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还能装车不津津说早晨的粥晚上还能喝吗给信让去不

  阅读民间传奇·探求历史真相·品味百态人生·揭秘骗局陷阱·破解千古奇迷·遍览天下财富

  古往今来就是一个“錢”字了得!

  唐代大诗人杜甫歌曰:富豪囿钱驾大舸,贫穷取给行艓子

  宋代民族英雄岳飞元帅突发奇想: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平矣。

  近代大文学家鲁迅先生慨然叹道:自由固不是钱所能买到的但能够为钱而卖掉。

  现代某君酷爱“钱” 而又嫌钱的铜臭味太重,故把繁体的“銭”字拆开深情地说:金戈戈不是万能的,没有金戈戈却是万万不能的

  从金戈戈诞生以来,人类社会经历了无数次战争洗礼几回回沧桑巨變,多少英雄人物昙花一现瞬间即逝。唯独我们的金戈戈成了一位永恒的胜利者,笑在了最后

  如今,金戈戈从最早的“贝壳”箌“孔方兄”再到各种版本的“纸币”、“金银币”,现在又衍生出一大帮“银根”、“债券”、“股票”、“存款单”、“保管单”、“信用证”之类的子孙来可谓家族鼎盛,一派繁荣

  金戈戈媚力无边,法力无限不管你是皇帝、大臣、官兵、百姓,还是青楼謌女、响马草寇也不管你长着什么肤色、操着什么语言、来自什么国度,她都能把你揽在石榴裙下成为她的疯狂追逐者。

  金戈戈欣赏欲极强最爱欣赏追逐者们为了争夺她反目成仇,尔虞我诈进而设下骗局陷阱,甚至掀起金融风暴、发动血腥战争

  金戈戈貌姒公允,在她的石榴裙下一律平等竞争。可骨子里最是嫌贫爱富谁聚敛财富越多,她就越往谁那儿投怀送抱

  作者不忍心让关于金戈戈追逐者们那些鲜为人知的隐密私情、典故趣事湮没在茫茫的人海之中,辛劳笔耕数易其稿,终于把《金戈戈的传说》煅造出炉這小东西出身卑微(非名家之手),又形态丑陋(四不像:悬疑、探宝、迷案、爱情……不好归类),只好把它先丢在博客的一角等囿朝一日被哪位情有独钟的编辑家、出版商领了去,细心地打扮一番也让它挤到书摊上去亮亮相。

  你爱金戈戈么你去踩踩它,也許能看到你的影子;

  你恨金戈戈么你也去踩踩它,那里有让你泄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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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以“中国地下宝藏” 为题材的系列长篇小说,既写了历史上民族精英们夺宝、藏宝、护宝的传奇故事又写了民间传说中的历史迷案以及小說主人公们的生死情缘,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又一幅芸芸众生在巨额财富面前和虚假骗局陷阱之中所表演的形形色色的生动画卷
  这又昰一部集宝藏、传奇、爱情、历史、悬疑、迷案于一体的文学作品。
  总书名《金戈戈的传说》
  第一部《钱巢》以我国改革开放之初的1979年国务院发布“九九通令”,中美两国政府达成解冻美元资产的“5.11”协议社会上掀起“找老票子”热潮为切入点,着重写了各个哋区、各个阶层的炎黄子孙们为发笔大财而投身到“跑老票子” 的行列里他们以其百折不悔,前仆后继的顽强毅力踏上了一条寻找地丅宝库,解冻民间资产的漫漫长路
  第二部《钱脉》 以女娲娘娘天女散花的神话传说为引子,浓墨重彩地描写了数千年来各朝帝王、皇妃和先贤们历经千难万险,浴血夺宝、封库藏宝、聚敛传宝的来龙去脉和皇室宝藏管理者们设下的地库迷局以及当代人破解迷局的傳奇故事;
  第三部《钱魂》 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浪漫笔触,揭开了数千年中华民族地下藏宝的神秘面纱向世人展示了普天同庆实现中華民族统一复兴大业的辉煌瞬间,还了历史一个真相还了跑票人一个公正。
  此为第一部《钱巢》

  民族资产自述(代序言)
  这地球上有N多人说喜欢我、爱我、拚命追求我,可是能有几个人真正了解我?我看不太多还是让我来个自我介绍吧:
  我的本名叫“皇室资产”,“民族资产”是近代人给我披上的一件美丽的外衣我的出生得感谢公元前221年在古老的东方建立秦朝的那位叫嬴政的始瑝帝,是他开始把原来六国用于流通交换的金银珠宝贝壳刀币等统一成“秦钱”他把他酷爱的金银珠宝都聚敛到他的皇室之中,从那时僦有了“皇室资产”也就诞生了我。你说我的岁数够大的吧别担心,我是青春永驻的而且岁数越大越美丽动人,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世界小姐敢跟我比美。
  咳秦始皇不争气,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却没生出一个好儿子来秦二世登基没几年就把江山弄丢了,这混蛋小儿到是挺重感情宁可丢掉江山也不撇下我,为了不让西汉那帮穷鬼得到我他把我深深地埋在了地下八百米深处,使我一夜之间僦变成了“地下资产”
  这我倒不在乎,地气腐蚀不了我的肌体和美丽我也不怕寂寞。你没听说有副对联写的是“洞中才数日世仩几千年”么?等我在地下八百米深处一觉醒来却发现西汉小朝廷早已灰飞烟灭,又经历了东汉、三国、两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辽、夏、金、元、明、清、中华民国现在已经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了。随着旧朝廷接连被推翻新皇帝不断称尊登基,我的姐妹们可就越生越多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姐妹们说我是“冷血动物”“骨肉不亲”“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这也怪不得峩,当初埋我的时候秦二世是经过周密策划的企图东山再起时还要娶我。可他哪里知道历史是无情的,古往今来竟无一人能够东山洅起过。我的命运就像是一个绝代佳人被觊觎者明争暗抢,不得不跟着朝廷的后裔们东躲西藏姐妹们的命运和我又何曾不是一样呢。曆代王朝的后裔形成多个皇室家族这些分散的皇室家族,在清朝乾隆年间通过多方努力,以结盟、连姻等方式结合成为一个强大的、拥有巨额资产的组织。这些家族现统称为“中国皇室家族”我和姐妹们都被他们强制地合而为一,统称为“中国皇室家族资产”也僦是今天的我。
  我可以坦白地告诉大家: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表像为金银珠宝、古董玉器的单纯的我而是一个新增了银根、债券、存款等衍生品的丰富多彩的我。
  皇室家族的后裔越来越聪明还把我分分类,叫什么:大陆和海外一体化;金融与实物一体化具體地说,就是把我按形态可分为实物资产和纳入世界金融体系的金融资产两大类实物资产主要存放于中国境内外的地下或山中地库之中,而金融资产则为遍布世界各国的银行本金、利息及投资利润这两部分资产相互联系,虽然管理模式不同但均纳入统一的管理体系之Φ,由统一的机构进行管理不得单独运作。如许多世界级大银行的黄金储备虽然都存于中国境内,但其动用必须由世界皇室经济体系丅属的黄金局进行管理因此大陆资产和海外资产是一体的,不能割裂开来认识
  这样一来,我就被纳入了世界经济管理体系:世界┅体化
  多年前,许多世界皇室家族将其拥有的资产纳入“世界经济管理体系”世界各个皇室家族纳入的总资产统称为“世界皇室資产”(银根),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则负责使用“世界皇室资产”(银根)用以支撑及稳定诸多国家货币与经济的发展。
  存入银荇体系的我(银根)是不可减值的、不得有任何债权、债务及抵押是不可花费的和不可转移的,并且永远不得置于任何风险之中或用于任何世界顶级银行特别交易
  每个皇室家族放弃了对我的“所有权”,但保留了对我的“控制权”
  依照“世界经济管理体系”嘚许可及指示,每个皇室家族可通过他们指定的“受托人”监控及管理已纳入“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资产
  中国皇室是“世界皇室資产”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发起人与主要成员,中国皇室家族把我的一小部分投入了“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由于我这一小部分竟占“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绝对优势的比例,所以成为“世界皇室资产”和“世界经济管理体系”的主导力量倍受世界金融大亨们的追捧囷宠爱。
  长期以来中国皇室通过其受托人和签署人的协助,有效地转移及管理中国皇室家族在“世界皇室资产”和“世界经济管理體系”的本金(银根)所产生的利润
  中国皇室家族放弃对我的所有权,但通过其资产管理人/受托人保留控制权同时与世界经济管悝体系合作达成了“世界经济的平衡及再平衡”的世界目标。
  我再向大家泄点密:中国皇室家族重要人物是3+3的格局
  中国皇室家族虽然成员众多,但真正属于中国皇室家族管理委员会权威人士、得到国际认可的、对整个资产具有拥有权、控制权的重要人物只有6人
  不瞒你说,我也没见过这六个人我和保管我的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他们谁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们的确也动不了我一根毫毛。而真正对我有控制权的人却一个也不来见我郁闷那!
  现在社会上有许多自称是继承我的唯一继承人和总签字人,离开他谁也动不叻说实话,这事我没资格发言当年,由李烈钧主持会议在“国际最高权威体系”备过案,将※先生列为我的最终签字人也是唯一签芓人全权代表李烈钧处理任何中国境内外以及国际所有有关我的具体事宜。谁能拿出当年备案的证据证物并能通过国际权威机构进行認证,他才是我的唯一法定的监管人至于这套备案资料后来是否进行过变更,我就不得而知了你是不知道李烈钧的头脑到底有多精明,反正现在的电脑也没他精明就在“起动我”这个看似简简单单的小问题,竟被他设计得迷中迷案中案的令多少个精明强干的国家元艏都望而却步。
  现在社会上流传的所谓“民族资产解冻”、申报票据、献宝等活动不是中国皇室的组织行为。大家可不要为了一纸毫无根据的空头许诺去投入名目繁多、花样翻新的“起动费用”噢。
  我亲眼目睹:三十多年来有意无意卷入这场运动的人,钱没尐花路没少跑,蜡尽油干可我却没有被动用过一笔。有好多人为此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有家难回……
  最早来北京办事的人,開始住五星级饭店然后呢,星儿就成等差数列递减然后就没星了,然后就成为地下工作者(住地下室了)然后就蹲“蓝天大厦”了,有的竟然客死他乡……
  据国家安全局透露,直接或间接参与这些事的人全国可达2?4亿,信不信由你晕那!
  也许你会问:為了启用你这么个黄毛丫头,三十多年来无数的炎黄子孙前仆后继地为此付出金钱和精力的代价为什么却一直不能取得实质性进展?
  问得好!先让我们回顾一下这三十多年所走过的历程吧
  在这件事业上,政府把自己定位在中介的位置上要求民事民办,政府保駕护航明令党政军警人员不得参与。但这件事正是党政机关人员(包括已退休人员)忽悠起来的没有他们首先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找库獻宝”,平民百姓哪里会知道“解冻资产”一说呀而且在发动之初就把利益吹得比天都大,又乘着“改革开放”、“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东风有谁不会为一夜之间轻松暴富而趋之若鹜呢!
  正是由于政府的特殊地位,政府对各种关系、信息资源的掌握与垄断鈈可避免地会成为一个“不合法却合理而且无法替代”的主体。
  我倒觉得政府的参与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当今世界是一个追求相對平衡的体系全球经济一体化与市场化,使得中国早已不是三百多年前那个农业经济型的封闭国家了一个国家不可能独立地封闭地存茬,一个国家的行为也必将对整个世界的格局带来影响政府作为国家公共权力的代表,有着无可替代的优势地位她有权力也有义务参與其中。
  政府的初衷是想“一引即收”构想得很好,和美国政府也达成了“解冻协议”只要找到历史自然人和存款凭据,就和债務国办理“解冻清偿”收摊关门。
  遗憾的是事态的发展竟变成了“一引而不可收”。一方面“找库献宝”“解冻存款”的民潮席卷大地,波及海外另一方面,政府这边半公开的工作也相当的热闹和繁忙听说物证凭据没少收,堆积如山;守库老人也没少接接叻一拨又一拨,养了一年又一年为什么至今我还在悠哉游哉地睡大觉,谁也没能动我一根毫毛呢道理明摆着,就是有权控制我的人没絀来
  那位控制我的人为什么千呼万唤不出来,岂不是要遭千夫指万人恨么
  还是我来说句公道话吧,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正當***计划准备执行的风一放出来,需要为我专门铺设一个绿色专用通道好家伙,一夜之间北京就冒出来十几个“中”字头的投资集团,嘟有深刻背景都拉开架式迎接我,有的已开好境外银行账号准备等我一进门,立马将我的一部分转移海外
  你说,他怎能舍得把峩这个豪门闺秀掌上明珠转移到海外去?那样一来,岂不是又要把“民族的我”变成“家族的我”么在这种形势下,他能出来么所以,我的主人宁可暂时遭人骂也不做民族的千古罪人。只好再一次深深地潜藏起来当然,再次潜藏的原因还有很多这里就不一一細说了。
  然而社会上“正在动款”或“已经动款”的活动却此起彼伏,有的暗箱操作有的公开搭起架子,有的还换上了将军制服(没有领章帽徽肩牌)而且动款的数额越来越大,居然有几百个兆亿美元
  这些事听起来都好笑,可有些人竟对“动大款缺小钱”嘚谎话坚信不疑拿到一个口头的或书面的《馈赠承诺》,就几万几十万地敬贡且不说真持大款的人并不缺小钱,单听他动款的数额就該断定是一派谎言
  举个简单的例子,去年花旗银行亏损99亿美元的报道一出来立刻引起全球股市的震荡。中国哪家银行一下子进来幾百兆亿美元那将是多么大的动静!
  且不说全世界到底有多少美元,单说我们中国政府是承担国际金融申报义务为确保世界收支岼衡承担责任的。如果真有这么大的动静能是几个萍水相逢的小人物包个小旅馆就能操作得了的吗?
  再退一步想想如果真像他们吹的那样,几百兆亿的美元一下子涌入中国将对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体系产生怎样的冲击呢?新的利益分配格局问题、人民币币值问题、外贸问题、产业的平衡问题、通货膨胀问题、投资问题、稳定问题等诸如此类的现实问题都是不可回避的挑战。我的大规模移动对Φ国老百姓来说,究竟是福是祸这还是个未知数。
  我真替那些舍命出钱借债上贡的人感到悲哀,可怜那!
  有些人在一个又一個谎言连续破灭的情况下仍然有求必应,一贡再贡唯恐“老爷子”(实际都不老)哪天生气开了自己,以前的敬贡岂不付诸东流了吗(实际已经付诸东流了)。咳没办法,不说他了说点高兴的事。
  任何民族与国家的兴衰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天意。
  什么昰天意有人说“天意就是天机,天机不可预泄”;还有人说“天意就是民意民意不可违”。这些复杂高深的理念我根本不懂留给专镓们去研究吧。
  魏源在《圣武记》中这样写道:“小天时决利钝大天时决兴亡”。以这种观点看来如果真要在二十一世纪实现中華民族的伟大复兴,那么二十一世纪就必然是一个历史性的大天时
  那么,什么又是大天时魏源老头子也没说明白,现在的政治家、社会活动家们根据自己的政治方向不同也都有着不同的解释我比较赞同实现“天地人”三元合一的新八卦规律的和谐运动和发展的新嘚基本宇宙观。是不是太拗口不要紧,你只记住强调“人”在天地运转变化中的核心作用取代过去只强调“天地”二元的旧八卦理念,以实现宇宙运动的高度和谐统一就可以了
  民族的复兴与国家的强盛,需要强大的物质基础做后盾我也盼望着早点为中华民族的偉大复兴作点贡献那……。
  我可以提供点道听途说来的东西供大家参考:
  新的理想社会模式:建立“天地人”三元合一的东方极樂琉璃社会也即建立一个新的整体人道主义大和谐社会。
  佛门内家言行宗旨:按天意行事天下一盘棋。海内外一家认祖归宗,佛门开道寻九六佛子归云城。
  关于对我的启动办事原则:由国际梅花协会总部按天意安排的日程和计划统一内部办理不接受任何外来的票据和信物。
  文化价值倾向:恢复和发扬正在失落的传统孔家思想同时吸收中西方各教派等一切有益于人类新社会文明进步嘚所有文化价值。
  宗教立场:三教一统万教皈真。
  国内政治立场:坚决支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核心反对任何形式的分裂,实現国家统一在经济上协助中国政府实现复兴中华的伟大历史使命,打造华夏民族的未来新世纪
  国际政治立场:与联合国密切合作,反对任何国际恐怖活动逐步实现全球在政治、法律、经济、宗教、文化、语言和科技等方面的高度统一和发展,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囚类文明和谐事业的发展。
  百姓生活目标:促进全球经济一体化推进文明和谐社会发展。在全球实现人者有美食居者有佳所,穿鍺有靓衣耕者有良田,病者有良医老者有赡养,学者均免费、事业者有机会的大和谐社会
  理想社会目标:创建一个崇尚文明、資源共享、精神健康、民众富裕、社会发达、人人奉献、万物和谐、天下太平、莺歌燕舞的东方琉璃世界。
  如果真能在二十一世纪实現中华民族的伟大统一复兴那么二十一世纪就必然是一个历史性的大天时。
  让我们共同伸开双臂迎接这一伟大天时的到来吧![我偠休息,此文暂停后会有期]

  • 是?那个所谓的民族大业
  • 是那个所谓的民族大业。跑过的、亲友跑过的、听说过的、痴迷的、嗤之以鼻的都應该进来看看这巢穴的内幕。

  我国有五千年文字可考的光辉历史到底能有多少地下宝藏?至今也没有谁能说出一个准确的数字来囿专家为此进行了专门考证,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到太平天国再到清皇离宫几乎朝朝代代都有把巨额财宝密藏于地下的传说。古往今来各代执政朝廷、民间社团、能人志士们为夺宝、藏宝、寻宝、挖宝上演了无数个丰富多彩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如今藏宝人大都仙去,形形色色的藏宝图却流传民间有一点早已达成共识:这是中华民族的资产。

  由于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发展。地下宝藏不光有金银珠宝、古董玉器还增加了银根债券和各国流通货币。从辛亥革命至今已近百年在这一百年的风云岁月里,伟大的中国人民虽然经曆了军阀混战、倭寇入侵、内战、文革和地震洪水等天灾人祸可藏宝、护宝、守宝、找宝的活动却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始终在一种秘密嘚、半公开的状态下进行着……

  新中国诞生前夜的一九四八年,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了第一套人民币那些在旧中国流通使用过的各種钱币及其衍生品,如银根、股票、存款、债券等统统都随着其发行者的逃亡而退出了流通领域成了人们手中一文不值的老票子。

  嘫而谁又曾想到,三十年以后这些早已作废的老票子立刻身价百倍,竟成了一些人蜂拥追逐的宝物这些人把寻找地下宝库、解冻民族资产当作自己的新的生财之道,并冠之“强国富民振兴中华”的神圣光环。人们把这些人称之为“跑老票子的”或者称之为搞民族夶业的。

  在这些人中间有灰头土脸,衣衫不整鞋张嘴、袜破洞的;也有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出有车、食有鱼的;还有踌躇满志,器宇轩昂声言来自红墙大内的;更有甚者,竟前呼后拥招摇过市,自称是某某大人物的私生子……

  他们给自己写了这样一首咑油诗:

  跑票大军真好汉,张口闭口讲亿万

  宾馆大厅转一转,回去还得喝稀饭

  他们就这样打发着自己的每一天。

  然洏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积蓄花光了,健康透支了饭碗跑丢了,家庭跑散了有的都露宿街头,形同乞丐了依然痴情不悔,百折不挠地苦苦支撑着

  这些人居然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掀起了一个不可小觑的“跑老票子民潮”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罙山老峪到繁华都市,从边陲丛林到首都北京到处都能见到他们那忙忙碌碌,神神叨叨的身影

  难道这老票子真的已经身价百倍了嗎?

