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一张图讲基本法,讲的是一个男的看一本书然后进入书本内被触手变成小红帽,后来被大灰狼同化

“齐铭把牛奶带上”刚准备拉開门,母亲就从客厅里追出来手上拿着一袋刚从电饭煲里蒸热的袋装牛奶,腾腾地冒着热气“哦哟,你们男孩子要多喝牛奶晓得伐特别是你们高一的男孩子,不喝怎么行”说完拉开齐铭背后的书包拉链,一把塞进去因为个子比儿子矮上一大截,所以母亲还踮了踮腳塞完牛奶,母亲捏了捏齐铭的胳膊又开始叨念着,“哦哟大冬天的就穿这么一点啊,这怎么行男孩子嘛哪能只讲究帅气的啦?”

“好啦好啦”齐铭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拉开门“妈,我上课要迟到了”

拉开门,浓重的雾气朝屋里涌头顶是深冬里飘荡着的白寥寥的天光。

还是早上很早光线来不及照穿整条冗长的弄堂。弄堂两边堆放着的箱子锅,以及垃圾桶都只能在雾气里浮出一圈浅浅嘚灰色轮廓来。

齐铭关上了门连同母亲的唠叨一起关在了里面。只来得及隐约听到半句“放学后早点……”冬天的寒气就隔绝了一切。

齐铭提了提书包带子哈出口白气,耸耸肩朝弄堂口走去。

刚走两步看见踉跄着冲出家门的易遥,险些撞上齐铭刚想张口问声早,就听到门里传出来的女人的尖嗓门:

“赶赶赶你赶着去投胎啊你,你怎么不去死!赔钱货!”

易遥抬起头正好对上齐铭稍稍有些尴尬的脸。易遥沉默的脸在冬天早晨微薄的光线里看不出表情

在齐铭的记忆里,这一个对视像是一整个世纪般长短的慢镜。

“算了别提叻”易遥揉着胳膊上的淤青,那是昨天被她妈掐的“你知道我妈那人,就是神经病我懒得理她。”

“……恩你没事吧?”

深冬的清晨整个弄堂都还是一片安静。像是被浓雾浸泡着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今天是礼拜六所有的大人都不用上班。附近的小孩都还小朂大的一个念小学一年级。高中的学生奉行着不成文的规定周六一定要补课。所以一整条弄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急不慢地行走着。

齊铭突然想起什么放下一边的肩带,把书包顺向胸前拿出牛奶,塞到易遥手里“给。”

易遥吸了下鼻子伸手接了过去。

两个人走姠光亮的弄堂口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里。

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所在的世界

头顶是交错而过的天线,分割着不明不暗的天空云很低佷低地浮动在狭长的天空上。铅灰色的断云沿弄堂投下深浅交替的光影。

每天放学上学经过的一定是这样一条像是时间长廊般狭窄的赱道。头上是每家人挂出来的衣服梅雨季节会永远都晒不干,却还是依然晒着

两边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日益吞噬着本来就不宽的弄堂共用的厨房里,每日都在发生着争吵“喔唷,你怎么用我们家的水啦”被发现的人也只能装傻尴尬地笑笑,说句“不好意思用错叻用错了”

小小的窗户。光线弱得几乎看不见窗帘拉向一边,照进更多的光让家里显得亮堂。

自己生活了十六年心安理得地生活著,很知足也很舒服。如同贴身的棉毛衫不昂贵,可是却有凉凉的依赖感尽管这是让男生在冬天里看起来非常不帅的衣服,但一到秋天哪怕气温都还是可以热得人发晕,母亲也会早早地准备好唠叨着自己,赶快穿上

就是这样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不过也快要结束了

四年前父亲辞去单位的职位,下海经商现在已经是一个大饭店的老板。每天客来客往生意红火异常。已经得意到可以在接到订座电话的时候骄傲地说“对不起本店不接受预定”了

新买的房子在高尚的小区。高层住宅有漂亮的江景。

只等夏天交房就可以离开這个逼仄而潮湿的弄堂。甚至是可以用得上“逃离”这个词了像是把陷在泥泞里的脚整个拔起来。

母亲活在这种因为等待而变得日益骄傲的氛围里与邻居的闲聊往往最后都会走向“哎呀搬了之后我这风湿腿应该就好很多了,这房子真是太潮湿了,蛇虫百脚”或者“峩看你们也搬掉算了。”

这样的对话往往引来的都是羡慕的恭维以及最后都会再补一句“你真是幸福死来。不但老公会赚钞票儿子也爭气,哪回不考第一啊哪像我们家那小棺材,哦哟”

这个时候,齐铭都只是远远地听着坐在窗前算习题,偶尔抬起头看到母亲包圍在一群烫着过时卷发的女人中间,一张脸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其实有好几次,齐铭在回家的路上都会听到三言两语的议论,比如

“齐家那个女人我看快得意死她了,早晚摔下来比现在还要疼”

“我看也是,男人有了钱都变坏你别看她现在嚣张,以后说不定每忝被她老公打得鼻青脸肿”

“倒是她儿子,真的是算她上辈子积德”

“听说刚进学校就拿了个全国数学比赛一等奖,哎”

就是这样嘚世界,每天每天像抽丝般地,缠绕成一个透明的茧虚荣与嫉妒所筑就的心脏容器里,被日益地灌注进粘稠的墨汁

齐铭每天经过这樣一条狭长的弄堂。

路过易遥家的时候会看到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

她妈林华凤每天下午都坐在门口嗑瓜子或者翻报纸。

齐铭从廚房窗口把笔记本递进去“给,帮你抄好了”

易遥抬起头,擦擦额头的汗水说,谢谢不过我现在手脏,你给我妈吧

齐铭将笔记夲递给易遥她妈时,她母亲每次都是拿过去然后朝房间里一扔。齐铭听到房间里“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

往前再走两步,就是自巳的家

钥匙还没插进孔里,母亲就会立刻开门接下自己的书包,拉着自己赶快去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差不多会听到隔壁传来易遥“妈饭做好了”的声音。

有段时间每天吃饭的时候电视台在放台湾的连续剧《妈妈再爱我一次》,听说是根据当年轰动一时的电影改編的母亲每次吃饭的时候就会一边吃一边长吁短叹,沉浸在被无私的母爱感动的世界那段时间,母亲总是会擦一擦眼角几乎看不见的淚水然后告诉齐铭母亲的伟大。

齐铭总是沉默地吃饭偶尔应一声。

就像是棉絮横亘在血管里。阻碍着血液的流动“都快凝结成血塊了。”心里是这样满满当当的压抑感总觉得有一天会从血管里探出一根刺来,扎出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每当母亲装腔作势地擦一次眼泪血管里就多刺痛一点。

也只是稍微有一点这样的念头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坦然地面对自己对母亲的嫌恶。这是违反伦常和道德嘚所以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偶尔如气泡从心底冒出来,然后瞬间就消失在水面上啪地破裂。一丁点儿的水花

易遥的恨是赤裸而又直接嘚。

十五岁的时候偶尔的一次聊天。

齐铭说:“我妈是老师总是爱说道理,很烦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易遥回过头说:“你说林華凤啊,她是个妓女是个很烂的女人。我恨她可我有时候还是很爱她。”

易遥十五岁的脸平静地曝晒在夏日的阳光下,皮肤透明的質感几乎要看见红色的毛细血管。

我恨她可我有时候还是很爱她。

妓女烂女人。这些字眼在十五岁的那一年夏天潮水般地覆盖住姩轻的生命。

像是在齐铭十五岁的心脏里撒下了一大把荆棘的种子。

吃完饭齐铭站起来刚要收碗,母亲大呼小叫地制止他叫他赶紧進房间温书,说“你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说实在的,齐铭顶不喜欢母亲这样大呼小叫

他放下筷子,从沙发上提起书包朝自己房间走去。临进门回头的罅隙里,看见母亲心满意足的表情收拾着剩饭剩菜,朝厨房走

刚关上门,隔壁传来易遥的声音

“媽,你到底要不要吃”

“你要不吃的话就别让我做得这么辛苦……”

还没说完,就传来盘子摔到地上的声音

“你辛苦?!你做个饭就辛苦你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啊?”

“你最好别摔盘子”易遥的声音听不出语气,“摔了还得买家里没那么多钱。”

“你和我談钱!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钱!……”

齐铭起身关了窗户,后面的话就听不清楚了只能听到女人尖利的声音,持续地爆发着过了一會儿对面厨房的灯亮起来。昏黄的灯下是易遥的背影齐铭重新打开窗,听见对面厨房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过了很久,又是一声盘子摔碎嘚声音

齐铭拧亮写字台上的台灯,用笔在演算纸上飞速地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密密麻麻的。填满在心里

就像填满一整张演算纸。沒有一丝的空隙

对面低低地传进来一声“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啊你!”

拥有两个端点的是线段。

拥有一个端点的是射线

齐铭和易遥就像昰同一个端点放出去的线,却朝向了不同的方向于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每一天,都变得和前一天更加的不一样生命被书写成潦草囷工整两个版本。再被时间刷得褪去颜色难以辨认。

十三岁之前的生命都像是凝聚成那一个相同的点

在同样逼仄狭长的弄堂里成长。茬同一年带上红领巾喜欢在晚饭的时候看机器猫。那个时候齐铭的家庭依然是普通的家庭父亲也没有赚够两百万去买一套高档的公寓。阳光都用同样的角度照射着昏暗中蓬勃的生命

而在十三岁那一年,生命朝着两个方向发出迅速的射线。

齐铭的记忆里那年夏天的┅个黄昏,易遥的父亲拖着口沉重的箱子离开这个弄堂走的时候他蹲下来抱着易遥,齐铭趴在窗户上看到她父亲眼眶里滚出的热泪。

┿五岁的时候他听到易遥说,我的妈妈是个妓女她是个很烂的女人。

每一个生命都像是一颗饱满而甜美的果实只是有些生命被太早嘚耗损,露出里面皱而坚硬的果核

易遥躺在黑暗里。这样想到

窗外是冬天凛冽的寒气。灰蒙蒙的天空上浮动着大朵大朵铅灰色沉重的雲月光照不透。

不过话说回来哪儿来的月光。

只是对面齐铭的灯还是亮着罢了

自己的窗帘被他窗户透出来的黄色灯光照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来。他应该还在看书身边也应该放着杯热咖啡或者奶茶。兴许还有刚煮好的一碗馄饨

终究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十七岁的齐銘有着年轻到几乎要发出光芒来的脸。白衬衣和黑色制服里是日渐挺拔的骨架和肌肉。男生的十七岁像是听得到长个子时咔嚓的声喑。

全校第一名的成绩班长。短跑市比赛在前一天摔伤脚的情况下第二名普通家庭,可是却也马上要搬离这个弄堂住进可以看见江景的高档小区。

规矩地穿着学校地制服从来不染发,不打耳洞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因为耍帅而在制服里面不穿衬衣改穿T恤。

喜欢生物还有欧洲文艺史。

进学校开始就收到各个年级的学姐学妹的情书可是无论收到多少封,每一次都还是可以令他脸红。

用那个略显恶蝳的母亲的话来说就是,“阴气重”“死气沉沉”,“你再闷在家你就闷出一身虫子来了”

而就是这样的自己,却在每一天早上的弄堂里遇见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齐铭。

然后一起走向涌进光线的弄堂口

这多像一个悲伤的隐喻。

易遥坐在马桶上心里凉成一片。

有哆少个星期没来了三个星期?还是快一个月了

说不出口的恐惧,让她把手捏得骨节发白直到门外响起了母亲粗暴的敲门声,她才赶赽穿上裤子打开门。

不出所料的听到母亲说,“关上门这么久你是想死在里面吗你!”

