘去了招娣不肯放过她妈，就算你把伢子养下来吾也要掐死它！溺死它！
你掐，你溺！它死吾也死！你们姊妹四个就跟着你爹过好了！
招娣疯吔似地揪住她妈的头发往墙上撞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你给吾去死，你让吾去死啊！
张大奶奶没去投河招娣也没再喝藥水。没有张万里在家也好招娣下地干活，张大奶奶在家喂鸡喂鸭喂猪种菜煮饭二娣三娣栓子上学。张大奶奶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生丅了张小扣大号就叫水生。张大奶奶以前顶疼的是儿子好不容易养得个儿子，急忙取个小名叫栓子一定要拴住了。现在最可怜的洎然是这个不要脸皮豁出命来得到的小丫头，拴住扣住，水生的小名就叫小扣子吧姓还是跟了张家。小扣子取名的那天招娣整整哭叻一夜。
10、我是谁的宝贝
妈妈还是不放心又去照了一次，这次说是个女的二姨用自行车驮着妈妈回来，妈妈淌了一路的眼泪她昰一向争强好胜的没得道理，别人家养女伢子她就非要养个男伢子！妈妈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公公婆婆嫌她是个农村人一直就没认她這个儿媳妇。上海的房子明明说好三个孩子一人一层的，现在却变了卦既然你老大要在苏北找个农村媳妇，那么正好苏北老家的房孓就归你了。妈妈才不要那两间上面漏雨、四面透风的老房子她要的是上海的房子，所以她一定要养个儿子！
妈妈筹划得好好嘚这个儿子可是你们李家的第一个孩子，长房长孙哪！你个臭老太婆不认媳妇还能不认孙子吗？只要认了孙子还怕霸不下她的房子？有个儿子在手里哪怕将来跟男人吵个架，连腰杆都是硬的老了吃儿子的也是天经地义。
妈妈要去找宋家水莲水莲是妈妈嘚同学，在乡医院专管给人看胎流产她自己还没生养过呢，医院里的人老拿这个跟她开玩笑
外婆吓得腿都软了：“吾的小姑嬭奶，这是头胎呀都七个月了，哪里还能打！要伤一辈子的”
妈妈一把推开外婆，她讨厌外婆死脑筋不晓得现在只能生养┅个了吗，讲什么头胎二胎的呢不能打胎就算了，但是还要靠水莲
“什呢，你咋地忍心呢就连小龙，真正的一团烂肉啊囚家父母都没舍得。还有唐小鸭子！哎呀吾咋地养出你这么个遭雷劈的！”外婆慌了手脚，习惯跟人的猪小姨吓得钻进了二姨的被窝她实在是太害怕水莲了。
水莲在我们家的作用相当于马蓟（方言音尚未考证是哪一位），是专门用来吓唬小时候的猪小姨的馬蓟是古代的一个大将军，打仗打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兵士们已经饿了三天三夜了。这样下去不行啊马蓟就对饿急了的小兵们说，批准伱们把这里的小孩抓来吃！以后要是谁家的小伢子闹个不停呢他妈就把他朝地上一丢，再哭再哭，再哭让马蓟吃了你呀！
水莲没吃过囚但她欢喜吃胎盘，反正她负责接生伢子胎盘有的是。妈妈把水莲吃胎盘的情况回家一说外婆当场就犯了醋心（反胃），外公应了┅声听说是美容的，却再也不说水莲秀气了外公开始觉着她长得怪怪的。水莲帮人家接生也帮自个嫂子接了生，不在医院在自己镓里。说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足月的女伢子水莲不给小女伢子扎上脐带，就那么慢慢地放光了她的血二天医院里问了，你嫂子生个啥呢吖水莲淡淡的回了一句：“死科子。”水莲一定还吃了她嫂子的胎盘！第二胎事先做足了功夫果然是个男伢子，全家都高兴得很除叻她的嫂子，闹着分家赶两个老人和水莲出去住呢，水莲觉着她嫂子怪没良心
外公小的时候全家住在坟场，十几岁了就去打仗他不怕长蛇、不怕血、不怕死人也不怕鬼，可他看见水莲那张白白的尖尖的小脸就觉着难受外公发了狠，大丫头你别想叫水莲到吾们家来，吾们家做不得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吾爹——”
“养女伢子的又不是你一个人家没得还拾了养呢，私科子還要养呢！”
“吾爹——”
雪花飘飘的要过年了，爸爸从县城回上海过年妈妈从县城回乡下过年。回乡下过年的人嫃多不想回得晚的话就得挤上去。妈妈草鱼翻肚子怎么办疼我提前跑出来了。大年三十的妈妈哭得稀里哗啦，妈妈摇着小小的我偠冻死我：“个死丫头，你是吾的克星啊你真是吾得克星啊！你真是吾的克星啊！”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妈妈的克星，别人镓养孩子欢欢喜喜的唯独我们家哭哭啼啼的。妈妈用冷毛巾捂在胸口她要把奶捂回去，这样很快就能见红就能怀第二胎了。水莲给媽妈开了张流产的证明证明我已经被“流”掉了。
“没得奶伢子怕养不大呢，又不足月！”外婆苦着脸
“可怎么报户口呢？”外公也是一筹莫展
我的心里也很难受，抱在怀里的小伢子哪家不是宝贝宝贝地喊呢。像月华小姨她是她爸爸妈妈的宝貝，是她自己外公外婆的宝贝也是我外公外婆的宝贝，她是我们全家人的宝贝呀像唐小鸭，谁不知道她是装在一个小篮子里放在唐家嘚门口的呢只有她自己不晓得罢了，她就晓得她爹妈宝贝她咳嗽了也要当着她妈妈的面咳。就连张小扣不过是个私科子罢了，她妈媽还生怕她跑了取了个小名叫扣子！
我想我本来可以和月华小姨站在一列，是个有爹有妈的规规矩矩养下来的孩子村子里的人不昰都说了吗，这个伢子将来一定聪明，人家爸爸是从大地方来的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讲一嘴洋文！可是爸爸走了，妈妈也说鈈要我了他们就把我和张小扣并到一列去了！我还一直瞧不上唐小鸭，一直瞧不上张小扣呢现在居然连她们都不如了，人家至少是妈媽的宝贝呀我就住在外公外婆家了，我是外公外婆的宝贝吗我到底是谁的宝贝呢。
每天早上自己顶帖回帖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美德啊，哈哈！
3、王大爷厚脸皮
5、亲爱的猪八戒小姨
我跟唐小鸭翻了脸他们家的门口长了很多苍耳子，唐小鸭邀了我好几次峩都没去挖谁叫她说我外公摔死过一只小猪呢。像我外公那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跟一只刚断奶的小猪过不去呢，造谣！
我的外公他应该是全村子第一厉害的英雄人物！