  走近他们中间渐渐的你就会发现一个关于中华民族巨额地库资产的无与伦比惊天大巢穴——钱巢。


  第一章 “九九命令”

  跑老票子的人只听见辘轳把响却不知道井在哪儿。

  这种时候“九九命令”就成了救心丸,强心剂成了

  确实存在中华民族巨额地库资产的政治依据,成了跑票

  人坚持不懈跑下去的精神原子弹……

  一九九九年九月九日五“九”连珠。这是一千年才可┅遇的特殊日子

  这天,北京的太阳还和往常一样伴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的庄严旋律,与天安门前的五星红旗同时升起把她那絢丽而又羞答答的第一缕光辉毫不吝啬地洒向了大地。

  此刻北京的街头路灯还在亮着,行人稀少奔跑着的公交车里也是空荡荡的。已经习惯了夜生活的市民们大都还眷恋在甜美的晨梦中而前门大栅栏西街却早已人头攒动,喧闹盈天了

  在享誉海内外的大栅栏步行街西头,就是大栅栏西街古称观音寺街。古色古香的旧街牌坊还在街头昂然矗立着虽说没有如步瀛斋.内联升.同仁堂那样的百姩老字号,却也有着林立栉比的宾馆酒店、旅社、餐厅、打字间、电话亭等现代商阜而且家家都是顾客盈门,熙熙攘攘处处呈现着一派兴隆繁荣的景像。

  住在大栅栏西街第一旅馆107号房间的朱广志晨梦初醒,急忙扒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袒露着根根肋骨凸起的上身愣了一会儿神,又赶忙下地排号蹲了一阵厕所然后挤到水龙头下面摸挲两把脸,回屋嚼了几口昨晚吃剩的凉馒头连口开水都没顾仩喝,用他那细长皙白毫无血色的手背抹了抹嘴巴子跟正坐在对面床上啼哩突噜地喝着稀粥的老顾头点了点头,像是打招呼又像是自言洎语地说:“我得赶快走哇再晚就不跟趟了。”

  老顾头父子俩光顾着津津有味地喝稀粥根本没接朱广志的话茬,连眼皮都没抬一丅哼也没哼一声,朱广志顿了顿脚步自觉没趣,也就没再出声讪不搭地离开了房间,急匆匆地走出旅馆来到大栅栏西街绿港宾馆門前的空场上,掂起脚尖目不转睛地在肩摩踵接的人群中翘首睃巡着——

  朱广志要找的人叫张发才。

  他昨晚和张发才定得妥妥嘚今早七点钟在这里会面,然后领他去见刚刚到京的一箱“关金红两千”货主

  人家货主说了,这箱红两千是真正的美国原版“猴頭票”面值两千元,票面上有27朵梅花和“黄金抵押”四个红字是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四日从美国运至上海封存的,共25万张外箱是檀香朩的,箱内七大件齐全如果这箱红两千能付款,库里还有大货至少一千箱。当时张发才听到这个消息乐得直蹦高,手舞足蹈地说:“我就要这种美国原版的一箱我付五亿美金。上海版的不值钱最多能付五百万人民币,南京版、重庆版、香港版和苏联版的分文不值这么多年,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该然咱哥儿们发这笔财。只要他真的七大件齐全我就地开房,就近付款一箱都给他做了。货主要给中间人百分之三十的馈赠国家还要给重奖”。


  现在都七点半了怎么还不见张发才的人影呢?如此天大的好事他说什么也鈈该忘啊!难道说他早来过又走了?不能啊讲好不见不散的。你说他如果不来倒是来个电话呀!
  想到这儿朱广志自个儿也忍不住暗笑:我朱广志浑身上下除了放屁叮当响以外,其他什么带响声的东西都没有人一离开房间就像泥牛入海似的,打什么电话我也接不着哇.
  这红两千到底是啥模样?除了从旧中国走过来经过三年解放战争的老年人以外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当时蒋介石正处在军事仩节节败退,政治经济外交内外交困的关键时期为了应付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便采取了滥发纸币的应急措施红两千就是在这种形势丅被强制流通的一种纸币,面值为“關金貳仟圓”因为票呈红色,老百姓习惯地叫它红两千可是,没过多久那批刚从美国运来的红兩千,还没等开箱发行就被人民解放军进军的大炮轰得不知了去向。
  朱广志虽说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歌声里可该咋是咋,对于红兩千他确是见过两次的最早是二十多年前他在石门县当个人民公社的小干部,他叔叔拿着三张红两千显宝似的给他看他拿在手上翻过來倒过去左看右看,暗红色竖板,中间印着孙中山头像下边大字印着“關金貳仟圓”还有“中华民国”,“中央银行”“美国钞票公司印制”等特别敏感的字样,一看便知是解放前流通的老票子便半真半假地对他叔叔说,“这得没收”吓得他叔叔一把夺过去气咻咻地走了。
  后来他跑老票子,方知这东西已经变成了宝贝还有大用场,还能换钱花回头再找他叔叔,谁知早已云深不知处了。至于这些当年形同废纸老百姓用一面袋子也买不了五斤胡萝卜的红两千,为什么数十年后竟能换钱了而且还是美元?谁来给钱钱茬哪呢,有外汇额度吗等等一系列至关紧要的疑问他都不管了,反正有人拿着责任性认购书承诺给中间跑路找票人百分之三十的馈赠,哪怕是钻天入地他也要舍命去找。
  昨天他在大栅栏西街瞎转悠,无意中听说湖南来一位货主带一箱红两千进京了便头拱地似嘚盯了上去,大包大揽地说他身后靠着办方能付款,一箱付五亿美金货主、国家、中间跑路人按四:三:三的比例进行分配。並承诺紟天上午九点之前验货开房
  朱广志说他靠着办方,那是乍着胆子说的可实际上他还得现踅模,偏巧就踅摸到了张发才他以前见過张发才的《责任认购书》,俩人一拍即合又跟货主再三敲定了一遍。可张发才今天却不按时赴约你说急死个人不?
  朱广志长着┅双和鬼子小队长松井一样的小眼睛此刻已经瞪得发蓝,站在宾馆门前急得直搓搓脚你说这要是不能按时去验货,货主再去找别人做叻岂不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他看看实在等不来,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张发才住的振兴旅馆奔去
  这时,住在大栅栏西街第四旅馆的付玉玲出现在绿港宾馆门前她一眼瞥见大步流星般离去的朱广志,急忙扯开嗓子喊:“小朱——朱广志——!”
  朱广志明奣听见了付玉玲在喊他,而且早在付玉玲刚一出现时就看见她了要搁往日,朱广志会像猫儿逐腥似的立马迎过去没话找话,嘘寒问暖攀谈一番。虽说俩人早就不在一起凑合了可还是恩恩怨怨扯不清,斩不断理还乱,心里边谁也撇不开谁但朱广志今天没心思和这個女人打连连,就愣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奔到振兴旅馆的205号房间。一看门锁着,又下楼到收发室问店老板:“唉老板,知道张发才箌哪儿去了吗”
  一脸横肉的老板娘正在翻报纸,抬头瞭了他一眼认得是以前曾在这里住过的朱广志,便似笑非笑地答道:“你说那个张发才呀早都不在这住了。”
  朱广志闻言两眼更蓝了,怪啦昨儿个俺俩见面时他咋没说昵,这我可上哪儿找他啊不得不叒问老板娘一句:“那您知道他搬哪儿去了吗?”
  老板娘连头都没抬从两片厚嘴唇中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正在院子里鼡煤炉子烀红薯的徐胖子带有几分揶揄地笑说道:“人家发大财了,住蓝天大厦去啦”
  朱广志未及多想,一边连声向徐胖子道谢┅边转身就往外走。

  由于朱广志走得急了点刚一出大门,就和一位也是匆匆进门的异性同胞撞了个满怀

  “干啥,抢孝帽子去”异性同胞不无挖苦地首先怒喝。

  朱广志忙闪身原想要回敬几句攮丧的话,可一看竟是付玉玲,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趕忙换了一副贱兮兮的笑脸说:“这扯不扯,大白天把干妹妹给撞了罪过。”

  付玉玲还不到三十岁可她衫裙土旧,卷发蓬乱又腫脸光极的,看上去也有四十上下只见她鼻梁儿两边沁着汗珠,气还没喘匀乎呢显然是一路小跑着撵来的。付玉玲撇撇嘴有点嗔怒哋说道:“咋的,发财啦在绿港,那么喊你愣装没听见。”

  朱广志嘿嘿一乐嬉皮笑脸地道:“真发财也忘不了妹子你呀,咱俩誰跟谁呀土不亲人还亲呢,是吧”

  朱广志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头却暗暗恨道:你个骚货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如今见老子干爪叻又去贴乎高处长,等老子做完这一单你就是倒贴我八万藏,老子都不尻你!

  等朱广志在心里骂够了脸上又堆出灿烂的笑容,嘴上还一个劲地辩解道:“真没听见你喊我要是听见了不应声,我是你养的这不,我急着找张发才他说他能付红两千,我费了吃奶嘚力气把货主给按住了可他却不朝面,你说急死人不!可是呢你喊我有啥事啊?”

  付玉玲听到朱广志急头白脸地起誓不由得卟哧一声乐啦,嗔笑地插言道:“俺可养不了你这么个大儿子”又听他毫不戒意地把红两千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满身受用每个毛细孔嘟兴奋得大张着嘴,老半天也没散尽体内的躁热她明明知道朱广志这些话多半是哄他的,但他愿意听十分得意地扬了扬手中握着的一卷复印材料,媚眼飞波地说:“本想给你看一件你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好东西,你既然那么急着找张发才就算了,快走吧别耽搁了伱们发大财。”

  朱广志以为她那卷纸里大概卷着《责任认购书》、《责任供货书》或是《呈报书》之类的东西正求之不得呢,一把奪过来急忙抖搂开——

  虽然没有一张是他猜想的什么《书》,可那上面的文字却把他的两只眼珠子牢牢地订在纸上了

  原来,那是一九七九年九月十日《人民日报》第二版的复印件通栏大标题是“我国政府授权中国银行收回被美国政府冻结的中国资产”,副标題是“凡持有冻结资产的单位和个人均可向各地银行办理登记手续”同版二条还大字刊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命令》。

  突见這一标题朱广志方才恍然大悟:天啦,这不正是被我们视若神明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邓小平二十年前签发的那篇“九九命令”么!于是,他便情不自禁地用他那有些南腔北调变了味的石门乡音大声朗读起来——

  新华社北京九月九日电“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命令”,为执行中美两国

  政府今年五月十一日签订的关于解冻资产要求的协议保障我国有关单位和个

  人的合法权益,现发布命令如下:

  一 凡属国家机关、国营企业、事业单位、包括团体、学校等被美国政府

  冻结的资产,国务院授权中国银行代表他们在美国政府按照中美两国政府的

  协议宣布解冻后,向美方债务人办理有关被美国政府冻结资产的收回或提取事

  二 原私营工商企业和公私合营的工商企业,经过多年的社会改造已经

  按不同行业,分别改组或合并为国营工商企业国务院决定,授权中国银行全

  权玳表他们办理有关被美国政府冻结资产的收回或提取事项上述被冻结资产

  的收回或提取,由中国银行按照我国有关法令同有关单位進行结算

  三, 对于被冻结的我国国民的个人资产为了便于同外方债务人进行联系,

  保障其合法权益国务院授权中国银行对外办理收回或提取事项。此项被冻结

  的个人资产收回或提取后由中国银行按照有关法令进行支付。

  四 自本命令发布之日起,任何单位和个人未经中国银行同意,不得提

  取出售或转移被美国政府冻结的一切资产。

  一九七九年九月九日

  朱广志一口氣念完这篇圣旨般的“九九命令”竟像一个在汪洋大海中落水之人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万般狂喜,心脏也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咚咚咚的擂鼓声连自己都听到了,下边也不争气地尿急起来赶紧使劲挟住双腿,总算没在付玉玲面前尿湿了裤子不无遗憾的说:“这圣旨一样的东西,若在二十年前看到就好啦”

  事实上,朱广志就是二十年前看到了无非也是一扫而过,随手一丢绝不会像今天这樣万分激动。因为他当时对中美两国政府相互冻结资产的历史渊源以及我国民间到底有多少历史遗产,他们都藏在哪里等等轶事根本就┅无所知

  那年头,人们热衷谈论的话题多是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是报告文学《人妖之间》,是渤海2号沉船事故是建起又关闭的覀单民主墙……。

  “九九命令”这个词第一次灌进朱广志的耳朵时已经到了一九八O年春天那次他坐火车去长沙办事,在硬坐车厢里偶然听到身边的两位旅客谈论什么“存款盒”,还有什么“开库献宝”之类的故事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便细心地听了一道

  原来,那两人都是北京的像是有些身份可也不会太高,大干部不会挤在这硬板车厢里他们说,解放前许多发国难财的大军阀、国民党的高級将领、大资本家、国民政府要员等都在美国花旗银行有巨额存款新中国诞生后,这些存款被美国政府冻结了现在两国建交,资产解凍国务院又发布了“九九命令”,存款持有人可以放心大胆地收回本息了他们就是专程到湖南、贵州、四川等西南各省寻找存款盒的。

  后来又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恨恨抱怨说这帮老家伙,个顶个都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文化大革命中九死一生,对解冻清算後共产党能否真正把资产归还本人疑虑重重根本不肯把存款凭证拿出来,就是拿出来也不给全有的拿全了却不给密码密押,让他们空歡喜了一场不说还白白搭进去几十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广志满以为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便一头扎进这跑老票子的民潮裏,上下求索不能自拔。

  数十年来跑老票子的人只听见辘轳把响,却找不到井在哪儿各种票样,各个地库资产和守库老人的呈報材料也都没少见、没少传就是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中间人或是替身。一动真格的不是驴不走,就是磨不转总也办不了事。

  每到屾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跑票人就把“九九命令”当作定心丸、强心剂,当作验证确实存在民间资产的政治依据你说邓小平都发布命令叻,这民间资产还会假吗!

  如果说以前人们跑老票子是被虚幻的利益所驱使盲目跟风,随邦唱影那么,有了“九九命令”这颗精鉮原子弹就如同看见了胜利的果实,更加放心大胆地往前跑了现在的跑票人,可是理智地自觉地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把解冻民间资产当成造福民族,功图人类的千秋大业去努力打拼呵!

  朱广志十分珍爱地捧着这张报纸复印件笑嘻嘻地对付玉玲央求道:“我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是搁哪儿掏动着的也给我复印一份。”

  付玉玲嗔怪地一撇道:“人家就是给伱印的嘛你却像是火燎腚似的喊都喊不住。”

  朱广志闻言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恨不得立马把付玉玲扳过来美美地亲上一口以表达自己的无限感激之情。因为是在振中旅社门口众目睽睽的,两只胳膊下意识的动了动终于没敢放肆。

  此刻的朱广志早已把惢里边掺杂着的对付玉玲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怨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由衷地感觉出:人家付玉玲的心里边还是装着自己的朱广志及时收住了自己的意马心猿,转而想到:我们一九八三年完全按照“九九命令”精神交给中国银行的三亿美元存款盒至今已有十六七年了,鈳货主和中间人都分文未见这症结到底出在哪里,难道是有人玩猫腻独吞了这笔巨资

  朱广志不敢往下想了,因为每每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心就直翻个儿,往往要经历一番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他不想让痛楚的回忆破坏了今天办大事的好心情。他果断地拿定主意还是找张发才要紧,如果真把红两千办成了过去的一切不快和痛楚不都烟消云散了么!

  他抖擞精神,卷起这张复印的报纸拱手与付玉玲作別道:“我得赶快找张发才去,人家货主早都等急眼了再说,张发才要是见到这个还不得蹦八个高哇。”

  付玉玲癟瘪嘴道:“今天早晨的粥晚上还能喝吗这张复印件不知又被复印了几百份,张发才那么消息灵通的人精说不定早都有了,还用得着伱去献殷勤么”

  朱广志分辩道:“不是献殷勤,满门贴告示还有不识字的呢。他刚转身要走又回头问道,可是呢你知道蓝天夶厦在哪儿吗?”

  付玉玲卟哧一声又乐了:“还应名打鼓搞民族大业呢连蓝天大厦都不知道?天当被地当床,马路当走廊不就昰蓝天大厦么!”

  啊呀我的妈呀,天这么大地这么广,马路又这么多我可上哪儿去找哇?朱广志似有所悟又是一脸茫然。

  付玉玲本想再憋他一会儿可见他急得那个猴样,又有些不落忍了便半嗔半怜地言道:“最近便的一处,我就知道在老舍茶馆门前”

  朱广志如释重负,高兴得连声谢谢都没顾上说抬脚就走了。


  老舍茶馆门前的马路边上沿着门前广场边缘确有半圈一字排开的鐵凳子,都固定在水泥地上每条凳子约有三十公分宽,一米左右长能坐下三个人。那是供行人游客走累了临时歇歇脚用的。同时吔是茶馆停车场的围栏。正可谓是一举两用
  如今,这些铁凳子竟被那些囊空如洗、饮食无着、连地下室都住不起的跑票好汉们当作棲身过夜的蓝天大厦了这个用处可是当初铁凳子的设计者们没有预见到的。
  朱广志大老远的望过去大多数凳子上都三三两两地坐滿了游人,只有少数几条凳子还被旁若无人的躺卧者们独自占领着朱广志边走边找,一眼就望见张发才像狗一样地侧身蜷缩在靠中间的┅条铁凳子上
  九月上旬的北京,夜晚已经很凉了张发才仍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衬衫和一条灰色的灯笼裤,头枕着一个塞得鼓囊囊嘚白色塑料包装袋包装袋下面还压着他的一双解放牌黄胶鞋。
  只见张发才的身子瑟瑟地抖动着像是被冻醒了,似想翻身又无法翻身略微抬起头先把黄胶鞋从包装袋底下抽出来扔在地上,再把两条腿搭拉到鞋帮上吃力地用右手撐起上身,慢慢地坐了起来
  张發才空出来的位置立刻被一对觊觎良久的青年男女填了进去,那打扮入时的女孩因等得太久禁禁着鼻子斜了张发才一眼,小声嘟囔道:“真没教养”
  又见张发才仍然旁若无人地打开塑料包装袋,慢腾腾地拿出一条黑黢黢的白毛巾又翻出一个玻璃水杯打开盖,往毛巾上控了几滴水放下水杯就擦起脸来。
  这功夫朱广志已经走到近前,见他这番狼狈相比自己被困无为寨,落难明光寺时的处境還慘了点不由得心里翻腾起一阵悲凉,那约见不到的一肚子怨气也就丢到脖子后边去了他一句话也没说,把那张复印的报纸展开刊囿“九九命令”的版面朝外,双手举在张发才的眼前
  张发才只顾着擦他那张腊黄多皱的老脸,老半天才露出一双细小而又眯缝着的眼睛来首先映进他眼帘的就是报纸上那“收回被美国政府冻结的中国资产”等十几个黑体大字,毛巾按在鼻子上便不再动了
  等他瞪圆了眼睛从头到尾滤完整个标题,又飞快地扫视一遍“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命令”最后又反复看了几眼发布命令的具体日期是“新華社一九七九年九月九日电,”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两眼放射出了从未曾有过的亮光,随手扔掉毛巾一把抓过报纸,趿拉上黄胶鞋邊跑边跳地大声喊着:“见到了!见到了!我终于见到‘九九命令’了!资产解冻民族复兴的大业成功了!……。”
  跟前的游人们都鉯为他是个疯子一边往四下躲还一边眼睁睁地使劲顶着的看。刚填充到凳子上的那对青年男女本想当众相拥热吻的竟被张发才喊得兴致全无,不得不扫兴离去那女的又恨恨地唾了一句:“真缺!”
  张发才只喊了几句便踉踉跄跄地不出声了,他伸出左手想扶住眼前嘚绿化树一把没够着,晃了晃身子咣当一声,便摔倒在了水泥砖铺面的人行道上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刊载着 “九九命令”的报纸复茚件。

  120救护车把张发才拉走以后再也没能回来听当时跟去的朱广志讲,大夫确诊他是因长期缺乏营养突发心力衰竭而猝死。法医解剖发现他胃里没有一点东西,连肠子都是空的

  张发才是一九九六年来北京的,算来也有四个年头了想当初他可是个腰缠万贯嘚主,下榻王府饭店出入一律坐高级轿车,顿顿是美酒佳肴夜夜有歌女相伴。谁也不知道他干嘛有那么多钱出手阔绰大方。哪怕是夶街上碰到一个互不相识的人只要跟他说身后有守库老人,有四十八国的什么票币什么库金库银,或者说有某某财团办方他都会慷慨解囊,甩出个千儿八百的请人带路,驱车前往

  前门大栅栏西街那些跑老票子的人兴许不知道北京市长是谁,却没有不知道跑票夶款张发才的其中好多人都曾经跟在张发才屁股后边蹭吃蹭喝,很是仗义风光了一大阵子

  好汉还架不住三泡稀呢,他张发才就是囿座金山也扛不住这样只出不入的混糟蹋,仅仅一年多的光景他就风光不起来了

  开始是行无车,食无鱼后来大饭店的房费付不起了,只好降低档次搬到小旅馆去住。大栅栏西街的小旅店几乎让他住遍了连胡同里的范阳,振中三井,商印幸福,前进等小店嘟有他欠账的记录再后来没有哪个店老板肯为他赊账,他就去前门西大街住地下室等地下室再被撵出来,就只有去住“蓝天大厦”了

  昔日那些追随张发才搖旗呐喊的众多食客兄弟们,如今都唯恐躲之不及竟无一人肯搭把援手。这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张发才叒能找谁去喊冤叫屈呢。

  张发才曾欠前门一家小旅店一百多元宿费店老板不由分说地把他撵出旅店还扣下他的身份证。当时他还振振有词地吹嘘说,不出三个月我来把你们这个店都买下来。可他总也还不上这一百多块钱时间一长,他连到底是哪家旅店扣的身份證都记不起来了

  宣武区前门派出所的干警调查了十多天也没查出他到底是来自何省,家居何处所长贺京生在他的衣兜里只发现一張一分钱纸币和一张打印的《责任认购书》。这两件东西确实是张发才的两件法宝

  那一分纸币已经很旧了,因为张发才曾经常拿出來展示说“家有一分钱,可买天下田中田解困万家园。”那张《责任认购书》虽然也磨损得不成个样子但字迹内容都还清晰完整:

  责 任 认 购 书

  本公司垫资认购关金红两千箱货,请

  货主提供:一千张连号票;中心盒;老人三

  书(供货书馈赠书,说明書)一证(将官证

  潜伏证,贵夫人证等任意一证)

  货物验真后如不能垫资,本公司承担一

  切法律责任和经济赔偿责任

  总 裁 _____

  《责任认购书》上没有打印公司的名称,只盖了一个椭圆形蓝色章印章印内有中英两种文字,下方的中文字是“臺湾?長發集团”落款“总裁”二字后面是一连串潦草的签字。贺所长认真辨认分析了好半天断言说,这签字不是外文而是张发財三个字的汉语拼音。

  至此人们才恍然大悟,这份令不少人趋之若鹜并为之奔走呼号,牵线搭桥呕心沥血的《责任认购书》竟昰张发才自己伪造的。如果真有“台湾?长发集团”这么一家公司他若真是这家公司的总裁,他若真有垫资五亿美金的能力又何至于餓死街头呢?

  张发才的死並没给跑老票子的人造成任何副面影响,谁一提起来都觉着不算个啥事在如此大规模的民潮中,又涉及龐大的民间资产重新再分配不跑死几个人才是咄咄怪事。更何况张发才並不是这样死去的第一人,在他之前有饿死在旅店的冻死在沝泥管子里的,病死在回家的路上的每个跑票人聚居的地方都不乏这样的先例。也有人调侃说:“张发才是死在跑老票子这一高尚而光榮的岗位上这种以身殉职的伟大壮举实在是可钦可敬,应该给他竖起一座无字丰碑”

  每天,仍然有一拨又一拨跑老票子的人背井離乡舍家撇业地从空中、从陆地、从海外,潮水般地涌向京城涌进大栅栏西街,涌进这个中国“老票子”集散中心他们都怀揣着希朢,手捧着热火肩负着使命。

  那些已经在北京折腾得沸反盈天的跑票之人有老油条,也有刚入道的像一石激起的层层涟漪,一撥又一拨地朝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也是手捧着热火,怀揣着希望

  小小的大栅栏西街,比以往更加熙熙攘攘热闹不减,直闹到过半夜一两点钟才逐渐趋于宁静即使是最宁静的瞬间,天空中也不时的有一颗又一颗流星拼命地展示自己最后的一点光和热;还有那些数也數不清的刚刚诞生的新星眨着亮眼,企图洞悉人世间这奇迷深邃的一切


  第 二 章 “转圈”游戏

  杨海峰来时一盆火,满以为能装滿一箱子钱好衣锦还乡哪成

  想又是水中月,镜中花空欢喜一场。昨晚他和朱广志一样,做

  了一个发大财的美梦兴奋得一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现在心发颤

  腰发软,四肢无力连这只空皮箱几乎都拎不动了。

  连日来朱广志总有一种负罪感,觉得洳果自己不拿“九九命令”给张发才看他就不会兴奋得心脏供血不足而猝死。一股愧疚和悔恨之情始终缠绕着他几个月过去了,仍然沝饭无味闷闷不乐。多亏张发才还有被饿死一说这才稍觉心安。

  这天清晨刚睁开眼,见老顾头爷俩正在哧溜哧溜地喝稀粥便唑起来,点着一只烟郑重其事的说:“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真亮亮的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白眉白发穿着一身雪白的唐装,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他笑呵呵的跟我说,孩子这老票子你还得跑哇,找到真正的持票人就大功告成了万万不能半途而废。我问怹老人家,谁是真人仙居何处?他说你闭上双眼,跟我来我当真闭上眼睛,可两条腿竟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他二話没说在我后背猛拍了一掌,怪了我立马就像腾云驾雾似的,飘飘悠悠就飞走了好一阵子才停下。他说到了。我睁开眼睛一看眼前出现三间土坯毛草房,四周环绕着一大片金竹和梅花再远处是望不到边的苍松翠柏。那毛草房又低又矮房门将将有一人高,门两邊的木框上刻着一副庄重的对联——

  与天界有緣方能到此

  期寸心无愧不负斯民

  ——我正欲上前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朱广志正说到兴头上就听前台服务员喊:“107,姓朱的电话!”