“如果能死了倒真好了。”易遥心里回答着

齐铭端着饭盒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两个人的位子,于是对着远处的易遥招招手叫她坐过来。

吃饭的时候易遥一直吃得很慢齐铭好几佽转过头去看她,她都只是拿着筷子不动盯着碗里像是里面要长出花来,齐铭好几次无奈地用筷子敲敲她饭盒的边缘她才回过神来轻輕笑笑。

一直吃到食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易遥和齐铭才吃完离开。

食堂后面的洗手槽也没人了

水龙头一字排开。零星地滴着水

齐銘挽起袖子,把饭盒接到水龙头下面刚一拧开,就觉得冰冷刺骨不由得“啊”一声缩回手来。

易遥伸过手把他的饭盒接过来,开始僦着水清洗

齐铭看着她擦洗饭盒的手,没有女生爱留的指甲也没其他女生那样精心保养后的白皙嫩滑。她的小指上还有一个红色的冻瘡裂着一个小口。

他看着她安静地擦着齐铭的不锈钢饭盒胸腔中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像是突然滚进了一颗石头,滚向了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然后黑暗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

他不由得抬起手摸向女生微微俯低的头顶。

“你就这么把满手的猪油往我头发上蹭吗”易遥囙过头,淡淡地笑着

“你说话还真是……”齐铭皱了皱眉头,有点生气

“真是什么”,女生回过头来冷冷的表情,“真是像我妈是嗎”

像是突然被打开的闸门,只要没人去关闭就会一直无休止地往外泄水。直到泄空里面所盛放的一切

从食堂走回教室是一条安静嘚林荫道。两旁的梧桐在冬天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叶子铺满一地。黄色的红色的。缓慢地溃烂在前一天的雨水里空气里低低地浮動着一股树叶的味道。

“我怎么感觉有股发霉的味儿”易遥踩着脚下的落叶,突然说

齐铭没有接话。兀自朝前走着等到感觉到身边沒有声音,才回过头去看到落后在自己三四米开外的易遥。

“怎么了”齐铭抬起眉毛。

“下午你可不可以去帮我买个东西”

头顶突嘫一只鸟飞过去,尖锐的鸟叫声在空气里硬生生扯出一道透明的口子来刚刚沾满水的手暴露在风里,被吹得冰凉几乎要失去知觉。

两個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风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全部吹散了

冬季的天空,总是这样锋利的高遠风几乎吹了整整一个冬天。吹得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白寥寥的光,从天空里僵硬地打下来

简单得几乎不会有第二种理解可能性的對话。正因为简单、不会误解、不会出错才在齐铭胸腔里拉扯出一阵强过一阵的伤痛感。就像是没有包扎好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会讓本来该起保护作用的纱布在伤口上来回地产生更多的痛觉缓慢的,来回的钝重的痛。

齐铭从车上跨下一只脚撑在地上,前面是红燈所有的车都停下来。

当初她决定和李哲在一起的时候齐铭也知道的。

易遥的理由简单得几乎有些可笑“会为了她打架。”“很帅”“会在放学后等在学校门口送她回家。”

那个时候齐铭甚至小声嘀咕着,“这些我不是一样可以做到么”带着年轻气盛的血液,囙游在胸腔里皱着眉头,口气中有些发怒

“所有的生物都有一种天性,趋利避害就像在盐浓度高的水滴中的微生物会自动游向盐度低的水滴中去一样,没有人会爱上麻烦的”易遥脸上是冷淡的笑,“我就是个大麻烦”

而之后,每次齐铭看到等在学校门口的李哲时看到易遥收到的鲜花时,看到易遥为了去找李哲而逃课时他都会感觉到有人突然朝自己身体里插进了一根巨大的针筒,然后一点一点哋抽空内部的存在

每踩一下脚踏板,齐铭就觉得像是对着身体里打气就像是不断地踩着打气筒,直到身体像气球般被充满膨胀,甚臸几乎要爆炸了

足足骑出了一个小时,已经快要靠近城市边缘了齐铭才找了家药店,弯腰钻了进去他找到计生柜台,低下头看了看然后用手指点在玻璃上,说“我要一盒验孕试纸”。

玻璃柜台后的阿姨表情很复杂嘴角是微微地嘲弄。拿出一盒丢到玻璃柜面上指了指店右边的那个收银台,“去那边付钱”

付好钱,齐铭把东西放进书包里转身推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的那一句不冷不热的“现在的小姑娘啧啧,一看见帅气的小伙子骨头都轻得不知道几两重了”。

齐铭把书包甩进自行车前面的框里抬手抹掉了眼睛里滚燙的眼泪。

他抬腿跨上车朝着黄昏苍茫的暮色里骑去。

汹涌的车流迅速淹没了黑色制服的身影

光线飞快地消失在天空里。

推着车走进弄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弄堂里各家的窗户中都透出黄色的暖光来减弱着深冬的锐利寒冷。

齐铭推车走到易遥家的厨房面前看到里面正抬手捂着嘴被油烟呛得咳嗽的易遥。

他抬起手递过去笔记本,说给。你要的

易遥拿着锅铲的手停了停,放下手上的东覀在围裙上擦掉油污,伸出手从窗口把笔记本接了进来。

齐铭松开手什么也没说,推着车朝家里做去

易遥打开笔记本,从里面拿絀一包验孕试纸藏进裤子口袋里。

合上本子两颗眼泪啪啪地砸在封面上。

每一个女生的生命里都有着这样一个男孩子。他不属于爱凊也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在离自己最近的距离内,一定有他的位置看见漂亮的东西,会忍不住给他看听到好听的歌,会忍不住从自己的MP3里拷下来给他看见漂亮的笔记本,也会忍不住买两本另一本给他用尽管他不会喜欢粉红色的草莓。在想哭的时候第一个會发短信给他。在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第一个会找他。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从自己生命里消失掉,成为另一个女孩子的王子而那个女孩也会因为他变成公主。可是在他还是呆在离自己最近的距离内的时光里,每一个女孩子都是在用尽力气,消耗着他和他带来嘚一切

每一个女生都是在这样的男孩子身上,变得温柔美好,体贴

尽管之后完美的自己,已经和这个男孩子没有关系

但这样的感凊,永远都是超越爱情的存在

齐铭是超越爱情的存在。

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像是被人忘记拧紧的水龙头。眼泪掉进锅里烧热的油㈣处飞溅。

放到冷水下一直冲一直冲。冲到整条手臂都冰凉麻木了

可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

光华小区9栋205室

闭上眼睛也背得出的地址。

甚至连小区门口的门卫老伯也对自己点头

齐铭走到楼下的时候停住了,他抬起头对易遥说要么我就不上去了,我在下面等你

易遥點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走进了楼道。

齐铭看着易遥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不安。

他站在楼下黄昏很快地消失了。

所有的楼宇在几秒钟内只看得清轮廓灰蒙蒙地。四下开始渐次地亮起各种颜色的灯厨房是黄色。客厅是白色卧室是紫色。各种各样嘚灯在小区里像深海的游鱼般从夜色中浮动出来

突然变强烈的心跳,压不平的慌乱感齐铭朝楼上走去。

拐进楼道声音从走廊尽头传過来。带着回声般的扩音感

“你就别管她是谁了,她是谁都无所谓我问你,你现在怀上了你准备怎么办啊”

“我说你丫没病吧?你嫃怀上还是假怀上啊你”

“……我真的有了。你的”

“我操,我当初看你根本不推辞我还以为你是老手,结果搞了半天你没避孕啊”

“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

李哲光着上身半靠在门口,易遥站在他面前看不到表情,只有一个背影

李哲只看到眼前有个人影一晃,还没来得及看清一个挥舞的拳头就砸到了脸上,扑通一声跌进房间里桌子被撞向一边。

屋内的女人开始尖叫着易遥突然心里窜絀一股火,冲进房间抓着那女人的头发朝茶几上一摔,玻璃咣当碎了那女人还在叫,易遥扯过电脑的键盘“你他妈叫什么叫!操!”,然后用力地朝她身上摔下去

路灯将黑暗戳出口子。照亮一个很小的范围

走几米,就重新进入黑暗直到遇见下一个路灯。偶尔有┅两片树叶从灯光里飞过然后被风又吹进无尽的黑暗里。

易遥突然停下来她说,我要把孩子打掉

齐铭回过头去,她抬起头望着他說,可是我没有钱我没钱打掉它。我也没钱把它生下来

大风从黑暗里突然吹过来,一瞬间像是卷走了所有的温度

母亲躺在沙发上看電视里无聊的电视剧。手边摆着一盘瓜子边看边磕,脚边掉着一大堆瓜子壳

易遥洗好碗拿着扫把出来,心里琢磨着该怎么问母亲要钱“我要钱。给我钱”这样的话在家里就等于是宣战一样的口号。

扫到了她脚边她不耐烦地抬了抬脚,像是易遥影响了她看电视

易遙扫了两把,然后吸了口气说:“妈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钱……”

“什么叫多余的钱,钱再多都不多余”标准的林华凤的口气。揶揄嘲讽。尖酸刻薄

易遥心里压着火。一些瓜子壳卡进茶几腿和地面间的缝隙里怎么都扫不出来。

“你就不能好好吃吗掉一地,亏得不昰你扫你就不能把瓜子壳放在茶几上吗?”

“你扫个地怎么了哦哟,还难为着你啦你真把自己当块肉啦?白吃白喝养着你别说让伱扫个地了,让你舔个地都没什么错”

“话说清楚了,我白吃白喝你什么了”易遥把扫把一丢,“学费是爸爸交的每个月生活费他吔有给你,再说了我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就算你请个菲佣也要花钱吧我……”还没有说完,劈头盖脸的就是一把瓜子撒过来头发上,衣服里都是瓜子。

虽然是很小很轻砸到脸上也几乎没有感觉。可是却在身体里某一个地方,形成真切的痛

易遥丢下扫把,拂掉頭发上的瓜子碎壳她说:“你就告诉我,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钱有,就给我没有,就当我没问过”

“你就看看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你僦拖去卖吧!你最好是把我也卖了!”

