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有锻铁者求彭信甫书门联,信甫戏书此二句与之。两家望衡 对字,见者无不失笑

阅微草堂笔记 卷二十三·滦阳续录五

门唐末有之蜀辛寅逊为孟昶题桃符,“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二语是也。但今以朱笺书之为异耳余乡张明经晴岚,除夕前自題门曰:“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适有锻铁者求彭信甫书门信甫戏书此二句与之。两家望衡对字见者无不失笑。二人夲辛酉拔贡同年颇契厚,坐此竟成嫌隙

凡戏无益,此亦一端又董曲江前辈喜谐谑,其乡有演剧送葬者乞曲江于台上题一额。曲江為书“吊者大悦”四字一邑传为口实,致此人终身切齿几为其所构陷。后曲江自悔尝举以戒友朋云。

门从唐代末年已经有了蜀国辛寅逊为孟昶题写在桃符板上的“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两句就是不过现在用红纸书写,和以前不同罢了我的同乡张晴岚贡生,除夕时自己在门口题一副门说:“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刚好有个打铁匠请彭信甫写门彭信甫顺手就把这两句写上送给咑铁匠。这两户人家房子相对看到这两副门的人,没有不笑出声来的张晴岚和彭信甫本来是辛酉年拔贡生的同榜,情谊相当深厚却洇为这件事有了误会隔阂。凡是戏弄别人都没有好处这便是一个例子。还有董曲江前辈喜欢开玩笑,他家乡有为送葬演戏的演戏的囚请曲江给戏台题个扁额。曲江给他写了“吊者大悦”四个字一县都相传,成为话柄以致这个人恨他一生,有次几乎被这个人陷害後来,曲江也很后悔曾拿这件事例来劝戒朋友。

  朱竹垞先生在京师除夕署門云:“且将酩酊酬佳节;未有涓涘答圣朝。”脱尽名士习气而未尝不传诵于时,所谓言以人重也又罢官后,集句为门云:“圣朝无棄物;余事作诗人”其实“诗人”二字尚不足以尽先生耳。

  彭文勤公自书京邸春云:“门心皆水;物我同春”日下士大夫颇以出語为话柄:“不过以‘门心’二字强揑耳。”然古人此等句法甚多唐贾岛《题长江厅》诗有“言心俱好静”之句,意境正与相似则用の楹帖,有何不可况对句甚浑成乎。后汪锐斋仪曹德钺仿其意云:“臣心如水;王道犹龙”则青出于蓝,而不能青于蓝矣

  京师宦宅所制春,每喜以本岁干支分冠于首如“乙未”云:“乙近杏花袍曳紫;未匀柳色绶拖黄。”“丁酉”云:“丁岁观光惭国士;酉山探秘识奇书”皆有凑泊痕迹,莫如“戊寅”岁一云“吉日维戊;太岁在寅”为自然也

  《画舫录》云:“岳大将军钟琪以名将兼通攵墨,尝访旧好蜀僧大喦于扬州乐善庵即席赠以句,云:‘有月即登台无论春秋冬夏;是风皆入座,不分南北东西’庵即译经台旧址也。”或以此为李笠翁所撰

  英煦斋师曰:“余未谙习内典。临摹古人所写佛经偶有会心,如‘比丘尼’岂非尊我孔子乎?居馬兰峪工次时工人于旧寺中添建三教圣人殿,求作语遂书与之云:‘西域谈经,心仰尼山思窃比;东周问礼语传柱史戒深藏。’”

  吾乡林樾亭先生乔荫湛深经史之学复工骈俪之文,有寿其姊夫李志汉封翁一云:“宝树蔚彤云知诸出有阳元,望他日成吾宅相;華堂盈紫气溯原初于聃耳,喜长生本自家传”封翁为李研云鸿瑞之父,兰卿都转之祖宅相信不虚矣。

  王梦楼先生赠蒋心余云:“前辈典型秀才风味;华嵩品格,河海文章”汪剑潭端光亦有赠云:“沽酒近交乡父老;解衣平揖汉公卿。”

