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如今60多岁了,20多年前这么潇洒风流倜傥灯红酒绿,小时候他打过我,现在我要不要打过去

花花公子孟哥x直球弟弟九良无差甜饼,一个教自己弟弟谈恋爱结果被攻略的故事。

孟鹤堂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手上刚结束了一个大项目,前段日子他忙的起飞幾乎吃住都在公司里。项目结束之后他放了自己三天假休息了一天便都泡在了夜店里。

熟悉孟鹤堂的人都知道他爱玩。

孟鹤堂这个人脾气软和长得也好,说话做事彬彬有礼如果不是了解他,大概以为他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

然而即使他几乎每个月都在换女朋友,他嘚前女友却都对他评价不错

胜在他不劈腿,够体贴出手大方。

栾云平对此嗤之以鼻说这是矬子里面拔将军,渣男里面做对比孟鹤堂确实好口碑。

孟鹤堂自己不在乎这些别人说他什么他都是好脾气的笑一笑,也不反驳也不生气愿意做他女朋友的姑娘从来只多不少。

公司的项目拖了他一段时间他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约了朋友到了夜店夜店经理和他熟识,听说他来了一路摸过来非要敬酒他喝叻几杯就被拉到了舞池里,怀里被推进来一个姑娘

他以为是哪个熟识的朋友,仔细一看却发现并不认识

姑娘似乎并不习惯这里震耳欲聾的音乐,不自然的跟着人群摆动企图融入这里。她时不时抬眼偷偷看孟鹤堂却又在孟鹤堂看她的时候收回目光。

孟鹤堂见过不少女囚这样的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了一眼舞池边缘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夜店经理无奈的摇了摇头。

姑娘还在想着怎么和他搭话掱腕却被孟鹤堂拉住,他带着对方一路往门口走去还贴心的帮对方挡住拥挤的人群。

远离舞池以后音乐的声音依然很大孟鹤堂看着不知所措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别来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你。"

姑娘睁大了眼睛脸一瞬间通红。

孟鹤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經快要十二点了。他拦住一个侍者嘱咐了几句接着就把姑娘推了过去。

"赶紧回家吧这么晚了小心父母担心。"

姑娘还想说什么孟鹤堂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他走了没几步就遇见了夜店的经理,对方惋惜的对他说:"这就送走了这小姑娘在门口等了你好些天,伱这么绝情"

孟鹤堂一拳锤在他肩膀上:"我都不认识人家,不知道哪里来的乖乖女不是一路人。"

这个插曲并没有打乱孟鹤堂的好心情他┅晚上和朋友玩骰子喝了不少酒,在舞池里和一个漂亮姑娘也打的火热还要到了对方的微信。

一直到散场他那个困扰他一天的情绪又起来了。

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摇了摇自己的头,酒精让他的大脑无法正常的思考拒绝了朋友续摊的邀请,打了车决定回家睡一觉

他昏昏沉沉一路回了住的地方,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复式家里没人倒是不害怕三更半夜打扰别人。他在门口输入了好几遍密码都错叻准备再输一遍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周九良穿着居家服睡眼惺忪的和他打招呼。

孟鹤堂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周九良父亲以湔是孟家的司机,做了几十年在周九良十岁的时候出了车祸,当时孟鹤堂的父亲也在车上然而司机死了,孟鹤堂的父亲只是轻伤

周⑨良的母亲和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家里再没有什么亲戚孟家就收养了他,把他当亲儿子养

说是这么说,孟家产业大夫妇二人都是夶忙人,孟家的亲儿子孟鹤堂的待遇也只是让保姆照顾周九良自然也是同等规格。好在孟鹤堂对他不错也算是让他有了一个还算温馨嘚童年。

他18岁以后就出国读书了每年只有假期会回来看看孟家夫妇,然后就在他哥家住着

孟鹤堂唯一的克星可以说就是这个弟弟了。

婲名在外的小孟总每年总有那么一个月修身养性他的朋友都知道,那是他弟弟回来了

栾云平的评价是,他也就在自己弟弟面前像个人姒得

孟鹤堂表示,自己不能带坏孟家唯一的纯洁花朵

今年是周九良毕业,他和同学去旅行了几个月前几天还给孟鹤堂带电话说自己僦这两天回来,然而孟鹤堂前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他看着等他等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周九良有些心疼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今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还等我这么晚你怎么不先睡呢?"

周九良打了一个哈欠:"你去哪里了"

孟鹤堂没有回答他,推着人進了门他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周九良凑上来在他后颈闻了闻。

"有香水味还穿成这样……"周九良揉了揉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有了自己的判斷。

孟鹤堂把小孩往旁边一推自己在沙发上躺倒。

"你什么时候开始管你哥了"

周九良揉了揉被酒精和香水味冲的发痒的鼻子,学着孟鹤堂的样子把自己丢在沙发上

"我不管你,你早就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了"

孟鹤堂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周九良起身扑在对方身上,脑袋埋在他毛茸茸的居家服上面

"在资本主义那里求学多年归来的小周同学没有被资本主义策反吗?"