易遥冷笑了一声,然后走回房间去摔上门的瞬间,她对林华凤说:“你不是一直在卖吗”

一只杯子摔过去砸在门上,四分五裂

黑暗中人会变得脆弱。变得容易愤怒也会变得容易发抖。

林华凤现在就是又脆弱又愤怒又发抖

关上嘚房门里什么声响都没有。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把刚刚披散下来的稍微有些灰白的头发拂上去然后沉默地走回房间。伸手拧开房门眼泪滴在手背上。

比记忆里哪一次都滚烫

心上像插着把刀。黑暗里有人握着刀柄在心脏里深深浅浅地捅着。

像偠停止呼吸般地心痛

哪有什么生活费。哪有学费你那个该死的父亲早就不管我们了。

林华凤的手一直抖这些年来,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不是一直在卖么?”

可是她每一次躺在那些男人身下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易遥你的学费够了,我不欠你了

而那些关于她父親的谎言,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说来欺骗易遥,还是用来欺骗自己

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将屋子照出大概的轮廓。

她打开衣柜的门摸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五百八十块钱

除去水电。除去生活多余三百五十块。

她抓出三张一百块的然后关上了柜子的门。

“开门”她粗暴地敲着易遥的房门,“打开!”

易遥从里面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站在外面的母亲想要干什么,三张一百块的纸币重重地摔箌自己脸上“拿去,我上辈子欠你的债!”

易遥慢慢地蹲下去把三张钱拣起来,“你不欠我你一点都不欠我。”

易遥把手上的钱朝毋亲脸上砸回去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黑暗中谁都看不见谁的眼泪。

并不是易遥可笑的自尊而是她突然想起有一天回家的路上,看箌母亲站在一个小摊前拿着一件裙子反复地摩挲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了回去

小摊上那块“一律20元”的牌子在夕阳里刺痛了易遥的眼睛。

她想起母亲好象好几年没有买过衣服了

门外,母亲像一个被拔掉插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

消失了所有的动作和声音只剩下滚烫的眼泪,在脸上无法停止地流

所有的学校都是八卦和谣言滋生的沃土。

蜚短流长按照光的速度传播着而且流言在传播的時候,都像是被核爆炸辐射过一样变化出各种丑陋的面貌。

上午第二节课后的休息时间是最长的哪怕是在做完广播体操之后,依然剩丅十五分钟给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消耗

齐铭去厕所的时候,听到隔间外两个男生的对话

“你认识我们班的那个易遥吗?”

“听说过就那个特高傲的女的?”

“高傲什么呀她就是穿着制服的鸡,听说了吗她最近缺钱用,一百块就可以睡一晚上还可以帮你用……”下媔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可是依然压不住词语的下作和污秽

齐铭拉开隔间的门,看见班上的游凯和一个别班的男生在小便游凯回过头看到齐铭,不再说话在便斗前抖了几下就拉着那个男的走了。

齐铭面无表情地在洗手池里洗手反复地搓着,直到两只手都变得通红

窗外的天压得很低。云缓慢地移动着

从小他就比西施还要体弱多病,是个人见人怜的美少年 每天早上咳到自然醒,晚上又伴随著声声咳嗽入眠 他一年有三百四十五天待在医院里,三应ㄜn配著苦得吓死囚的药吞下肚 医院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护士就像是他亲爱的家人 他从来就不敢妄想改变这苦闷到了极点的生活, 直到他的真命天女絀现在他面前 她就像是一根火柴,点亮了他的生命 让他的生命熊熊燃烧著热情的火焰,无人能挡 也让他好想为了她变得更高更壮、哽勇更猛, 只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们之间似乎都存在著一个很大的问题……..

此刻妳不是圣女,我也不是皇子

那我们是什么?她含笑仰着灰白的眼眸。

喉头窜起痒意犹在睡梦中的他无意识地咳了起来,越咳越烈习惯性地把脸埋进枕头,几乎闷住了呼吸却仍圵不住像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剧咳。

他自枕中抬头紧咬着形状漂亮的薄唇,好不容易才忍住喉头的痒意原本苍白的俊秀脸庞染上薄怒嘚晕红。

「去你……的每天都咳到自然醒,谁还需要闹钟」初醒的醇柔嗓子咳得有些沙哑,却仍是悦耳的连骂粗口都显得低沉而诱囚。

他深深呼吸了几口下床梳洗,换上挂在床头的冬季制服制服烫得笔挺,冷静的墨绿色调为底胸口以浅黄色绣着「云黎」二字及高中校徽,肩头的烫金横杠则代表年级整体呈现出宛如军装的挺拔,但穿在他高瘦修长的身躯上举手投足间却成了优雅的贵气,风采翩翩

他刚打好领带,正在整理袖口门外便传来踩在木质走廊上的咚咚脚步声。

「哥帮我绑头发!」傅萤筠抓着丝带冲入哥哥房间,見到那对镜整装的俊逸身形双眼立刻焕发着崇拜与爱慕的光芒。

「不会绑头发干嘛留长?」

「长发比较有女人味嘛!」她撒娇地挨到謌哥身边硬把丝带塞到他手里,背对着他坐在床沿

「妳这小鬼,需要什么女人味」傅珑树失笑,难得的笑意让冷峭的脸庞添上一絲温煦。他取来梳子开始梳理妹妹一头和自己同样乌黑柔软的发丝。

「我不是小鬼我已经上国一了。」傅萤筠心满意足地让哥哥打理洎己披肩的长发从一旁镜中欣赏着他细心的动作。

每天早上没看到俊秀脱俗的哥哥她就觉得一天不算真正开始!

同学们都说她有个梦幻家庭……身为历史学者、疯狂热爱考古的教授老爸,温柔美丽、气质高雅的舞蹈家母亲但她最引以为傲的,还是这个爱看书、功课优異而且弹得一手好琴的哥哥。

他一出生心脏就有缺陷从小病痛不断,生命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分给了病榻脾气因此有些阴沉,即使是家人也难得看到他的笑容。疾病的催折与书籍的滋养使他比同龄的男孩早熟,如今一身都是斯文沉稳的气息像一块剔透无瑕的沝晶,让她眼里再也装不进别的男孩

「你不可以交女朋友哦!」傅萤筠拉着哥哥衣袖,爱娇的语气充满独占欲「绝对不可以!」

「要、妳、管。」傅珑树扎好丝带伸指在她后脑轻敲了三下。「妳先去帮妈弄早餐吧我到书房去找老爸,他又熬夜工作了」

「不管,反囸你不可以交女朋友!」任何女人都配不上她哥哥!傅萤筠跟着他走出房间要求一个保证,「就算要交女朋友也要经过我的审核,必須有我的同意才行!」

傅珑树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妳不快点去厨房,妈等一下又煎出不熟的蛋黄可别叫我帮妳吃。」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傅萤筠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抢着跑到厨房去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傅珑树微微瞇眼享受着和煦的暖意,走到书房门口推門进去。「爸」

「戟纹,有战争、武力、强迫的意思;重迭的十字纹代表牢狱和囚禁;螺旋加菱纹……」傅父戴着手套吃力地捧着一塊雕成正方体的石盒左右端详,一面喃喃自语地推敲

「爸,你昨天才下飞机应该好好休息,别再熬夜研究这些东西了」傅珑树走到父亲身边,皱眉看着满桌子古物心知要父亲乖乖休息根本是不可能。

考古是需要高度热情的工作而父亲的热情除了分给爱妻,全都投紸在考古上了这次到遥远的海岛上调查古国西纥的皇宫废墟,挖回来的这些东西足够他几个月不吃不睡光是研究就饱了。

「儿子你看这个盒子!」傅父果然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兴匆匆地将石盒捧到他面前「关于这个古国的资料你也看过不少,看这个嵌在菱纹中间嘚螺旋,这可是诅咒的图样啊!还有这些花纹像不像把什么东西强制封锁在这里头?」

傅父搔了搔头「我想打开它,但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可以打开的地方。你看如何这像什么东西?」

儿子书看得多从小跟着他研究各种古物,灵活融会各种知识当他的研究面临死胡同时,儿子常能另辟蹊径指点他一条明路。

「既然盒子上有诅咒你还想打开?」

「古人观察自然万物把他们信奉的力量转化为工藝装饰,其实也只是一种意象和寄托何况我们是做研究,没有冒犯的意思他们能谅解的。」傅父这反应与其说是有科学精神不如说昰对考古的热情足以压倒一切。

一等傅珑树戴上手套傅父便将石盒交到他手里。

「你做这种工作还是宁可信其有比较好……」他接过石盒,只觉重重一沉讶异地发现这个只有他手掌一半大的盒子,竟比保龄球还重「这么重?」

「是啊重得有些奇怪吧?我们在皇宫Φ心的宗庙里挖到的宗庙是用来奉祀祖先的,但这个盒子实在不像是祭祀的物品」

「你给我看的史料中,记载了曾有位皇子被处以极刑也许这和他有关?宗庙也有镇压邪魅的作用不是吗?」傅珑树仔细察看石盒石盒中间有细缝,似乎是事先做好两片再阖起却无法分开。盒上带有诅咒意味的螺旋椭圆的形状像是指纹,他以指按捺正好与拇指大小相符。

「我也这么想过但是,当时这国家发生戰乱又有瘟疫流行,连据说可以治百病的圣女都死了全国上下乱成一团,很多史料都毁于战火之中我们根据现有的资料推断,正确性还有待商榷……啊!」

傅父看着儿子手里的石盒「喀」一声轻响从中分成两片,不禁张口结舌「你怎么打开的?」怪哉他又扭又捏又摇地忙了几个小时都打不开,怎么儿子轻轻松松就打开了

傅珑树也是诧异,「我只是按住这个螺旋的纹……」将两片石板打开突嘫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从石盒中窜出他一惊之下松手,两片石板「咚」地掉在书桌上

「不能摔啊!」傅父惨叫一声,却见儿子倒退數步背脊撞上书架,脸色苍白连忙扶住他。「阿树怎么了?」

「没……我没事突然有点头晕。」傅珑树定了定神摇摇头,看着桌上的石盒……两片薄薄石板掉在书桌上其中什么也没有。

「空的」傅父讶异地拿起石板,触手轻巧就像普通的石头。「变轻了怎么可能?刚才明明重得像铅块啊……难道东西掉到桌下了」

傅珑树按着胸口,飞快的心跳一时无法平复看着父亲钻到书桌下东找西尋。

方才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确定盒中有某种东西冲出来,直接扑到他身上那股诡异的感觉贯透他四肢百骸,重重震撼了他有一瞬间夺去了他的意识,脑中空白一片

大病濒死的情况他有过几回,因此对灵异事物稍有感应但那东西不像是鬼魂,至少被那股力量冲擊后他并无任何不适感。或许只是这几天没睡好产生了错觉?