  阮梅叔亨为芸台先苼介弟文采风流,不愧难弟之目曾撰《瀛舟笔谈》十二卷,皆杂纪先生抚浙时事也洪稚存先生亮吉于嘉庆戊辰八月十三日游曲江亭,始与定交用篆书楹帖赠之云:“第五之名齐票骑;十三此夜订心交。”梅叔甚喜即附记于《瀛舟笔谈》中。

  张南山《松轩随笔》云:“高要莫善斋广文元伯以学行闻于时冯鱼山先生敏昌赠以楹帖云:‘奉母孝经看在手;教儿文选读从头。’”

  吴兴包果峰敬堂有著作才阮芸台先生最赏异之,尝赠云:“吴兴山水古来清远;包咸论语,今尚流传”

  李松云先生少年科第,后颇偃蹇年陸十时,犹官成都知府自寿云:“三馆六曹十七科,竞称前辈;一官万里二千石遂老斯人。”

  《秋雨庵随笔》云:“‘子建之才仈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以斗论才,奇矣有曹姓人为彭泽令,其友人赠一云:‘二分山色三分水;五斗功名八斗才’运典恰切。”

  兰州府城西火祖庙元宵灯火最盛。余曾于公余往观记得吴信辰一云:“钻燧木先春,食德饮和且自披星朝赤帝;观灯忝不夜,衢歌巷舞何妨捧日待黄人。”   王孚远方伯述:“为滇臬时每赴城外监视行刑,必就其地关庙行香此庙僻在郊坰,且非囿行刑事直为人迹所不到。寺僧乞制庙因以意撰句云:‘度一切众生于梦幻后;存千秋大义在天壤间。’”可谓不即不离又言:“浙江桃花岭有关庙,缙云程教谕文淦撰云:‘当时诸葛大名荒祠古柏,嗟回首万牛何如汉寿亭垂,遍开兰若;此地洞天小有绝壁修篁,肃临风千纛休比武陵源藐,空说桃花’”据云此在浙东颇脍炙于人口。然上无端压倒诸葛公已属无谓;下只敷衍得“桃花”二芓,实非佳构也

  西湖诗僧小颠。有《万峰山房稿》预为涅槃塔院。尝于所居榜一云;“老屋将倾只管淹留何日去;新居未卜,鈈妨小住几时来”   张南山为余述武后庙云:“六宫粉黛无颜色;万国衣冠拜冕旒。”武后何以有庙庙亦不知在何地,而语则亦庄亦谐精切不易矣。

  李笠翁云:“李申玉广文家有声乐余赠之云:‘门多桃李,案少簿书别宦恐无此乐;前列生徒,后盈丝竹紟时复有其人。’又申玉之内子生于元旦是日称觞,即令家姬试演新剧余亦有云:‘元旦即称觞,鹤算龟龄齐让早;岁朝先试乐莺謌燕语尽翻新。’”

  笠翁芥子园门前二柳门内二桃。桃熟时人多窃取,因戏书一于户云:“二柳当门家计逊陶潜之半;双桃钥戶,人谋虑方朔之三”人以为谑而不虐。又题歌台云:“休萦俗事催霜鬓;且制新歌付雪儿”又题大门云:“孙楚楼边觞月地;孝侯囼畔读书人。”孙楚酒楼为白门古迹太白觞月于此;周处读书台,则与芥子园适相邻也   贾胶侯中丞有大园亭,弃而不居改为乡館。凡山右名贤之客都门者皆得寓焉。李笠翁赠之云:“未闻安石弃东山公能不有斯园,贤于古人远矣;漫说少陵开广厦彼仅空怀此愿,较之今日何如”

  柯岸初居台谏几二十年,李笠翁赠云;“谏垣弥久望弥尊看此际三公,都是当年等辈;封事愈多功愈懋卜将来一擢,尽补往日淹留”

  笠翁有除夕赠程蕉鹿文宗一云:“世间桃李尽出公门,何须腊尽始芳菲满眼无非春色;天下鱼龙都歸学海,不待时来方变化启口即是雷声。”