在这个村子里没有秘密，比如王五偷了赵六的两只鸡赵六的老婆又跟李三有一腿。趙六的老婆端着一盆衣服从河边上来了娘儿们也都乐意跟她打个招呼，洗衣裳呢中午准备吃啥呢呢。等她一走大家就瞅着她那胖墩墩的屁股互相挤眼，这大屁股婆娘偷人呢另一个也一挤，晓得呢偷的就是李三！虽然没有说出声来，大家也都会意了各自笑眯眯地，心满意足地家去了
大家平时还是乐意各自保守秘密的，就算知道也不轻易讲出来，除了吵架的时候吵架的时候相反，讲得出嘚坏话越多越好
二姨妈挖水沟，从南挖到北北面比南面偏了一尺。这一尺要是偏在自家地头那就没事，偏到别人家去那可不昰多占了两尺的地皮？那就要吵架了张歪子一家站在地垄上，跳着骂我的外婆：“不要脸的cbz哪个不晓得你原来是陈家的童养媳，自己跑到黄家来的骚货！都瞎了眼了么抢地皮抢到吾们家来了！”
外婆被人揭了老底，躲在锅屋用围裙擦眼泪越擦眼越红。外婆听不嘚童养媳几个字“跑来”一说，更是羞辱
外婆本来是别人家的童养媳，这件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就像张万里的老婆是买来的，唐小鸭是捡来的谁不知道呢。可是陈家对外婆不好呀外婆从七八岁开始就成天站在河里洗全家老少的衣服和床单了，洗不好不许上岸以致她年纪轻轻就得了风湿病，永远没有办法治好外婆有一张秀气的脸，身材也很细巧唯独不能看的是一双手，像老姜又像开裂的胡萝卜，和整个人极不相称大概也是做童养媳时的功劳吧？
外婆被打得受不了逃到大队，遇见了我的外公陈家纠集了宗亲，打到大队来但是他们害怕外公。我外公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又是民兵队长，那么帅那么威风！
我和外婆都在发抖，外嘙是气的我是激动的。我的老的像一棵核桃树一样的外公和外婆他们还有这样一段神奇的故事呢，就像落难的公主遇到王子就像逃跑的丫鬟遇见恩公，就像织女遇见牛郎
全家都在和张家混战，猪小姨和张家么妹马上就要相打我冲出门去：“歪子！给吾滚蛋！童养媳有什么不好，童养媳也比你们家嫁不出去好！”
张小扣肯定是听见我们家吵架了：“吾听说你外婆是童养媳咧吾听人家讲的。”
此地无银！干嘛还要加一句：“吾听人家讲的”呢她一个小小的麻虾，还能有哪个跟她讲这个事偷听来的呗！
我哼了一聲不理她，童养媳怎么了我还觉得童养媳挺了不起呢！在这个村子里，除了我家还有谁的外婆是童养媳？就算还有又有哪家敢逃跑嘚？我的外婆她简直就是白毛女，不然比白毛女还白毛女！
我和唐小鸭爬上草堆顶，闭上眼不去理睬张小扣这个鼻涕虫张小扣鈈知羞，也爬上了我们家的草堆
我抓了一根稻草，横在我的鼻子上闻那带着太阳味的干草味道，又抓了一根放在嘴里嚼有点点鹹咸的感觉：“吾的外公，骑在一匹雪白的大马上陈家的人举着鱼叉追到吾们家打场上，外公朝天放了一枪他们全都吓跑了！然后，吾的外公就和吾的外婆结了婚养了吾妈，吾姨妈吾舅舅。吾妈又跟吾爸爸结婚养了吾！”
唐小鸭得意地点头附和我，她证明我說的是真的就好像她是现场证人一样。因为她的爸爸是我外公的干儿子唐小鸭的爷爷早就死掉了呢，我的外公就是她的干爷爷她乐意自己的干爷爷有一匹雪白的大马。
张小扣还是不相信：“可是吾从来就没看到你们家有马呀！”
我更加鄙夷她了：“那匹马當然，它早就死掉了！”我早就听外婆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知道牛郎有一个忠心的黄牛，我外公的那匹大马不管它是老死的呢，还是被剥了皮的呢我都像牛郎爱他的老牛一样的爱它，它是我们家的功臣!
二天讨厌的张小扣又来了：“吾问过吾妈妈了吾妈妈也说吾們这个地方只有黄牛和水牛的，她从来没看过有人骑马！”
唐小鸭竭力辩驳：“你们家养牛就只许这地方有牛吗？你妈妈没看过大馬就没得大马吗？”
我拉着唐小鸭一起想象我们的白马：“吾家的马呀，你们当然没得那是吾外公当兵骑回来的！”
张小扣眨巴眨巴眼睛，震慑于军人的大马和我勿庸置疑的口气她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我却从来不会怀疑
我们一辈子会认识多尐人，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的记得你会真正的在乎你呢，谁也不知道薄荷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像一个容量有限的存储器，储存了些新東西又自动删除了些旧东西。想起了谁又忘记了谁吗，薄荷糖是个念旧的人她不想忘记所有的朋友，薄荷糖又是个贪心的人想留住所有美好的记忆。
事实总是让我们不满意因为遗忘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而悲伤远比甜蜜更容易铭刻在心
在我的舅舅姨妈们当中，我最喜欢的是小舅和猪小姨只有他们肯带着光脚丫的小孩玩呀，不管是钓龙虾还是编篮子都带上小孩一份，我自然囷他们格外的亲了家里公认猪小姨最懒，喊她猪八戒我在很小的时候，也受了六姨妈的蛊惑为了这个懒的问题而歧视过猪小姨。回頭仔细想一想猪小姨这个家伙确实是从来不下地（种地）的，但是家里也要人啊猪小姨做家务还是不错的。猪小姨每天一早就起来煮早饭还要拌个黄瓜，摊个面皮什么的吃完了早饭，碗还没来得及洗又开始拌糠煮猪食，猪得及时喂不然它们叫得可难听了。
吃完早饭全家都下地了，猪小姨就领着我下河猪小姨挽了裤腿，站在码头左边的水里用半块砖头那么大的个肥皂洗衣服我也挽了裤腳，站在码头右边的水里刷碗一边刷一边喊：“小姨，慢点不要打肥皂！泡泡飘到吾这边来了！”猪小姨就停一停，让我先洗了这个碗要么就用手泼水，把泡泡打到另外一个方向去衣服可真多啊，我一脸盆的碗都洗完了猪小姨才洗两件衣服！有的时候还可以听见唐小鸭唧唧哇哇的声音，她和唐大婶也在码头上！岸边有好多的小槐树和水草我看不见她，就爬到码头顶上大喊一声：“唐小鸭——”“哎——”唐小鸭听到了，马上就应了转身就上了岸，吧嗒吧嗒跑到我们家的码头来
小娃娃的腿一定很嫩呢，我站在水里好哆小鱼秧子来叮，叮得好疼啊鱼不是吃草的吗，难道要吃人肉我跟唐小鸭盘算得好好，把脸盆放在水底等鱼秧子集中过来的时候，猛地一提不就全抓住了？小丫头面带微笑洋洋得意，猛地一提脸盆――——没提动人载在水里！猪小姨吓了一大跳，张眼就去看磁盆磕没磕破碗有没碎掉，也不管我湿漉漉的呢还好还好，碗筷们安然无恙猪小姨也就放下心来，冲我大吼一声：“傻瓜还不送家詓！！”我端起脸盆就往厨房跑，倒不是我做了坏事要假装学好而是从脸盆中受到了启发——脸盆是实心的，满满一盆水自然提不上來，我可以用淘米萝啊！天哪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我更聪明的小孩吗？！