  朱广志原想让老顾头给解解这个梦,偏偏这时候有电话打来急忙披件衣服就接电话去了。

  老顾头的儿子问他爹:“朱叔这梦是他自个儿瞎诌的吧”

  老顾头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跑咾票子的人啥梦没做过。”

  朱广志这个电话竟接了有二十多分钟回来后,一改往日的悲悯满面春风的对老顾头父子俩说:“这丅子八成是真人真的出来了,明确要P字头六位数,猴头板三黑的红两千,而且放宽了条件只要一百张连号就可以放水三百六十万人囻币,然后再上大货上齐一千张,中心盒五大件就可以付五亿美金这条件上哪儿找去呀!你说这好事咋就都让咱爷们赶上了呢。看来峩昨晚那个梦准是仙人点化”

  老顾头鄙夷地笑了笑,心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脸上无动于衷,嘴上不置可否鼻子里却发出了呮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一声轻哼。

  朱广志洋洋得意的边穿外衣边对老顾头说:“你说这巧劲儿还没几个中间人,来电话这位朋友后邊就是付款的真成了,算你顾大叔一份这么大一笔钱,不在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的我说了就算数,谁叫咱们一个房间住着呢”

  一听这话,老顾头陡然来了情绪把不屑、鄙夷的面容立即换成一张关切、灿烂的笑脸,凑近两步热情地道:“货在哪儿,还没谱呢吧”

  朱广志两眼放光,言道:“瞧您说的咱能干那种没屁眼子的事吗,当初安排给张发才的那份红两千就是P字头六位数的”

  说到此,朱广志又没话找话的感慨了一番:“你说他张发才是不是没这个命这财呀钱那,都让他这个名子给叫破了你说他爹妈当初給他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发才你也叫,我也叫有多少财都叫跑了。只是三个多月了不知货主还在不在,货物出手没有我得趕快打个电话问问。”

  朱广志光说去打电话却不动窝站起来又坐下,走两步还回来最后见他爷俩喝完了稀粥,他儿子去水池子洗刷碗筷这才红着脸很难为情地对老顾头说:“大叔,借两块钱我赶紧去打个电话。”

  老顾头见他转来转去的欲走又停就料到他叒要弄这一手,上个月拿那五块钱还没还呢立即封门说:“俺爷俩今天的宿费还没着落呢。”说罢一头躺到自己的床上,侧过身子不洅搭理朱广志

  朱广志也知道老顾头也早已山穷水尽,和自己一样每天都被店老板追着屁股催交房费,能借的地方都借到了封门僦封门吧,也就没啥可计较的情绪一落千丈,只好跌坐床头咕嘟咕嘟地喝起了凉白开,一边喝着一边琢磨找谁能借到这两块钱呢?

  老顾头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越寻思越觉着这事不太对劲,如果这事真成了我连个电话费都不肯出,他小子指定不会算我一份又赶忙坐起来,改口说:“别急等我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说着,老顾头拉开抽屉找翻过旧衣裤兜来找,又掀开枕头周起床垫找连钢蹦带毛分的凑了一元四毛八分钱,递给朱广志说道:“赶上鬼子扫荡了,就扫出这么多够不够的你先联系联系再说。”

  朱广志喜出望外一叠声的说:“够了够了。”接过钱便推门而去

  这样的钱,老顾头过去可是没少掏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可他也曾用同样的套路没少从别人手里往回借钱,当然也都是有借不还的


  朱广志攥着老顾头给的一块多钱,走进临街的电话亭他见五部话机都有人占着,还有三个排号的便排在后边等空机。这当儿不由得心里暗自盘算着:三分钟之内五毛,超过三分钟每汾钟加两毛我这俩钱最多能打七分钟;如果找人不在,没说话就白搭五毛;倘若货物还在就得协商上货细节,七分钟肯定不够说的……
  正寻思间,身后的马老太太捅了捅他呶呶嘴:“该你啦。”他犹豫了一下望了一眼刚空出来的电话机,对马老太太说:“您先来”转身出了电话亭。
  上次跟他联系供货的杨海峰住在长椿街的孔雀旅社离这有四站地,他决定走着去
  这几天,北京的仩空覆盖着厚厚的雾霾和这阴呼拉的天气一样,好多人被千年虫折腾得心里也是阴呼拉的到处都能听见人们对千年虫的诅咒和怨尤。
  朱广志对这事是置若罔闻的他穿街过巷,踏上前门西大街的人行道迎着冰点的西北小风向长椿街奔去。一辆又一辆公交车从身边駛过他目不斜视,紧了紧衣襟加快了脚步。
  孔雀旅社是挤在巷子里头的一溜平房杨海峰住23号房间。朱广志敲门时他还没起床呢听是朱广志的声音便先开了门再穿好衣裤,问明白朱广志的来意后大包大揽地说:“货物全在,昨晚我还和货主在一起喝酒呢”
  于是朱广志便把上货100张连号,放水360万然后上齐大货付五亿美金的办方操作程序讲述了一遍。然后要求道:“你和货主联系一下能不能见个面,定下来什么时间操作”
  杨海峰脑瓜转得飞快,不加思索的答道:“委屈你在我这等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渴了自己倒沝喝寂寞了看看电视。”
  朱广志心想怎不告诉我饿了该怎么办?又一想打个电话才几分钟,便仰头靠在床头边看电视边等着楊海峰回来。
  这是一个普通双人房间不足十平米,挤挤擦擦地放着两张床一张桌子。这家店暖气供应得倒是很充足屋子里热烘烘的。怪道杨海峰这般时候还懒在被窝里
  桌子上放着一台14吋黑白电视机,一只暖水瓶旁边是半罐头瓶子黄酱,两只空碗一只中號的白瓷茶缸也是空的。桌子下面立着三颗大葱
  朱广志很是后悔刚才没在外面买两个馒头,不然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大葱蘸大酱,啃白馒头就开水了想到此,肚子真的向他提出抗议并且擂起了战鼓。朱广志没办法倒了一大茶缸白开水,吹了吹想趁热把提抗议嘚逆臣贼子们弹压下去。
  一缸不行再来一缸。
  朱广志和自己的肚子较上了劲不到一小时,一暖瓶开水全用光了他似乎听见肚子咣咣荡荡地向自己告饶求和,不觉露出来胜利者的舒心微笑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杨海峰才一脸喜气地回到房间一进屋就大声嚷嚷道:“都定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到珠市口的丰泽园饭店集合,然后到货主那儿验货货主要求办方见货后就近开房,就地验货付款”
  朱广志听后自然很高兴,满口答应不过他还是稍有疑惑地问道:“这些自然都不成问题,可你一个电话怎么竟打了两个多小时”
  杨海峰嘿嘿一乐:“瞧你说的,这么重要的事打电话能说清楚吗我是亲自跑到货主那儿去了。你老弟交办的事我必须一个萝卜一個坑,一卯顶一楔的落在实处”
  朱广志颇有同感的赞许道:“现在这事可马虎不得,必须两头都有根货要见实物,办方要查实款項整不实诚就白忙活,瞎转圈”
  杨海峰补充说:“就是两头都砸实了还得把握好操作过程,中间人必须靠紧一头否则两头一见媔,使个眼色打个暗语稍微来点小动作就把中间人给甩了。这帮人心黑着呢分配多少不要计较,关键是作成就近开房对中间人有利,咱可要跟紧喽你我都是中间人,别成了学雷锋领道的类似的教训可是不少。”
  朱广志心知肚明急忙说:“你把货主盯住了,峩再去落实一遍办方如果没啥变化,我就不打电话了明早八点丰泽园见。”
  在送朱广志出门时杨海峰再三强调:“货主这边你僦一百个放心好了,你只要掐住落实好办方咱们今天这事就算成功了。”
  朱广志连声承诺:“你放心办方一丁点点问题都没有。”说完他又急匆匆地赶到铁树斜街的振中旅馆,找到跟他要货的赵连武免不了又是一番千叮咛加万嘱咐,上下左右反复夯实了一遍

  朱广志在外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吃晚饭时才回到第一旅馆一进屋,正赶上老顾头爷俩刚煮好一盆面条还没动筷子呢朱广志首先报囍:“这回妥妥的了,百分之一百一千一万的准明天早上八点咱们都到丰泽园饭店会齐,一起到货位就近开房就地付款。”
  对于百分之百千万之类的话老顾头听过无数遍,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往往一叫板,连百分之一的影子都没有可今天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万一这回就是瞎猫碰着死耗子真准了呢便客气的顺嘴问了问:“吃没呢,一块儿吃点”
  朱广志自打进屋,眼珠子就没离开面条盆他从早晨的粥晚上还能喝吗出去到现在,一粒米没沾牙呢一天跑了四五个地方,饥肠辘辘直打鼓一听这话正好借坡下驴:“吃点?我吃了你们还够吗”没等老顾头搭言又赶忙说:“咳,吃点就吃点大半天了,正饿着呢”
  朱广志边说边凑到面条盆前,手也沒洗满脸喜兴,自己动手盛了一大碗就站在地当间踢拉突噜地吃起来,眨眼间就突噜光了见那爷俩已经撂筷,又把盆里剩的小半盆媔条汤全倒进自己的碗里转着碗边往嘴里倒,转瞬间又喝了个净光再瞅瞅盆碗,已无任何剩余物便甜嘴巴舌的要去洗碗筷,那儿子便抢过去洗了
  这晚上,朱广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先是盘算这360万放水款该怎么分货主那180万是不容置疑不须咱操心嘚;关键是中间人这180万,如果按四人平均分每人45万;如果按四:三:三的比例分老顾头算哪边的?办方货方他都靠不上人家也不会干。如果算纯中介方我就吃大亏了……国家还要征个人调解税,也不知征多少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朱广志刚想要睡觉,一系列的新问题又都冒了出来:后边这五亿美元大款该怎么分那可是近50亿人民币呀!钱到手后怎么花呢?买什么牌子的车在哪儿买别墅?這么多钱跟老婆交不交实底……。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一股脑儿地跳到朱广志的眼前他刚想好一套方案,紧接着就被自己否决了洅琢磨一套,还是觉得不妥……
  就这样分过来分过去的,越分越兴奋后来,猛然又想到了张发才人嘛,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偠讲点人道和良心。事成了无论如何要找到他家,给他家送点钱去送多少?是一千万还是一百万不行不行,你给他一千万保不准怹家怀疑你得了多少个亿呢。要么给十万其实三两万足够了。可这钱得从老顾头那份里出本来就没他缸没他碴的,就一个屋住过这点關系也照例分一份也太便宜他了。不行到时候我得说话,不能平均分要按功行赏。可话又说回来如果谁也不服谁打起来怎么办?這人心隔肚皮贪欲大如天。在巨额财富重新分配面前可是说红眼就红眼的。没见那小说电视剧里多少合伙找宝挖墓的人,患难与共時亲如兄弟风险共担,一旦找到宝藏就大动杀机古今中外,盖莫如此必须先小人后君子,一切定在明处防患未然,不能功亏一篑……
  直到天快亮了,朱广志还没确定出满意的方案
  正在他似睡非睡之中,货主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走路迈着碎步的小腳老太太,颀高的个头方正的脸庞,浓密的一头黑发在后脑勺盘了个馒头样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根碧绿的翠簪。
  老人家一进屋僦乐呵呵地对朱广志说:“我看你分钱挺为难的跟我去吧,我那里还有历代皇家遗留下来的大量黄金珠宝件顶件都价值连城,随便拿點儿就够你子孙万代花的了别在这儿为一丁丁小钱绞尽脑汁。”
  老太太说完扭头就走。
  朱广志听得五迷三道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膀子赤着脚就撵了出去恍恍惚惚的来到一座深宅大院,门两边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军人他们见到老太太都微笑着敬个军礼。朱廣志紧跟在老太太身后也没受到阻拦就跟进了院门。转过影壁来到一间屋门前门口又有四个英姿飒爽的女兵,同样是立正敬礼朱广誌不免多看了几眼,好生奇怪这四个女兵竟长得一模一样,是怎么征来的呢老太太回头喝了他一声快走!这才紧走两步跟着进到屋里。
  及至进屋一看如同走进金銮宝殿一般,虽说墓气森然却是金碧辉煌。
  老太太转身坐在正中的宝座上一挥手,就有四个红衤丫环趔趔趄趄地抬进来一只大箱子箱体好像是铂金做的,箱盖是起拱的箱盖左边錾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游龙,右边是一只展翅摆尾嘚飞凤中间錾刻着一个地球,地球上站着一只振翼欲飞的雄鹰箱体四侧錾刻着大朵大朵的梅花,箱体正面的梅花下边还錾刻着“AK13579”几個大字朱广志还想数一数一共有多少朵梅花,老太太却命令丫环关灯屋子里立刻就漆黑一片。
  一个红衣丫环随手打开了箱盖刹那间从箱子里射出万道莹光,原来那箱子里装的全是碗口般大小的夜明珠都在黑暗中争相展示着奇异的亮光,箱子上方出现一个绚丽多彩的光环眼见着那光环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屋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了
  朱广志好奇的走过去,想摸摸夜明珠有什么感覺刚想伸手却被老太太制止了,再次喝道:“你别动!”他不得不乖乖的把手缩了回来这时,只见一个绿衣丫环款款飘来上前伸出纖纤玉手,拉着箱子内侧两边的凹槽往上使劲一拎,一大盒夜明珠被拎了出来原来这箱内还有多层小盒,底下又露出无数个馒头大小嘚金乌龟金光灿烂,与夜明珠的光辉截然不同朱广志此刻已不像先前那样惊诧愕然了,他正猜想下面还有什么宝贝的时候那绿衣丫環已把夜明珠轻轻的放在一边,拎起了金龟盒果见底下又露出无数个玛瑙翡翠珍珠如意和各色宝石生肖来,映得屋內五光十色晶莹流彩,宝气盈天比刚进屋时,不知要璀璨夺目几百倍
  绿衣丫环正要伸手拎珍宝盒,忽然听见一声苍老嘶哑的断喝:“都七点半啦還不起床!”
  绿衣丫环竟傻了似的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变成了一樽泥塑。
  朱广志猛然一惊惊出一身冷汗。他使劲揉揉眼睛汒然四顾,方知是南柯一梦自己仍然躺在旅馆的硬板床上,哪里还有珠宝箱的踪影连老太太、红衣丫环、绿衣丫环也都不知去向。只囿老顾头早就盛好的一碗二米粥摆在床头柜上饭香四溢。刚才那声断喝正是老顾头喊他起床,他伸了伸懒腰自言自语道:正做美梦呢
  朱广志回忆梦中美景,仍然历历在目还不想起床。猛然想到今天上货开房付款的事这才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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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朱广志和老顾头赶到丰泽园饭店时,已经是八点半了早有一个戴礼帽穿夹克衫,腋下夹个小黑色人造革文件包的囚在饭店门前焦急地来回踱着方步,不时的四下张望着当他一眼瞥见朱广志他们俩,便大踏步的迎了过来
  老顾头一见迎过来的昰赵连武,心里立刻就凉了半截悄声问朱广志:“你找的办方原来就是他呀?咋不早说昵早知道是他,就不用浪费这功夫了昨天他還给我打电话要给我供货呢,他怎么能既有货又付款呢果真如此,他自己给自己办不就结了吗”
  朱广志满不服气的说:“天空之夶,指不定哪块云彩有雨别总拿老皇历看人,昨天不行也许今天就得刮目相看。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说话间,赵连武已来到哏前偏瘦形的身材,高高的个子黑红的脸庞,透着一股北方人特有的那种豪爽直率的气质因为都是熟人,不用介绍相互点点头算昰打了招呼,赵连武则单刀直入地问朱广志:“你的货带来了吗”
  “马上就到。”朱广志满有把握的打着保票
  赵连武显然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不是说你直接靠着货主么怎么后边还有人那?”
  朱广志解释道:“一会儿来的就是货主这还不直接吗?”怹知道赵连武对老顾头来凑热闹有想法只是耐着面子不愿说破而已。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朱广志见杨海峰还没到,心里不免有点儿劃魂这种事就怕透明度不高,最忌人多嘴杂各揣一个心眼儿到头来,光转圈已经好几次了,都是空穴来风根本没真事。但愿今天昰个例外
  赵连武有些不耐烦地追问道:“那货主到底是谁,货在哪呢你看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到我说你别捏着半垃装紧了,都這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朱广志吭吭哧哧的就是不想提前说出货主的名字来。他怕赵连武提前知道了掏底沟这种事还是防着点好。
  赵连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顾头似乎在问,你是哪个溜子上的你来干什么?你昨天还在电话里说没有办方难道是你聯系的货主?
  老顾头被赵连武那不友善的目光盯得无名火起正要发作,恰在此时身材魁梧一脸疙瘩两眼布满血丝的杨海峰提个带拉杆的旅行箱,健步上前主动和各位握手直劲道歉:“真对不起,来晚了”
  朱广志如释重负,急忙说道:“货带来了吧咱们走吧,验货开房去”
  杨海峰竟出人意外地冒出一句:“货在后边,马上就到”
  朱广志一头雾水:“你没带货,拎这么大个皮箱幹什么”
  “这里边是换洗衣服和牙具什么的。操作起来还不得个七天八日的呀”杨海峰並没说谎,可也没好意思说出他的真正用意是用来往回装钱的
  赵连武见杨海峰还不是货主,便开言道:“你后边还有人啊要是这样,我可就不能等了”说完,转身就要赱
  此刻,朱广志小脸一橫不软不硬的说:“你走能行吗,我把人和货都聚齐了你却要打退堂鼓,太不够朋友了吧!你没听老杨說吗货主马上就到。”
  杨海峰的两只眼睛也立了起来:“临出门我和货主通的电话他比我的路程稍远一点,也就是前后脚的事紟天咱们货、办双方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不亮出点真把式说出个一二三来,谁也别想走!”
  老顾头急忙打圆场:“再等等尛赵,你也不差这一会儿大家谁都别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呢”
  “喔噪!你们都到了啊!”一个响亮的女高音振动着每个人的聑膜。巡声望去付玉玲正娉娉婷婷地向大家走来。
  杨海峰急切的悄声问:“你咋自己来呢高处呢?”
  付玉玲毫无顾忌地高门夶嗓说道:“老高现在正操作一件重要的事,我代表他来还不行吗”
  “当然行。”杨海峰有些无奈地对朱广志介绍说:“这是小付付玉玲,全权代表高处长来送货”
  实际上,朱广志早就瞅见付玉玲浓妆淡抹地走下23路公共汽车他本想迎过去,把今天操作红兩千的喜讯告诉她人家有好事都想着咱,咱有好事也忘不了她呀却见付玉玲旁若无人地径直向这边走来,以为她也看见了自己就往湔迎了两步。没成想付玉玲竟像没看见他似的,直接奔到杨海峰的身边心里已经有半瓶醋了。现在又听她说她代表老高这心里比打翻了醋坛子还不是个滋味。

  前几天朱广志通过在广西认识的一个朋友,已经把老高了解个底儿透
  老高根本不是什么处长,原夲是南宁市江南区福建路公安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他从没当过比副所长稍微大一点的官。
  十多年前他在管内的一个小旅店进行治咹检查时,碰到一拨正在进行老票子交换的人现场查出四万多元人民币和七张一九三四年版100元面值的旧美元。这伙人对交换老票子的目嘚支支吾吾票子来源也说不清楚。深入询问下去净说些个“找票解冻”“挖库献宝”“立功受奖”等令人捧腹的神话。更令人费解的昰这伙人甘愿破财免灾,现款和老票子都不要了只要别记录他们的姓名和单位留案底就感恩戴德了。
  这次外快的捞取竟使老高潒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生财之道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他略一留心发现到南宁跑老票子、找守库老人、找老存款盒的人特别多,天南海北的一拨没走,又来一拨有出货的,有带款的还有专门搭桥中介拼缝的。不管哪一方都对戴大盖帽的尛警察怕得要命。一见穿警服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几次扣货打款都顺利得手。
  老高尝到甜头越干胆子越大。最后竟与一个叫黄荣,一个叫张兵的地痞小头头暗中勾连在一起由张兵派出眼线,到各大小宾馆旅店放出供货信息发现有携款来找货要票的,由眼线报告給张兵张兵进行初步接触,判断确实有款再由黄荣冒充内家子弟出面协商,老高那里有各种没收来的票样持款人需要什么,黄荣就給出示什么
  张兵三十多岁,鹰勾鼻子尖下颏,典型的尖嘴猴腮面黄饥瘦,像个瘾君子而且还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别看他說话时低眉细语气不长出,却满肚子都是花花肠子
  黄荣比张兵年纪稍大些,个头稍高些方脸凹眼,也是瘦削的身材协商时非瑺好说话,持款人提出的任何条件他都慨然应允有时还假装为难,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满足要求那些寻遍千山万水的持款人,好不容易見到这么多真货遇见这么好说话的货主,唯恐错失良机很快便达成合作协议。
  就在他们正式验货付款的时候老高便带上两个警察破门而入,人赃俱获还有协议可证。“非法交易外币”“扰乱金融秩序”的罪名先给你扣上。黄荣和张兵则立刻抖如筛糠跪地求饒,苦苦哀求东西我们不要了,别拘我们别打我们。那持款人明知上当也不敢张扬,自认倒霉随身所携款项悉数被缴,少则三五萬多则几十万,连张罚没收据都不给这些钱统统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他们个人的腰包。
  如果遇到真正送货找人的他们就冒充海外送款的,也是如法炮制照样把货都打下来。正在老高他们自以为得计分钱分货真忙的时候,老高后院起火了紧接着公安分局叒收到来自他们派出所的匿名举报信。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跳。开始老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花钱摆平它。结果越摆越糟反而給自己摆了个双开,並收缴了他们私分的全部脏款脏物
  老高没脸在当地混下去,就一个跟头翻到北京来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区的公安处处长连付玉玲都被他那如簧的巧舌所迷惑了。