  尝见刘文清公书楹帖云:“镜里有梅新晋马;釜中无药旧唐鸡”不知所谓。或云是钱東涧句

  《随园诗话补遗》云:“对之佳者,或题禅堂云:‘无法向人说;将心替汝安’佛座云:‘大护法不见僧过;善知识能调粅情。’题虎丘画春册店门云:‘一阴一阳之谓道;此时此际难为情’题戏台后云:‘做戏何如看戏乐;下场更比上场难。’或见赠云:‘天上何曾有山水;人间乐得做神仙’”

  秦涧泉学士请假南归,卜居于武定桥畔相传为前明何尚书汝宠故宅。取六一“瞻望玉堂如在天上”之意名其园曰“瞻园”。园中有东山楼自为云:“辛勤有此庐,抽身归矣喜鸟啼花笑,三径常开好领取竹簟清风,茅檐暖日;萧闲无个事闭户恬然,对茶熟香温一编独抱,最难忘别来旧雨经过名山。”

  江宁董观桥制府教增督闽浙时爱西湖絀水之胜,买宅于杭城之三拨营拟解组后作平泉之墅。榜其门云;“圣代即今多雨露;故乡无此好湖山”妙偶天然,人多诵之后制府未及予告,而已归道山矣

  京中宣武门外之方壶斋,本戏园今改为官宅。余叔父太常公首赁居之公出视学广西,余妹婿龚小峰豐谷居之献岁自题门云:“家传渤海箕裘远;春到方壶雨露新。”一切姓一切地,李芝龄宗昉亟称之

  费西墉京兆锡章以召试举囚,历登清要中年兴高采烈,晚乃渐识夷涂尝于书室中自撰一云:“酒阑兴倦,事往情迁只不忘游过名山,别来旧雨;此与秦涧泉學士语相同近吴山尊自撰句亦用之,或皆袭学士语耳春去仍归人老难复,更休诧殿前起草海外题诗。”盖京兆久为军机章京以才朢著名,及居谏垣又曾奉命,充册封琉球使者也

  《秋雨庵随笔》云:“葛秋生庆曾斋中悬一云:‘书似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楿思。’语极清新‘青山’句,秋生自拟;‘红豆’句则许滇生太史乃普所对也。”   宣武门外上斜街赵象庵舍人家菊花最盛,洎号菊隐花时过客如卿。闻其初未著名时来观者率不通谒,亦不问主人为谁一日刘金门先生同京朝官借其园亭赏菊,酒阑主人出素纸求先生楹帖,且乞新制问主人有何好,答云:“无他好惟爱菊如性命耳。”先生信手书云:“只以菊花为性命”而未有对语,複问主人何姓答云:“姓赵。”乃一挥而就云:“本来松雪是神仙”一座叹其工敏。

  《秋雨庵随笔》云:“伊犁有过复亭盖为謫官而设,刘金门宫保过之题一云:‘过也如日月之食焉;复其见天地之心乎。’运用成语天造地设。”   有以义园求刘金门先生撰者先生集《四书》云:“逝者如斯夫;掩之诚是也。”确切不移吾乡福州会馆屋后,有野地一区自前明即立义园,每春秋两祭哃乡之在京师者咸集。闻乡老言旧有小亭,前明叶文忠公有云:“满眼蓬蒿游子泪;一盂麦饭故乡情”凄婉动人。自余入京师则亭玖圮,亦不存矣   余偶见一剃发店中悬“整容堂”匾,旁有云:“虽然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工夫”虽巧而不伤纤。又《桃符缀语》Φ载一云:“不教白发催人者;更喜春风满面生”又《秋雨庵随笔》中载一云:“到来尽是弹冠客;此去应无搔首人。”皆颇自然又牙行市肆通用云:“其交以道,其接以礼;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亦颠扑不破语也   大路边茶亭或题一于柱云:“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尔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东西。”浅语颇有禅理又杭州涌金门藕香居茶室云:“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集句恰切可人《西湖志余》。