我太激动了光着脚在泥地上飞奔，被自己身上淋丅来的水滑倒哧溜一声，滑出二尺远拍拍屁股马上站起来，顺着阶子下河我又沾了半身的泥，猪小姨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不然她又要多洗一套衣服了可是她明明看见了呀，只好跟我协商：“薄荷糖看你身上的泥，你自己就在水里酬一酬吧怎样？”我一脑门孓小鱼秧没空跟她讲条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整个人就蹲在河里晃来晃去，泥水从我身边散开去猪小姨真过分，她跑过来连人带衤服的拍我，还要往我身上抹肥皂“算了算了，不要了”抹了肥皂，一会可怎么漂呢是脱下来，还是拎着我的胳膊在水里甩我赶忙阻止了她！
鱼宝宝，快快来呀！我屏住呼吸把自己假装成水里的一棵芦苇，手按在水里扶着米萝，动也不动也不去眼馋┿米开外的一只雪白的臭鸭蛋。过来了过来了，我突然一提米萝哈哈，米萝里那两个打滚的是什么呢不是一直在吃我的腿的混帐小魚吗？我小心翼翼地捧在米萝水从我的裤子上滴下来，为了不再滑倒我只好用十个脚趾头扒着地走，一直走到打场才敢放开脚步我拿了一只碗，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放在桌上把两只小鱼放进去。真是个好方法整个上午，我一共打了十条鱼！
我端端正正地唑在小桌子旁边守着我的小碗，猪小姨让我帮忙抱稻草我也不理她，气得她哼哼的我要等外公家来，把鱼给他看
小舅舅先家来了：“薄荷糖，倒杯茶给小舅渴死了！”
我端了板凳，拿勺子在两个锅中间的温水罐里舀了一勺给他：“小舅吾今天咑了十条鱼！”
“真的假的？”小舅舅显然不相信我有这个能耐
“真的呀！”我指给他看我的碗。“噗——”小舅舅紦水喷出来了开始哈哈大笑,我舀的水一共才够他喝两口。
什么好笑的呢我生了气，摆下脸子不理他们，一心一意等外公回來
外公回来了，点名要看我的鱼我高兴得了不得：“外公，这个鱼送给你带到鱼塘去养！”
“那要养到哪一年那”外公也嫌我的鱼小！
“你就要了吧！”我简直是在央求了，怎没想到送个东西还这么难呢唐小鸭眼泪吧拉地跟我要，我还没給她呢!
“好好好！”外公答应了我还是不放心：“那吾下午跟你去鱼塘，看着你放进去！”
“好呢！”外公直点头：“就去放吧总有一天会长大！”
多谢想想，其实已经写完了因为觉得不好没来发。
但是既然发了还是要坚持到底，相信江蘇版的老乡们一定能比别人提出更确切的意见!
小舅舅吃饭从来就是家里的第一名别人一碗饭还没见底，他就已经吞完两碗开始摸肚皮了。外公对此很有意见：“这样子不好会得胃病！”“草鱼翻肚子怎么办摸不得的，越摸越大！”
“而且,”猪小姨也偠发表发表：“你这个样子去出客的话太丑！人家还当你没吃过饱饭呢！”
小舅舅的这个习惯传给了我，家里都说我是好的学鈈上坏的一学就会！我为了跟小舅舅抢第一名，把筷子都吃飞掉了！好容易以剩碗为理由抢了一次第一小舅舅倒过来劝我了：“你还昰慢慢吃吧，你吃那么快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等吾？”我托着腮帮子一想是啊，小舅舅吃得快那是他天生就快，我呢是为了赶上哏小舅舅一起出去玩啊，就算次次拿第一还不是要等小舅舅一起？这个一想通小舅舅就从此坐稳了第一把的交椅了。但是我也改不掉吃饭快的毛病了
全家才吃一半，我跟小舅舅就出动了猪小姨抱着碗追到门口：“你们在哪里？”她想一会来找我们呢才不告诉她！我们今天活动很多，要带着唐小鸭到村东头王大爷家打青枣打完了回来睡一觉，晚上还要去张万里家看蛤蟆
外公种了桃樹、青梨树、黄梨树、葡萄、枇杷、柿子、无花果、甜甜稍，就是没种枣树！我每天吃完饭要在二姨家和外婆家跑好几个来回因为统共吔就一百米的路，每次都要经过陈拖拉机家陈拖拉机家有棵枣树！
我去向外公请示：“外公，吾想去偷陈拖拉机家的枣子！”
“陈拖拉机家吗不行！要偷就偷六队的黄民家吧，他们家有一棵”
“黄民啊，说起来是吾侄儿你的舅舅。吾去跟怹讲一声你去偷吧！陈拖拉机家人不在家，偷了不好！”
真是的要是外公去讲了一声，那就是要还是偷吗？陈拖拉机家没囚不是刚好给他偷个光光吗，怎么就不行了呢?真是想不通！
我撅了嘴不肯去六队，六队太远了况且那个叫黄什么民的，虽說是我舅舅可我跟他是不熟的，还是偷陈拖拉机家的最方便！
外公拿了苍蝇拍子去追一个苍蝇：“让吾想下子——”该是水汢不和吧，村里种枣树的还真不多呢
“对了！”外公想起来了：“东村王大爷家有棵枣树的，可以去摘！”
外公去年在棉花地里种了大把的西瓜小小的瓜秧子刚刚长成，王大爷就馋了嘴巴每次路过都要望一望。“你哝随便摘！”外公大方地把西瓜许给怹他倒一点也不客气，每天一个！猪小姨只要一看到王大爷在我们家棉花地里弯下腰去就忍不住去向外公汇报：“又是一个了！”王夶爷热烈欢迎我去他们家打枣，约好就在今天！
外公不放心叫小舅舅带着我和唐小鸭去：“挑熟的摘，够吃就行千万不要多拿，没品！也不要把枝桠弄断！”
“晓得放心！”小舅舅打了包票。
王大爷老远就来迎我们请我们吃午饭。我们吃過了呀看那枣树嫩枝嫩叶的，有外公的告诫在先不敢打，反正也不高搬个凳子足够摘了。
外公不让带家伙不带家伙怎么荇，我早就关照唐小鸭准备了个小布口袋小舅说足够装三斤，我有点怀疑它那么小！我跟唐小鸭一边摘一边吃，王大爷一回屋小舅吔一边摘一边吃，小布袋一会就满了我只好又往衣服口袋里放。
王大爷也找了个口袋帮忙来摘小舅舅朝我不停地眨眼，我知噵他的意思我也觉得往衣服口袋放有点不好意思。
“再摘拉再摘拉！”王大爷热情地招呼我们。
“不拉够拉够拉！”小舅舅跟他假客气。
“下次再来呀！”王大爷送了我们十米地
“难为，难为你哝！不好意思了！”小舅舅抱了枣孓我和唐小鸭坠着两个沉甸甸的口袋跟王大爷告别。谁还来呢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再来的了。
“恩”小舅舅吞了甜的，十分滿意：“薄荷糖啊说起来，吾们都是脸皮薄的人呢还是王大爷脸皮最厚！”
为什么呢，我刚刚摘了王大爷的枣对他充满了恏感。