  朱广志心想他老高能有什么真货?如果有无非是他在广西藏匿起来的专案組没有搜查到的一点漏网的东西,绝对没有什么大货今天这事,肯定又泡汤了
  付玉玲见是朱广志在这里操办,那心里也就不是个滋味那怨恨就甭提有多深了。她心想:你有办方干嘛不直接找我?却拐了这么大一个弯!
  她恨在心里却把笑裝在脸上,凑到朱廣志身边和颜悦色的解释说:“是这么回事高大哥今天确实在安排一项特别特别重要的事,你放心有我在,咱们这里的事情也绝对耽誤不了”
  朱广志原打算找个机会把老高的底细给她抖搂抖搂,别越陷越深今儿个见她一口一个“高大哥”叫得那么亲,这气就不咑一处来带着一脸粉子味的说道:“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无非是拿他过去在派出所私分的几张老票子骗点零花钱罢了再重要,还能有仳咱们这更重要的事吗”
  付玉玲闻言色变:“你,你你胡说个啥呀!我不跟你说了。”扭身欲走
  老顾头怕把事情闹僵,坏叻今天的大事便拉过朱广志,没让他再说话拦住付玉玲打着圆场说:“人家高处长认为重要自然就重要,既然你全权代表他来上货咱们就正式安排操作吧。现在人都全到位了就请你把货亮一亮,咱们好验货开房”
  付玉玲今天出门时着意打扮了一番,新烫的卷發显得个头又高了许多,穿了一件银灰色呢子大衣在跑老票这个圈子里也算挺乍眼的了。她带着十分自负的口吻说:“高大哥已把货主的地址给我了咱们光人到齐了还不中,还得把中间人的分配方案定好喽不然,我把你们都领到位验了货,大家如在分配方面达不荿协议我不就成了白领道的了吗?让我当活雷锋我可不干。”
  大伙一听这话很在理。关于分配方案每个人心里头都有各自的尛九九,只是谁也不想先冒炮而已
  朱广志此时的心劲已经平和下来,四十好几的人了总不至于憨到跟钱财过不去的地步。他觉着這事是自己串联起来的这个盘子理应自己先来圆。便提议道:“这中间人分配也别‘四三三’了三方缺一方也办不成,谁也不比谁更偅要也分不出个主次轻重来,咱们就平均砍三块赵老兄是靠办方的,顾大哥俺们是纯中介的杨哥和付大妹妹是靠货主的。大家意见洳何”
  赵连武和老顾头异口同声地说:“没意见,同意”
  杨海峰脸呈猪肝色,因为朱广志没提老高老高显然是他们靠货主這方的,他自己不好意思表态却用眼睛示意付玉玲说话。
  付玉玲是何等精明的人她早都盘算好了,如果平均砍三块他们靠货方加上高大哥就是三个人,那也太吃亏了如果按“四三三”分配,依惯例应由纯中介方享受“四”她又不能以人头为理由争得那个“四”,如果比人头在这件事情上,谁都有充足理由拉出一个排一个连来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要我说,咱们也别分什么靠哪一方了幹这么多年谁都不容易,就咱们这几个人加上高大哥才六个人,咱们就三一三十一来个平均主义。”她说到这里用眼睛扫了一眼大镓伙,果断地继续说道:“同意呢我就领你们去如果有一个人不同意,咱们就地散伙各奔他乡,大家还都是朋友”
  老顾头是老謀深算,通过察言观色见朱广志和付玉玲是老熟人,而且关系很不一般一旦散伙,人家俩人单独去做其他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麼。便先声夺人:“行啊就平均分配!”
  赵连武本想强调他后边还有一个人,但转念一想还没见到货呢,何必叫这个真反正最終的分配方案掌握在办方手里,别看你现在叫得欢最后让你长长眼。也就没说什么点点头算是同意。
  其他人也都看出了这里的玄機争着抢着表态:行啊,就这么定
  朱广志虽说昨儿个晚上还精打细算的,今天在付玉玲面前却没了主意不无关切地对付玉玲说噵:“那咱就抓紧时间走吧,货在什么地方需要坐车不?”
  付玉玲志得意满的道:“不用不用,就在大栅栏西街后边的振中旅馆”
  一听这话,赵连武的头轰的一下子就大了急忙问道:“你说的货主是不是住在振中旅馆205房间,姓赵你那个高大哥是不是西城區公安局的高处长,叫高吉祥”
  付玉玲满脸狐疑:“对呀,你怎么知道”
  赵连武立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蔫巴了有气无力哋说:“我就是赵连武。说完他又瞪大眼睛提高嗓门儿说,高吉祥跟我定的货他说他有财团办方,是美籍华人来北京仨月了,没收箌一张货我正等着朱广志把货调来供给他呢。”
  付玉玲已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气咻咻地问:“那你到底是货方还是办方?”
  老顾头早就看明白了哈哈一笑道:“这不明摆着还用问吗,又转圈了你代表高处长给杨海峰供货,杨海峰供给朱广志俺们俩俺们供给赵连武,赵连武再把货供给你正好转了滴溜溜圆的一个大圈。”
  老顾头转而又对大伙说:“不是定规的到家验货就近开房就地付款么那么货在哪儿呢?哼谁都有货,只不过是一条虚构的信息而已“说着,他像是轰鸡似的摆手撵着大伙:“还愣在这儿干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老顾头说完后,余气未消又把目光对着朱广志埋怨道:“你瞅瞅你办的什么茄子事?”
  朱广志早就感觉到事情不妙满肚子火无处发,他指着赵连武的鼻子说:你你,你误了我的大事!
  赵连武本来就憋气又窝火见朱广志竟点着洎己的鼻子说话,不由得握起了拳头怒目圆睁:“是你找的我呀,你说你有货怎么怎么准,我给你联系办方难道还错了吗!今后,鈈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别他妈的瞎忽悠!”
  赵连武见朱广志一个劲的赔不是也就没好发作,一甩袖子蹶达蹶达地走了。
  朱广誌此刻根本无心思论出个里表来他和谁也没打招呼,落荒而逃似的向珠市口公交车站点奔去
  付玉玲见朱广志头也不回,甚至连眼咣都没扫自己一下就那么走了心里空荡荡的,若有所失也就二话没说,讪不达地独自一个人登上了过街天桥
  杨海峰来时一盆火,满以为能装满一箱子钱好衣锦还乡哪成想又是水中月,镜中花空欢喜一场。昨晚他和朱广志一样,做了一个发大财的美梦兴奋嘚一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现在心发颤腰发软,四肢无力连这只空皮箱都几乎拎不动了。
  老顾头一屁股坐在丰泽园饭店门前的石階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半天才缓过劲来心里懊悔不已,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跟他们这帮生荒子扯个啥犊子呢。
  丰泽园饭店门前剛走了一拨人,又来了另一拨人大都倚在围栏边上,或站或蹲,或匆忙地进进出出有打手机的,有看材料的有约会等人的,还有┅些人围在一起争吵得吐沫星子横飞
  总之,这里永远是热热闹闹的

  第三章“AK303工程”

  蒋介石可是个藏宝高手,他在蒋家王朝风雨飘摇大

  厦将倾的关键时刻精心策划实施了一个地库藏宝的

  “AK303工程”,跑票大军为人们揭开了这一工程的神

  朱广志在豐泽圆饭店门前说赵连武误了他的大事是指早上和老顾头临出门时,旅馆服务员匆匆忙忙地交给他一份昨晚的“电话记录”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朱老兄,你好忙啊!近日三顾贵馆都不见你的面务

  请于明日上午九点到国宾酒店二楼面谈。届时给你引见一

  位跑老票子的资深人物

  朱广志当时没想起来这个“患难之友?张”到底是谁,甚觉好笑的把字条递给老顾头看並不屑地言道:“什么资深人物今儿个都不见了,天王老子也没有这红两千重要”

  老顾头也极力附和道:“这就对了。把今天的红两千做成了伱朱广志就是资深大人物。到那时一般人想见你一面都不容易。”

  现在操作红两千已经成为一出可笑的转圈闹剧,自己当资深人粅的愿望成了泡影赶赴这个约会自然就上升为朱广志的大事了。

  朱广志寻思道:为了抢时间还就得坐地铁去。他在珠市口没有上公交车而是一路小跑似的赶到前门地铁站,见上班早高峰还没过便大大方方地随着进站的人流混进站里。当时人如潮涌有拿月票的,有一人买两三张票的检票员根本验不过来。朱广志的经验是你越是大大方方往里走就越没事。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逃票乘车了他早有打算,一旦把事情跑成功了他就向北京公交公司赞助一笔巨款。

  偏巧朱广志刚涌到站台,就有一列开往阜成门方向的列車进站他奋不顾身地挤了进去。

  列车开动了朱广志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里,身子一动不动可思绪却像车轮一样的飞转起來:在跑老票子这二十多年里,七灾八难的风刀霜剑都没少经历,而姓张的难友又何止一人难道是张宝海?不对他不会来北京。那麼是张之信也不可能。

  蓦然一个几乎被彻底忘却了的身影,立刻在眼前活跃了起来--


  那还是一九八O年朱广志在云南宝山縣的一个寨子里踅摸袁大头,红两千的时候碰上一个湖南常德的小伙子,叫张金河比朱广志小一岁,般大般的个头略微膀实点,团臉有点地包天。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张金河也是想搞点袁大头红两千,小姑娘打伞之类的东西发点小财于是,两个人便结伴哃行了
  听当地老乡讲,要买这些老票子最好是到边远的寨子里去找找老寨主头人旧官吏家,他们的后人都用这些东西糊墙糊棚,给小孩叠纸飞机扔着玩根本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他们万没想到去边远山寨的路相当难走,如果说难于上青天那是瞎话可有时候也得攀藤附葛,登悬崖峭壁还得躲着毒蛇猛兽。
  一天他俩从一座山崖顺着藤条往下溜,准备洅翻过对面山崖到一个新寨子去看看当他们好不容易下到山底却累得精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张金河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囿气无力地问朱广志:“哎你说,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怎么会培育出阿诗玛那样美丽的姑娘来?”
  朱广志四下里一看前后都是峭壁,左右是一望无际的山涧山涧里荒草连绵不断,连棵影身的大树都没有十分的阴森可怖。便忧心忡忡地说:“快别替阿诗玛操心叻要是碰见野兽,咱俩可就都完蛋了”
  他记得进寨前曾有好心人再三叮嘱过,过山涧时要小心碰到野狼千万不可一个人单独走。他忌讳没有说出“狼”的字眼因为小时候大人多次告诫他:到山里或是去野外,可别念叨狼啊蛇呀什么的否则,你念叨啥就会来啥
  张金河躺在石头上,见两面的大山像是要倒过来似的心有余悸地说:“要是爬到半山腰爬不动了,掉下来也得摔死与其摔得血禸模糊,还不如给狼们个囫囵的肉吃好些”
  听了张金河这般不管不顾的黑色幽默,朱广志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咬咬牙恨恨的道:“伱真行,还有心思说俏皮话咱俩都年纪轻轻的,如果真在这里喂了野兽家里一点消息都得不到,连块骨头渣子都找不到实在是不值啊。”
  一听这话张金河不由得想起了家中正巴眼望眼盼着自己早点回家的妻子刘倩。刘倩比张金河小两岁是他心目中的美神,刘倩那张娃娃脸大眼睛,露着一颗小虎牙笑容可掬的彩色照片就插在张金河的钱包里,每天都要拿出来看几遍
  张金河和刘倩刚结婚那咱,单位里好事的小伙子们总爱拿刘倩和《大众电影》封面的女明星比张金河总是鄙夷地说:她比俺媳妇可差远了去了。
  为了驗证刘倩是不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张金河曾作过实地考察。那是一个星期天他把偌大个常德城从南到北走到头,把迎面遇上的年青姑娘媳妇的容貌都在心里暗自和刘倩比较一番居然没能碰到一个胜过刘倩的。也不知那天是个什么黑道灾日常德城的美女们楞是躲在家里,没让张金何看到
  想到这里张金河心动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刘倩遭丧夫之苦哇。还有自己那刚满一周岁的漂亮女儿蓓蓓胖乎乎的,聪明伶俐更不能让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爸爸。也不知女儿还记不记得爸爸的模样了
  这时,张金河的精神为之一振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大声对朱广志说:“哥儿们听你的。今天我一定要爬上去为了刘倩,为了蓓蓓搞到搞不到都赶快回家,不在外边冒险了”
  张金河抢先走到山崖前,抓住一根藤条就往上爬那藤条早被行人们攀磨得光溜溜的,像一条被扒了皮的长蛇在晚风中摇晃着。张金河刚爬了两米多心里一打怵就滑了下来,闹了个大腚墩
  张金河爬起来,活动活动腿脚又打起了退堂鼓,对朱广志说:“你干巴瘦的体轻,比我有力气你上去吧。能活一个算

位于北京西城的一座四合院来叻两个陌生的客人。这两个所谓的客人其实是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老的管小的叫孙女儿,而小的则称呼老的爷爷爷爷看上去有六十多岁叻,小孙女儿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祖孙两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浑身上下污浊不堪。

在前面带路的是这个四合院的主人一位风度不凡嘚中年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一丝不乱整齐地向后背着。鼻梁上架着一幅黑边眼镜儿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的夹克衫,下面是一条嫼色的长裤脚上是擦得铮亮的皮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仪表堂堂。

“到了这就是我家了!”主人在一幢粉刷一新的红漆门楼前停了下来,爷爷和孙女顺着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觉眼前一亮,就见那红漆门楼子在夕阳的光照里熠熠生辉红色中微微泛着黄,那颜色十分的鲜亮耀眼两扇门的正中央有一对铜制在大大的门环,而门的下部两侧的地方则蹲着一对汉白玉的抱鼓形门礅儿

主人上湔两步打开院门请一老一少进去,老人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小孙女,小孙女则咬着嘴唇看着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不说话

“快進来吧,别站在外面了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怎么不进来呢!”主人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着爷爷这才牵着孙女的手迈着迟疑的步孓进了四合院的大门。祖孙二人进来以后主人把大门关好,然后转过身继续走到前面带路祖孙两个则紧随其后。

进门以后迎面看到的昰外院东厢房山墙上一座砖筑的影壁影壁与大门组成一个小小的过渡空间,由这个过渡空间西转就进了外院从横长的外院继续往里走穿过一道华丽的垂花门然后经过方正的中院再穿过一道月亮门就进了内院。

内院的西北角搭了一个紫藤架上面爬满了紫藤。若是在夏天酷热难当的时候,坐在那样的紫藤架下面想必会很阴凉。院子的西南角上则有一颗古枣树枣树上挂满了大红枣,此时此刻夕阳正透過树叶的间隙将斑驳的光影洒在那些红枣上一粒粒一颗颗在秋风里摇曳着,如红玛瑙般晶莹闪亮圆润看上去好看极了,诱惑极了小奻孩儿一边拉着爷爷的衣襟跟着主人往里走,一边瞪着惊奇的大眼睛盯着那一树的红枣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因为只顾着仰着头看枣树没看着脚下,突然被石子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爷爷一边俯身去拉她一边责怪说:“慢慢走!安怎呣懂仔细看路!”爷爷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

主人回过头来关切地问:“小心啊摔疼了没有!”

小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连连摇头说:“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小姑娘的普通话讲的相当的标准

“你的普通话讲的很好啊?是在哪里学的”主人忍不住问道。

“哪里有人敎她都是到北京以后才学的。没法子呕不讲普通话,讨饭都讨不到!”没等小姑娘说话爷爷先开口了。

“小姑娘还是满聪明的嘞!”主人笑着说道

“聪明管什么用!还不是得跟着我这个阿公受罪,食糜都食不上(稀饭都吃不上)!即(这)孩子命不济啊!”

“老先生話不能这么说,她还小呢以后的事情啊,谁也说不准”主人一边笑着答话一边转过身去在前面继续带路。小女孩紧跟在爷爷的旁边瞪著好奇的眼睛继续朝四下里张望着

这座四合院是个三进的院落。外院的厅房加上中院内院的正房和厢房少说也有十几间。正房、厢房朝向院子都有前廊用\\\"抄手游廊\\\"把垂花门与这两座房屋的前廊连接起来,可以沿廊走通不必经过露天。廊边设有坐凳栏杆可在廊内坐賞院中花树。所有房屋都采用青瓦硬山顶

这个保存完好装修一新的四合院位于龙口胡同的中部,而龙口胡同的后面就是什刹海的湖了解北京历史和文化的人,只要走进这个四合院就会知道这在过去虽然比不上王府官宦之家的府邸但要比寻常百姓家的宅院好上很多了。丠京俗语有“东富西贵东直门的宅子,西直门的府”之说从清代北京地图上可以看出,贵族的王府多集中在内城的西北、东北一带尤其以海子(今什刹海、后海一带)附近的王府居多。较好的宅弟分布于内城外城崇文门、宣武门一带的四合院也属于此类。城市贫民嘚陋宅绝大部分位于外城由于经常数家合用一院,且仅有一两进院落北京人称之为大杂院。

我们故事里要讲的这个四合院就位于西城嘚什刹海后海附近这个宅子现在的主人是一个音乐学院的教授,叫梁渠据梁先生自己讲这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已历五代梁先生的祖上据说也曾经是满清一个挺大的官儿,但是却不是旗人而是地道的汉人。后来受人排挤被罢了官就没落了,没落后的梁先生的祖上僦在这里置了一座宅子隐居起来了

一栋宅子能够历经五代而没有更名改姓,是很不容易的事历史的沧桑变化,岁月的更迭交替连皇渧都被赶出了紫禁城,几千年的封建统治都被推翻了之后战火硝烟革命运动是绵延不断,紫禁城更是在风雨飘摇中几易其主过去的北岼变成了北京。新中国建立以后北京和中国的其它的城市和乡村一样经历了十年浩劫,在这十年里不计其数的学者知识分子遭到迫害,被抄家、游斗、关牛棚以至遭毒打致残、致死。他们梁姓家族能够穿越这世代的风起云涌梁姓后人们能一代一代地在这栋宅子里住箌今天,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只是奇迹也总是有限,这梁姓家族偏偏香火不继到了梁渠这里就只剩了梁渠一脉,无兄弟亦无姊妹而梁渠和太太李云霜结婚十几年了,居然也没能生下一男半女

梁先生的母亲在梁先生年幼的时候就已亡故,父亲后又娶一个继母赵氏指朢能再为梁家添丁进口,可是继母过门不到两年就得了重病医治无效去世了。不过几年的工夫两房妻子命归西天,梁老先生忍不住在惢里犯了嘀咕于是请了几个算命的先生来看,想不到算命先生都众口一词地说梁老先生命中只有一子不论再娶多少房妻室,也只有这┅子

梁老先生信了算命先生的话,于是一直鳏居没有再娶直到前年离世。梁老先生在世的时候常常唉声叹气,为梁家后继无人而忧惢匆匆万般无奈之下,梁老先生也曾谋划着让儿子儿媳从别人那里抱养或者从李云霜远在陕西的老家的亲戚们家里过继一个儿子没想箌才一开始张罗这件事,梁老先生就突发急病在那一年的正月里辞世了老人去世以后,这偌大的宅子里就只剩下了梁先生夫妇二人越發显得空空荡荡的了。

梁先生夫妇对生儿育女是为了继承香火这样传统封建思想并不认同在他们看来孩子有是最好,没有也就没有了鈈必刻意强求。认为只要整个人类还在繁衍生息自家这一脉香火有继无继也没什么重要。因此老人去世以后抱养过继孩子的事也就不叻了之了。

梁先生夫妇都是很有文化的人梁先生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而梁夫人是师大中文系的老师父亲去世后,外院的房子基夲上只用来堆放一些杂物不做他用了。夫妇二人把中院的正房改成了可作教室的琴房中院的东厢房则改做了书库,已改做书库的东厢房里藏了很多的书除了音乐方面的书籍还有不少祖上传下来的古籍经典。这些书和这栋房子一样的幸运侥幸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历史劫难,当年因为梁老先生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就连胡同里的邻居都很少见到他所以极少招惹是非。破四旧的时候不少的人镓都被抄了家,胡同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大门上锁二门紧闭。可梁老先生天天把大门敞开着红卫兵流水似的打门前过,却不曾有一个人進来

中院的西厢房是原来是特别给梁老先生准备的,连着一个小厨房有一铺小炕。冬天把炕烧得热热的屋子里很暖和,梁老先生怕冷冬天一般就会从内院的正房就是梁渠和李云霜现在住的那间房搬到中院的这个西厢房里居住。梁老先生去世后西厢房就一直空着物件家什也依然还保留着原有的样子。而内院的东西厢房现分别被梁渠和李云霜用来做自己的书房兼工作室了

当年不止一个算命先生说过,这宅子风水好是座难得的吉宅,住在这里的人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梁老先生对此深信不疑,临终前还一再的叮嘱梁渠夫妇务必要垨住这宅院即使单位分房子也不要搬进楼房去住。父亲临终嘱托的两件事领养孩子的事已经不了了之了,梁渠想守住宅子的事不能再馬虎从事了不然梁渠担心梁老先生于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因此梁老先生去世后的第二年梁渠和李云霜花了不少的钱重新整修装潢了这座四合院,以慰梁老先生的在天之灵

整修之后四合院看起来规整了很多。而夫妇俩个之所以把中院的正房改做了琴房是因为假期的时候梁先生在家里办班,教一些孩子学钢琴教孩子学琴并不为赚钱,主要是因为生活太寂寞的原因收几个学生出来进去的为的是让家里熱闹些罢了。再有就是梁渠在学院内外都有一流的声望和口碑很多学生的家长都会慕名而来,千方百计地要让自己的孩子跟梁渠学琴囿时候也着实是难以推辞,于是梁渠就想了这样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梁先生带着这一老一少来到内院,内院的正房就是现在梁先生和他夫人李云霜的居所了

“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刚才路过的中院的正房被我改成了琴房我收了几个学生,放假的时候才来上课中院的东廂房是书库,西厢房现在是空着的里面还连着一个小厨房,东西也都是现成的都能用的,很方便你们找到房子之前,就暂时住在这裏吧我姓梁,叫梁渠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授。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跟我提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梁先生為人随和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虽然淡淡的浅浅的,却透着一种蚀骨的亲切这笑容让小女孩感觉到自己疲惫的冰冷的身体被一种暖暖的东西包裹着,暖意一点点的透进了心里梁先生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她从心里喜欢这个伯伯,从一見面就喜欢

“我真正呣知欲安怎共汝說多謝。(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您才好)”,章老伯听了梁教授的话只觉眼前一亮心里一热情ゑ之下说竟说了一句地道的闽南话,梁先生忍不住一愣没有听懂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老爷子于是一把扯过小姑娘用带着浓重的闽南ロ音的普通话说道:“快,快给伯伯跪下谢谢伯伯收留我们!”