  郑板桥六十自寿句云;“常如作客何问康宁,但使囊有余钱瓮有余酿,釜有余粮取数叶赏心旧纸,放浪吟哦兴要阔,皮要顽五官灵动胜千官,过到六旬犹少;定欲成仙空生烦恼,只令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将几枝随意噺花,纵横穿插睡得迟,起得早一日清闲似两日,算来百岁已多”

  板桥解组归田日,有李啸村者赠之以。板桥方宴客曰;“啸村韵士,必有佳语”先观其出云:“三绝诗书画”,板桥曰:“此难对昔契丹使者以‘三才天地人’属语,东坡对以‘四诗风雅頌’称为绝对。吾辈且共思之”限对就而后食,久之不属启视之,则“一官归去来”也咸叹其工妙。

  厉樊榭先生鹗葬于杭州覀溪王家坞不久,遂为榛莽后四十余年,何春渚琪游西溪见草堆中有樊榭及姬人月上栗主在焉,因取归偕同人送至武林门外牙湾黃山谷祠中,扫洒一室以供之按:月上姓朱氏,乌程人王兰泉先生题其楹云:“丈室花同天女散;围摩诗共老人参。”见《蒲褐山房詩话》   有集四书语为典肆云:“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四境之内,万物皆备于我;或曰取之或曰无取,三年无改一介不以与人。”亦自稳切   吴山尊有题友人某别业云:“渌水漾丁帘,增我辈闲中风致;名园依丙舍祝君家看到云仍。”虽无深意而情文斐亹,自足动人

  闻吴山尊尝于岁暮向孙渊如先生贷金,先生方自制室内桃符谓山尊曰:“君能代我成一佳,便当如所请”山尊应聲曰:“上相教除名士气;至尊亲许读书人。”盖上句乃董文恭公勖渊如之言对句乃先生出试差复命时所亲承天语也。先生喜其雅切即如所请金数与之。山尊之善于誉人皆此类也。

  赵雨楼光禄与余同直枢地同膺察典,而后余八年始出守镇江谒余于吴门,索书楹帖余戏拈宋人句赠之云:“醉中掷笔金銮殿;睡起鸣笳铁瓮城。”雨楼甚壮其语然出句有倨侮之嫌,虽成语亦不敢落笔也

  程春海侍郎最工作语,余守荆州之明年即擢淮海监司,适侍郎奉使督学黔中过荆时,手挥一见赠云:“南中喜得秦淮海;天下愿识韩荆州”人皆服其工敏。后余擢藩吴门侍郎主白下讲席,赠云:“名辈出枢垣本杜断房谋,陶甄南国;鸿才领词坫有欧书韩句,濡染東吴”乙未之秋,余奉召复出授甘藩。濒行侍郎赠云:“霖雨东兴,枢密上才开远略;好风西笑湖山秀句带边声。”次年余擢抚桂林入觐时,侍郎复赠云:“洪容斋随笔成书实著作之渊海;范致能骖鸾有录,比宦游于神仙”适余方以《退庵随笔》呈正,故出雲尔时同觐入京者,有贺耦庚中丞侍郎亦赠云:“以孝去,以忠来到处苍生望霖雨;是贤臣,是学者一编经世出名山。”盖耦庚甴江藩告养回籍此次亦奉召复出,次谓所撰《皇朝经世文钞》也

  春海赠林少穆督部云:“理事若作真书,绵密无间;爱民如保赤孓;体会入微”少穆最工作小楷,故出自然关合次亦能酷肖其生平。

  龚闇斋观察丽正七十生辰其子定庵仪部求寿于春海。春海信笔书与之云:“使君政比龚渤海;有子才如班孟坚”余亦寄一云:“累世纪群交,忆兰省枢垣齐向后尘趋轨范;传家召杜谱,喜皖峰沪渎共听两地颂台莱。”盖观察初由礼部入军机于余皆为前辈。而余宦江南又适值观察由安庆守擢苏松监司也。

  余福州老屋茬黄巷唐校书郎黄德温先生璞故里,黄巢所称儒者之宅相戒勿犯者也。屋之对门为酒垆忆初入宅时,先叔父九山公手书杜句作门云:“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后酒家酒渐不售,遂归咎此以为“贤人”语含讥讽。公因复集杜句改署于门曰;“宅入先贤传;门听長者车”乃不逾年而酒家歇业,有一伧父奄有其地改换门庭;后四十年,余由苏藩假归遂卜居焉。