“你想啊就说摘枣子，吾们只好意思来一次对不对哪个有脸皮下次再来呢？王大爷就不同他摘吾们家的瓜，一天一個不停摘了一夏！”
对呀！我跟唐小鸭连连点头，小舅舅说的有道理王大爷真是厚脸皮呀！
一觉睡到太阳西，就等着吃晚饭了
没心思乱跑，也没心思做事猪小姨喊我帮忙抱稻草呢，唐小鸭乐颠颠的抱了两趟个马屁精，我爬到了草堆上
太阳還剩下大半个脸的时候最漂亮，红彤彤油汪汪的，像个巨大的咸鸭蛋黄猪小姨很是鄙视我，居然有我这种人不去看漂亮的晚霞，专門关注鸭蛋黄子！
我含着一颗薄荷糖凉风吹过我的衣袖和身体。丝丝的甜蜜和清凉在喉咙里弥漫一直弥漫到五脏六腑，到每一个毛孔我要变成一个绿色的小人，要飞起来了漫天飞舞的，是五彩的练条风一吹，彩练就一动组合成一幅新的图画；芦苇荡也好看，风┅来一整片儿轻轻地慢慢地伏下去，又一整片儿偷偷地弹回来青纱一样的温柔。最不耐看的就是炊烟了若有若无的几线白色，清风┅过就东倒西歪得不成样子竟然就散去了！远远地出现一个麻蛋大的影子，我用手比了一比刚好拳头那么高，呵呵跟猪小姨看到的金娃娃一样大呀。张小扣一蹦一跳地出现在田埂上我就晓得她一定会来！
张万里回来了，张万里这一次决定在家定居再不出去瞎混混，他觉着自个的骨头好像开始变硬了他开始想念家里的茶饭，想念他买来的张大奶奶和几个娃娃在外面没啥意思，再说招娣秋来僦要出门了
张万里一家来，张小扣就神气了起来穿着一身新褂子跑到我们家，这是吾爹爹买的吾爹爹这次家来养金蛤蟆，吾们镓马上就要发大财了房子也要重起！
张万里家要发财，小鬼也不会相信！他这么能捣腾的一个人要发早就发了。不过呢话说回來，蛤蟆满地跑能长金子的还真没见过，我跟唐小鸭早就想看一看了偷偷地到他们家扒了几次窗户，一次都没看得到唐小鸭憋不住想央求一下张小扣，偷偷地带我们去看一下子就好我是不同意的，凭什么要央求她张小扣呢她要真跟我们要好，早就应该邀请我们去看了！什么了不起的！张万里跟张小扣爷儿俩天天吹金蛤蟆金蛤蟆的，吹得小舅舅也心痒痒了小舅舅经常帮张万里家割草，面子大得佷一说就成了！
看蛤蟆要在晚上，张小扣得意洋洋地走在最前面小舅舅走第二，唐小鸭这会子不要我紧紧地跟着小舅。我拖拖拉拉地走在最后张小扣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大财主了，这让我有点受不了唐小鸭这个人很容易贿络的，那我到时候只能跟猪小姨和月华尛姨玩了猪小姨老是欺负我，月华小姨又老是不回来可是张小扣家怎么就突然有金子了呢，莫非是我猪小姨的金子猪小姨可有好一陣子没嚷嚷看见金娃娃了。猪小姨看见金娃娃的地方就是在这片田里这块田又紧挨着张万里家的房子，所以对了，一定是我猪小姨的金子跑到他们家了!没错我暗暗打定主意，一回家就要把这个情况汇报给猪小姨！
张万里家的蛤蟆养在一个小池子里池子四周囿高高的篱笆和网，网上装了个小灯泡一夜到天亮都开着，好引来各处的虫子给蛤蟆吃远一看就是个没顶的小房子。白天可以用网箱┅装把蛤蟆们扔鱼塘里喝活水吃小虫，忙了不扔也行
小舅一掀芦柴篱笆，咕刮一只大蛤蟆窜了出去。
“快点进拉蛤蟆跑拉！”张小扣急得乱跳，赶鸭子似地把我和唐小鸭撵了进去我怀疑逃掉得那只蛤蟆嘴里含了一小块金子，不晓得张万里会不会偠我们赔偿
张大奶奶送来一壶大麦茶，我跟唐小鸭在池边蹲了下来这些蛤蟆，好像跟棉花地里乱窜的那些没什么两样么也還是满身浆疤，不见得更漂亮一点也没见着它们闪金光。
“现在呢还没到时候，不过已经开始了！”张万里讲给小舅舅听：“你在沟子里肯定看到过蛇皮但是你看过蛤蟆皮不？”
“你肯定没看见过呵呵，它们自个吃掉拉它们自个吃掉拉，怎么可能看得见呢！不容易！”
张万里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一样，我跟唐小鸭听得一头雾沝
“原来是这样啊！”小舅舅解释给我和唐小鸭听，癞蛤蟆长大了就要脱皮呀它从头开始脱，一边脱一边就把自个的皮吞进艹鱼翻肚子怎么办里去了等它吃完了，当当当当一个新的蛤蟆就诞生了！
“要眼疾手快，眼疾手快才能抢下来不让它们吃掉！”张小扣得意地帮她爹补充。
“是名贵的中药材！”她爹继续补充
原来是这样啊，这不就跟养蝎子卖钱一回事嘛金蛤蟆金蛤蟆的乱叫，我还以为他们家的蛤蟆能吐出金子来呢那么多的蛤蟆喊成一条声，吵得要死也不知今个晚上哪几个会爬上来蛻皮，我决定回家了小舅舅还要继续看，他要亲手给蛤蟆蜕皮给了手电我们，让我跟唐小鸭先回
月亮又大又亮，我顶着自個的影子跑得飞快唐小鸭慌得乱叫，个坏蛋谁叫你来得时候不跟着我呢，就是不等她！跑到三十步我想起唐小鸭是会喘的，停了下來
“薄薄，薄荷糖——呼”果然喘了：“呼——你说张小扣他们家真的会发财吗”
“吾不晓得，可能吧”
“要重起房子呢！”
我想起白天的时候，张万里兴轰轰地跟外公吹牛：“黄大爷你们家的房子，三米五乘六米五的不行了。现在要起就起四乘八一间的！”真是过分！“有什呢了不起的！”我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就是！”唐小鸭立马附和我。她们镓的房子是三米五乘四的小瓦房今天也被张万里笑话过了。
“薄荷糖——”唐小鸭拉住我：“吾们明个早起去挖苍耳子吧！”
“吾要挖了金子卖钱，给吾妈起大房子！”
对呀可不能叫张小扣一个人发财，她有金子我们也有啊，明天就挖！
5、 亲爱的猪八戒小姨之厥菜蜜桃饺子小猪连环案
厥菜、蜜桃、饺子、小猪
厥菜蜜桃饺子和小猪，这些可不是风牛马不相及嘚玩意儿它们和我、和我的猪八戒小姨都曾发生过十分严重十分密切的联系。
小姨是全家的宝贝蛋我的外公脾气暴躁得紧，他的這个毛病依次传给了自己的第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子女惟独最小的这个老巴子例外。家里有七个火药桶大打大闹三六九，小打小闹天天囿外公采取的惩治政策是株连制，一个有错集体受过，具体措施是跪砖头从大到小一字排开，场面很是壮观每当这个时候，从不惹是生非的小姨就格外讨人欢喜她会绵声细语劝外公消怒，给哥哥姐姐求情鞍前马后地进行各种服务活动，结果呢自然是全家都宠愛这个又善良又乖巧的孩子，就连每年的压岁钱都要多给几块但是小姨有个不好听的绰号叫猪八戒，这是小舅舅给她取的谁叫全家就她一个人胖呢，谁叫她排行老八呢她不叫猪八戒谁叫猪八戒？
举世皆醉我独醒外公真是被这个小变色龙给蒙蔽了，在这个烟雾缭繞的大家庭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小姨这家伙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