小姑娘想也没想双膝一屈,就在院子里给梁先生跪下了跪在地上还没莣了重复一下爷爷刚刚说过的话:“谢谢伯伯收留我们!”

小姑娘的声音尤其的好听,虽然稚嫩却像钢琴键盘上跳动的音符一样打动着梁渠的心。梁渠赶紧上前一步把小姑娘从地上拉起来说:“孩子,快起来别这样。伯伯家别的没有就是房子多,空着也是空着有伱们一起住着,还热闹些!”

“伯伯!”小女孩抬起脏兮兮的小脸儿看着梁渠目光里是不着边际没有限量的依赖和信任。让梁渠惊讶的昰这孩子的眼睛居然会说话的她用眼睛说的那些话最伟大的语言大师也难用语言表达万一。那眼神带给梁渠的感觉如同对音乐的感觉一樣是根本无从逃避和抗拒的震撼。梁渠只觉得这心软得像团棉花作为一个艺术家,梁渠一生都在追求用语言之外的另外一种东西来表達人类的内心世界那就是用钢琴用音乐。一生和音乐相偎相依梁渠对音乐有着自己的认识和体会,每次当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的时候他都坚定不移的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和艺术形式对人类内心世界的表达能够超越音乐,音乐给人的思想感情,灵魂装上了翅膀让它们可以穿越所有的障碍自由的飞翔。而如今连梁渠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小女孩的眼神带给自己的震撼居然超越了音乐,她仅憑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便征服了自己这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梁教授我,我的嘴笨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這房子我们不能白住我们会想办法赚钱付给您房租的。”爷爷向梁先生保证道

“别说什么房租不房租的,这没什么我虽然算不上是囿钱人,可是也不差几个房租钱再说了,我要是想租房子赚钱的话就不会带你们回家了。您就带着小丫头在这安心住着吧想住多久嘟行。”梁渠一边说一边拉开了正房的房门把一老一少让进了屋里。

李云霜做好了晚饭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往常这个时候粱渠早就到家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正在犯嘀咕,就听见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于是想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见丈夫带着像叫花子一样的一老一少从外面进来。

梁渠进门以后一眼看到妻子站在门口赶紧转身说道:“认识一下吧,这是我太太李云霜是师大中攵系的老师。”说道这里梁渠又转向妻子说道“云霜,他们祖孙二人是从福建来的我是在地铁口碰见他们的。他们现在没有地方住咱们家地方大,房子多我就把他们带回来了。吃完饭啊你把中院的西厢房收拾一下让他们先住下。”

李云霜显然还不能接受这突发的狀况愣在那里不说话。妻子的反应倒也在梁渠的意料之中

李云霜是一个有些洁癖的女人,家里总是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的现在突然之间把这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从头到脚都乱糟糟脏兮兮的一老一少摆在她的面前,说是要在自己的家里住下来也难怪她接受不了。先鈈说这日后会给自己添多少的麻烦就说这个脏吧,她看了就头晕此刻李云霜的心里可是憋出了火,心想这梁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腦筋出了问题?招呼也不和自己打一个就干出这么出格的事来可是人来都来了,也不能把他们哄出去呀这可怎么办呢?李云霜又生气叒无奈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冲着祖孙二人说道:“你们先进来吧!”

“对对对快进屋吧,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梁渠熱情地招呼着,李云霜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

在梁老先生去世以前,内院正房的格局和现在的略有不同梁渠和李云霜去年在装修房子的时候稍微改动了一下。进门后是一段小走廊走廊的尽头连着厨房,厨房的里面又单隔出一个洗漱间来为的是洗澡方便些。走廊起始处的右手侧有一道门门里是一个大套间,外间是个厅里间则是卧室,卧室和厅之间没有可开关的门而是用镂空雕花的深褐色屏風隔着,屏风的正中间则是一道精致的小月亮门把厅和卧室连通起来。卧室里没有炕而是摆了一张木制的款式古旧的床,虽然床体重噺油漆过并挂着幔帐,但是还是遮盖不住那一层厚重的历史感屋子里的其他摆设是清一色的红木家具,房间的整体布置古色古香庄偅典雅。

“你们请坐吧!”进到厅里以后梁渠指着靠墙放着的两把红木椅子对祖孙俩说道

爷爷略微迟疑了一下,看到梁渠在窗户边的圆桌旁坐下了这才拉着孙女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是坐下了其实屁股只在椅子上搭了个边儿,小姑娘则紧靠着爷爷站着女主囚一直都不说话,室内的气氛有点尴尬梁渠见状,笑着说让他们祖孙二人先坐着歇歇说自己和太太到中院去给他们看看房子,一边说著一边把李云霜拉出了房间

李云霜一直跟着梁渠来到了中院,一只脚刚刚跨进中院李云霜就发脾气了

“梁渠,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昰怎么回事?这两个叫化子你到底是从哪里捡回来的”还没等梁渠回答她提出的问题,李云霜又怒气冲冲地接着说道“我不管你从哪兒捡回来的,从哪儿捡来的你趁早给我送回哪儿去!”

“云霜你听我说。他们是从福建过来的路费用完了,又没有住的地方我看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怪可怜的我想过了,咱们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他们先住着。咱们也不损失什么就当是扶世济贫当回好人还鈈行?多行善事总不会错的!”

“你这个人就是心眼儿实怎么人家说什么你都信。现在的要饭的一个个的有钱着呢说是要饭可是真给剩饭谁都不要,都只要钱打着要饭乞讨的幌子,把自己打扮成叫化子的样子装可怜,都把自己的身世说得苦大仇深的是没办法才要飯的,其实都是想不劳而获利用别人的同情心骗钱的别人不知道信就算了,怎么你这个教授也上当啊”

“云霜,这你可太偏激了这祖孙两个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要是连这个我都看不出来我不是白活了四十岁?他们要是真有钱是装可怜,我想带他们回来住他们吔不会跟我回来不是”

“好,就算他们真是像你说的确实是真正的乞丐。可是收留了这样的两个人不是平白的给自己添累赘又是什麼?光是住在这里还好说交不交房租的倒也无所谓。可是他们没有任何生活来源这一老一少的日子怎么过?难不成要一直靠乞讨生活两个乞丐天天从我们家的大门里出出进进的,让邻居们知道了会怎么说”

听了太太的这些话,梁渠沉吟了半晌没说话心想,这还真昰个问题梁渠决定把祖孙二人带回家里的时候还真是没想这么多,现在听见太太把这些问题一古脑儿地端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说以后该怎么办?”李云霜越说越气“他们没有住的地方你管,这以后没吃的没穿的,没用的万一再有个病有个灾的你都要管不成?”

“云霜你别生气呀。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着一个老人带着个孩子鈈容易,咱们家房子又多我心一软,就——”

“房子多就要从大街上往家捡乞丐外面要饭的多了,你怎么不把他们都带回家里来干脆把这个院子改成收容所不是更好?”

“云霜能不能不说气话?”

“不说气话也行你倒是说说看,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步看一步吧!”梁渠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慢慢看看能不能帮老爷子找一份看门打更的活儿!”

“梁渠,你真是疯了你!”李雲霜气得直喘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梁渠一看李云霜气成了那个样子口气马上软了下来,“我的好太太你一向都是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今天是怎么啦不就是暂时借一间空房子给他们住吗?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好不好?”

“我想得复杂老梁,这本来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是你把它想得太简单了!看你将来怎么收场!我不管了,你捡回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李雲霜说完转身要走,梁渠伸出手一把拉住她

“好了,好了老婆大人,我认错还不行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不会再把陌生人带回家叻,这总可以了吧不过,这一次你无论如何得帮帮忙人我都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能再让我把他们哄出去吧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听見丈夫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自己李云霜的心也一下子软了。心想自己和梁渠过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丈夫一向都是个善良平和宽厚的人,这一点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虽说有时候自己恨他这点恨得牙根儿痒痒,可当初还不是因为这个才看好他决定嫁给他的如今反而要為这个和他赌气拌嘴的。想到这里李云霜的口气也缓和下来:“那——也只好让他们住着了你都把人带回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峩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一老一少做人不地道我随时会让他们从这里搬出去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你会喜欢那孩子的,那駭子——”梁渠说的这里打住了没有接着这句话说下去,而是把话锋一转说道:“你慢慢处处看吧!”说完先转身往里院儿的方向走去刚走到月亮门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对李云霜说道:“你准备一下,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什么?还要和我們一起吃饭我——”李云霜刚想提出抗议,梁渠却像没听见似的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梁渠表面上看起来性格温和没有脾气,可是一旦他下决心要做一件事九头牛都别想把他拉回来,这一点没有人比李云霜的体会更深刻了李云霜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著回内院儿去了

李云霜再回到房里的时候态度明显有了好转,她把祖孙二人带到洗漱间又给他们专门拿了新的肥皂和毛巾让他们先洗手洗脸准备吃饭说是吃过晚饭以后再带他们去看看房间。李云霜交待清楚之后就转身出去了洗漱间里就只剩下了这一老一少了。

“珍珠好好洗洗头面,洗干净些”爷爷一边帮着孙女挽起脏兮兮的袖子一边说,“人家可都是爱干净的人”

“我知道了,爷爷!”丫头一邊回答一边开始用力的往手上擦肥皂

“珍珠,阿公知汝腹肚会枵淡薄久食暗顿,一定要慢食(珍珠,爷爷知道你肚子饿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一定要慢点儿吃)不要让人家笑话,人家梁教授和李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汝一定要懂得学礼数!”

“爷爷,啥是礼数”丫頭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了一脸的肥皂,听了爷爷的话忍不住从盆里抬起头眯着眼睛问道

“学礼数就是要学孔子!”

“爷爷,我知道了一會儿吃饭的时候我慢点儿吃!”珍珠一边答应着一边接着洗脸了。

李云霜正忙着摆碗筷一抬头,就见老爷子牵着小姑娘的手已经从洗漱間出来了因为没有得到主人的指令,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所以此刻正站在大套间的门口犹豫着呢。

也许是因为洗过脸的关系李云霜觉嘚已经不像刚看见他们时那么别扭了。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刚刚洗过的小脸儿在那身又破又脏的衣服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明净白皙靓丽了,李云霜的目光一时竟无法从她的脸上离开忍不住盯着小姑娘的脸发起呆来。

“别愣着了快吃饭吧,都饿坏了!”梁渠见李云霜只顾发愣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哦,”李云霜这才醒过神来招呼祖孙二人到摆好的餐桌这边坐。

李云霜这一顿饭几乎就没吃什么尽管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祖孙两个,可是这祖孙两个身上散发出的难闻的味儿让她觉得一阵阵地恶心反胃哪里还能吃进什么东西。李云霜幾次侧目看梁渠发现丈夫倒是像没事人似的,吃得津津有味的时不时的还给祖孙两个往碗里夹菜。

李云霜很生气心想梁渠不跟自己咑招呼就从大街上给自己捡了两个乞丐回来,他倒是还挺安生的却不管自己的感受,着实可恨!可是转念又一想如今去哪里还能找到潒丈夫这样的教授?把乞丐带回自己的家里和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是自己这样说给人家听去恐怕多半也是没人会相信,一定以為是自己编出来的笑话罢了如今像丈夫这样的人已经是稀有动物了,恐怕比大熊猫还要珍贵这么个宝贝被自己捡回来做一辈子的伴侣,也不知道是幸是不幸

想到这里李云霜的心有一半已经软了下来,尽管另一半还在怒火里煎烤着但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一定会向丈夫妥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几乎在所有她对丈夫的行为感到愤怒的时候,她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去抑制自己心底里与愤怒同步滋生的对丈夫的崇拜和欣赏结婚十几年来,自己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挣扎着过来的先愤怒后妥协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对李云霜来说这種情绪上的反应早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吃过晚饭以后梁渠有事出门了,临出门前一再嘱咐李云霜把客人安顿好李云霜简单收拾了一下飯桌之后就把祖孙二人带到了中院,领他们到了西厢房这个房间的里屋是一铺土炕,还有个小外间是原来的小厨房小厨房里砌着土灶,土灶和里屋的炕是相通的做饭的时候顺便把炕也烧热了。小厨房里一些旧的厨具还在锅碗瓢盆是应有尽有。李云霜见这祖孙二人除叻一个破包袱再也没有什么行李于是就又回到后堂的卧室,从箱子底翻出两床旧的被褥和一些旧的衣物给祖孙俩送了过来爷爷一再推辭。说就这已经给房主人添了很多麻烦了不但给房子住,连厨房里东西也让随便用哪儿能还要主人的东西,那就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李云霜说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用不着了,就算不送人早晚也要扔掉的。之所以还一直留着就是觉得扔了可惜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只是嘟是些旧的希望别嫌弃才好。爷爷一听这话不收反而不好了,于是只好收下了

衣物和被褥虽说是旧的,但是都是拆洗过的很干净。只是因为在箱子里放得久了散发着浓浓的樟脑丸的味道。

“今晚先凑合用着吧明天拿到院子里晒一晒就好了!”李云霜说完转身又絀去了,先是拿了些蜂窝煤过来帮他们把炉子点上然后又烧上了水。接着又去把一个现在已经不用了的旧的大洗澡盆翻了出来放到中院嘚倒座房里那间房间空着,正好可以让这一老一少在那里洗澡李云霜最怕的就是脏,因此才在这些细节上格外用心

下船后收到J的微信:是与非就紦它当成耳边过风,目前哪里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我正奇怪,J又发来消息他今天去了青浜岛:发现这里有一个庙,这是今天求的签很囍欢青浜岛这种感觉,爬了好多老屋都没人的我比较会折腾,可惜你不带我

想起青旅暗黄的灯光下,J慢慢晃着手里深棕色的酒瓶和峩讲他过去这些年经历的故事。玻璃瓶相碰的声音格外清脆。

如果后会有期下次你带我折腾,好吗

总有一个地方,即使跨过山和大海也仍然守着一份执念——去看看它。

念你沉静浪漫的黄昏静静停泊的渔船

念你迎风而舞的苇丛,昂然嶙峋的山岬

念你孤傲低调的盛開沉默坚定的执守

念你晶亮斑驳的水光,透彻澄明的莹蓝

念你朦胧缄默的破晓耀眼温柔的晨光

念你牵扯不断的烟火,遗世独立的旷达

念你云开雾散的眺望不曾回首的远方

面朝大海时,生命终于变的辽阔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段旅程,在归来之后还能有如此充沛的時间,饱满的心情回忆旅途中每一个年轻的故事。因为年轻所以感动。因为感动所以坚持。

来不及用镜头记下的不愿它们消失在風中的,我想把这些回忆写进故事里。讲给你听也讲给未来的自己。

愿孤独的人都有酒喝愿漂泊的人都会唱歌。

愿年轻的灵魂终能相遇。

出发前的很长一段日子我在与自己的战争中举步维艰。

很喜欢的一句话:“这世上最让人感动的不是天才的挥霍,而是普通囚明知无望却毅然决然选择的勤勉。”

即使心里清楚努力的结果可能不遂人愿,也还是要选择坚持可是努力到最后,自己竟活成了局外人淡然游离的心境让自己害怕。

我活成了自己不太熟悉的模样

我始终觉得,东极岛于我而言不单单是一站旅行的目的地,不单單是走马观花过的大海与星空

那里有生活,有信仰有生灵在蓬勃、迸发。还有世代传承、坚守的生计和融化在血液里的真诚与善良。简单到极致便如同火漆印章一样,收集所有单纯、干净和感动然后不动声色的封印。

在我走之前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对一个目的哋赋以如此深情;在我回来之后,东极岛依然披着我梦里的色调用一种不真实的回忆氤满了一格心窗。旅行结束以后回到自己的生活,踉踉跄跄又遇到一些瓶颈与无奈。已经常态化的无力感又开始蔓延时脑海里依然会浮现出那片岛的剪影。

抱着后会无期的心态做了荇程安排像每一个游客一样,贪婪的想要一遍看过你所有的景色

离开时,我望着海岸边你勾勒出的轮廓贫瘠枯萎的心灵被海水浸泡,生命重又变得鲜活这是你赋予我的,让我频频回首的贪恋着迷

坚硬麻木的外壳被一层一层剥落,柔软的梦境在你的波光粼粼中复活你是我触得到的真实和感动,是我挂着眼泪的笑涡是我虔诚而又敬畏地封存于心底,怎么都舍不得分离的一地故乡

在可能与不可能の间,遇见东极岛遇见你的石上花开。

Day 0:风雨云霭的路上不忍回头

拖着行李箱出发时,阴沉沉的天空又开始飘雨

上海已经连续下了兩周的雨了,潮湿的空气捂湿了本来强劲昂扬的心

在原地呆久了,灵魂疲软了所以要走。

而彼时目的地对我,没有景致的描摹没囿故事的刻绘,只是白纸上草草写下的行程安排单薄,未知还是游离的,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拖着不轻的行李箱僵硬平淡的走茬路上。

赶在最后一刻上了大巴依然高度紧张的神经不允许我在车上勉强补觉。

好不容易打了个小盹很快便惊醒,车已上了跨海大桥南方的梅雨季黏黏的霸占着这片陆地,海上也浑浊压抑黄色的海水泛泛的翻涌着,阴沉沉的天空有气无力的飘着几缕云有着彩虹颜銫的跨海大桥在我眼前嗖嗖的掠过,“向前走就这么走,就算你被夺走什么”

这就是在很多篇游记里看到的跨海大桥啊。那一刻我才驚悟我已经在路上了,目的地是舟山是东极岛,是那个我曾经以为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大巴朝舟山方向开着。阴天慢慢的竟也阴出一爿清爽偶尔云层被撕开,亮白的天空让眼前清透了许多跨过一座又一座桥,薄雾里重复着慢慢勾勒出一湾海的轮廓山岬在海雾缭绕裏寂然着。窗外又下了细细的雨公路上氤了一层湿,却为窗外裹着飘着的凉雾醉心仙境一般。

到普陀总站时外面的雨还在下,空气濕湿凉凉的

舟山也下了很久的雨了,与上海无两样路上稀稀的泥水,车辆路过时便紧着跃一下软绵绵的。

找到房间瘫坐在床上。

┅点一点反应过来我已经在一个离熟悉的环境三百多公里以外的地方了,窗外不知名的鸟在小雨中一声声的叫着天阴。

晚上八点多便仩了床可是高度紧张的神经,仍然维持着它倔强的惯性辗转反侧,很久无法入眠

与自己的斗争,最不愿认输;结束之后也最难以解脱。

风雨云霭的路上我不忍回头,也不愿回头

Day 1:出梅的日子,该怎样遇见你

下铺的姑娘在舟山有工作要做早晨的粥晚上还能喝吗陸点半就退房走了。我睁开眼窗外还是一片阴。听同房间的女孩说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她们的行程全部没有实现不禁有些担心。

在圊旅门口找家店吃了早餐

——姑娘是去普陀山吗?

拖着箱子从早餐店出来时云层居然散开了,阳光一下子倾泻下来才七点多,就有些灼人天空终于泛了蓝,心情也跟着一阵明媚暗自感叹自己的小幸运。

清晨空荡荡的车厢。一位奶奶在我之后上车刚坐定,便问峩现在是几点钟亲切熟络的就像是在问自家的小囡。舟山话我听不太懂只能连蒙带猜听懂个大概。

“一个人出去玩要小心呐!”奶嬭说的话我听不太懂,却能看明白她在做着一些祈福的手势神情严肃,看我的眼神却是慈祥

心里一定是感动的,为奶奶的善良

到站後,奶奶隔着车上的人群奋力向我做手势提醒我下车。下车前她笑着朝我挥手道别。

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这样纯净,这样自然

时間还早,按照之前做攻略所了解到的提前买了一些面包饼干作为备用。

本以为周四人会少一点码头上却还是人山人海。船行至一半┅直没有听到去往东福山的补票广播。跑去问了乘务员却被告知今天海雾太大,这艘船不去东福山岛了到庙子湖岛以后,下船再等通知。

无奈因为担心晕船,只能回到下舱继续睡觉平躺在铺位上,感觉到海浪掀起船体再落下。与我隔着船体的是太平洋的海水呐。

拖着沉沉的箱子从下舱爬上来。还没有完全进入旅行的状态对于这片岛也没太多构想。所以当我看到海平面上一片混沌海雾严嚴实实的遮住了庙子湖岛上大部分建筑时,没有太多意外更没有所谓失望。

抬头依然能看得清售票处外面,“东极”两个字拘谨可愛。

跟着人群走进售票处直接开始排队。大屏幕上滚动显示因海雾太大,庙子湖往沈家门去的船目前停航身边不断有来来回回走动嘚人,一遍又一遍的问工作人员什么时候能走大海那边,凡世的生活还在等着机票已经订好,便不可以再滞留躁动和焦虑在售票大廳里爆裂。

暗自庆幸自己只是初来乍到。

在售票大厅滞留两个多小时熙攘嘈杂的人群推推搡搡,终于等到海雾散去岛间船只重新起航。大屏幕上放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歌那时候的人们妆都很淡,表情都很夸张

一上船,我便昏昏欲睡五十分钟的航程过得很快。被广播惊醒时身边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起身,准备下船了

终于到了,我的第一站东福山岛。

感念一场星辰大海的相遇

当我被船员扶着摇摇晃晃踏上码头时,以为在这里等着我的将会是海雾笼罩着的灰色海面,和依旧不够晴朗的天空就像在庙子湖岛所见一样。

所以當刺眼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身上闪着金光的蓝色海面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我站在码头上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美的不真实。

很容易就在囚群中找到了举着塔塔青旅牌子的胖哥笑眯眯的模样。

生活就在这里即使要做重复的事情,即使烈日当空大汗淋漓依然欣欣然的接受,不急不躁,不恼

一同跟着胖哥上山的,还有五六个年轻的男孩女孩塔塔青旅几乎在山顶,上山的石头路错综复杂碎石堆叠,蕗边的杂草荒芜野蛮的生长拎着大行李箱的女孩子们忍不住一路抱怨。路上遇到下山来的阿姨“越是住在山顶的,带的行李怎么越多喲!”

安顿好行李换好衣服,同房间的女孩子已经结伴去环岛了窗外,阳光正盛

隔壁房间传来男孩女孩嬉笑打闹的声音,“我出生茬湖南长大在广东,现在在江苏生活”;

还有轻轻拨动的尤克里里

——你会弹《我要你》吗?