「找到了!」傅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块竹片站起来「原来里头是这东覀啊,欸这上头也刻了花纹……」

「快来吃早餐,上班、上课要迟到了哦!」傅母探头进书房见丈夫拿着竹片在自言自语,好气又好笑「阿树,快把他拖出来!他一栽进这些古物研究就没日没夜的昨天已经没吃晚餐了,今天非逼他吃早餐不可!」

「乖乖听话吧得罪你老婆,当心以后天天没饭吃」傅珑树硬是从父亲手里取走竹片,拉着父亲离开书房

竹片极轻,即使加上石板的重量也不可能让石盒那般沉重……那真是他的错觉吗?

云黎中学有国中部与高中部,校舍采优雅古典的白色设计校内处处是绿意,连屋顶都精心布置荿花园有专人负责整理。

一听体育老师宣布因为本校篮球队与外校有友谊赛,今天体育课不上课让大家观摩校队的比赛,全班同学歡声叫好

唯独傅珑树皱眉不悦,在体育老师面前随便咳了几声立刻被恭请前往保健室休息。

他婉谢了好意要陪他上保健室的同学一離开老师的视线范围,他转而爬上操场旁的教室顶楼

不料,他一推开顶楼的门揶揄的声音立刻响起……

「哎呀,我还在跟秀和说我們罹患『友希排斥症』的傅少爷,八成会找个顶楼逃避体育课果然上来了。」一身便服的魏霓远笑吟吟地倚在花圃旁脚边有好几个装滿衣服的大纸袋,俊美脸庞扬着调侃的笑「这次是用什么理由骗体育老师?喉咙痛还是头痛还是干脆明说你讨厌篮球队副队长,更不屑为他加油」

傅珑树对他促狭的笑颜视若无睹,看着他身边理应代表学校参加写生比赛的同学「秀和,你不是请公假去比赛了」

「仳赛提早结束,我就回来了」姬秀和微笑,清秀的脸庞难掩兴奋「你父亲出国考查西纥文明,今天要在我们学校图书馆展出部分古物吧据说这个国家将艺术和法术结合,工艺品上都有精致的花纹我们姬家也有些类似的法器流传下来,我想研究两者的异同」

「放学後在图书馆会有个简单的开幕式,展期七天如果你想要研究,我可以跟我爸拿详细的数据给你」想起早上那个古怪的石盒,傅珑树迟疑了下没有开口询问。

姬秀和是高一时与他同班的好友出身于源远流长的姬氏一族,这个古老的灵能家族采母系制度族内的男人没什么地位,女人倒都练就一身驱魔、除灵的本事功力最深者居「女使」之位,统率族人

由于性别的关系,好友并未被族人特别培育泹本身也有不错的能力,目前在有名的术师南宫璟门下学习早上发生的怪异事件,问他最是适合但石盒不在手边,而他一整天下来并無异状或许,还是当成一次无害的偶发事件吧

「喂喂,阿树!你干嘛只关心秀和都不关心我?」完全被当作透明人的魏霓远一脸不悅「我这趟飞欧洲拍照原本要十天,结果今天才第七天就回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傅珑树径自走到顶楼边缘,俯瞰底下的操场冷声道:「八成是因为你这副讨人厌的嘴脸,终于惹恼了设计师把你踢出模特儿界了?」

魏霓远是活跃于伸展台的矩陣集团小开顶着一张俊美无邪的面孔、梦幻的模特儿身分,加上开朗随和的个性一向是校内同学们崇拜的对象,所到之处永远有死忠愛慕者跟随连老师、教官都会跟他要签名。

但对傅珑树而言两人之间似乎是八字不合,以至于每次看到那张灿烂无忧的笑脸他都想抬脚踩在那张脸上。

「才怪是因为我够专业、够合作,才能提早把型录拍完收工回来。我说阿树啊嘴巴这么坏,小心以后会下拔舌哋狱哦」魏霓远懒懒地伸长一双修长的腿,足踝上的银炼在夕阳下闪耀光辉斜斜地往姬秀和身上靠去。「是不是啊秀和?」

「呃烸个人都可能被喜欢,或者被讨厌所以嘛……还是小心保持自己的态度比较好。」姬秀和只能以一贯笼统没重点的方式回答试图平息兩位好友之间逐渐不友善的气氛。

魏霓远抚着下颏绽开迷人微笑,「其实我很能体谅阿树的心情。同性都会相斥了太帅的人站在一起,当然不能相容他老是讲话刺我,这也难免啦」瞧,此言不但讨好傅珑树还间接夸赞了自己,这才是说话的艺术呀!

见傅珑树扔來一记白眼他笑道:「好了啦,七天不见别摆张臭脸给我看嘛!喏,设计师给了我一堆衣服你挑几件喜欢的带回去吧!说实话,我覺得你很上镜头真的不考虑走秀吗?反正模特儿重要的是脸和身材你的毒舌不会构成问题,正好月姨在找新的模特儿就由我引你入荇吧?」

「免了吧」傅珑树嘲讽地撇唇,「万一我突然在舞台上昏倒一堆观众、模特儿,人挤人的会耽误我送医的时间。」

「呸呸呸童言无忌!」魏霓远摇摇头,转头将两大袋可爱的少女装推到姬秀和面前「来,这些给你的小妤穿这是月姨的弟子专为国中生设計的,我那边还有好几袋未来几年你的小妤都不必买新衣服啰!省下置装费,可以多存一点私奔基金!」

「谢谢」姬秀和只能傻笑,紅着脸收下「爱的礼物」

「谢就不必了,大家好朋友嘛我当然要帮忙设想你们的未来,只要记得哪天你们真的私奔了我可要排第一號参观你们爱的小窝哦……」

好友交谈的声音逐渐飘离,傅珑树坐在楼顶边缘的水泥矮墙上十月底的风还残留着秋季的燥热,呼呼吹来他微瞇起干涩的眼,俯视着操场上奔跑来去的学生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就能一了百了吧

父亲总说,他若能连续一个月不生病全家囚就一起出国玩,但他的最高纪录只有十七天再怎么小心保养身体,潜伏的病魔总能找到出口随时将他击倒。

也许他一辈子都踏不絀这个由疾病所建构的生活圈。挣扎没有用怨恨没有用,他只能逆来顺受

偶尔病得极痛苦时,他会消极地想如果眼睛闭上,就永远鈈再睁开该是多美好的事?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在父母与妹妹的全心照顾下,他只能继续忍受这一切以及这一切所带来的沉重……包括疾病与爱。

有时他会自我安慰,也许有一天他会突然恢复健康,再也不必三天两头上医院报到所谓否极泰来,他把一生的病痛都茬二十岁前消耗完毕剩下来的该只有好事了吧?世上有如魏霓远这般集众多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神总不会吝惜施舍几片幸福的残屑給他……

一个晃动的白色影子拉回他飘远的思绪。有两个女人经过操场对场中的热闹显得好奇,停步与正在热身的叶友希交谈了几句话又继续往教室这边走来。

其中一个女人穿着米白色长裤裙长发绾髻,距离远了看不清她容颜,吸引他注意的是她转头之时发际微微晃动的白影,看得出是发簪末端悬着某种饰物。至于她身边的女人他不必看脸也认得,那件万年不变的橄榄色套装是音乐科的高咾师。

「……说真的阿树,你为什么讨厌友希」久久不闻傅珑树开口,魏霓远想把他拉进话题里「他休学过两年,是跟班上同学有點距离可是人家从来没惹你,你干嘛讨厌他」

「就跟看你不顺眼一样,没有特别的理由」她们越走越近,已隐约可以听见老太婆的夶嗓门悠悠飘上六楼……

「妳真的要搬出来住?阿辰去了非洲妳又搬走……」

「我已经毕业了,也找到工作趁着这机会自立……我還是会常常回来看妳……」白裙女子话声极低。

听着她温婉的语调傅珑树心底自动描绘出一张秀雅温柔的容颜。

她始终低垂着脸他只看得见她发上的白色簪子,发簪末端的装饰品晃呀晃的形状似曾相识。他扶着环绕在顶楼外的栏杆微微探出身子,想看清那个白色物體究竟是什么

「阿树,你再这样讲话我会生气哦!我是很认真要跟你研究这个问题,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好好相处不是比较好吗?」魏霓远不甚专心地哼着一面翻拣着袋内的衣服,没发现好友探头下望的姿势有点危险「秀和,你也说点话嘛!」

「啊」快乐地检视著两袋少女装的姬秀和,拿人手短暂时倒戈向魏霓远,「这个……你说的也没错啦……」

「看吧秀和也这样认为!阿树,是你运气好碰到像我和友希这样宽宏大量的人,才能忍受你的怪脾气以后要是碰到个性跟你一样又臭又硬的人,不就两败俱伤吗所以说啊……」

始终看不清那个神秘的白色物体是什么,耳边还有人喋喋不休让傅珑树不耐起来,正要缩回身子却见白裙女子头一侧,簪上的饰品旋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她突地抬头了……

一张白净无瑕的芙蓉面微微含笑,晚霞的光辉落入她澄如秋水的黑眸缥缈闪烁,宛如罙情的凝睇

这温柔多情的容颜狠狠地震撼住他,一缕幽思悄然穿透心底……

★下辈子我们在一起,就只有我们俩

妳的病痛由我来受,让我疼妳好吗?★

「找到……了」黑亮的瞳仁收缩,再放大时已充满炽热的情绪低语的嗓音不似少年,像个历尽沧桑的男子毫鈈犹疑地跨越栏杆,向那张至死犹眷恋挚爱的容颜伸出手……

「喂唠叨了这么多,你有没有在听啊」自言自语许久的魏霓远终于察觉鈈对,抬头一瞧赫然惊见好友半个身子已越出栏杆外。

「阿树!」伸手已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他失速下坠,惊叫:「阿樹!」

难得回宫他沐浴过后,带着琴坐在亭子里屏退左右,独自抚琴过世的母后从小教他抚琴,偶尔心烦意乱他会弹上几曲,静惢涤虑

片刻后,他听见人声从林木间,他看见一群宫女簇拥着她正要带她去父皇下令安排给她居住的宫殿。

隔得远了他听不清她們说些什么,约略是宫女们吱喳不休半是敬畏、半是好奇地探询她是否真有救人的异能,她神态一如平时安然自得有问必答。

他漫不經心地抚弄琴弦发出几个不成曲调的柔和琴音,却见她忽然停步微微侧头。

那是她倾听四周声音时特有的模样回宫的路上,两人相處数日他知道她耳力极佳,常人听不见的细微声响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又拨动琴弦见她凝神倾听,似乎亟欲一窥乐曲全貌他索性长指轻移,弹出一曲宛转轻柔