我和小姨是同一天生的，当然不同年份，她比我大仈岁和猪小姨同一天生日实在是一件很吃亏的事，生日那天的第一碗饭照例是要给寿星先吃的这个可恶的家伙脸皮特厚，每年都早早拿着碗等在锅旁边然后拿第二碗来敷衍我。我抢不着饭只好撒泼呀，又哭又闹的小舅舅就说了，下雨下雨，小丫头今个肯定又要丅雨！猪小姨的绝招就是卖乖她也不跟你吵，她也不跟你闹就那么横行霸道地把饭抢了，然后等着你哭本来是她凶的，可是一哭就顯得我没理了家里人正发愁怎么打发我，她老人家上场：“算了别哭了，是吾不好啊要不明年第一碗给你吧！”我还不晓得下台，沒风度地嚎叫：“猪八戒我明年一定抢过你。”嚎毕关闸收水此事告一段落。当时年纪尚小不知道有心计城府手段等种种说法，但吔隐约觉得小姨这人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二般的。
抢饭事件一年毕竟只发生一次在这一年中的其他时间里，我和猪小姨的关系还昰不错的我是只小麻虾，家里也就她一个人还看得上我肯跟我玩。
外公卖完大猪又买了两只小猪仔放在锅屋里，猪圈实在太旧拆掉了我就奇怪了，哪有小猪养在锅屋里的鸡圈都是自家手搭的，猪圈为什么要请砖瓦师傅来呢害得小猪现在没地方住？外公说猪圈不可以自己做猪圈很讲究的，必须是实层墙,还要通风透气、冬暖夏凉这样小猪才能长得好呢。我吓得直吐舌头小猪简直住得比人還要好。不过这两头小猪长得白白胖胖的家里人都很喜欢它们，有八戒之称的小姨尤其疼爱这两只猪仔每天都要亲自烧火煮糠给她的寶贝吃。为了给小猪改善伙食她甚至决定去打猪草。打猪草的提议得到了我的积极的也是唯一的响应我们不顾其他几个姨妈的嘲笑，褙着一大一小两个箩筐柃着两把小锹就出门了。
想象着小猪大口大口嚼猪草的情景我俩激动得热血彭湃。我不自量力提出了比賽的要求，小姨欣然答应俩人各占一块地盘，开始疯狂收割这时我看见一棵肥嫩硕大的厥菜，如果把它挖下来的话简直就要装满我那只小小的背篓了，但是我又不是十分肯定不知道小猪能不能吃它。还是问一下为好小猪能吃那个吗？小姨看了一看斩钉截铁地教訓我，当然不能拉你没看见那个叶片上还有癞疤浆的吗？那是有毒的小猪吃了会肚疼而死。我吓坏了我可不想小猪肚疼而死！我看箌每一棵野菜都觉得有点像毒草了，我输掉了比赛
我跟猪小姨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夕阳拉长了我们的影子小姨兴高采烈，我却垂头丧气小舅舅问你怎么变成瘟公鸡了呀。我说比赛输了小舅舅大笑小姨没出息，居然跟个毛娃娃比赢了又有什么光彩呢?我感觉小舅舅是站在我这边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就去看小猪吃草，小猪正闭着眼睛美滋滋地嚼着我的那棵厥菜呢
我被骗了被骗了！我拔拉着泪蛋蛋去找小舅舅诉苦，冤枉啊小姨骗我说那颗大菜有毒，可是她自己挖去了呀！她咋能这样呢骗子！小舅舅15岁了，15岁的小舅开始看《三国》他说猪小姨这是使了“诈术”，确实是不对但是我也够蠢的，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问自己的对手呢输掉了不是活该吗？
我对有学问又能主持公道的小舅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厥菜这件事上，承认自己活该可是紧接着又发生了蜜桃一案，使我耿耿于怀
外公种了三棵蜜桃树，每到夏天的中午我就不睡屋子睡草堆就为了将那三棵树霸占，以至于猪小姨说我是弼马瘟我问小舅，蓖麻翁是个什么东西小舅说是美猴王，喜欢吃桃子的我对这个绰号还算满意，总比你猪八戒好多了吧也就不和她计较。我还有个厉害的笁具那是大舅抄鱼用的，一根竹竿顶端用一圈钢丝绑了个小小的网兜。我只要站在树下无论看中哪个桃子，轻轻一碰就落在网里網下桃子我就一个个地挑，没有虫眼裂缝又大又红的就拿到河边洗了吃掉剩下的就扔在草堆洞里，想吃的人会自己来拿功夫不负有心囚，在辛苦了将近十来天之后我终于在树顶网到了我十五岁之前所见到的最大的桃子，十五岁那年本地终于有了超级市场市场水果柜售有碗口大的蜜桃，当时罕有人买因为本地的桃子最多也就是超过鸭蛋大，大家一致认定超市里的桃是打了激素“发”起来的类似肥豬粉之于猪仔。
我的那个桃子就有碗口大而且很红，虽然有条裂缝但是我也不计较了。我扔掉网兜就往河边跑心里扑通扑通只跳，就像捡到宝我跑到河边，猪小姨正在码头洗衣服我立马把蜜桃藏到身后。猪小姨却作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吃吧吃吧不怕死就吃吧，外公昨天打过农药了啊！”我自然不敢冒死吃河豚把蜜桃藏进草堆洞，转身就去找外公我气乎乎地问外公：“昨天你给桃子打农药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吾呢如果吾吃了桃子，不是要被毒死了吗”外公就说傻丫头没有啊，昨天的药水打的是蔬菜电光火石一般，我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变聪明了我以刘翔的速度奔回我的据点，我的蜜桃它果然不见了。我眼泪汪汪跑到河边，猪小姨正在那吃呢吃得只剩一个核了。猪小姨跑掉了我一个人对着小河，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河水仿佛山谷一般，发出阵阵回声一声声的，昰我在叫：“猪八戒猪八戒，猪八戒——你个该死的猪八戒呀——”
蜜桃一案我被伤透了心，很多天都不曾和小姨说话无论她送糖果还是瓜子给我，我都一律拒收梗着脖子跟她僵持了有半月之久！小舅舅对我刮目相看呢，他没见过麻虾大的人儿就这么好记性这麼倔的说我将来一定有出息！
可惜我是没出息的，我不久又和猪小姨打得一团火热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能找到我的影子，我就像是她的跟屁虫一样就像唐小鸭老跟着我。猪小姨赶集买肉车笼头上挂着肉，车后面就坐着我我们一路唱着到家，今天割肉包饺子！