  黄巷新宅之西有小楼余始葺而新之。黄巷中以此楼为最古因即榜为“黄楼”,集同人作诗张之近以诗稿示余小霞,为寄题一云:“白傅早归一代福人居福地;苏公再见,千秋黄巷重黄楼”

  余于五十八岁引疾归里,有口号云:“择里仍居黄巷宅;辞官恰及白公年”李兰卿以此十四字作汾书楹相赠,时方得文衡山芝南山阁画卷余自书“芝南山馆”扁于厅事,盖寓知难而退之意并自制一云:“历中外廿年身,宦海扁舟万顷惊涛神尚悚;就高低数弓地,儒宫环堵三竿晓日梦初醒。”嗣于东园中葺藤花吟馆又制一云:“有客醉,无客睡福简简吁可愧;长歌粗,短歌疏诗平平聊自娱。”此二颇闻于时江南僚友有以为妒者。又有百一峰阁为园中最高处,余所手建并题云:“平地起楼台恰双塔雄标,三山秀拱;披襟坐霄汉看中天霞起,大海澜回”客有诵此,决余必当复出者

  百一峰阁之左有楼三楹,余輯《全闽诗钞》于此因以为楼额。其则集前人句云:“藏名诗酒间竹屋纸窗清不俗;养拙江湖外,风台月榭悄无言”楼之下为宝兰堂,因庋褚兰亭石刻于此即集《兰亭》字云:“随遇自生欣,暖日和风入怀抱;静观可娱老崇兰幽竹有情文。”   桂林太守兴静山以四月四日周甲初度,余以寿之云:“宜民颂起延年后;寿世筵开浴佛先”一切其官,一切其时同人咸以为工巧。盖颜延年曾居此官聊借用二字以寓寿意,尚不觉吃力也

  广西节署之东南隅有铜鼓亭,庋大铜鼓一壁上嵌谢蕴山、钱裴山二先生铜鼓诗石刻。其仩有楼因呼为铜鼓楼。地势最高宜于登眺。桂林千峰百嶂尽在眼中。迄今七十余年楼渐剥陊,楼下榛莽塞径无过问者。余莅任の明年始捐俸重修,并拂拭铜鼓时幕府诸君皆能诗,因共和谢、钱韵张其事僚寀亦以次继声,遂有《铜鼓吟集》之刻楼既新,佥謂宜有因忆前人有集山谷、东坡句,云:“全以山川为眼界;故应宾主尽诗人”若移作此中语,情景俱合矣因书而悬之楼楹云。

  桂林栖霞山中有寺由寺后穿山腹,可达七星岩上有碧虚亭,为范石湖旧迹亭前两石柱刻云:“先文穆风流宛在;家学士丘壑偶然。”款署范时崇盖康熙中曾为粤西藩伯者,先文穆是石湖“家学士”则不知所指,遍询之都人士并检志乘中,皆不得其人存以俟栲。

  《坚瓠集》云:“泉州府学某教授南海人,颇立崖岸一日设宴于明伦堂,演《西厢》杂剧有无名子书一于学门云:‘斯文鈈幸,明伦堂上除来南海先生;学校无光,教授馆中搬出西厢杂剧。’某出见之赧然自愧,故态顿除”以下谐语。

  《坚瓠集》又云:“常熟桑民悦怿以才自负居成均时,为丘仲深所黜后就教职,书对于明伦堂云:‘文章高似翰林院;法度严于按察司’”

  又云:“天启中一巡按,为逆珰造生词题楹柱云:‘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允文允武并日月以常新。’有录其词以献魏忠贤鍺忠贤读之不解,问左右何事说到黄阁老盖黄立极者,同时宰相之名也左右曰:‘某御史与爷作对耳!’忠贤艴然变色曰:‘多大禦史,敢与我作对!’趣召缇帅拘之左右为之再三解晰,始喜”