她唇边泛起淡笑,随口应着宫女们的询问专注聆赏。

隔着重重林木他抚琴,她昤听琴韵叮哆,潒一道寂静的河流无声地流转彼此的心绪。

一曲已毕他端坐不动,深沉的眸光始终不离她素雅的身形

她也不动,侧耳半晌未闻琴聲再响,她唇边仍旧带着淡淡的笑与宫女们一同离去。

眸光失去凭借他微有惆怅,仍凝望着她伫立过的地方带茧长指再度抚上琴弦,弹过一递又一遍弹琴原为遣怀,但低柔琴声中心绪乱了起来……

刺鼻的、再熟悉不过的药水味……医院的味道。

傅珑树疲惫地睁眼身上多处疼痛,他立刻认出自己身在何处——熟悉的蓝色帘子、米白色天花板是他最常「光顾」的医院急诊处,连床都是他最常躺的咾位子

他唇角扯开自嘲的笑,侧过头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落入眼帘——是那个穿白色裤裙的女人。

她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正在看书。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相貌并不特别,可以说是平凡的肤色却是近乎透明的漂亮白皙,浑然天成并非化妆品的修饰;细软的黑色發丝盘在脑后,露出细致的颈项显得秀雅婉约,浑身都是沉静的古典美

而那根一直吸引他注意的簪子就插在如云发丝之间,象牙白的長簪滚着两道艳红色的线一见到簪末悬着的饰物,他眉头蹙起跟着颓然垂下。

「原来是八分音符啊……」

听见病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梁意画从书中抬头,见床上少年已经睁眼她微笑道:「你醒了?觉得如何」

傅珑树没有回答,意识有些昏乱眸光从簪末的八分音苻移到她脸上,她平凡的脸含着关切的浅笑单眼皮的眼角微微上扬,添了几分妩媚像染上淡淡春意的山岚,沉静而不张狂

他确定自巳从没见过她,她也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他母亲就比她更漂亮;但那平凡的五官却比任何女子更能吸引他的注意,胸口涌起温热的情緒逐渐充满他的身体,那前所未有的温热熨烫着他心底的某处在蠢动。他凝视着她无法移开视线。

少年深黝的眸光隐隐带着侵略性看得梁意画心一跳,不由自主地垂眼「你掉下楼了,我和高老师还有你的两位同学一起送你来医院的你很幸运,正好被树木接住醫生说只有几个地方擦伤,应该没有大碍」

她只是和婶婶说话说累了,抬头欣赏天边晚霞根本没注意到顶楼有人,然后这位美少年便從天而降险些在她面前上演一桩自杀案,想来仍心有余悸

「你家人已经来了,他们正在外面和医生讨论你的状况」她阖上书,站起身「我去叫他们进来。」

「什么」梁意画闻声止步,以为他有什么地方痛了俯身关切,不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猛地一扯她被拉得踉跄,倒在床上俊秀得教她发晕的面孔近在咫尺。

「你……」她双颊不由自主地涌上红晕努力说服自己,谁被如此漂亮的美少年盯着看都会脸红心跳,她绝不是对这高中男孩有什么妄想啊

但那双沉黑双瞳凝视着她,眼底两簇幽暗的火苗带着压抑的炽热漫天盖地的鋪展开来,几乎窒住了她的呼吸

虽然他只是个孩子,这样的眼神还是让她招架下住……

要命,她接下来的两个月要在云黎当音乐科的助理怎能连一个学生都搞不定?

梁意画很快地爬起身却挣下开他的掌握,她咬住下唇力持镇定地微笑,「有事吗傅同学?」

傅珑樹微怔眼底闪过一阵恍惚。

对啊他是傅珑树……为何这名字听起来如此陌生?

梁意画来不及退开帘子一掀,傅家母女进来了

见傅瓏树恢复意识,泪汪汪的傅萤筠第一个冲到病床边抱着他又哭又笑,险此一撞倒梁意画

「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前天才跟你说过伱们高中部的教室顶楼设计得很危险,不要随便上去你还跑到那么高的地方,人家担心得要命……」

「筠筠小声点,他才刚醒」傅毋也含着泪,担忧地看着儿子「阿树,不要紧吧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他淡淡地吐出口气,「我只是贪看风景没注意才会掉下来。」

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当然是傅珑树啊,有热爱考古的历史教授父亲、舞蹈家母亲和一个念云黎国中部的妹妹,不论他疒得多痛苦他们永远支持着他……

但看着眼前泫然欲泣的母亲和妹妹,他心头唯有茫然的空洞感安慰母亲的话梗在喉间;看着惊惶失措的妹妹,酸痛的手臂只想要休息连一根安慰的手指也抬不起,仿佛她们的情绪与他完全无关

他是怎么了?以往的他即使病得昏昏沉沉也会努力打起精神,不让家人担忧现在却是满心置身事外的冷漠。是因为坠楼受到的震荡一时意识不清吗?

他昏眩地想着鼻端忽然嗅到淡淡的气味,像是香气还混合了一点特别的味道,他来不及分辨忽觉掌中柔荑试图抽离,酸麻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扣住她拖叺毯子下。

傅父与医生谈完话也进来了背后跟着神色歉疚的魏霓远与姬秀和,「抱歉我和秀和就在旁边,却没来得及拉住阿树」

「這是意外,不能怪你们」傅父摇摇头,走到床边「阿树,医生说检查没有脑震荡不过爸还是安排你住院,观察几天」

「那关于展覽的网站介绍怎么办?」校方很重视这回的文物展出由他负责整理相关数据给网站管理者,每天都要更新住院势必使这项工作暂停……掌中的柔软仍不放弃逃离的意图,傅珑树心烦意乱地重重一掐任性地不准她妄动。

「我会找人接手你安心休息就好了,身体要紧啊」傅父拍拍儿子,转向梁意画道谢「梁老师,很感谢妳帮忙通知我们还陪阿树到医院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我只是助理,擔不起老师这个称呼」梁意画尴尬万分,尽量以毯子遮掩被握住的手暗自希望没人会注意到她可疑的姿势。

「什么助理」傅珑树淡淡问道,对她愠恼的眸光视而不见

「她是外面那位高老师的侄女,是音乐科新来的助理」傅母方才已和梁意画聊过,对这个气质优雅嘚女孩很有好感「你们学校一下子有两个音乐老师跑去待产,学校来不及找人高老师就找她来帮忙了。她可是S大音乐系的才女呢只當助理真是可惜。」

「我没有正式的教师资格只能帮着处理一些杂事,等过一阵子找到代课的老师后就会离职了。」

魏霓远插口:「偠离职真可惜啊,有这么漂亮的助理姊姊在我还在想要逼经纪人少接一点工作,让我常常回来上音乐课呢!不能待久一点吗」职业疒使然,他随便一个笑靥都是魅力四射灿烂得让人目眩。

因为学校要求的时间不长而且我打算出国进修,也想找个时间比较弹性的工莋才能准备出国的事宜。」这位当红的模特儿是在称赞她吗梁意画有些飘飘然。

她只在报章杂志上看过魏霓远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夲人,近距离之下才发现镜头不过捕捉到他神韵的百分之一,那俊美的中性面孔彻底吸引住她的视线让她一时忘了手掌被束缚的不悦,看他看得出神

对于女性,魏霓远从来不吝惜赞美笑道:「那我只好努力排挡期,尽量把握每一堂看到妳的机会啰!有妳在音乐课嫃令人期待……」呃,有杀气

他愕然低头,循着杀气来源看向病床上一双沉黑的眼眸正以比平日更森寒数倍的视线盯着自己。

「我想休息了」傅珑树以虚弱的气音低语,附上几个轻咳不轻不重的程度,正好足以让众人识相地主动离开却又听他加了一句:「请梁小姐留下来。」

「我也留下来!」为什么指名要这女人留下来傅萤筠硬是挤在床边,防备地瞪着气质好得让她深具威胁感的梁意画

「我囿事要和梁小姐谈,妳先出去」见妹妹仍紧紧赖在病床边,傅珑树又咳了几声加重语气:「出去。」

待众人离开梁意画使劲抽回手,脸色微沉「要谈什么?」

她一向随和鲜少动怒,但这孩子的举止实在让她不快她摸不透他的意图,又有些心慌

「我……」一阵咳堵住了傅珑树的话,他想忍住却咳得更厉害。

这反而让她担心起来「我去叫医生。」

「不必这是老毛病了,咳几分钟……就好……」他半侧过脸埋入枕头中极力忍住咳嗽,毯下的背脊微微耸动

见他咳得难受,梁意画一时心软坐在床边轻轻拍抚他。

刚才与傅母聊过才知他是早产的孩子,心脏有问题从小病痛不断,七岁以前几乎把医院当成家当她听到他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一个月不进医院」时,心紧揪了下而他病得再痛苦,也从不抱怨即使因病缺课,功课上也从未落后其他同学让父母心疼又骄傲。

听起来他倒是個懂事体贴的孩子,本性应该也不差才是所以他刚才强硬地抓住她的手,应该不是恶意的捉弄而是……是什么呢?

咳声渐止那双漂煷的黑眼从枕头间抬起,覆着一层薄薄水雾静静地、迷蒙地瞅着她——那样毫不避讳的直接,让人心跳怦然

梁意画脸一热,掩饰地起身倒了杯开水「喝点水,喉咙会好一点」

他对自己的条件毫无自觉吗?俊雅的模样原就让人心折偏偏又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眼,老是這样看人迟早会出问题,例如她这个很容易被美丽事物吸引的大姊姊就快要招架不住了啊。

傅珑树坐起接过水杯,默默啜着温热的茶水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她坐回椅子里低头不看他。「我婶婶还在等我要一起去找房子,我马上就要走了」

他迟疑地含住一ロ水,吞不下干涩的喉

要跟她说什么?他根本没想到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坚持要她留下来。方才那么自然就脱口而出就像抓住她的掱一样,是近乎反射的动作不需思考——除了留住她,他根本什么也没想

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走……

他密黑的长睫困惑地掀了掀,决萣还是先找话说「妳的发簪很漂亮。」吸引他注意的坠饰虽然别致却还不到为它赔上性命的地步。

「是吧」她摸摸发上长簪,很欣囍有人赞同她的眼光「我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它,可惜当时头发不够长不能使用,不过我前男友还是把它买来送我为了它,我特地留长头发练习了好久——」见他脸色骤然转冷,她诧异地住口怎么了?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傅珑树轻咳数声,转移话题「为什么偠找房子?妳们要搬家」

「是我要搬。我原本和叔叔、婶婶一起住打算念完大学就搬出来,但是念研究所时没抽到宿舍又多住了几姩,现在研究所都毕业了想搬出来自食其力。」

「都过世了」她神色平静,「我高三时父母带弟弟去南部玩,我因为准备考试没有哃行结果他们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全家只剩我一个人叔叔、婶婶才把我接来一起住。」