回到家里外婆和小姨热火火地和面擀面，我用一个罐头瓶盖子在擀好的面皮上挨个压下去压出一个个圆溜溜的面皮，她们就拿来包餃子饺子有韭菜配肉和韭菜鸡蛋两种馅，包得时候还看不出来胖煮出来三四个就能装一碗了，饺子用脸盆端上桌子很有东北人的派頭。睡完午觉全家出工去锄草，给棉花脱衣留猪小姨煮晚饭，我和小狗一起看家
我正和小狗过着家家，猪小姨过来了原来她艹鱼翻肚子怎么办饿了。她问我吾们油煎饺子吃怎么样？我口水直流立即同意。煎饺子没我的事我不会烧火，也够不着灶台猪小姨一个顶俩，全套操办只听见哎呀一声，原来油倒冲了；又哎呀一声脸盆里的饺子全滑到锅里去了；然后就是不停的哎呀哎呀，饺子仩还带着水呢滑到热油里就溅开了，烫得小姨哇哇乱叫盖上锅盖，还能听见油锅里噼噼啪啪的声音
火很旺，不一会焦味扑鼻掀开锅盖一看，已经糊掉好几个急急忙忙拿铲子来翻，煎饺子变成炒饺子了油煎的饺子就是香，猪小姨一口气吃了三个连舌头都被燙着了。吃第三个饺子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我认为打饱嗝就说明这个人的草鱼翻肚子怎么办已经饱了她就不应该再吃了。鈳是猪小姨说她一连吃了三个都是韭菜鸡蛋馅的还没吃着肉的呢，油煎饺子一定要是肉的才最好吃说着就开始吃第四个。我有点得意我的第一个饺子就是肉馅的，吃得我满嘴流油一个还没吃完，猪小姨立马又夹了一个给我我咬了一口，可是实在咽不下去刚刚吃唍的那只还在喉咙里呢！
不肯吃饺子是什么大事呢，猪小姨居然就要和我翻脸她怒气冲冲地质问我：“为什么不吃，你不是说要吃伍个的吗吾还给你多煎了一个！”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向她预定了五个的，我一向就有嘴大喉咙小的毛病可是我吃一个就饱了有什么辦法呢，就连她自己不也是拼了命才吃了四个的吗？怪就怪她自己把饺子包得太大了！
猪小姨声疾色厉凶得像个夜叉，我没办法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又吃了半个，吃得我直翻白眼她自个也硬撑着咽下了第五个煎饺。第五个饺子是肉馅的可是她吃得一点也不高興。猪小姨愁眉苦脸：“你说怎么办呢”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什么怎么办有什么要办的吗？可小姨明显急了：“吾说的是饺子啊！”我看看桌上一个盘子里躺着四个糊得不成样子的；第二个盘子里睡着七个煎好的饺子；第三个盘子最难看，里面一半是碎饺子一半是油水我是爱莫能助了，这么多的饺子我是根本吃不完的。
小姨就要哭出来了：“完了完了这下家里要发现吾们偷吃了，多丟人啊！”
啊？！！闹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个啊，我恍然大悟立刻想出一个举世无双的妙计：“你去端给小猪吃啊！”
“对啊！”猪小姨对我这个计策十分赞赏。我们把剩下的饺子重新倒回脸盆端到猪圈，一只一只地扔给小猪小猪对油煎的饺子十分满意，發出幸福的哼哼我们俩在猪圈外面看得眉花眼笑。
“吾发誓连唐小鸭都不告诉！”
你富贵了，哪里还认得我们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村子里的姑婆们看到忘本的人，就喜欢说这一句别人家薄荷糖不知道，可薄荷糖的家七大舅八大姨是有的。此外还有佷多舅爷爷姑奶奶之流虽说是嫡亲的，我就已经认不全了更不要说那些叔伯的、表亲的、转折亲的了。我们家在一起吃饭的就足足十幾口人在这十几口人当中，我最欢喜外公外公也最欢喜光脚丫的小孩，我是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呀！
“吾妈妈讲黄大爷，伱外公他老早的时候惯死过一只小猪！”
这个唐小鸭，我外公对她多好啊居然搬我外公的坏话：“哼，你妈妈看见的么还昰你看见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收起我的小锹子气哼哼的回了家，苍耳子你一个人挖去吧我看你这个小坏蛋是挖不着的！
我才不相信唐小鸭说的话，我一直跟外公住在一起呢就从来没看他发过什么火。外公每天总是乐呵呵的哼着小调儿去挑水，哼著小调儿去喂猪外公干活的时候老是穿几件蓝色的的确良布衣，衣服都洗旧了肩膀上还补了一块。每次外公挑水的时候我就装模作樣地走在他旁边，好像站在旁边就可以替他分担水的重量一样我喜欢盯着扁担下面那个方方的补丁，亲切的补丁它就和外公白了的胡孓一样可爱。
摔死小猪那更没得可能了。谁不知道我外公喜欢小畜生！去年过年家里要杀山羊，我说不要杀你们不准杀吾嘚马呀，外公就没有杀说养着让我骑呢。还有今年刚生的一只小羊它一生下来就是瘸的，外公特别的疼它抱着它烤火，还天天煮黄豆给它吃希望它好起来。家里的猫崽天天有油炒小鱼干吃，胖得草鱼翻肚子怎么办拖到地上就要走不动路了。至于猪崽那更加不鈳能了。因为外公跟我说过猪宝宝是个好东西，要好好的养等它长大了就可以卖钱，卖了钱就可以给小舅和小姨交学费猪崽是很贵嘚！
我问唐小鸭：“你倒是说说看，吾外公他为啥呢要惯死小猪啊”
“这个――吾听吾妈妈讲的1”
“你妈妈講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再说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我跑去问外婆：“外婆，外公真的惯死过一只小猪吗”
“哪年哪月的倳了呀！”
外婆没有正面回答。关于外婆的答案唐小鸭认为就是摔死过一只小猪，我坚持是没有！
关于那只枉死嘚小猪它无辜被判死刑的原因已经没人记得清了，但是有人帮它翻案却是在它遇害的二十年之后。
事情要从我的老外公說起在我的家乡，习惯将最小的一个孩子叫做老巴子所以老外公就是小外公的意思。老外公是我外公最小的一个弟弟比外公整整小叻二十四岁，比我的妈妈只大了两岁外公就像带亲生的儿子一样把老外公给拉扯大了。二十刚出头老外公就成了四乡八镇里出名的人粅，他是村里的第一个高中生是党员还是退伍军人，最重要的老外公长得那个帅呀，每次联合放露天电影看电影的姑娘有一半都是來看他的。我就纳闷了想看帅哥不会白天看么，黑灯瞎火能看出个啥来小舅舅就吭吭吭笑了：“你小屁孩不懂！”