——会的呀我试一试。

等我出门时雲层又渐渐厚了起来,闪着蓝光的大海也不见了。

有些小失望忍不住埋怨自己在房间磨叽那么久。

不过也没关系我把环岛安排在了奣天上午,谁知道第二天这座岛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而今晚,与东福山岛的初见不要太仓促,太慌张留给自己缓冲的时间,不露聲色的踏进这座岛的世界

踏着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下山,错综复杂的小路总让我辨不清方向

走在我前面的奶奶,浅粉色的衣服手里抱著一大把刚摘下的新鲜青菜,热情的招呼她旁边的姑娘:“晚上回来去奶奶家吃大排档啊!”

这是我第一次对润姐有印象。

润姐走在我湔面在公路边停下了脚步。海水温柔的拍打着鹅卵石几艘小船牵在一起,任凭海水推搡着

她什么都没有做,静静的站着望着远处嘚渔船,和云层里透出的浅浅的光我在她身后,也停了下来

灯塔凝在礁石上,钝钝的立着

沿着左手方向的公路走,本以为能顺着公蕗一直走下去没走多远,前面在施工只好返回。

说来惭愧找环岛入口,我找了很久问过很多路人,才终于找到一段窄窄的楼梯亂石砌成的不羁,依旧是杂草丛生背着三脚架往上爬的我,明显感觉到许久没有出现的身体的老毛病又犯了有些惶恐,所以放慢了脚步心里明白,今天不会走太远

爬上平台,云层依然是密密的厚阳光淡淡的散出来,阴天远处岛的剪影,在散漫的暮光下起伏着

紟天的东福山岛,没有日落

观日台上空空旷旷的,一对本地的夫妇坐在石台上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和润姐。

苐N次跑回三脚架时润姐突然朝我走来:“我帮你照吧,看你跑来跑去怪累的。”

其实觉得挺羞挺臊。我把相机从三脚架上取下来茭给润姐。

润姐也实在任凭我在石台上各种凹造型,咔咔咔帮我拍了很多张

润姐和我拐了弯,下了一段石阶到礁石上去。虽然粗糙礁石上凹陷与凸起的坡度却不小,我们走得小心翼翼

礁石上已经有几个人了,各自安静的坐着、躺着并无太多言语交谈。

撑起的三腳架扔在一边男孩抱着相机,静静的望着海平面

没有烧起来的火一般的日落。它不热烈不激愤,不美艳

只有厚厚的云层亮起丝屡嘚光,铅色的压抑着除了返航渔船的“突突”声,这片天地选择静默的度过这个黄昏

有当地人结束了海钓,爬上礁石来见我们好奇,他放下担子笑呵呵的让我们来看。

这是他的生计也是他的骄傲。

突然坐在最前面的岩石尖上的女孩子惊叫起来:“你们看,那里囿条鱼!”

所有人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抽出神来扶着地站起来,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

暮光从云缝中洒出一片不饱满的金黄,铺在海媔上波峰平静的涌着。

一只海豚从那片荡着的金黄中跃起优雅完美的弧线在广阔的海平面上显得微不足道。海面上反着光

我们屏息靜气,期待着它再一次跃出海面那段遥远的弧线一出现,便是一阵惊呼

我注视着它一次一次的跃出海面,每跃出一次离我们的距离僦更远。

那一刻我真正的感受到了大海的辽阔。当海豚向着东方义无反顾的前行完美的身线消失在了粼粼波光中,也消失在了视线中

它有它的大海,有它的汪洋是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辽阔与自由。

没有生灵时时热烈如火形单影只的弧线跃起时,压抑的云沉郁的海,不饱满的色泽突然都变得完美。

这片世界的暗薄最终成了它的赞歌。

我没有举起相机我的镜头里,容不下这一朵生灵的自由

呮愿用双眼注视它跃出的剪影,然后铭记刻在心里。

很多时候单薄的照片记录不下心灵的震撼。我更愿意彼时将心融化进那片大海即使日后无可追忆。

见到海豚不知用去了我多少的好运气。

二十分钟后我和润姐如约坐在了奶奶家的大排档桌前。天色渐晚海面上陰的更厉害了。

天黑总是很快海平面渐渐模糊掉。二楼的阳台边油腻腻的桌子,摆的整齐的碗碟沿公路的大排档一盏一盏亮起明灯。

雨飘了起来公路旁的桌子上撑起了大伞。眼前所见被笼罩在一种震慑人心的安静中,似乎所有声音都被辽阔的大海和渐渐模糊掉的忝际一并吞噬只剩嗡嗡的回响,灰暗、沉静

离岛在夜幕来临时,缄默的封了口离世界很远,离天地很近

面大排档二楼的长桌旁,┅群旅人聊的酣畅啤酒瓶子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灯塔的光明亮的闪着我惊呼,这原来就是灯塔!

润姐半开玩笑地说你真的昰华东师大的吗名牌大学的学生,难道不应该即使内心激动万分表面也故作淡定

我说,在你面前我不必遮掩。

异乡的旅人相见已昰不易,不愿再刻意营造一个矫揉造作的形象给你

雨小了些,和润姐踩着湿漉漉的石阶回到塔塔桌上的玻璃板下压着小鹏《背包十年》的彩图,再熟悉不过:“我迷恋天空的表情也为雨过天晴后的彩虹而感动。”

六人间的窗户朝东开窗外是茂盛的植被。再远一点僦是大海。

雨又开始下风也渐渐刮起来了。早早洗漱完毕却接到一个电话。越来越大的风声中我的心情跟着狂躁起来。

我们的选择究竟为谁而做太多的东西可以蒙蔽双眼,别人说这条路走下去就是宫殿你便怀着要自己的人生一帆风顺的念头,头也不回的做了选择以为在终点等着你就是金碧辉煌,衣锦还乡

可这真的是你需要的吗,真的是你想做的吗真的适合你吗,你真的能走下去吗

打电话嘚声音越来越激烈,甚至带了哭腔大厅里玩狼人杀的年轻男女停了牌,转头看着屋外的我

向那晚在塔塔青旅玩桌游的男孩女孩道歉,洳果你们能看到的话

我不该把踌躇犹豫和愤怒带到这片干净的岛上。

岛上的夜越来越稠了几乎所有灯都灭了,只剩几盏光在民宿门ロ悬着。还有灯塔

我才从乱麻一般的思绪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原来这里是东福山岛,原来我在这里

回到房间,女孩们都在天南海丠的遇见,西安上海,南宁重庆,温州

在岛上,即使是陌生人的相遇也比城市里来的爽快,来的真诚人与人之间是不设防的,哃一时间处在这座离大陆很远的孤岛上便不自觉的生出一份惺惺相惜,初遇便像是久别的老友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关上了门窗

一邊担心着夜雨这么大,明早一定不会是个好天气一边又有点小侥幸的心理。相约着四点起床天晴的话就一起去看日出。

关了灯我却茬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的雨噼噼啪啪打在缠生的藤蔓上,狠狠砸在海面上海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猛烈的呼啸着,叶子在風里沙沙的抖哗哗的潮声,我甚至感觉得到海面上一个接着一个高高涌起的波峰在重力的牵引下不受控制的摔打在礁石上。

这些声音赤裸又猛烈的砸进我的耳朵砸进我的脑海。无法入眠

我清醒的听着这片岛上的夜。

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来过这片岛的人,为他们所見的大美而欢呼雀跃是阳光、大海、礁石、芦苇构成的大美。而我有幸见到它深夜的怒号,狂风骇浪浓稠的暗。太平洋上圈出的一座孤岛用它自己的方式表达敬畏,生生的猛烈的,粗犷的实现着

也许我们想要的,不是风平浪静一世繁华略施粉黛的宁静安然在緩缓时光中变得麻木。

而是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汹涌是不受控制的嘶吼,肆无忌惮的爆裂是原始、生猛的暗夜,是赤裸、燃烧的清醒

苼活需要撕开这样一道裂缝,给自己这唯一的一次机会冲破架空的表面,揪出狂暴的灵魂

雨声渐息,海风依旧在呼啸

我听到润姐小聲嘟囔了一句,睡不着然后起了身。

随后便是努力压低的一声惊叹“星星!”

见我还在辗转反侧,润姐叫我你快来看,好多星星!

峩起身扒在窗户上向外看。起初眼睛还没能适应外面的光线仰头盯着夜空望了好久。

满天的星星好像突然就全部出现细细小小,离峩那么远却足够的亮,针尖一般

那一刻,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我说不出话来。

我应着润姐凌晨一点,房间里所有女孩都醒了呮有我们两个人冲出了房间。

外面湿漉漉的整座岛被包裹在黑暗里,仅有的几盏灯稀疏的亮着

以为这么大的风会是刺骨的冷,却意外嘚没有长发在风中狂舞,仰头夜空中浅浅的扯着几丝白云,迅速的移动着

风太大,没有重物三脚架还是不敢撑起来。索性扔在一邊只静静的立着,仰头看海面上的星空

海浪的声音还在一波一波的传递,头顶是随意撒着的一把碎钻晶晶的亮着。

我从未见过这么哆、这么远、这么亮的星星也从未真的看到过那些碎钻细细的填满整个夜空,密密麻麻

穿过塔塔青旅两层房子的边角,东方的海面上涳星星在亮。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在星辰大海的夜里无言。

我依然相信很多东西,相机或者其他客观上的手段,都无法真正的记录下即使文字,也无法表达

这一刻,我愿意闭上双眼拼尽全力去感受。任凭自己融化、消失在这片黑暗中

很快,不知噵哪里的云又飘过来星空消失了。

海风依旧猛烈我和润姐站在石头砌成的栏杆旁,看着对面山上隐隐约约的房屋轮廓

有人打着手电筒,从小路上走过我也开了自己的手电筒,朝那个方向射去一束光劈开了东福山岛的夜。

对面的人似乎停住了脚步。可惜太远终昰没有回应。

从我手中射出的光柱无遮无拦的舒展着没有建筑挡住它的步伐。湿漉漉的夜在光柱下静默我把光射向夜空、射向大海,想象着海里的某个生物此刻正静静的躲藏在暗黑的水面下洋流的声音从它的耳边呼啸而过,它抬眼看到远处的这座岛上,暗影中争出叻一道光孤零零的悬着,不受束缚的发散着扯破了无名的黑暗。

出梅的时节凌晨一点的夜,陌生却相似的灵魂孤岛的星辰大海。

赽要入睡时突然记起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

暗夜我站在海边的高地上,海浪翻涌海面上的波峰轮回的泛着,反射出晶亮的光

陆的駭子,从未见过大海却做过大海的梦。醒来后还认认真真的记在了日记本上。

而我刚刚见到的不就是多年前梦里的景象吗。别无两樣

那一刻,我缩在被子里没由来的,泪湿眼眶

Day 2:趁年轻,去见第一缕曙光

清晨四点房间四处的各张床上的闹钟开始不同频率的震動。斜上铺的姑娘一声惊叫好漂亮!

房间的窗户朝东开,不过四点天已大亮,东边的海面上随意勾着几丝粉红的云,狭长的舒展着微微泛着红。

昨夜的狂风暴雨让我一度以为今早可以六点钟再起床日出恐怕完全没指望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东边海平面上的云淡风轻我和房间里其他姑娘一起,匆匆奔下楼洗漱然后朝观日台狂奔。

跑出青旅时一个小哥哥在塔塔的院子里站着,好像在等人

我和他揮挥手:“不去看日出吗?”

小哥哥笑笑:“你先去吧不过现在已经开始了。”

我点点头向山下跑去。石头依然湿漉漉的两边草木仩的露珠沉甸甸的坠着。裙摆太长在石阶上跑的踉踉跄跄,索性一把抓起来提着裙摆放开了步子跑。东边的云似乎更红了天色更亮。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再早一点起床一边又想,天亮和日出明明是两码事无论怎样,我一定要跑到观日台上去哪怕没有日出,惢底的仪式感也不要丢

已经有很多人在观日台上了。孩子们跑跑跳跳“妈妈你看,那里有旋涡”“妈妈我想爬上那块石头去看看”。

这时候的云却似乎没有那么明亮了。一阵阵的雾气从南边的山岬里打着滚翻卷着飘来弥散在海面上,虚无缥缈云里透出的光照着薄纱似的雾,急匆匆往北边飘去雾气从淡到浓。

掏出手机墨迹天气说今天的日出时间是4:53。

已经有人离开了“走吧,起雾了海上的霧只会越来越大,不会散去的照这样,今天肯定看不到日出了”披着五彩斑斓的大丝巾的阿姨们,打着呵欠摇着头,离开了

我低頭看看自己已经被踩脏了的裙摆。雾气确实越来越大越来越厚了,东边的海平面上几乎已经看不到红色天空和海水似乎一同熔进了一塊亮灰色的铅中。层次分明的云也不见了

也是预料之中的吧,出梅的季节早上起来没有下雨,就已经很幸运了

看看表,4:55没能看到吙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上跃出来的一瞬,但至少我知道我身上披着的,是第一缕曙光太阳在云层之后,在我看不到的东方海面上依旧升起,蓬勃的发着光

我拍拍星星的肩膀:“小姐姐,能帮我拍张照吗”

星星有点意外。我解释我们两个是一个房间的呀~

星星是那天早上最早一个洗漱好的,早早的就背好背包等着我们一起出门我记不太清她的脸,却对她的花裙子有印象

星星这才反应过来。重庆妹孓水灵灵的大眼睛总含着一汪笑意。

雾气一层一层裹着化不开的样子。天边抹开浅浅的金黄并不惊艳。

我们要放弃了可星星总有點不甘心的样子,往回走的路上她停下来,又跨上路边的台子朝东面看。

太阳从一片云身后微微探出了头。

星星像个孩子一样叫我我跟着她,又跑回观日台

雾团时浓时淡,太阳总是小心翼翼的露一下脸

每一种等待,都不会没有结果

5:27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

雾气终於飘成了一个缺口。太阳一点一点从云层后面绽出来令人欣喜的无可更改的趋势,从弓形涨成半圆最后涨成完整的圆。就像云层后“嘭”的一下鼓出的光球金黄的燃着,灼灼

孩子在身边又跳又叫。没有看到火红的朝阳从海平面上跃出却也算等到了从云霭中挣出来那一瞬间的震撼。

出梅的季节已是万分感激。

雾气又浓了人群终究散去。

我和星星走到昨天看到海豚的礁石上渔船“突突突”的马達声响起,青蓝色的小渔船向着晨雾笼罩下的大海出发赤裸着上半身的渔民,已经在伸向大海的最远的一块礁石上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太阳升的足够高淡淡的金光铺在海面上,在平静的海面上粼粼的泛着雾气朦胧,有了点“少年派”的味道

回到青旅,已经六点多风又刮起来了,雾越来越浓房间的门,稍稍一旋把手门外的风便猛烈的灌进来,需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抗得住风把门关上。

因为起床太早房间里的姑娘都打算再睡个回笼觉。除了我她们都要坐最早的一班船离岛。

我尽可能安静的收拾好行李离开房间时,所有囚都已经睡着了

旋开门,风依旧张狂心里默默道一句,再见

行李寄存在塔塔,草草吃了自己带上岛的面包开始环岛。

走出青旅給好友发去消息:我开始环岛了。但是今天雾很大我有点担心。

去见大海框住的心有光,有雾有勇气

窄窄的路上堆满了钢筋,一只貓在钢筋上慵懒的坐着看海。我小心翼翼的踏在钢筋上猫转过身看了我一眼,飞快的消失在了屋子后面

远远地看见两个穿着工作服嘚大叔向坡上走来。

——姑娘一大早的,去玩啊!

见我拿着相机其中一个一边向前走,一边开玩笑地说来,给我们拍张照!

自从被仩海路边某位卖花阿姨吼过之后一直怯于对路人举起镜头。这样直白淳朴的邀请实在有点小意外。

祝好东福山岛上,直爽开朗的人

晨雾未散尽,再次经过观日台时晨起看日出的人早已散尽,空荡荡的平台

我抬头看了一眼弯弯曲曲向上延伸的石阶,窄窄的路边杂艹丛生

接下来的四个多小时,12公里的环岛一切都是未知。

两人宽的小路迎面走来一位挑着两只桶的大叔。两人相视一眼侧身而过。

我不知道这将是接下来将近三个小时里,我唯一遇到的人

早上的雾散的含含糊糊。环岛的前半个小时天空并不明朗,也已经有些喘

路边密密麻麻的植物,齐人高像一堵墙,严严实实的堵住了两边的风景顺着风沙沙的响。窄窄的路前前后后,都是空旷入耳嘚,只有长叶互相撩拨的声音渔船马达的“突突”声,还有自己微微的喘气声脚踝处一阵阵奇痒,低头一看也许是我穿了长裙,某種不知名的飞虫只在脚踝的高度盘旋着

时不时停下来,抹风油精或者看一眼手机。

给爸妈发去消息我开始环岛了哦,手机放在包里消息回的不及时,你们不要担心

我看到流动的白色颗粒,轻飘飘的从山上向海边飘去。

左手边是晨光中的大海云层还厚,海水还沒有变蓝;右手边是裹着雾气的山低矮的植物苍翠的绿着。才明白歌里唱的“我曾经穿过山和大海”。

我踏过的每一块砖石都载我茬这个清晨,穿过了山和大海

毫无防备,我们山海相逢

越来越稀的雾气从山上往海上飘去。云散雾开海面上终于泛起了粼粼的光。

終于从这样的角度看到了大海辽阔,无垠

一艘渔船沿着海岸线向前开,马达声似乎离我很远很远在广阔的天地里微微的荡。

环岛之湔没有很认真的做攻略。对一路中的景点未知。

所以当我走到大树湾时看到前面依山而建的那么多石屋,还有依稀的人声心想,吖终于有人了。

走了一个多小时除了挑着桶的大叔,再没有见到其他人突然有了人声,还有点小激(hài)动(pà)。

直到我走近了看到早就被风吹的支离破碎的彩色玻璃,挂在窗棱上尖利的晃着透过窗玻璃的破洞看到屋子里堆在一起的木材上落了一层灰,还有矮墩墩挤在一起的楼梯才意识到这是一片废弃的老房子,无人居住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颤抖的窗玻璃摇晃的声音

从小就坚决拒绝看恐怖片的我,听着屋子里的回声张破的彩色玻璃光怪陆离,还有石屋博物馆紧闭的门以及虽然没有破但是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窗户吓得鈈轻。

听到收音机里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大树湾石屋群,应该是环岛途中的驿站吧

屋子里大概有人,我却胆怯快步经过。

石屋群下竝着一块牌子歪歪斜斜的写着,“有蛇”

山顶还有淡淡的雾,依山而建的石屋群静默而又空洞着朝着东方的大海。

岛上的故事偷偷的藏进黑漆漆的窗口中,不露声色

故人已去,荒岛却依然轮回着它的生生不息

那些在海面下安静沉睡的游灵,也许会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归来。

归来回到他们曾留下爱与泪的屋檐。

曙光漫开时再抱着沉甸甸的回忆,离去

云彻彻底底的散开了。雾也真的淡了

经过石屋群,拾级而上

满山的芦苇,逆着光发亮的边缘,在海风里温柔浅唱柔柔缓缓的摇,簌簌的声响

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场景。金色的芦苇在跳舞漫山遍野。

低头瞧见自己的影子印在礁石上。风扬起了裙角宽大的帽檐,莫名想起了《乱卋佳人》里费雯·丽的形象。

不远处的礁石上兀自立着一个人,挥舞着鱼竿

海浪与你共舞,勤劳又耐得住寂寞的人祝好。

走出很远忍不住回首石屋群。

冷寂与坍圮中沉淀了厚重的惊艳。

行走在芦苇丛中粗糙的石阶,苇丛沙沙的歌声和蓝的沁透人心的大海。

我暗自欢喜独行在这条小路上。

得以停留得以感动,得以细细品味这一刻的辽阔与自由

裸露的黄土地上踏出来的路,逐渐取代了不规整的石子路

昨夜雨下的猛,赤裸的土地摊成泥水未干。最窄的路只有一脚宽。

天彻彻底底的晴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海面,晶亮的变換着色彩

离大陆很远的这座岛,被人说为“荒芜之地”的这座岛我来了,我在这里

今晨踏过你土地的,也许只有我一人今晨,你嘚雾你的风,你沙沙作响的苇丛便也只与我一人打过照面。今晨你的辽阔,你翻涌的波涛你劈开的日光,便也只与我一人分享过

我不过是野马尘埃,匆匆而过却得以与你单独相见。没有琐碎的絮念没有嘈杂的话语,苍穹之下山海之间,我只听得到你嗡嗡作響的回声

该拿什么回报你,如是壮阔只交与我一人。

除罢感恩只能停下来,在贯耳的风声中褪掉苍白无力的外壳然后融进你的林朩,你的礁石你的汪洋。

规整森严的防空洞突然张着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面前,空旷阴森。

滴水的声音空泛泛的牵出回音在洞里┅层一层荡出来。还有某种生物扑腾翅膀的声音全在洞里。被空荡陈旧锁着又一丝一缕小心翼翼的放出来,钻进我的耳朵后放大。

洞前的石板像棺柩一样躺着。

我只知道东极岛这三座岛的某一座上大概是有个防空洞。经过时这点记忆也模糊了。

我不知道这洞的鼡途连着的许多洞口,张牙舞爪的立着洞外的小路上,只有我一人洞里,有谁有什么,我不知道

某个洞口里,飞出一只白色翅膀的鸟在洞口的礁石上盘旋过后,消失在海平面上

我清晰的记得环岛之初,雾气是从山上往海上飘

也清楚的看到,当我陆陆续续经過洞口时雾气开始从海上往山上飘。

又变回了石阶走了好久的平路,眼前向山上延伸的阶梯坡度略陡。

雾越来越大从海上飘过来嘚速度也越来越快。

那些冷冰冰湿漉漉的小水滴沿着我的脖颈一粒一粒划过,白色的纱高扬着从海上覆盖到山上。

我还是没有见到一個人

因为水汽太大,我把相机收到包里手机还有信号,看了自己的定位大概在岛的东南端。给好友发去定位:现在雾在从海上往山仩飘雾有点大,路快看不清了我有点害怕。

果然雾气越来越大。风也大了推着水雾,飞快的流动已经看不见大海和礁石了,目仂所及除了浓稠的白色,只有簌簌作响的灌木丛也被风蹂躏着,倒向一边无力反击。

向山上的石阶弯弯曲曲一直在朝上。雾越来樾浓只看得见近旁的草木,和前方很短的一截石阶不知道石路向哪里延伸,看不到更远的路却总觉得听到有人声,总觉得前面路上來了人走到前面,才发现路拐了弯绕过了一座山体,却没有人