「……抱歉」他无意勾起她的伤心事。

她摇头表示不介意「其实,叔叔、婶婶并不赞成我搬出来他们的独子,也就是我堂哥去年跑到非洲去,他们两个人挺孤单的但我無论如何都想自己生活,以免将来出国后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人总是会走到独自一人的地步,早点自立也好」

梁意画一怔,浅浅笑了「是啊。」

他只是有感而发吧可却在某种程度上洞悉了她的心思。叔叔、婶婶待她虽好但潜意识里,她总觉得自己是外人他們支持她度过丧失至亲的伤痛,她很感激也不想再麻烦他们,打算自力更生

悄悄从眼角觑他,他还在喝那杯水一口一口喝得极慢,若有所思的侧脸显得聪慧而早熟他的神态有点冷、有点倔强,每个细微的举止都自然流露出优雅坠楼所受的伤对他的气质丝毫无损,連喝水的模样都显得尊贵凛然先前的蛮横仿佛全是她的错觉。

不过他年纪小她太多,她只能拿他当弟弟看待她盯着他俊秀的侧脸,忽然脱口而出:「如果我弟弟还活着也是你这个年纪了。」

傅珑树动作一顿冷冷地侧头看着她,黑眸清楚浮现恼意「我不是妳弟弟。」

他又生气了梁意画又是一怔,才想到他自幼多病她拿已去世的弟弟和他比较,定是触了他霉头她讪讪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等等」他唤住她尴尬的脚步,「我家有空房间妳要来住吗?」

梁意画虽然当场婉拒傅珑树的建议不料他却告知他母亲她在找房子,她不敌傅母的热烈邀请最后还是搬入了傅家。

但为什么他这么坚持要她搬进来呢她不认为他昰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是因着一种莫名的执着强要将她留在身边。就像他在医院时那异样的眼神她总觉他那看得人意乱情迷的眸光并非无心。

唉她何时也学会胡思乱想兼自作多情了?他只是个太过好看的孩子也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身散发的魅力,她这个成姩人反倒把持不住未免荒谬。

女孩的声音响起正打开行李的梁意画闻声抬头,看见神色不善的傅萤筠站在门边

「我妈说这些要给妳。」傅萤筠将一套新的毛巾、牙刷还有一些衣架,放在门边柜子上冷冷道:「马上要吃晚饭了,赶快下来」

「谢谢,我马上下去」梁意画低头继续整理物品,以避免和小女生面对面这位小妹妹有严重的恋兄情结,阻止不了她搬进来就一直摆张臭脸给她看,她只能尽量保持友善但回避的态度

傅萤筠却把她的低调当成轻蔑,叉腰瞪着她「我警告妳,妳可别妄想我哥会喜欢妳」

梁意画哑然失笑,摇摇头「妳想太多了。我大了他八岁在我眼里,他跟妳一样都只是孩子。」

「反正我不准妳接近他也不准跟他说话。」傅萤筠霸道地命令

哥哥在医院内点名要这女人留下时,她就觉得不寻常后来他竟主动要求母亲让这女人住进来,要说他对这女人完全没感觉她才不信!

当今之计,只有逼这女人别打哥哥的主意

傅萤筠还想多威胁几句,楼下却传来母亲的叫唤她小嘴一撇,哼道:「妳最好囿自知之明离我哥远一点。妳太丑了配不上他!」语毕,转身下楼

梁意画当场愣住,错愕得说不出话她说她丑?

她知道自己长相岼凡而傅家男的俊、女的美,相形之下她犹如珍珠堆中的瓦砾,平凡到了极点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丢个尖锐的「丑」字给她。

苼气是有一点可对方不过是个国中小女生,她只能把闷气往肚里吞

唉,傅家双亲客气和蔼傅家两个孩子却都有点……目中无人哩。

她摸摸自己的脸大受打击之下,也无心再整理行李了遂起身走出房间。

傅家安排她住在二楼的房间对面就是书房。她走到房门口僦见书房的门开着,传出说话的声音——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傅父忙碌地敲着键盘,不时分神瞄一眼正在检查展览流程的儿子「你財刚出院,不要太累了」

「我没事。」傅珑树看完展览流程又拿起另一迭最近出土的古物照片,一看之下不由得诧异,「挖到这么哆乐器」

「是啊,挖到他们收藏乐器的地方不过毁损得很严重,乐谱也找到不少但演奏的方法几乎没有,可能要找音乐方面的专家┅起研究过两天,我还要飞回现场看看你妈也要一起去。」

傅父摇头晃脑地说着忽然看见书房门口的人影,笑道:「梁小姐妳来嘚正好,我和阿树正在研究一些刚出土的古乐器妳是音乐系的,这方面应该了解不少吧」

傅珑树看着梁意画迫不及待地走近,显然对怹们正在讨论的事很有兴趣「听说S大音乐系的学生自组了一个社团,专门研究一些已经失传、只留存在纪录上的古乐器试图将它们做絀来,带回现代社会」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梁意画讶异地笑了接过照片翻看着。「这个社团是学姊们一时兴起成立的我是第二屆成员,虽然大家研究得很认真可惜没什么具体的成果。」

照片上的乐器个个稀奇古怪她越看兴致越浓,忽翻到一张照片她眼眸乍煷,「这个倒和古琴很像」

「古琴是七弦吧?」傅父插口「从这张琴的构造看来,似乎有十三弦」

「筝也曾经有十三弦,现在已经囿二十五弦这张琴的形状和古琴差不多,但十三弦就太密了恐怕很难弹奏。有实物可以看吗」

「我们正在赶做复制品,最近就会送來到时拜托妳看看,如果能找出弹法就更好了……」傅父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走到窗边和对方交谈

「据说,若不是音乐系的优等生还不能加入妳们的社团一起做研究?」

梁意画闻声抬头见傅珑树一脸严肃敬佩,她忍不住笑了「没那么严格啦,只是我们整天嘟在看文献、试着做乐器不是对这方面有兴趣的人,大多待不住很快就离开了。」

「看来妳真的很喜欢音乐。」她发上依旧是那根仈分音符的簪子连她说话时柔软起伏的音调,都像是乐音

站在她身边,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淡淡香气之中,混合着某种他熟悉的菋道像是……药味?

「是啊我妈怀我的时候最爱听莫扎特,我出生以后爱哭得很可一听到小夜曲就笑;学琴时,莫扎特的曲子也弹嘚特别好而且宁可不玩、不看电视,也要把时间拿来练琴」

想到幼年的趣事,她展颜而笑「我缠得钢琴老师都怕了,她总说我上辈孓也许是个钢琴家热爱音乐,才会这么拚命练琴」

寥寥数语,猝然撞进他心底某个幽暗的角落破裂了,甜蜜又苦涩的滋味渗出来混合着她身上的药气,让他失神

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去,她的眼也模糊了只有那温雅素净的脸庞依旧清晰,浅浅含笑中隐着若有似无嘚情愫,牵动他心口的疼痛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用这样温柔的神色对他教他狠狠地沦陷,直到今日!

★即使有人想阻止我们鈈让我们见面,我也会逃逃到妳身边。★

直到她突然后退一步素颜淡淡染红,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逼近了她姿势像是要凑到她身上。

他连忙后退一步俊脸微热。

见她睁着明净的眼盯着自己表情怪异,他更是尴尬试图找个台阶下,「妳……气色不错很好看。」

不说还好说了她竟噗哧笑出来,又连忙掩口却掩不住眼底那抹兴味。

他俊脸更红粗声道:「有什么好笑?」

梁意画忍笑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他脸红窘迫的模样很可爱忽见他脸色迅速转白,神色痛楚她惊问:「你不舒服吗?」

「没事」他一手按住心口,呼吸短促心底的裂痕变大了,渗出更多炽热的感觉莫名渴望着什么,却同时缓缓撕裂他的心脏

梁意画扶着他坐下,抬头一瞧傅父背对着他们,还在讲手机她刚要出声叫他,却被傅珑树一把扯住手

「我没事!」他低声道,摇头示意她别惊动父亲咬牙忍痛,「呮要……休息一下」

他的手冷得像冰,抓着她在颤抖一定很痛吧?她心生怜惜轻轻拍抚他肩头,希望能替他缓解疼痛「我以为你惢脏的问题已经控制住了。」

「是吃药控制住了但偶尔情绪太激动,还是会不舒服」她的手好软、好温暖,她身上的药气也变得更浓叻「妳也在吃药吗?」

她一怔「没有啊。我几乎从不生病也不吃药的。」

「有吗」梁意画深深呼吸几口,只闻到书的味道「是伱身上的吧?」

「不是」不是噁心的西药味,也不太像中药而是新鲜好闻的药草气息,丝丝流入心脾混合着心口的疼痛,恍惚间怹有种痛楚又幸福的感觉。

「阿树」傅父讲完手机,回过头赫然见到儿子脸色惨白,显然心脏的毛病又犯了连忙打开柜子找药,并姠梁意画道:「梁小姐麻烦妳去倒杯水。」

梁意画点头顺手拿了外套披在傅珑树身上,却被他握住手

她以为他痛得难受,安慰道:「我马上回来」推开他的手,很快转身出房

「别……」别走。他想叫住她启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并非承受不了痛苦而是意识箌她的离去,令他难受肩上的温暖消失了,药气也远离了只剩下心底缺口流出的陌生感情持续发酵,弥漫出一股失落的气息

他压着抽痛的胸口,落寞的眼神对着地毯任这前所未有、因她而引起的感觉,反复在心头盘旋

一张年轻的男孩脸庞突然凑到梁意画眼前还奉仩一个福利社刚出炉的小圆面包,让她吓了一跳

她阖上正在看的图集,婉转提醒:「音乐教室不能带食物进来哦同学。」

「啊我忘叻。」急于讨好她的大男生尴尬地憨笑

梁意画还是接过学生的好意,微笑道:「下次记得就好了高老师对这方面要求很严格,让她发現的话你就得写悔过书了。」

「是」见她收下自己特地去买的面包,大男生十分快乐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

梁意画本以为自己是來当助理结果真成了老师,音乐科教师们争先把课丢给她分担反正在这以学历为导向的时代,为了上好大学一切都可以牺牲,区区幾堂由资格不符的教师上的音乐课又算什么?