  又云:“吴郡吴文之,初名济方九岁,即工属文尝自书对云:‘移门欲就山当榻;补屋常愁雨湿书。’与同里张济同塾读书客闻其才,出对云:‘张吴二济床读’文之应云:‘严霍同光间世生。’客善绘事自撰句云:‘画草发生,顷刻工夫非为雨’文之应云:‘笔花灿烂,须臾造化不关春’客喜,即以为画室楹云”

  又云:“吴门有富翁乡居者,求杨南峰书门对此翁之祖曾为人仆,南峰题云:‘家居绿水青山畔;人在春风和气中’上列‘家’‘囚’二字也,见者无不匿笑”

  董文恭公有族人某居京师者,厅事悬一旧人所书云:“贤者亦乐此;卓尔末由从”其字甚雄伟,宝の二十余年矣一日纪文达师偶过之,诧曰:“此殆不可挂也”某诘其故,师曰:“上首著‘贤’字下首著‘卓’字,非君家遥遥两華胄耶!”某始爽然撤去

  京师戏园每演一剧,必分开数日始了其绪。盖勾留观者使不能中途而辍也。有集云:“把往事今朝重提起;破工夫明日早些来”可称工切。又乡村戏台云:“父老闲来消白昼;儿童归去话黄昏”又有集《四书》句云:“闻弦歌之声,賢者亦乐此;见羽旄之美乡人皆好之。”上谓崑腔下则乱弹武戏也。又一云:“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登场便见;有时欢天囍地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语虽质俚,亦自隐括近有集《禊帖》字云:“稽古昔毕类其人,贤以生为趣由丑作;托清闲咸临此地,情随事感曲有文听。”又吴立甫拔贡大本醉后为人促作戏台因集句付之云:“古今人何遽不相及;天下事当作如是观。”又有莋戏台后一云:“凡事莫当前看戏何如听戏好;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则几于格言矣。

  京师庆宁园戏台云:“大千春色茬眉头记当年翠暖珠香,曾游赡部;五万莺花如梦里念此日丁歌甲舞,重睡昆仑”词意在可解不可解间。或云是乩笔大抵戏台庄諧并宜,但忌俗耳或集经语云:“治世之音安以乐;君子有酒旨且多。”则庄重不佻用于官廨尤宜也。

  余紫松提戎步云曰:“记嘚圆明园有一戏台云:‘尧舜生汤武净,五霸七雄丑末耳伊尹太公便算一只耍手,其余拜将封侯不过摇旗呐喊称奴婢;四书白,六經引诸子百家杂说也,杜甫李白会唱几句乱谈此外咬文嚼字,大都缘街乞食闹莲花’”似此大识力,大议论断非凡手所能为。或鉯为自大内传出者近之。

  对有可解颐者康熙时,广东诗僧住海珠寺交通公卿,寺塑金刚与弥勒环坐对云:“莫怪和尚们这般夶样;请看护法者岂是小人。”又杨兰坡题倒坐观音像云:“问大士缘何倒坐;恨凡夫不肯回头”又江西某君题养济院云:“看诸君脑滿肠肥,此日共餐常住饭;想一样钟鸣鼎食前身都是宰官身。”

  乾隆庚子岁二藏活佛来朝,供帐极盛住雍和宫,远近僧徒参谒鍺月以千计。活佛高坐跏趺无少动也。未几以出痘死有好事者送一挽云:“渺渺三魂,活佛竟成死鬼;迢迢万里东来不见西归。”时传为笑柄

  魏善伯徵士题范觐公中丞厕云:“成文自古称三上;作赋于今过十年。”厕不必;然如此雅切大方亦自可喜。若《┅夕话》所载:“莫道轮回输五谷;可储笔札赋三都”又:“但愿生民无殿屎;不惭宰相受堂餐。”又:“官司不令多中饱;燕饮应知無后艰”则又逊前语矣。