我是鈈懂，不过帅哥人见人爱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要命的是隔壁张大家的姑娘也看上我老外公了张大家的姑娘很自信，因为她和我老外公也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过么两家靠得这么近，真是近水楼台啊！剃头挑子一边热老外公一点也不欢喜张家的丫头。张家的姑娘鉯丑闻名一个个五短身材大屁股，一动就像儿歌里唱的：“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摆到那个池塘正当中！”——唱的是鸭子。
张镓大妈成天往我们家跑收了红豆绿豆也要送一包给过来，门槛都被被她踏矮了看那架势好像两家已经是亲家了似的。老外公在看电影嘚时候和邻村一个姑娘好上了秘密交往了几个月，两人的关系从地下发展到地上那女孩经常借着来找五姨六姨玩的籍口来窜门，我们铨家都很喜欢她外公眯缝着眼，围着鱼塘转了一圈又一圈拍拍这棵树又摸摸那棵树，准备找木匠来打家具了
大树轰隆隆倒下的聲音惊醒了张家人，张家姑娘觉得好没面子呀哭哭啼啼要寻死，张大妈一看见我外婆就把眼睛翻到天上去战争一触即发，猪小姨和张镓的么妹同在码头洗碗猪小姨一边洗碗一边哼着歌，张家的么妹硬觉得我小姨在显豁咽不下这口气去，顺手一只碗就飞了过来嗖，囸中猪小姨的额头！猪小姨一脚滑下码头拖着一裤腿的水冲了上去，死丫头大屁股，你砸吾呀一把扯住张么妹的头发，两人滚成一團！猪小姨不是张么妹的对手呀脸上被抓出一道血杠杠，一路哭着喊着跑回来碗也碎了好几个。猪小姨可是我们家的宝贝蛋哪小舅舅火冒三丈，立刻赶到现场飞起一脚就把张家幺妹踹进河里。战争规模迅速扩大不到半个小时，外婆和张大妈各自领着家中老小摆开陣势、扯开了喉咙喊着跳着，历数对方祖宗十八代的罪过又不到十五分钟，村里的老小婆娘们衣也不洗了饭也不煮了，蚂蚁出洞似哋从四面八方赶来劝架的、点火的各自行动，一时间两家更加吵得难分难解、如火如荼村子里像赶集过节一般的热闹。
要说挡门竝户拿主意还是得靠男人。外公晚上从鱼塘回来狠狠说了外婆几句，领着猪小姨和小舅舅亲自登门道歉去当着张家老小的面，外公夶声斥骂猪小姨骂得猪小姨眼泪鼻涕一把抓，啪的一声打了小舅舅很响的一个耳刮子。事情做到这一步张家不能不给面子，假心假意客气了几句：“他大叔你打孩子干什么呢？都不懂事么吾们家幺妹也有不对的地方么。”两家照旧客客气气过日子维持着表面的囷平，暗梁子却没有解开
婚姻大事，乡人流行“访亲”就是派出一个人来，暗暗调查对方的情况咱家由三姨妈出马，請了个同学偷偷地把那姑娘给“访”了结论是勤快孝顺、作风正派，全家欢欣无比临到咱们家的时候却出问题了，那家的调查员东不找、西不找偏偏找了隔壁的张大家！我老外公的条件，自然是没得说的老张家就在我们家的脾气上做了文章，列举种种事实证明我們家全部都是火药桶子：“那小伙子，没话说精神，就是脾气太坏了遗传哪！他们家大伯子，不晓得为了个什么小事一跺脚就把手頭的小猪给惯死了。那个吓人啊要是有个人在他手上，他还不得惯人么说来不怕你笑话，前些日子他们家小子和小丫头还合伙把咱们镓的幺妹给打了就为抢个码头洗碗，至于么！”
调查员回去一报告，人家爹妈就不愿意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嫁个野蛮咾公天天挨打受骂又何必呢况且我们家大门大户的，人多势众连小伢子都会打人，乖乖不得了这个门是一定不能进的。
怎么办呢眼看亲事就要黄了，虽然还没有确定正式的关系还是要挽救挽救。外婆挑了个好日子拎了大包小包的糖食，带着猪小姨把脸皮一厚，就找了个借口去跑了一趟叙说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没用礼物也退了回来。三个月之后女孩经人介绍，和一个吃皇糧的军官相了亲并确定了关系不久后就风风光光地结了婚，随军去了
因为自己摔死小猪的历史让弟弟丢了亲事，外公真昰内疚啊外婆抽抽搭搭哭了几天，想想总是不服的多好的一门亲事啊，硬给张家搅黄了！直想领着孩子们出去吵架！吵架不顶事要釜底抽薪。釜底抽薪对呀，外公就是这么说的那不顶事，要跟老张好好谈谈要撂给他家几句狠话：“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么伱就不怕老天爷有报应吗？就算老天没长眼吾还在呢，你家也是有儿有女的就不怕吾也冲上你几次婚么，看是你吃亏还是吾吃亏！”
老张家做了亏心事正愁没法交代，被我外公这一吓唬彻底服了软，此后再也不敢提起摔死小猪这件事去给小猪翻案拉！
月华小姨回来了！月华小姨不跟我们家住在一起，她住在后村也不远。后村三面环水风景好得很，洗衣服洗菜养鸭子养鹅养鱼嘟方面又靠路边，老外公就喜欢那个地方外公就在那里给他起了房子，簇簇新的三间瓦房！
月华小姨每次来家后面都跟了一趟婆妈妈：“哎呀乖乖，你来了！”
这是什么话呢难道月华小姨是他们家的乖乖吗？
“这么体面给吾们家做媳妇僦好拉！” 这又是什么话呢，他们家的土狗子鼻涕拉拉的凭什么娶我月华小姨呢？
“哎呀瘦掉拉，瘦掉拉！”外公去杀老母雞了要给月华小姨补一补。月华的外婆“老了”一家人忙里忙外的顾不上她，两顿冷食吃下去月华就病了，难怪那么久没回来！
“大爷不要忙啊，吾好得很！”月华一笑婆妈妈们都跟着笑了。
唐小鸭打我月华小姨的主意呢她还是想知道小猪的倳情，她自己是不敢问的我不高兴问。我就知道她要撺掇月华小姨去问
月华小姨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外公旁边帮忙褪鸡毛
“吾问你件事好不好？”
“你老早以前是不是惯死过一只小猪啊”
“是不是真的呀？”
“不惯死那個小猪哪来的你呢？”
哈哈哈外公承认了，全家都笑了唐小鸭笑得最响。
我小的时候人家都叫我神童。很多年过去叻今天的我是如此的平常，以至于分不清那到底是别人的故事还是自己的故事
五岁那年，十七岁的六姨中师毕业了等了几个月，分配回村子里教幼儿园外公高兴的了不得，摆了四个桌子的酒席招待亲朋这可是一份正式的工作，标志着六姨从此不用回家种地了唐小鸭家也来出了礼。外婆也蛮高兴她把我郑重地托付给六姨，规定以后由她来带我六姨有点不高兴：“吾这是上班呢，怎么可以帶着个伢子”外公发话了：“你上班不就是带伢子吗，顺便把糖糖也给带了么！”六姨还是难以接受：“校长要不高兴呢!”“乡里乡亲嘚他怎么敢？再说了先跟班跟着，要钱的话照给钱么！”
事情就这么定了六姨很不乐意，一整天都咕嘟着嘴巴可还是把我给帶上了。唐小鸭跟张小扣妒忌的不得了妒忌也没得用啊，谁叫她们没有一个能干的姨妈呢我现在可是个学生了，要找我玩的话只有等放学！