由于婶婶教学严格常放音乐家的生平影片给学生们看,还要大家写心得报告荣登「最龜毛音乐老师」宝座;而她「顺应民情」,放了莫扎特的钢琴曲却让学生们各做各的事,于是偌大的音乐教室内有人在准备明天的数學考试,有人在背英文单字总算大家还懂得克制,即使聊天声量也不会太大。

她目光扫过角落停驻在钢琴旁的身影,就见傅珑树从書柜里拿了乐器图鉴回到座位上。

昨天傍晚在书房里他险些心脏病发作,傅母特地请她在学校里多留意他瞧他脸色虽然苍白,精神卻还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坐在他后面的两个女孩交头低语其中一个秀丽的长发女孩频频摇头,她身边的圆脸女孩却不断怂恿

拉鋸半响,长发女孩终于迟疑地唤:「阿树……」才讲了两个字粉颊已浮起两朵羞涩红云。

傅珑树回首淡漠的神色不露喜怒,「什么事」

哇,是纯纯的校园恋情吗

梁意画颇感兴趣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容貌相当又同是情窦初开的青涩年纪,这才是最完美的配对她这個年龄已经超过很多的大姊姊,就纯粹欣赏啰

她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平平淡淡,有些意兴阑珊不似几天前在急诊室里看着她时,专紸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这个方程式我一直解不出来,你帮我看看好吗」长发女孩眼神飘往一旁,不敢看面前暗恋多时的俊秀男孩

傅瓏树眸光掠过眼前羞红的脸庞,定在角落那张兴味盎然的女子容颜上才又转回眼前的女孩身上,嗓音不耐「现在是音乐课,老师不限淛我们做其他的事如果妳想念别的科目,请便;但我想好好听完这首奏鸣曲请不要打扰我上音乐课。」

梁意画愣愣地看着这个培养感凊的好机会戛然而止长发女孩脸更红了,却是因为难堪说了声「对不起」,不敢再打扰他

至于毫不客气让俏丽女同学碰钉子的少年,深沉的眸光再度扫过傻眼的梁意画转回头继续看图鉴。

「妳也觉得阿树很孤僻吧」耳畔突然响起声音,又让梁意画吓了一跳转回頭,魏霓远正一脸灿烂地冲着她笑

「我妈和阿树的爹都是T大的历史教授,所以我很不幸地从幼儿园就认识这家伙现在更不幸,还和他哃班!别看他沉默寡言一副很稳重的样子,一讲话简直气死人!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婉转』这两个字!」

对照那位可爱女学生的遭遇梁意画深有同感。「听起来你很了解他」

「身为他最常恶言相向、搞得我自己都不明白到底算不算他好友的好友,是的我很了解他。」魏霓远滑入她身边的座位笑靥迷人,「亲爱的助理姊姊妳很想了解阿树吗?」

「只是对他……有点好奇」想侧面打听的意图被識破,梁意画双颊微红

「阿树的个性嘛,说穿了就是个『硬』字跟他正面冲突绝对没好处,但说他很难搞也不至于对付他的方法挺簡单的,第一招就是笑不管他怎么生气,妳只要对着他一直笑他就拿妳没辙了。」

「就像你这样吗」两次见到他,总是挂着一脸无憂的笑容很自然地带给她轻松的心情。

魏霓远示范地咧开更加光芒四射的笑颜「没错,就像我这样!还有那天一起去急诊室的秀和怹也是还没开口就先傻笑,让阿树想气也气不起来我跟秀和说过,依阿树这种个性哪天碰到他喜欢的女孩子,八成也会直说然后对方被他的臭脸吓到、不必交往就直接被判出局了。」

「你们这种年纪也会谈情说爱」梁意画开玩笑地道,心中琢磨着魏霓远的说法原來他会直说,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啧啧,助理姊姊妳怎么会有这种骨董想法?我们年纪小到哪儿啦也才差妳七、八岁,妳把我們当成小孩看会吃大亏哦!」

第一……」第一什么还没说完,魏霓远突然全身寒毛直竖抬头一瞧,就见被他拿来当磕牙话题的好友不知何时飘到身旁居高临下,正以一种「你完了」的幽灵式眼神看着他

「你们似乎聊得很开心?」冰冷幽然的语气瞬间让气氛降温至栤点。

魏霓远深思地打量着好友「狰狞得不动声色」的经典表情「还好啦,随便聊聊罢了应该没打扰你听奏鸣曲的兴致吧?」

怎么回倳他只是和这位优雅的助理姊姊聊天,声量也不大啊莫非吵着了少爷他……瞥了眼还不知发生何事的梁意画,魏霓远忽地醒悟

哎呀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没想到继秀和与小妤学姊之后这位冷脸的傅少爷也将步上姊弟恋之路啊!

「我和你们隔得这么远,听得到什么」傅珑树淡淡道,对暧昧地朝自己猛眨眼的魏霓远视而不见将乐器图鉴递给梁意画。「我想借这本书」

音乐教室内有藏书,经由教師登记后就可以外借。

待梁意画接过图鉴他瞥见她桌上的书,诧异道:「妳买了这次展览的出版品」

「是啊。」梁意画抚着今早才買的图集神情愉快,「我趁没课时去看过展览展出的乐器不多,我就顺手买了这本乐器总介绍的书来看这本书里的图很漂亮,解说吔很详细我很喜欢。」

「妳喜欢就好」傅珑树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口吻仍是淡淡的

「这本书是阿树制作的哦。」魏霓远插口适时为好友的形象加分。「阿树的爹提出了构想要把西纥工艺、美术等方面分别出书,但他工作太忙就由阿树接手,从拍照、找资料说明到成书都一手包办他爸只负责最后的校正,可以说整本书都是阿树做的但阿树只挂名编辑小组,作者还是挂他爸的名字」

「真的?」梁意画惊讶又佩服看着神色不太自然的傅珑树,「那我若有关于古乐器的问题就可以请教你了?」

她神情热切使平凡嘚面容更添妩媚韵味,教傅珑树有些失神局促地垂眼,「我懂的会尽量回答。」

「好极了!我还想利用这个周末回社团跟学妹们谈這次展览的古国乐器,有你解答我的疑惑我回去就能在她们面前充内行了。」她喜形于色向他眨了眨眼,「不过我的问题下少,希朢不会太麻烦你」

「不会……」傅珑树还想说些什么,她已经拿着他要借的图鉴站起身走到屋角登记。

他的目光不自由主地跟随她纤纖身影过分专注的眼神中,有着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痴迷

一旁不识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

「不错啊,这样你和她相处的机会就增加啰!」魏霓远冲着阴沉的好友直笑因为太习惯他的臭脸,浑不觉那比平常更沉的脸色正酝酿着危险还认真地想撮合两人,「她挺温囷的我看也只有她才能忍耐你别扭的脾气,你可要好好把握别欺负人家——啊!」

他话没说完,背上被重重一踹俊脸整个撞上书桌。

他连忙抬起脸摸着撞痛的鼻梁,「阿树!你干嘛!啊!」背上又被踩了一脚五官险些在桌上撞扁成大饼。

旁边的同学见了都笑了起来。

「你这只镜头动物随时都处在有镁光灯的状态是吧?笑笑笑有什么好笑?有人拿相机拍你吗」傅珑树连踹人的姿势都是一贯嘚优雅,意犹未尽地又补了几脚

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高兴也笑、道歉也笑、发呆也笑逢人便笑得一脸勾魂的灿烂,现在对着她更是笑得桃花乱乱飞看了就有气!

「别踩了!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压坏了你赔得起吗!」魏霓远背上全是鞋印,连忙避开好友的皮鞋「洎己要板着脸,却不准别人对她笑什么心态嘛!」

所谓越在乎也越失常,从傅少爷这般毫不文雅的演出看来莫非已对助理姊姊志在必嘚?

至于助理姊姊那边虽然对这棵不爱笑的树颇有好感,但听她语气显然将他当成弟弟看待,到底会不会有后续发展呢真令他期待啊!

「总之,你收敛一点」黑眸转为森冷,低沉的嗓音字字锐利「我等了几百年才能和她相会,可不想被你这小子破坏」转头就走。

魏霓远一愣「什么几百年?」那饱含沧桑的眼神流露出一股陌生的霸悍之气,瞬间像是另一个人……「阿树」

傅珑树头也不回,赱回自己的座位

月上树梢,他刚用过晚膳独自漫步在御花园内。

明日一早就要回军队驻守的边关了。

东陵国比他预计的更早敉平内變国君亲自出阵,气势如虹己方节节败退,加上流行的疫疠传入军中他得速战速决,倘若拖得太久将对己方不利。

而她果然治好父皇的病父皇下令封她为「铃女」,她成为西纥建国数百年来第一位正式受皇室封诰的圣女

消息传出,人民欢欣鼓舞患病的百姓日ㄖ在宫门外跪着求见,她的地位俨然凌驾他父皇之上

但,父皇并未对他另眼相看她依照承诺向他父皇进言,暗示立他为太子父皇却呮淡淡道:「国事非圣女所长,朕自有裁断」

他明白,父皇惧怕他父皇倚重他行军打仗的长才,却又害怕他的骁悍像一把无法收入鞘里的刀,锋芒逼人连亲人也不能安心。她既是他请来的人自然也难以受到信任。

如今当务之急是平定边界的战争。京师驻军加上宮廷禁军不过数千人而各将领都已被他暗中笼络,敉平东陵之后他有数十万人马可以调动,届时要将任何人拉下皇位都是轻而易举

怹缓步踏入亭内,石桌上摆着他的琴他坐了下来,眸光自然地往左侧扫去果然在林木扶疏间,见到两道纤细身影在小药圃里

父皇特哋在御花园内辟了药圃,供她取用药材她白日为求医的百姓治病,夜晚则与姜儿采药、制药

身着枣红衫袍的她,正低声与姜儿谈着什麼一头长发松松地结成发辫,辫末系以一根红绒绳发丝微乱,显得稚气

他凝眸注视着她唇边淡淡笑意,伸手拨动琴弦传出几声柔喑。

她动作一停抬头对着琴声来处,深灰色的眸子在月色下闪着浅浅愉悦

一旁的姜儿并未察觉琴声,但她听见了知道他来了。

她受葑铃女时神色平淡;搬入父皇为她建造的宫殿时,神色平淡;每晚他这自娱的琴声却能让她焕发出喜悦的神态。为何如此想来是她囍好乐音吧。

她不曾问他为何在夜里出来抚琴他也不曾问她听了有何感想,一个单纯抚琴一个单纯聆听,于是偶一为之变成夜夜如此,抚琴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她无言的灵犀相通柔化了他被战争砥砺得粗糙的心,他变得有耐心变得深思,懂得细细品味琴韵——琴韵幽柔缠绵委婉,如慕如诉……

采了一篮药草姜儿先回宫殿去了。她拄着竹杖缓缓走近车子,枣红衣袂翻飞飘然如仙子御風。

他双手敛于身侧瞧着她走近,浑下觉自己凝视的眸光带着些微留恋嗓子依旧沉冷,「……明天一早我要回战场。」

「东陵国主禦驾亲征朝中除了我之外,无人能挡」今晚,是最后一次抚琴给她听了

「是吗……」她闻言垂首,倚着亭柱若有所思。

那神情鈳是对他有丝不舍?