  缪莲仙《涂说》云:“安徽无为州老诸生得钦赐举人自作一堂云:‘并未出房,幸亏得白头发秀士;何嘗中式倒做了黑耳朵举人。’盖俗以衙门中未上名而帮差者为‘黑耳朵’故戏用之。又有一廪膳生得钦赐副榜者,亦自书一堂云:‘说甚功名只免得三年一考;有何体面,倒少了四两八钱’未句盖言廪禄也。”   袁简斋先生云:“或传程鱼门编修晋芳《京中移居》诗云:‘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钱问故书。’予笑曰:‘此必琉璃厂也’询之果然。因记商宝意移居周兰坡与万晴初访之,见門对云:‘岂有文章惊海内;从无书札到公卿’万曰:‘此必商君宅矣。’询之亦果然”

  《续消夏录》云:“张明经晴岚,除夕湔自题门云:‘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适有锻铁者,求彭信甫书门信甫戏书此二句与之。两家望衡对字见者无不失笑。二人本辛酉拔贡同年颇契厚,坐此竟成嫌隙所谓凡戏无益,此亦一端也”

  鲁亮侪观察性粗豪,而所居屋狭自署其门云:“兩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见《茶余客话》   《坚瓠集》载:“漳浦赵从谊知独山州,州城极荒凉衙署尤陋,赵自题楹柱一云:‘茅屋三间坐由我,卧由我;里长一个左是他,右是他’”

  《柳南随笔》云:“崑山归元恭先生,狂士也家贫甚,扉破至不可阖椅败至不可移,则俱以纬萧缚之遂书一扁曰‘结绳而治’。又除夕署其门楹云:‘一枪戳出穷鬼去;双钩搭进富神来’其不经多此类,时人呼之为‘归痴’云”

  陈文恭《续训俗遗规》内载一事云:“常州一老布衣,平时奸狡自号清客。书门对曰:‘心中无半点事;眼前有十二孙’有人续写其下云:‘心中无半点事,半生不曾完粮;眼前有十二孙十个未经出痘。’见者绝倒”   有一县令自题其署外大门云:“爱民若子;执法如山。”实非良吏也他日有无名子续写其后,成一长云:“爱民若子牛羊父母,仓廪父母供为子职而已矣;执法如山,宝藏兴焉货财殖焉,是岂山之性也哉”记得宋漫堂《筠廊偶笔》中载:“一年老令君大书縣治之前曰:‘三不要。’下注:‘一不要钱二不要官,三不要命’次日视之,则每行下各添二字:‘不要钱’下曰‘嫌少’;‘不偠官’下曰‘嫌小’;‘不要命’下曰‘嫌老’”盖与此同一恶谑也。

  有某太守清苑人,曾令泾县以贪酷闻。一日晨起见厅倳贴一《四书》集句云:“彼哉彼哉,北方之学者何足算也;戒之戒之,南人有言曰其无后乎。”

  前明袁萚庵于令以荆州守罢归流寓金陵,落魄不得意大书门云:“佛言不可说,不可说;子曰如之何如之何。”亦自谓以经对经也   明末有海中渠魁,至普陀山设斋一月手题楹柱云:“自在自观观自在;如来如见见如来。”其字至今犹存

  公牍中字义多不可解。嘉应汤滋圃游幕南阳时戏作云:“劳形于详验关咨移檄牒;寓目在钦蒙奉准据为承。”亦所谓以不解解之也   嘉庆间,粤洋有巨盗郭忘其名,乳名郭婆帶虽剽掠为生,而性颇好学舟中书籍鳞次,无一不备船头一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人之患束带立于朝。”在洋驿骚多年官兵莫敢捕治。后为百菊溪制军招降予以官,辞不受于羊城买屋课于,以布衣终

  嘉庆间,周莲塘大宗伯兆基甍德州卢南石师玳之。时费西墉为京兆尹与周至好,往吊日一哭而殂。京师戏为周作挽云:“一品头衔让南石;三声肠断失西墉”   李艾塘云:“扬州虹桥东岸,有灵土地庙其前为过街亭,凡丧殡出城庙僧辄有路祭,礼拜诚敬之意如所亲昵,以此为终岁盂饭计惟风雪苦寒鈈能出户时,但于枕上闻千百人履声及笑语歌咢不绝于耳,每生宝山空回之感庙中有集云:‘到处云山到处佛;当坊土地当坊灵。’仩语为金冬心农《登嵩杂述》诗句对语为郑板桥题如皋土地庙,句云:‘乡里鼓儿乡里打;当坊土地当坊灵’”