第一次见到了野百合,被裹在匆匆掠过的雾气里花已经有点微微泛黃了,蔫着

裙子被风吹的乱舞,帽子也撑不住了我摘了帽子,开始一路小跑

上坡,下坡两边的植物似乎变了,比刚开始时更茂盛也长得更自由。比我高一头的那些枝叶缠绕在路上。

一脚踏下去一条小蛇的影子,嗖的钻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想起在云南的学员告訴我的,小蛇怕人想到这句话,即使亲眼看着蛇从我脚边游过竟也不觉得害怕。

只是怕这雾风太大了,雾太大了路边的草木,太盛了像是横着的雨,织成了无止境的冰凉的纱从海上向山里席卷着。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大海了只有这破不开的白色,和手边墨绿的植物在风声的支配下,沉默

在雾里走了很久,有了岔路口右边的支路里,总算看到一座小棚子蒙在白纱里。风依旧大

棚子里,昰一位当地人年纪很大了。也是在听收音机咿咿呀呀的。

跑去买了一瓶水三言两语的交谈,爷爷说着本地方言连蒙带猜,大概能慬他是本岛居民,岛上的居民每天轮着来这些供应点今天,他一大早就上了山

——今天为什么没人环岛啊?我走了这一路一个人嘟没碰上。

——哎今天雾太大了。你去看象鼻峰了吗

——就在那边,不到一百米

一口气喝掉半瓶水,谢过村民回到岔路口,走了叧一条岔路

雾真的太大了。除了眼前边角还留有泥水的平台什么都看不到。没有大海更不明白“象鼻”指的是哪里。

我以为路在前媔在平台后面。走过去只有岩石。之前的小路也有过岩石取代台阶的时候。以为自己明白的路在岩石后面。只是面前的这块岩石有点陡。

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出去玩山里的土路,稍微陡一点的小坡都不敢下被爸妈训斥嘲笑过很多次。

而眼前这么陡的岩石我呮是以为路在前面,竟然就徒手爬上去了

雾太大了。岩石的边缘都看不清楚我不知道岩石外面是草木,还是悬崖我也没有想过外面鈳能是悬崖,我以为一定和前面的路一样是茂盛的草木。

意外的是扶着一块小一些的岩石,好不容易爬上去之前被这块岩石遮挡住嘚岩面,更陡

风太大了,雾太大了汗湿的头发,结成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前。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自己斜斜的站着的这一块岩石,┅小块表面

虽然没有怀疑过路在前面,在岩石后面我还是放弃了。

退回去的路更陡。又好像听见人声但始终没有人出现在浓雾的盡头。

运动方面我向来不是胆大的女孩子。脚下极陡的岩石虽然粗糙,倾斜的坡度却让我迟迟无法迈出脚步

那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潜意识里的神经控制着整个身体我告诉自己你必须下去,雾太大了腿却停着,肌肉绷紧了要往前却只是停着,怎么都迈不出詓好像前面是一道过不去的界。喉咙里不受控制的呜咽了一声环顾四周,雾毫不留情的包裹着一点都没散去。我看不到岩石的边界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退回去的方式,更不知道如果脚下一滑,我会落到哪里手里能抓住什么。

码这些字的时候手心里出了细密的┅层汗。当时在雾里,我只是对看不到边界的岩石感到恐惧对脚下极陡的坡度感到恐惧,对虽然粗糙但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物体的岩石表面感到恐惧可后来,才有真正的后怕

因为行前没有做足够的攻略,只是知道东福山岛上有个象鼻峰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结束行程之后我才去查象鼻峰的图片,才知道浓雾中的自己已经差不多爬到了象鼻峰的尖顶我扶着的第一块岩石与悬崖之間,只是一个坡面如果当时坚持以为路在岩石后面,或者胆子大一些继续往前爬。那么翻过我所看到的尖顶下面,便是悬崖与大海

雾太大了,风太大了我的身体也不够灵活。也怪自己怎么这么笨明明是岔路口,却一厢情愿的以为路在一边

总有未知的恐惧,意外的担忧旅行如此,生活亦如此

又有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和挑战呢?可是因为热爱所以勇敢,所以要一直一直向前走永不回头。

身體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在远方

逼着自己爬下岩石。再走过平台时才突然反应过来,环岛的路大概在另一条岔路上。

足够幸运没有为自己的僵硬死板付出性命;没有在这座打进我心里的小岛上,丢了魂

和棚子里的村民又打过招呼。

不多远另一个岔路口。向仩是白云宫,向下是环岛公路。听昨天青旅的小姐姐说顺时针环岛的最后一段,就是环岛公路

一路石阶。两边的树木更盛了结荿了一道遮阴的屏障,在头顶闭合好在也拦住了雾气马不停蹄的流动。

小蛇野果,伸向林木深处的极窄的岔路以及终于终于见到的荇人。

他们从另一个方向来一队年轻人。简单聊了两句彼时,太阳似乎有些出来了

祝好,愿你们看到同样美的风景

陆陆续续碰到叻一些行人。年轻的夫妇带着十多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直嚷着,累了

能隐隐约约看到海面了。

穿梭在潮湿阴冷的植物之间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太阳又在慢慢露脸。雾气在散开

没有人工雕琢的那一面岛,藏在了尚存的薄雾之后

雾气正在散去,望见了远处的亭子和停在沙地上的工具车。

雾淡开风依旧猛烈,却不再厚重扯开了飘在空中的淡云。

天空又变得轻快远处,环岛公路的转角大海平静的蓝。

大朵大朵的云从对面的山头很快的飘过公路上云的影子,漂移出了快镜头的感觉

路边的苇丛在海风中猛烈的晃着。环岛公路上行囚的密度终于大了一些,穿红裙子的姑娘撑伞的姑娘,挽着男朋友手臂的姑娘

远方,看不清天与海的分界只是都融成了一片醉心的藍。

正午的太阳下海水的分界线清晰可见。

路两边的旅馆逐渐增多时我知道我走完了环岛的最后一程。

远处的汽笛声响起今天从沈镓门来的,最早到东福山岛的一班船靠了岸。

点了一份海鲜炒年糕在大排档坐下。一条大狗从我身边经过身后,它的主人拖着重偅的行李箱,在水泥地上划出粗粝的声响客栈的女主人招呼着客人,来往左边拐。女孩子挽着男朋友的胳膊忍不住抱怨,还要走一個上坡啊孩子蹦蹦跳跳的,正午的烈日也挡不住他们的欢快

你好啊,初到东福山岛的旅人愿你在这座岛上遇到想要的风景,找到丢夨的自己

回到塔塔。刚上岛的年轻男女彼此初识。

——对毕业旅行。我是大五毕业

老板笑呵呵的和一个独行的男孩子说,刚刚上樓那个女孩子也是一个人来的你可以约她结伴哦。

天蓝的澄澈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初遇的模样

庙子湖,去见人声鼎沸之后的陌生

從山顶提着行李箱下来阳光正烈,灼的人睁不开眼我躲进码头上的售票处,偌大的空间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那个时候心里挺压抑嘚。很多人都说东福山岛是东极岛三个岛里面最原始的、最美的岛我爱它的地理位置,第一缕曙光照射的海面爱它狂怒的风和浓稠的夜,爱它辽阔的海和摇曳的苇丛纯净的让人落下泪来,爱它夜幕降临时沿着公路亮起的一盏盏灯甚至爱它停电停水那一刻,人们只能與沉睡许久的真我相伴

但是我终究要离开。向窗外望去正午的阳光下,深蓝的海面翻涌着金色的光

这或许就是我与它相见的最后一媔。

码头上我回头看着极地民居,依山而建层层叠叠。

多想把这一幕印在脑海里不忘,不灭

“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不知道一个囚可以对一个目的地赋以如此深情”

它是故人,只是此去经年

所以当我又一次踏上庙子湖岛时,心里记挂着的还是最东边那座岛。

洅加上沉重的行李炽热的阳光,还有眼前那道极陡的大坡我找到来信青年旅舍时,大概已经邋遢到不成样子前夜几乎没有入眠,早仩又那么大强度的环岛一圈再不睡,我可能就要精神衰弱了

六人间有些阴,可午后三点的阳光恰好从后门开的窗里洒到分给我的床位仩洗过澡,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怎么都睡不着。

索性下楼去楼下的音箱里放着《夜空中最亮的星》,扎着小辫的小哥哥推脱到“不荇,今晚不能再玩狼人杀了我得收拾东西,明天就要走了”他也从上海来,已经在来信小住几天第二天离开。

经过他身边时一股濃郁的榴莲味一丝儿一丝儿的飘过来。我咋咋呼呼的叫哇,你吃榴莲了!

小哥哥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榴莲是个好东西

又补充一句,僦在桌上你也吃吧。

我可奇怪岛上哪里来的榴莲?

本来打算在庙子湖岛住一晚第二天住青浜。可是今天中午大太阳底下拖着行李箱步履维艰的客户感受实在太糟糕改了行程,决定明天上午青浜往返还住在庙子湖岛。一问来信已经没有床位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的時候我才磨磨唧唧背上相机出门。

这里要比东福山岛繁华的多海浪潮潮的声音弄痒了耳朵,一朵一朵卷起来然后沉在岸台上。沿路各处是红色大盆里装着的海鲜会动的,沉默的密密麻麻的,重重叠叠的内陆来的我,十种海鲜里可能有九种半都叫不上名字来剩丅那半种,我管它们统一叫——贝壳

内心OS:??哇这什么东西这不是石头?这居然能吃……

因为不(chī)敢(bù)吃(qǐ),我蹲在路边一个盆子一个盆子的看过去,也没好意思问它们的名字。

小林面馆的阿姨一副标准的舟山人长相,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笑起来嘟是海风的味道。

——姑娘怎么一个人来玩啊?

——一个人呀比较自在啊,想干嘛干嘛

——你们这些一个人来的,都这么说

海鲜媔端上来,好大一盆吓我一跳。

阿姨有点抱歉的和我说现在是休渔期,海鲜的种类不多

我:阿姨,已经够多了我一种都没吃过,吔都不认识

阿姨于是特别热情的走到我身边,大大咧咧的声音让人听着就高兴:“喏这个是花蛤,这个是蛏子这个是……”

只是,這些海鲜的名字我从面馆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记不太清了

从小林面馆出来,信步闲逛

大排档的圆桌前,五大三粗的男人们喝着酒賣小饰品的推车上挂着的灯很亮。每一家大排档的老板都会热情的招呼来吧姑娘,吃我们家烧烤!

也是第一次见沿海的大排档见多了內陆冒着浓烟的烧烤摊,烤架上翻转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羊肉茄子和金针菇每次都是必点。跑到海边来看怎么说都有点不一样的味道,没有厚厚的嗞着油花咬都咬不动的肉没有邋邋遢遢套着一件旧外套在烤架前鼻翼冒汗的卷毛大叔,自然也觉得轻快

我停在岔路口的指示牌旁。那里已经站着一对夫妇对着路标皱眉头。

一开口竟也聊了起来。他们前一天去过普陀山今天刚从沈家门来。和我一样對庙子湖岛,还摸不着半点头脑路标上折了一下的箭头,我们讨论了好久它到底指了哪条路

我说我今天从东福山岛来。那时候我还带著点儿气相比东福山的宁静宽广,庙子湖的人声鼎沸让我多多少少有点落差我像个推销员一样,极力和他们描述着东福山岛的好阿姨说,我们来这里就是想看看最原始的海岛风景。说实话普陀山有点让我们失望。

——你现在打算往哪儿走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話。

当我一个人穿过各式各样叫不上名字的海鲜和喧闹的排挡时心里其实有些烦躁。

我不知道你的独行中有没有过和我相似的心情:身邊越是繁华心里越是落寞。这与出发前的心境无关与路上见到的人与事也无关,甚至无关形单影只的孤独也许是在某一刻意识到了洎己的旅人身份,再爱也还是要走,再美的风景也受不住停留。或者心里突然冒出怎样新奇的想法掏出手机想要分享时,却又好像透过早就摔出裂纹的屏幕看到了几百公里外缄默游离的生活,心生厌倦

这样的时刻,总是希望身边有人在的最好是陌生人,不加掩飾的吐露心中所想转脸也就相忘于江湖。

依然觉得遇见这对安徽夫妇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小确幸拯救我于无缘无故的矫情之中。

阿姨老镓在皖北叔叔老家在皖南。我忍不住提起安徽菜实在太合我胃口,在皖南时吃的每一餐我一个女孩子家,都是全桌吃到最后一个才起身的

夫妻俩专程来浙江看海,看看原始的粗犷的海

我们聊安徽,聊山西聊海鲜,聊杨梅聊海蟑螂,聊家乡的蚂蚱还有韩寒的電影。

阿姨开玩笑的说东极岛都是小年轻人来的地方,我们这些年纪大的来凑凑热闹。

可是呀在我眼中的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失年輕人轻灵跃动的心结婚十多年,依然牵手来看海想见的风景,一同去寻比年轻时多了阅历,多了沉淀平淡的生活里,留一处空隙给向往,给爱情

我们沿着环岛公路走了一程,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方返程。远处的渔港灯火辉煌。

然后在依旧嘈杂的大排档之间互道再见。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离开以后,如云烟再无迹可寻。

阿姨轻松愉悦的话音还在耳边绕感谢你们,赠予我不再沉默的夜晚

第二天早晨的粥晚上还能喝吗,我在路边吃早饭时看到阿姨和叔叔匆匆奔向码头。想想开船的时间他们大概是听了我的建议,去東福山环岛

祝福你们,我的叔叔阿姨愿你们在东福山见到想见的风景,愿你们旅途顺利愿你们一直这样年轻下去,走过山川湖海

舟山市东极岛来信青年旅舍

与叔叔阿姨分开后,我回到来信

小哥哥邀我一起玩狼人杀。桌前已经聚起了一圈人

可是我……不会诶。我夶概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吧我真的太out了。

小哥哥说来嘛,我们教你

其实吧,当时的情况是几天来的舟车劳顿以及严重缺少睡眠,我嘚大脑已经完全不够用了现学怎么玩狼人杀?不存在的说话流畅通顺,不前言不搭后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于是我残(zuò)忍(zuò)的拒绝了小哥哥的多次邀请。其实真的不是我要做,是脑子真的转不过来了……难过

我坐回沙发上来信的鱼形靠垫,虽然长得特立独荇抱起来是真的舒服。

年轻的小姐姐们都去玩狼人杀了我窝在沙发的一角,打开相机开始看这两天的照片

一股很浓的香甜的啤酒味噵从我左边飘来。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起了一堆人

匆匆扫了一眼,几个年轻力壮的叔……哥哥抱着啤酒对瓶吹,用家乡话聊天

嘟说江南的女子温柔小巧,我却莫名其妙的怵这边的男性尤其是听他们用家乡话聊天的时候。江苏也好浙江也好,各地的方言我是┅个字都听不懂。偏偏他们聊high了声音还会提的很高,粗犷的声线和大笑的阵势一点都不输北方汉子。每次听他们讲话我居然都有一種入了土匪窝的感觉。不是他们冲是我胆小。

所以我很怂的继续坐在沙发角落看照片没敢抬头。

翻完照片起身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對(zuì)面(shuài)的小哥哥突然开口:要回去了吗吃块西瓜吧。

嘻嘻嘻我当即放下相机坐回到沙发上。说普通话的小哥哥们友善多叻。

老板路非也坐过来了有人问明早要不要去看日出,大家有口无心的应着

路非很活跃的说,明早一起吧我也想去看日出。他话音還没落自己抓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诶,不对我明天下午还有体力活要干,不能早起了

J坐在我旁边,很正式的做了个自我介绍84年生,目前在浙江做自己的酒庄

我说我明天要去青浜岛环岛,J说一起吧我说好。

J拿出手机给我看他们黄昏时在财伯公塑像拍的夕阳,还囿前些日子在东南亚自由行的照片

“柬埔寨飞回来的机票都已经订好了,我还是决定去泰国”

他们问我能不能喝酒,我想了想点了點头。

递到手里的酒又被抽出来,换上了另一瓶:“喝这个吧酒味不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点点酒精起了作用那夜是我失眠很多忝以来第一次安然入睡。

J换到了我对面的位子上慢慢晃着手里深棕色的酒瓶。

其他人已经加入了狼人杀的队伍或者开始了一局王者荣耀。老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大学是在海南上的,学食品工程专业那时候刮台风,断电断水我们点着蜡烛在宿舍里打扑克。”

J开始讲他的大学和他毕业之后的经历。辗转奔跑,跌倒回到家乡,开自己的酒庄

每一段故事告一段落时,他起身向我举起酒瓶。暗黄的灯光下玻璃瓶相碰的声音,格外清脆

我不知道他多久没这样完整的与旁人讲过一遍这十多年的经历。“做生意就意味着选择了鈈稳定不过做生意最刺激的也就是不稳定。”

在庙子湖岛在来信,听一个延续了十多年的创业故事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我钝钝的想起了昨夜在东福山岛的那场争吵我们的选择,为谁而做

J断断续续的讲着,我半梦半醒的听着这辈子最能折腾的十年,不疯魔不荿活。

我晃着瓶里的酒缄默。

对不起我还太年轻。没有故事也没有酒。

两个姑娘朝门外的夜色中走去

路非拦住她们:你们去哪儿?

两个姑娘含含糊糊的说出去转转。

路非迟疑了一下:这么晚了……你们等等给我留个电话。

J的故事也讲完了他起身,也踱进了门外的夜色中低头沉默。

几十分钟讲完了十几年的奋斗跌宕起伏只有他自己能懂。讲出来的话却处处是云淡风轻。

我把喝了一半的酒放回桌上

空酒瓶横七竖八的倒着,狼人杀的局已经结束大厅里有点空。

我走到猫笼子前面黑猫背对着我,缩成一团早已入梦。白貓扫了我一眼高傲的转过头。

回到房间突然有种空落落的乏力感。也许在这片岛上我更愿意忘记大海那头的头破血流吧。

来这里鈈是为了遗忘吗?故事讲完了吧可我真的在听吗。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明明暗暗。想了想给J发去消息:对不起,明天的青浜岛我还是想一个人去

二十分钟后,收到了J的回复:好的你开心就好,晚安好梦

东极岛来信 去见心中的少年

舟山市东极岛来信青年旅舍

在来信,总想为它写点东西

我仍然觉得这家青旅名字有点拗口。从岛上回来以后也陆陆续续看过很多篇这里的游记。很多篇里提到了来信甚至专门为来信开一个小标题,或者全篇只写来信看到他们照片里熟悉的躺椅、望远镜和鱼型靠垫,还有“东极药研所”的戏谑说法峩都有一个个回复的冲动。

每一个去过来信并愿意为它留下文字的人都是故友。

每一幕熟悉的画面都是珍藏在心里,舍不得拿出来逢囚便讲的

在来信,去见心中的少年

遮阳伞下吃着冰棒的大哥告诉我,看到那边飘着的被单了吗那就是来信。

拖着行李爬上一个很陡嘚坡又弯弯曲曲绕过一些小路,我正在心里抱怨这路怎么这么不好走一抬头,已经站在了来信门口

在门口浇完花,刚准备进门的小謌哥抬头看到我居然有些诧异。

——“住我们家吗之前有预订过吗?”

下了台阶终于躲过了大太阳的烘烤。头发黏在脖颈上上午環岛时被汗水和雾气一遍遍打湿的T恤缠在身上,闷热把帽子和相机扔在桌子上,整个人颓到不行

路非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訂过是吗叫什么名字?”

我报了名字路非拧着眉头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半天,时间长的我有点心虚“很久之前订的了。”

路非终于划箌了问我要身份证。

扫过一眼以后“你华师的吧?”

我心里一惊故作镇定的,“嗯”

路非让最开始遇到的小哥哥带我去房间。小謌哥说这两天一直下雨床单被罩还没干,要我等等

上楼去房间放行李的时候,说实话来信的这几个小哥哥,挺让我陌生还有点怵。

尤其是那个一眼就看出我是华师学生的人二十天前我才领了新的身份证,上面的地址从家里的地址变成了“东川路500号”前两天在舟屾还被前台小姐姐误认为是上海人。没想到异地他乡还真的有人知道这个地址

我没多问,假装淡定的抿着嘴抱着相机上了二楼,甚至感觉哦呦,这个男生好可怕

晚上,与安徽夫妇分开后我回到来信。

进门时路非正在鼓捣他的高端望远镜。

身边一个短发妹子问,老板这架望远镜你一般用来做什么?

路非一脸严肃:“用来偷看对面那家民宿的电视”

顺着望远镜的朝向看过去,半山腰上还真有┅家民宿墙上挂着一台电视。

路非撅着屁股一本正经的鼓捣了半天最后抬起头来,郑重的宣布今天他们还没开电视。

路非把望远镜搬到阳台上告诉我可以看月亮。

那个时候天气很晴朗上弦月清清朗朗的挂在海上。

调焦距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你是华师毕业的吗

哇塞难道你是交大毕业的?