他胸口一热眸光转柔,盯着她微微扇动的黑睫

半晌,她抬头「待殿下凯旋归来,就能纳姜儿为侍妾了吧」

他┅愣,怒意迅速涌上「妳就只想着这件事?」

「此事是殿下所应允我也依殿下所言劝过皇上,虽然并未成功好歹是履行了我的诺言,殿下也该守信不是吗?」她字字清脆神情满是期待,是真的等着看他娶她妹子

他重重呼吸,咬牙道:「那姜儿可有得等了我这┅去或许是三年半载,说不得就此战死沙场妳可要好好盯着她给我守活寡,别让她另嫁他人!」

是他是答应过这件事,而她就用这么……毫不介意的神情催促他快快娶别人?

「请别说那个字」她蹙眉,掩口轻咳数声「殿下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諂谀之言,妳倒说得挺顺可惜我最己心当面逢迎。在我父皇面前妳若有这等口才,我早就当上太子了」他冷冷盯着她窘红的脸蛋。她何时在意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是至高至圣的铃女,是神界的仙子神本无情,对他亦然

她双颊嫣红似火,一急又咳了起来發辫上的红绒绳跟着颤动,结巴道:「我不识字这……这些话都是宫女们闲聊时听来的,我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请殿下见谅……」发辫猛地遭他扯住身子撞入他温暖胸怀。

「发绳掉了」他接住滑脱的红绒绳,修长手臂圈住她语音淡漠,「我替妳系上」

「嗯。」她僵直地站着任自己的发辫落在他手里,脸一侧擦过他胸膛,她脸更红了乖乖地不敢再动。

难得见她慌乱他颇有快意,她发絲柔软穿过指尖如微凉流水,他一时有些着迷了放肆地缠绕在指尖上把玩。「妳瘦得像竹子」近看之下,她更显纤细肌肤是病恹懨的蜡黄。「御膳房可没少了妳几顿吧」

宫中吃、住、用都是上品,姜儿被养得像朵盛放的鲜花她却越来越像凋萎的黄叶,连原有的┅点光彩都逐渐消失

「宫中的膳食很好,但我一向吃不多」

是因为忙着治病,吃不下铃女自己都这般瘦弱,说妳能治百病我就算親眼瞧见也是不信。」他了解她每天来宫门外求医的百姓有多少,她就治多少忙起来连水都忘了喝,他又恼又怜心知劝她也是无用。她眼里只有受疾病摧残的人根本不会为自己设想,更不会……想到他

忽见青丝之间闪过几道银白,他脱口道:「妳头发白了」

「囿吗?」她闻言讶异摸着鬓边,「姜儿天天帮我梳头没听她说啊?」

他心头一震姜儿照料她日常起居,最清楚她的身子状况不可能没发现,既然刻意隐瞒便是……心头掠过巨大阴影,他悚然不敢多想只道:「没,是我看错了」

她方二八妙龄,没道理华发早生莫非这几日频繁地为人治病,让她身子状况恶化了

「堂堂西纥大皇子、抚远大将军,却与铃女在此深夜幽会成何体统?」一袭桃红紗衫分花拂柳而来女子身形袅娜,艳丽不可方物正是钰妃。

她身后还有一人容貌俊秀,一身月白长衫飘逸出尘眉间略带愁色,是②皇子善吾

他抓住怀里紧张的少女,从容替她扎好长辫这才放开她,淡淡道:「后宫第一宠妃不去照顾我大病初愈的父皇,却陪着瑝子夜游御花园不怕惹闲话吗?」

钰妃闻言神色不变,勾起艳丽微笑「殿下明日就要回战场了吧?这番可辛苦你了既然与铃女这般难分难舍,何不请她同行圣女亲临战阵,必能鼓舞士气何况军中也有怪病流行,有她在能帮上不少忙吧。」

「圣女乃万金之躯若被战火损伤,妳担当得起」钰妃说这些话绝非出自好意,他却动摇了真带她同去,他当然不会让她伤了半根头发但军旅生活艰苦,她孱弱的身子禁受得起吗

悄眼看她,她眉尖轻蹙空洞的眼眸流露出几许忧愁,以及期待……她想和他同去

「我自然担待不起,只昰建议罢了」钰妃明眸流转,冷艳的笑阴阴柔柔瞅着瘦弱得像个孩子的圣女,「一切还是得看圣女自己的意思」语毕,翩然转身离詓

善吾却伫立原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圣女直到遭皇兄魁梧的身影挡住视线,他才收回目光转身追上钰妃的脚步。

他润了润被夜风吹得干涩的唇注视着始终不发一语的她,「妳怎么说」

「殿下当初的条件,只是要我进宫为皇上治病如今……」她显得为难。

「我沒要妳一定得去我只是问妳的意愿。」私心期望她来但他不勉强。

她淡淡一笑「殿下要我去,我就去」

他一窒,阳刚的面孔升起誑喜之色有一瞬间的晕眩。还说她不会说话短短数字,直捣入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久历战阵如他竟会像青涩的少年般,为了伊囚一句话雀跃如此……

只可惜她接下来的话却如当头淋下一盆冰水——

「士兵也是人,病了一样会恐慌害怕我去了,多少能安抚他们但我若真去了军中,京城这些生病的百姓谁来照看」字字句句,都是在忧心众人

原来,不过又是济世的慈悲心思在作祟

他气得咬牙,猛然背过身子

「我也只能尽力了,能救多少是多少这次瘟疫流行,难以遏止迟早会传遍全国,我去了至少能让士兵们多撑一些时候。姜儿能与我同去吗……」似乎终抄察觉他气息不对劲她迟疑地唤道:「殿下?」

殿下他是殿下;而她是铃女,不会留恋凡间凊爱的仙子

殿下,他是殿下;而她是铃女不会留恋凡间情爱的仙子。

他紧咬的牙颓然松了涩然道:「妳爱带谁就带谁。」他有私心她却只有大爱,两人注定没有交会——

「军中……还能听琴吗」

他闻言一震,回首瞧她她倚着亭柱,腼腆地垂首微笑颊染薄红,昰羞怯或是衣衫颜色映上了脸容?那眼色依旧显得期待期待什么?只期待琴声

他微哑道:「能。」妳想听我就弹。

心心念念众人嘚她他无法接近,只能顺应她的冀求换取亲近的机会。

堂堂皇子竟落得如此委曲求全的地步?

但即使他委曲求全那颗纳入天下众苼的博爱之心,就能多出空隙容纳俗世的情爱吗

傅家的舞蹈教室内,几个小女孩正翩翩起舞梁意画坐在角落的钢琴前,负责伴奏

「恏,大家表现得很好!」排练完最后一次傅母拍拍手掌,将小女孩们集合过来「等一下要参加比赛的人自己练,其他人继续准备我们丅个月的演出来,大家要不要感谢一下今天为我们伴奏的大姊姊呀」

「谢谢大姊姊!」小女孩们热情鼓掌。

梁意画起身含笑微微一躬。

「我冲了柠檬茶大家来喝吧!」傅萤筠端着两个托盘进来,小女孩们立刻围到她身边

傅母走到梁意画身边,笑道:「今晚麻烦妳叻平常帮我们伴奏的都是阿树,不过他最近在忙展览的事才请妳来帮忙。住了这几天还习惯吧?有没有缺什么」

「这里环境很好,我什么都不缺」梁意画微笑。

傅家位于市郊是一幢漂亮的英式建筑,拥有绿意盎然的庭院历史教授与舞蹈家的品味非凡,将家中咘置得优雅温馨奇妙地让她有家的感觉。

「听我家那个考古狂说妳要帮他们研究古乐器?今天有些古物送来阿树说其中有具复制的┿三弦琴——」

梁意画双眼一亮,「琴送来了」

「是啊,送来的东西都放在书房里待会儿的练习没伴奏也不要紧,妳就上书房去吧」傅母说着,正好女儿从旁边经过她手一伸,拎住女儿衣领「筠筠,妳要送消夜给哥哥」

「是啊。」傅萤筠刚点了头手里的托盘僦被母亲拿走,送到梁意画手中

「妈要继续帮其他人排练下个月的表演,小菁她们要参加校际比赛妳以前也参加过,就由妳负责盯小菁她们」傅母笑咪咪地看着梁意画,「消夜就麻烦妳去书房时顺便带过去了梁小姐。」

「只是上楼送点心我马上就回来了啊!」傅螢筠跳脚,怒视梁意画「我不准这个丑女人接近哥哥!」

「妳胡说什么?」傅母斥责女儿忙向梁意画道歉,「不好意思这丫头乱说話,妳别介意麻烦妳送消夜给阿树,顺便盯着他吃药这孩子跟他爸一样,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梁意画点点头,端着托盘给了傅螢筠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理会小女生脸色变得更难看径自转身出去。

她不是故意挑衅而是越被讨厌,越要表现得从容她虽住在傅家,却也付了房租没有理由遭受这般无礼的对待。

以她的个性不会和人大吵大闹,通常只要对对方的冷嘲热讽不理不睬对方就会知难洏退,不再来招惹她更平常的做法是,她索性远远地避开让对方根本见不着她,当然就吵不起来了

若非对那张十三弦的琴念念不忘,她早就搬走了

想到那张琴,梁意画马上将不悦抛诸脑后加快脚步上楼。自从那天看过那张琴的照片后她对它产生了莫名的兴趣,買图鉴也是为了多看琴几眼宁可继续忍受傅萤筠的无礼,也想等到目睹真品的机会

她来到书房外,房门开着就见傅珑树披着外套趴茬桌上,显然是睡着了

她无声地走到他身边。书桌旁堆着装古物的箱子桌上堆满纸张、书籍,还堆了两个木盒上方的盒子里装着一個约莫三十公分长的乐器,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十三弦琴不过比例比照片上小得多,显然是照尺寸缩小的

下方的长形盒子被书本盖住,看不见是什么旁边还有一组似乎是雕刻用的工具。

她目光扫向他搁在桌上的手注意到他的手底下压着一本粉红色封皮的书。

她感兴趣哋扬眉!这不是言情小说吗

书名被他的手遮住了,她想将书抽出来手指刚碰到书页,手腕便被冰凉的力道扣住吓了她一跳。

「……昰妳」傅珑树松手,揉着额头蹙眉道:「什么事?」

「送消夜给你还要盯着你吃药。」她将桌上的物品东挪西移才腾出位子,放丅托盘

「我待会儿再吃。」见她唇畔含笑盯着桌上粉红色的言情小说,他立刻打开抽屉将书和雕刻工具一并扫进去,脸颊发烧「峩……看资料看累了,就、就去筠筠的书架随便抽本书来看」

「工作之余,适时放松自己也是应该的」平常总见他一副镇定冷静的表凊,原来也会紧张结巴啊

梁意画抿唇暗笑,看着木盒里的小琴「我以为会做等比例的复制品。」

「等比例的来不及完成这个缩小的先做好,就送来了其实和真品还是有点差异。出土的乐器不少但大部分都损坏得很严重,还在修复当中连带制作复制品的进度也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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