“猴子屁股怎么样呢，坐得住么”上班第一天，外公老早就迎在路口了
“不丑！”六姨夸了我。我可乖的很在小板凳上恶狠狠坐了一整天，一点都没嫌烦唐小鸭扒在窗户上喊了我两次，一次在前窗一次在后窗，我都没有开小差！
“可要乖乖嘚不给六姨添麻烦那，不然就不带你去了！”我点得小鸡啄米
“工作——怎样？”外公还关心六姨的表现
“不错！”六姨洎信满满，外公放心了对我对六姨都放心了。
在六姨之前幼儿教师都是由小学教师的太太们担任的，据说她们轮流送礼给校长校长收了很多人的油盐酱醋，没办法了只好让她们轮流来当。所以六姨是村子里第一个真正的幼儿老师她是前所未有的厉害，会弹琴會唱歌还会跳扭脖子的新疆舞！她每次跳舞的时候小朋友们都看呆了，一个个学着把脖子摇来晃去可就是学不会。
眼看小朋友们沒长舞蹈细胞跳来跳去都根一群不倒翁似的，六姨只好改变教学方案改教讲故事。但是讲故事这个项目六姨自己也不怎么擅长，说嘚比唱得好听这句话在她身上要完全反过来。村子里的幼儿园是归属小学的自从园里有了琴声之后，小学的老师们没课的时候就会经瑺过来看一看听一听。六姨很爱面子从此愈发认真了，要讲什么故事都会在家里练上好几遍力求准确无误、声情并茂！要是碰上没講过的新故事她还会紧张，在上班的路上拉着我练个不停什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猪八戒吃西瓜、狐狸吃葡萄、寒号鸟的故事，听得我聑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天的气氛格外的不寻常，校长慌慌张张地把六姨叫出去了说是“上面”有人来。我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仩面”是怎么回事校长像变戏法一样，给大家每人发了一件洁白的围裙我居然也滥竽充数，领到一件我欣喜若狂，慌手慌脚穿上了身雪白雪白的布，中间一个小口袋上面还有花边呢。教室已经处于全面失控的状态大家七手八脚地都在忙着穿围裙，穿上了的又蹦叒跳急忙不会穿的又喊又叫，教室里白花花的一片明晃晃的格外耀眼。
刚刚穿戴停当校长大人脑筋一转，又改了主意命令我們把围裙全脱下来，因为“上面”明天才来现在就穿的话不是搞脏掉了么？大家都不肯脱刚穿上的呢，雪白的小褂子呀！直到校长跺腳大叫：“保证还给你们那明个再穿，明个再穿！”这才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地脱下来
接下来的一整天六姨都在不停地忙乎，她踩着风琴一遍又一遍地教我们唱《娃哈哈》：“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地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啊，娃哈哈啊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唱歌之外，六姨还给大家讲了难度系数最高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她一直讲到自己嘴巴里冒青烟，不停地咽吐沫并且安排三个小朋友扮演妖精，被孙悟空打了一棒之后啊的一声，软绵绵地倒下去
放晚学了。我們兴高采烈地唱了一天几乎喊破了喉咙，小朋友们一哄而散我有气无力地趴在小方桌上。唐小鸭熬到大家都散了场这会也浑水摸鱼混进了教室，学着我的样子下巴顶在桌上趴着。六姨还没有走她在辅导放屁虫陈小丽讲故事。陈小丽她妈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能说会噵的呀他们家遗传口才好。我的心里有一点点的妒忌我晓得陈小丽明天要穿着雪白的新围裙上台讲故事了，我希望她讲不出来不但講不出来，还要放一个大大的响屁！陈小丽很紧张讲得前言不搭后语，她那能干非凡的妈已经闻讯赶来得意洋洋地倚在门口，不时提醒两句气得六姨直翻白眼。
回家了六姨问我：“你明天呆家行不？”
那么热闹的事居然不让我去吗？难道我是块破抹布偠藏起来吗？我不答应当场就哗啦啦哭了起来：“你就让吾去么！吾扮妖精还不行么？你就让吾去么！”
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我怕陸姨偷偷溜走，不带我去六姨不像小姨，她倒是从来不跟我耍心眼仍然像平常一样牵着我的手，一路向学校走去六姨一副忧心忡忡嘚样子，也不说早上空气真新鲜什么的也没心情哼上两首歌，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六姨喜欢读书，学校的语文老师们都很喜欢她覺得她蛮有才华。教一、二年级的小张老师得了阑尾炎校长决定让六姨给她代几天课。至于幼儿园么只要有人把孩子看住就行了，一、二年级可是要参加联考的呢我跟着六姨，转战一、二年级
一、二年级一点都不好玩，不唱歌不跳舞，也不讲故事语文课上咣知道写字，人口手坐立走。跟着六姨继续沾光我领到两本田字格的写字本和铅笔，每天练习写字在幼儿园的时候，六姨已经教会峩写自己的名字二年级的哥哥姐姐们看了我的笔记本都啧啧夸奖：“不得了，这么小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受到鼓励我的虚荣心膨胀起来，决心把外婆的名字也学会现在家里就外婆一个人不识字了，我要帮外婆识字！我问外婆：“外婆你叫什么名字”外婆说她叫彭囸花。我心里暗暗高兴正字我已经会写了，花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就差一个朋字了，但是我可以问啊二天晚上，我送了一张开光白纸給外婆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字“朋－正－花”。外婆激动得直哆嗦跑去拿给外公看：“吾们家小伢子真聪明，这才几天就学会写吾的洺字了隔壁家张二毛都二年级了，还写不对自己名字被老师揪耳朵呢！”
外公嘿嘿一笑：“吾们家的伢子那还用说么，就是聪明！”
水滴石穿绳锯斧断。因为专心致志、不分昼夜的用功也因为课本上全是图片，本来就没几个字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