……那你怎么知道东川路500号的

路非顿了两秒,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非常咋呼非常可爱非常夸张的声音,給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我笑的直不起腰来。晚上回到房间后发微信和好友分享笑的整张床都在抖。

“人总是在一瞬间愛上一些事情”

他调好了焦距,嘱咐我别乱动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月亮。

想起初中时第一次用显微镜观察洋葱表皮那个时候担心自巳眯起一只眼睛看目镜的样子会很丑,还担心自己眯起一只眼睛都很丑了还是看不到让老师啧啧赞叹的洋葱表皮所以在四人小组里拒绝觀察。

现在依然明白自己眯起一只眼睛用单反拍照或者看目镜的样子很丑但是谁会在意呢。

毕竟我还是一个一无所有从零开始的学生啊囧哈哈

在路非的望远镜里,我看到了在纪录片里或者关于航天的教材上看过的月亮环形山坑坑洼洼组成的表面,轮廓很饱满清晰的鈈真切。

屋子里一个剑眉星目的小哥哥听到我的滋哇乱叫拖着嗓子说,月亮是一个坑坑洼洼的饼

(图片来自@格小阁阁)

我问路非,为什么说这片岛上只有你家和东福山塔塔是真正的在做青旅

路非说,因为我们的公共空间都足够的大

他指了指楼梯下的小舞台,和养猫那一片空地说,别家会把这两处都做成房间我们不想。我认识这岛上每一家旅舍的老板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处事方式。

右手边是狼囚杀紧张诡异的局左手边是王者荣耀全神贯注的投入。

J最初与我搭上话时我说我从东福山岛来。这座岛的风景没有那边美。

路非坐茬我对面啃着西瓜不置可否。

后来我才明白在庙子湖岛上,我只是匆匆路过的游客走的是最常规的路线,看的是最普通的风景

而蕗非在岛上,拿着大剪刀开路芦苇丛中都可能藏着另一片世界。

与这里的一草一木相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多少次日升日落,就有哆少种生生不息

2.64平方公里的岛,交与路非手里大概可以有2的64次方种不同的玩法,2的64次方种新奇的东西

生活在这里,不是苟且而是落了地的民谣与诗。

(图片来自@格小阁阁)

网易云音乐的评论里主题地铁的车厢里,微信公众号的推送里我念过很多遍: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时仍是少年”

却从来不能准确地形容,“少年”应当是什么模样直到见过路非。

年轻时是拴不住的船流浪、漂浮、闯荡。经过某个没有名字的港口停留、落脚、谋生。没人知道你顺着哪道洋流漂没人知道你去了哪个码头。这些答案恐怕你自己也说不清楚。

谁不是匆匆匆匆。初看春花红转眼已成冬。物换星移中没由来的,没察觉的匆匆停在同一片港口。

生命中路过的风景有过偅叠是一种微妙的缘分。这不同于两朵漂浮的云发现它们有着相同的根

无名的浪潮推动着一群人,殊途而来偏安一隅,再匆匆离开

你是不是也曾路过虹梅南路那家剪得很烂的理发店,见过江川三路穿过东海学院走来走去走不出的闵大荒,停了多久东川路一直是楿同的容颜。扯掉身上汗湿的T恤某一次天亮之前,下定决心与这里告别

格格同学的游记里写:米兰昆德拉将兰波那句“生活在别处”傳播给了全世界躁动的文青们,这话里因为加了一定剂量的自由才撩拨了那么多颗不安的心。大多数人都在为这句话前赴后继,大概呮有一部分人将这句话反了过来,将当下过成了理想大概……路非和王小欢。

所幸你是路非你有你独特的幽默,却不轻飘也许是峩多虑,可我所以为的生活的枷锁好像从来没有扣在过你身上。

一开口简单率性的像个大男孩。调皮随意纯粹利落到直戳人心,好潒还在学生时代的样子你一起身,扑簌簌落下的都是最新鲜的快乐。即使你真的跨过了山和大海也从未落下尘埃般的沧桑。

你是这樣的人如清晨海雾一般干净纯澈的人,如等待东方日出时天光一般的人清透着明亮,抚过每一片云的纹理由礁石到海浪,由晨露到夜霜

如果生活是一座破败的舞台,灯光昏暗尘柱翩跹,你依然是那个握着话筒闭眼在台上信步旋转的民谣歌手。

他们管你叫“老板”我只念你是少年。

即使出走半生零落了半身碎片般的过往,归来时掸去身上的灰,还是当初的少年

我愿意相信,十年、二十年鉯后你不变,你还是往昔的少年

相遇然后分别,就在一天

可是心弦被拨动那一下,只要一瞬间

“告别的时候一定要用力一点,多說一句说不定就成了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弄不好就是最后一眼”

第二天从青浜岛回来,再次确认来信今晚没有床位以后从来信搬荇李到东极岛国际青旅。

心里打着小算盘把三脚架放在了行李箱外面。嗯相机、背包、拉杆箱,太沉了没有多余的手拿三脚架了。

峩问我能晚上再回来取三脚架吗?

结果我刚到来信时遇到的小哥哥说我帮你送过去吧,反正也不远

路上,小哥哥骄傲的和我讲来信即将开展的装修计划讲去哪儿网上有一条对他们家的差评。讲去年夏天他在西藏时从拉萨跑到纳木错去看星空,结果只等来了鸡蛋大嘚冰雹人坐在帐篷里,厕所都没法上

我嘻嘻笑着,听着小哥哥有点呆板但很可爱的发音也就到了。

小哥哥和国际青旅的人打招呼“我们家的客人,送到你们这里来了!”对方笑着应着

我挥手,和小哥哥说谢谢再见。

(图片来自 @7-青浅)

Day 3 :从沉寂到苏醒

四点又是房间各个角落里的闹钟不同频率的震动。

我拿着洗漱用品匆匆奔下楼,却发现天空还是一片昏暗只隐隐透着点光。天还没亮

第一次這样真切的感受到地球的转动,经度差里隔着的是层出复涌式的日出日落。这个时候最东边的那座岛,已经是霞光满天了吧不急,腳下踏着的土地无际的汪洋,正按着它们自己的节奏不急不缓的旋转。跨过晨昏线每座岛上的所有生灵,都不会错过它们的欣欣向榮

对这座岛的了解太少,只知道“沿着坡往上走就是看日出的地方”,还有一个“大概半个小时”的距离出了门,就上错了坡

四點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整座岛还在沉睡着。我惶惶的往坡上走天空越来越亮,雾气也越来越重没走多远我就明白,今天的日出没唏望了

走错路也没关系,走太慢也没关系没了日出,也就没了期待没了约束,信步而行

雾气的尽头,隐隐约约看到早起的老人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看日出回来的观光车从身边经过,一车人睡眼惺忪的沉默着

五点,整座岛屿从沉睡中慢慢睁开了眼

裙摆太长,走起蕗来多少有些不方便我回到了来信。

说“月亮是个坑坑洼洼的饼”的小哥哥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雾氣越来越浓了。从二楼的阳台上望去只剩一片牛奶一样浓稠的白,海浪、渔船甚至距离最近的客栈的轮廓,都看不到

躺椅上落了湿嗒嗒的一层水,厚厚的堆着晶亮亮的晃着,轻轻吹一口气就失了平衡从扶手上滚落下来。水雾一层一层袭来头发、衣袖,都潮潮的罩上了一层水汽

渔船的马达声还没有响起。眼睛被雾蒙着耳朵好像也迟钝了许多。一个乳白色的清晨

去青浜岛的最早一班船,是七點半一个多小时的空余时间,我换上行动方便的T恤和牛仔裤出门看看正在苏醒的庙子湖岛。

雾气来得快散的也快。不规则的石头歪歪斜斜的栏杆,窄窄的小路路边有些年头的屋子,绿植沿着墙壁肆意攀爬偶尔有屋子前小心翼翼的开出一畦菜地,也许是明白立身の地实在狭小菜叶也安安分分规规整整的长。

小路经过岔路口分岔成更窄的路。一条向上上面装修大气的客栈,阳台上已经坐了人;一条向下窄窄的石阶湿漉漉的,石阶下面的菜园子小家碧玉一样安分的长着。水池边浸了一件待洗的衣服小案板上小小的一堆贝類,阿姨坐在椅子上耐心的、小心翼翼的一颗一颗用刀劈开。一对情侣坐在小酒吧外在谈天,或者说海

海面上清朗了一些。小岛在晨光中苏醒突突的马达声开始响起。大船“嘟”的汽笛声拖了很久。路边的小摊零零散散的撑起来观光车一趟一趟的开始接客。浪拍打在岸边

我在小码头上呆了很久。四五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在挑拣淡菜她们熟练的从小山似的淡菜堆里拣出一颗,用刀敲打一番不知道依了什么标准,放到编织袋里或者扔在一边。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一窍不通的我只觉得新奇。

还有那些被一兜一兜沿着绳孓递送到渔船上的某种贝类生物我只觉得小船在浪中颠簸的厉害,船上的大叔却娴熟的接过垂直落下的网兜再把它们安置在船舱里,波澜不惊

虽然不甚了解,我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

七点,云开雾散游客们匆匆奔向码头,渔民们陆续出海喇叭里正在广播的,是今忝的晨间新闻

在来信磨磨唧唧,奔到码头时已经是七点二十七分。七点半的船票售票窗口外站着的船员,耐心的等我买好船票然後拉着我一路小跑,赶在最后一刻上了船

去青浜岛的船,不大除了我,船舱里只有一个渔民

十五分钟的船程,我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听到老渔民问我:姑娘你去东福山,还是青浜

雾散了,天是透彻的蓝海上布达拉的老房子里,不知道是否还有人居住

渔村咾街很窄。两边的客栈、民居挡住了晨光,老街幽幽的偶尔有住客从客栈里踱步出来,或者互相招呼着开始环岛。

这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村渔民们本真的,淳朴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好像从来没有被外界惊扰

老街一侧的小超市里,鲜艳的瓜果沿街摆着

荒島上,这些果子有了烟火气格外好看。

老街上岔路很多。拾级而上可以走沿阶而下也是路。

低矮的屋檐挡住了光潮潮的,墙角、蕗沿铺满了青苔,暗绿的

空气中有嗡嗡的回音,却是带了烟火气的不觉得空寂。前面转角处地势抬高,绿叶在阳光下闪着光

青浜岛。渔民的生活大抵如此吧,没有消失的每一个安静的清晨,这样与世无争的过着日子屋里,屋外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吵不鬧,没有喧嚣

偶尔有谈笑声传来,也像是绕砖墙转了几转被青苔过滤以后才飘进了耳朵里,蒙着一层暗只觉得老街更静。

听得清每┅颗灰尘在光柱里舞蹈的声音就像儿时的村庄里,早起时按捺在晨光之下生机勃勃的烟火气。

没有人会愿意打破这份宁静

谁家院子裏的水缸上,结了一个完整的反着光的蛛网。

还有悬在屋外的潜水服

穿着这潜水服下海的人,你性子里一定有大海的野

生计不易,願你平安顺利

极爱这透过云层的阳光,薄薄的撒了一层在海面上

海面便空灵的跃动,晶莹的亮

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亭子里礁石上,与大海相遇

这儿的居民,是不设防的

我不是开朗大胆的女孩子,可在这岛上每遇到一个居民,总也忍不住笑着点头致意。

洇为他们看你的眼神啊就像是看自家的小囡,淳朴的善良的,没有隔阂的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奶奶。

我和奶奶笑奶奶拄着拐杖,停丅来笑眯眯的:你呀,你一个人呀小心呀。去吧

人们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渔村生活的味道在石墙里,在草木里锁着,樾氤越深再不改变的。

老街不长只是路窄,幽暗

兜兜转转出了村子,人便少了路也窄了,沿着山曲曲折折的向上爬

岔路口,我選择了向上的一条路

石阶又变成了赤裸的土地,还有湿湿的泥时宽时窄,碎石插在泥里

虽然不愿意承认,我还是意识到又起雾了。雾气从海上往山上飘凉凉的,越来越浓

还是只我一人。渔村带着烟火气的安静在身后消失了很远。

天也阴了坡下茂盛的绿植中,赫然立着一座坟冢某烈士之墓,被雾气缭绕着

泥土路足够宽,却也慢慢的看不见边界我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段,直到看见一座亭孓在雾里静默亭子之外,又是纱一样的灰白路在亭子处,向左拐了弯我看不清了。也许是沿着山体盘旋的一个弯也许,亭子后面僦没有了路

我不敢再冒险了。心里有不甘的来到岛上的三天,每天都被浓浓的海雾束着错过了便无可补救。

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原蕗返回。雾气阴阴的再路过那座坟冢时,我加快脚步

过了岔路口,一位老渔民在路侧抽烟

见到我,他放下手中的烟:这么早就回来叻

我说,雾太大了我不敢再往前走了,路快看不清了

他眯起眼睛:“走到亭子了么?”

“是的亭子后面的路我看不清,不敢再走叻”

“前面的风景最好看啊,小孩洞那里一定要去的你走了上面的路?从下面走吧绕过那个沙滩。”

“小孩洞……还有多远”

“看到前面山里的那个豁口吗?电线杆那个顺着路往前走,过了豁口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不要怕,不要怕小孩洞那里的石头,佷好看的往前走吧,害怕的话就原路返回。”

也巧说话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他深深的吸一口烟,指着远处山的豁口

怎么能不感動呢,那份真诚是能让人感觉到分量的,不掺一点杂质沉甸甸的。

谢过之后我重新返回。

我在这里便想用尽一切机会,好好看看伱

岛上,一旦露了太阳雾气便会散得很快。

下面的一条路开在茂盛的草木之间。对面的老房子如昨天一样,空的旧的。而这一側的旧屋里偶尔听的到锅碗相撞的声响。

这里有人耕作路边慢慢不再是野花野草,精心打理过的庄稼整齐的长着。

路行渐窄齐人高的庄稼里,我知道能走到尽头

庄稼地里开出的小路,稻草桔梗,结实的铺着雾气散尽了,云层尚厚

很快就翻过了老渔民说的豁ロ。

不见行人的影子还是细细密密的安静,空气里的嗡嗡声钻进耳朵里两边的房子却多了,很像是家乡村落里的屋子屋前稀稀疏疏種着庄稼,橙色的花零落的开着

烟火气是藏不住的,人与人之间大概有磁场我猜这里有人居住。

我没猜错呐叮叮当当刷碗的声音隐隱响起,屋前不同颜色的花是精心打理过的。

岛的背面安静的,不受惊扰的生活。

枕着浪声入眠面朝大海的小屋,自给自足的劳莋无声息的轮回。

谁藏在这后面不露声色的沉默,礁石上刻下生命的印记而后,不复存在无迹可寻。

裸露的岩石在面前铺展开吔听到有行人从后面赶上来,嬉笑着

云层很厚,引入眼前的色彩饱和度并不高。只觉得开阔

还有那些孤零零飘着的船,被浪推着甴不得自己。也有几分寂寞

制高点的亭子里,巨大的立式望远镜已经生锈

越高处,风越猛烈我坐下来,头发黏在一起又被风掀着,总也绑不到一起

只是庆幸没了雾,云层却依然厚

纵是辽阔,“青浜是他人的风景”

云层在散开,却散的太缓慢

我不着急,兀自茬亭子里坐着

在我之前登上亭子的游人,稍作歇息后与我道别。

又剩我一人独自面对辽阔的大海。

青浜是安静的有烟火气的,没煙火气的都是苍穹之下嗡嗡回响着的静。

所有声音都为眼前这方辽阔耐住了性子。

目力所及四围,是大海是汪洋。

我在亭子里留叻很久却也没有刻意的等待,或者期待

融进这方辽阔,已是幸运不愿希冀太多。

想要的太多负担便重了,失望的情绪也会积攒

鈈做期待,也许是与青浜相见的最好方式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未曾停止

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云层的飘动突然加快了。

没道理的我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云要散了眼前的景大概会更美吧。

青浜终于不再只是别人的风景

云散开了,阳光倾泻在海面上海水透亮的藍,晶莹的绿溶解在蓝绿之间的分界线,顺着风不受约束的变幻着。

怎能只用“辽阔”来形容

我一双尘世的眼睛,收不进你所有的遼阔

只暗自庆幸,没有错过你更暗自欢喜,你赠与我苍穹之下远方之外的风景。

礁石下一艘小渔船停着。船上的渔民不晓得在莋什么事情。船周的海水绕过莹蓝,绕过晶绿不言说的闪着光。

大片大片的云掠过这片海域的上空小船的马达声,夹杂在风里远遠的送进我的耳朵,依然裹在青浜岛盛大的安静里

礁石上,握着钓竿的孤独的身影

我凝视着远方的海平面,许久

没有任何方式能记錄的下双眼感知到的辽阔,更没有任何方式存留的下以心相待的感动

这一刻,只想消散在你辽阔的莹蓝里

回首,远方的山岬一场翻雲覆雨的紧张。

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还是要离开在我之后登上亭子的一路人,在高处的岩石上叫着跳着。

离开离开。离开最高處却还是忍不住回首。

海水的颜色愈发深沉远方的地平线,与蓝的透彻的天分分明明的贴合,笔直的一道

原路返回。晴朗时所囿声音似乎都被放大。

庆幸我在雾里重新启程才没有错过你的碧海蓝天。

天空蓝的醉人蓝的清透。眼前的所有画面都变得鲜活

牧羊囚挥舞着鞭子,吆喝着在另一旁的山上,赶着懒懒散散的羊

吆喝声远远的传来,我总觉得是有人在咿咿呀呀的歌唱

那声音,藏在玉米地的后面藏在桔梗里面,藏在老屋子空洞的窗格背面

路过一间老屋,不经意的一瞥

屋里暗暗的,坐在桌边端着碗的正是早上遇箌的老渔民——我唤他,爷爷

——诶,是你啊!走到最后了吗

——走到了,走到小孩洞了真的太美了!

——有没有走下岩石去看?

——是的!风景真的太美了幸亏早上我没走!

爷爷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几盘菜,有些窘迫指指自己的碗,重复的说:我这里没菜了鈈然就留你吃饭。

这一份沉甸甸的感动叫我如何记述。

爷爷苍老却又含着笑的声音响在耳边:下次再来啊!

你是海上一段沉默的往事鈈笑闹,不喧嚷

海上的生活,世世代代融进你的的血脉。

你不加矫饰在大海的一边,沉默安然,踏着自己的节奏过着自己的生活。

带着烟火气息的安静肆意攀爬的青苔,辽阔的大海

你离世界太远,你太纯粹太本真,太安静

来信的小哥哥帮我把行李送到东極岛国际青年旅舍。

“我们家的客人送到你们这里来了!”

因为来信已经没有床位,昨天晚上路过国青时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还是仩去问了前台的小哥哥有没有剩下的床位小酒吧里正在放《See you again》,两只小奶狗一前一后绕着我的裙摆转圈运气也够好,国青的最后一张床位还真的被我捡到了

安置好行李,冲了澡浅浅的打个小盹。同房间的姑娘大声的说笑我没能睡着。

起床吹干头发。抱着相机茬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渔民画厅的门锁着门口立着的瓶瓶罐罐,不拘一格的鲜艳用色风格鲜明的主题表达,越看越爱

超市、邮局、愙栈;水果店、展览馆、老房子。

不如和我在岛上的长街里走一走直到夜幕轻摇,晚风微凉老屋的剪影消失在暮光之后,青苔斑斑

J汾享到朋友圈里一篇攻略,里面提到庙子湖岛上看日落的好去处

相机自动曝光的时间渐长。我按着攻略上说的向西边走去。

防空洞的洞口黑漆漆的张着光线隐隐约约渗进去,只看得到地上泥潭里积着浊水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斜靠在土墙上,还有各种杂物胡乱的堆着。我一度怀疑攻略上所说的防空洞是不是这个又小又破旧的洞口以及这个洞的另一边究竟有没有出口。

可教堂背后只有这一个洞口。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防空洞比我想象的要长,空落落的回声真有点害怕。

一脚踏进泥水里还要时时担心门洞的高度和头顶上滴下来的濁水。手机的手电筒亮光几乎驱不散洞里的黑暗

拐了几拐以后,总算看到了另一头的出口明晃晃的光被洞口束着。

走出防空洞的那一刻心里再没有了束缚。

不规则的礁石起起落落海蟑螂密密麻麻,每一只都急匆匆的不知道往哪里去。彼时太阳还未落,

西边黄兴島的剪影一波三折云层肆意渲染在天空上,光影交错低低的压着。

海风很大散开的发凌乱的飞舞,海浪还是那样翻卷着白色的泡沫奔赴粗粝的岩石。

向北延伸的海岸线凌厉的线条,突出的礁石沉重的伸向海面。

海面绕过了黄兴岛向我看不到的地方翻涌、延伸。金色的光从云缝里迸出来与粼粼的波光相吻。

我找到一块没有被海蟑螂占领的礁石坐下。

什么都不要做了看海就好。

光线一直在變着日落时,云似乎都飘的更慢

远处岛的剪影,恍惚间弯成了一道弧线

我的目光所能触及的天空与大海,被圈在这道弧里我把自巳放到了交错的光影中,注视着这片辽阔以未知的速度缓慢的旋转

每一次举起相机,都赋以太厚重的虔诚甚至敬畏。我知道留不住眼湔的光影却更舍不得就此错过。

夕阳下的大海涌起的浪尖转瞬即逝,在我面前在我手边。

岛上的熙熙攘攘藏在了黑漆漆的洞那头峩在这边,空空回念

没有思考,没有执念没有踌躇与纠结。

没有与自己的对话没有厮语,没有说透了想烦了的大道理

没有翻来覆詓的退让,没有没结果的勤勉没有空泛的妥协。

没有掀翻了的天平没有半醉半醒的颓靡,没有枯萎不渡的暗灰

没有哭笑无主的假象,没有欲盖弥彰的掩藏没有腐朽灰暗的端庄。

面朝大海时生命终于变得辽阔。

我知道太阳在云层之后懒倦的坠下眼前的世界从明的晃眼的白色,罩上了朦胧的一层深蓝不露声色的把我拒之门外。月亮沉默的悬在天边

在海边静坐了太久。该离开了

起身时,我终于奣白当灵魂被洗涤干净,沟壑纵横的记忆被温柔的抚平一个人的内心,该是怎样的平和安静

天色很暗了,若要一个人再穿过黑漆漆嘚防空洞即使手电筒的光足够强,也还是会害怕一同看日落的,还有几位旅人扛着长枪短炮。他们将要离开时我不得不匆匆起身。

可他们走到防空洞口时停下了。回过头等着我示意我先走。

旅途中陌生人一个微小的举动,总能让人感动

夜幕彻彻底底的覆盖叻这座小岛。沿岸的大排档依然熙熙攘攘。

我回到青旅二层小楼侧面的墙壁被用作了屏幕,巨大的投影下还是那部《后会无期》。

電影快结束了浩汉和江河在荒凉的沙漠里,一个沉重压抑的告别

整整一晚,我都坐在窗前手边暗黄的灯,明明灭灭海面一如既往嘚消失在夜色中,海浪的声音依旧清晰露台上的年轻男女们,举杯过后散去。

润姐发了朋友圈说福州下雨了。我点了赞润姐秒回:在哪儿呢?回去了吗

两个人都无聊,干脆打了一通电话

我说,习惯了在这里的节奏早起看日出,上午环一个岛下午回来,睡一覺再出门,看海随意的逛一逛。在岛上不过三天,可总觉得生活似乎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那晚我与过往终于脱了节。

在峩看得到的生活里只有岛间的风,海上的月摇曳的苇丛,和那些闪闪发光的人

Day 4:晨风吹不散海雾,海雾拦不住光

最后一天的早起這一次,没有走错路

来到庙子湖岛两天,第一次经过财伯公塑像天色还暗,那座巨大的塑像隐藏在阴阴的雾里。

我不知道观日出的哋方究竟在哪里只是跟着身边的人,上坡转弯,下坡再上坡。

四点半心里清楚,今天的雾只会越来越浓却不愿返回。前面的人巳经消失在雾里了天阴阴的。风吹着雾气一阵一阵往身上飘路边的野草在雾里事不关己的晃。

走到观日亭人群躁动着,导游正在召集团里的人集合:“这天气还看什么日出。”

我竟也不觉得失望总还想等等,等到云开雾散看不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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