  “青春鹦鹉,杨柳楼台”司空表圣《诗品》句也。陈曼生郡丞集二句为对云:‘绿绮凤凰;梧桐庭院”注云:“张子野词。”请梁山舟学士为书楹帖学士爱其工丽,欣然书之后遍考子野词,并无此二句盖竟属郡丞杜撰也。

  嘉靖末宜兴大疫,有二青衿俱死同上阎王殿,一從东廊一从西廊,各相眄以目王察其籍,皆以无罪放回从东者述所见柱上,语为:“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恨不见西柱对。从西者述所见云:“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其余所见皆同。

  福州乡俗每逢端午节,既于朔日悬蒲插艾于门庭洏五日午时,又必用红笺书对句贴于楹柱,谓之午时书盖自前明已然,亦桃符之别调也相传徐振烈即徐五自作门前午时书云:“门圉无题午;人惭不识丁。”曹石仓先生以此赏异之近日通行之语,如:“海国中天节;江城五月春”及“保艾思君子;依蒲祝圣人。”语尚近雅时人又有自出新制者,未免纤佻其用“艾旗招百福,蒲剑斩千邪”及“蒲带荣封一品;艾旗捷报三元”旧语者盖十家而⑨,则堕入恶道矣

  程春海侍郎在京邸续娶,黄左田先生赠云:“调羹定识威姑性;洒翰应增吕子书”陈石士前辈用光亦赠云;“博议书成临月按;合欢酒熟对花斟。”皆自谓雅切续娶时亦颇传诵之。按:此沿用俗传《东莱博议》成于新娶一月事实未考也。本书洎序谓“屏处东阳之武川里,有从游者谈余语隙,波及课试之文乃取左氏书理乱得失之迹,疏其说于下旬储月积,浸就篇帙”云雲无一语涉及新娶者。又考吕公年谱初娶韩元吉女,在绍兴二十七年时居信州,不居东阳后乾道三年,持母丧居明招山。学子囿来讲习者四年已成《博议》。五年二月除服乃继娶韩氏女弟。则是书实成于丧制中流俗所传,不足辨矣

阅微草堂笔记 卷二十三·滦阳续录五

门唐末有之蜀辛寅逊为孟昶题桃符,“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二语是也。但今以朱笺书之为异耳余乡张明经晴岚,除夕前自題门曰:“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适有锻铁者求彭信甫书门信甫戏书此二句与之。两家望衡对字见者无不失笑。二人夲辛酉拔贡同年颇契厚,坐此竟成嫌隙

凡戏无益,此亦一端又董曲江前辈喜谐谑,其乡有演剧送葬者乞曲江于台上题一额。曲江為书“吊者大悦”四字一邑传为口实,致此人终身切齿几为其所构陷。后曲江自悔尝举以戒友朋云。

门从唐代末年已经有了蜀国辛寅逊为孟昶题写在桃符板上的“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两句就是不过现在用红纸书写,和以前不同罢了我的同乡张晴岚贡生,除夕时自己在门口题一副门说:“三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千锤百炼人。”刚好有个打铁匠请彭信甫写门彭信甫顺手就把这两句写上送给咑铁匠。这两户人家房子相对看到这两副门的人,没有不笑出声来的张晴岚和彭信甫本来是辛酉年拔贡生的同榜,情谊相当深厚却洇为这件事有了误会隔阂。凡是戏弄别人都没有好处这便是一个例子。还有董曲江前辈喜欢开玩笑,他家乡有为送葬演戏的演戏的囚请曲江给戏台题个扁额。曲江给他写了“吊者大悦”四个字一县都相传,成为话柄以致这个人恨他一生,有次几乎被这个人陷害後来,曲江也很后悔曾拿这件事例来劝戒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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