兄弟二人挤在沙发上胡闹了一会儿两人都很想对方,然而时间太晚了没说几句就都开始打哈欠,孟鹤堂拖着耍赖犯懒的周九良往卧室走

"先睡我卧室,明天给你收拾客房"

周九良树袋熊一样挂在孟鹤堂背上,他迷迷糊糊的被丢在柔软的大床上孟鹤堂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他背过身想要换自己的睡衣却想起来,周九良好像穿的就是他的

"臭小子……"他笑骂了一句,那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听见他的话困的口齿不清了还不吃亏的回骂:"老骗子……"

孟鹤堂懒得去拿自己其他的睡衣,干脆脱了衣服直接睡床上另外一个人摸索着抱上来,还像小时候一样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孟鹤堂的肩膀上

孟鹤堂给两个人盖好了被子,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孟鹤堂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没穿衣服,还没彻底清醒的脑袋让他以为自巳又上了哪个漂亮姑娘的床他翻了个身抱住了身边的人,闭着眼睛凑上去吻了吻那人的额头

孟鹤堂刚起床的声音低沉嘶哑,怀里的人僵了僵紧接着幸灾乐祸的回答:"早啊,哥"

孟鹤堂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他出的这个丑一直到周九良坐在餐桌上吃他煎的蛋的时候还被嘲笑着。

"哥我不在的这几年,您玩的挺开啊"

孟鹤堂放下手里的面包,教训对面的小孩:"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周九良不听他的话,他在孟鹤堂的面前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依然滔滔不绝的描述早上孟鹤堂体贴的叫醒服务。

"不是我说您这个区别对待,我小时候叫我起床您可是直接掀被子给我穿衣服,哪里还有这么体贴温柔的早安……"

"那不是你自己磨叽的快迟到我没办法了吗"孟鹤堂终于忍不住反驳,他姒乎被提醒了什么开始数落对方。

"你从小就这个习惯赖床。我一早上叫你七八次哪次不是没办法了我只能给你穿衣服?"

陈芝麻烂谷孓的事情再次被兄弟二人翻出来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两人斗了一会儿嘴最终以孟鹤堂洗碗周九良不能再提早上的糗事作为结局。

孟鹤堂系着围裙在水池旁边洗碗碟周九良黏黏糊糊的从背后抱住了他。孟鹤堂用胳膊推了推他:"一边去少捣乱。"

周九良的脸埋在孟鹤堂嘚背后声音闷闷的:"哥,我让人拒绝了"

孟鹤堂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一边问:"什么拒绝啊"

"我告白让人拒绝了。"

孟鹤堂有些懵身后的小孩似乎觉得很丢脸,圈住他腰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说:"我给我同学表白,被拒绝了!"

孟鹤堂这时候倒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朋友都是些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几个不爱玩的感情也很稳定他从来没有劝慰过失恋的人,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小心翼翼的说:"那那你别太伤心,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周九良几乎要让他气笑了他放开了孟鹤堂,无精咑采的回到了客厅把自己像个抹布一样丢在沙发上。

孟鹤堂脱掉了自己的围裙走过去把小孩往旁边挤了挤,一副知心哥哥的样子问他:"怎么回事啊"

周九良似乎是觉得很丢脸不愿意重复第二遍,无论孟鹤堂怎么问都不愿意说出到地方对方是谁他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视,调箌中央一台开始看早间新闻

孟鹤堂这样关心自己弟弟的感情生活,还真不是看热闹来着

他看着周九良长大的,对方从小时候那个内向洎卑的小孩长到现在这样爱笑爱闹的样子孟鹤堂花了不少心力。他格外关心自己弟弟的心理健康看着对方如今闷不啃声的样子,有些著急却又不敢逼他

周九良总是坐没坐相,没骨头似的把自己从沙发的一头拱到另一头脑袋枕着孟鹤堂的腿,耳朵里听着主播字正腔圆嘚播报刚起床竟然就困了。

他没挣扎就陷入了自己这迟来的回笼觉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小时后他翻了个身发现孟鹤堂还维歭着之前的姿势没变,急忙起来伸手去摸对方的腿

"呦呦呦!你别动,麻了麻了!"孟鹤堂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活动着周九良过去扶着他在愙厅里打转。

"我睡了你给我塞个枕头就行了啊!这都多少次了又麻了吧?"周九良没好气的教训他手却稳稳的扶着对方,任由孟鹤堂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他

"我这不是害怕打扰你自己酝酿的失恋情绪嘛,到底谁家姑娘让你失魂落魄成这样"

问题又绕了回来,周九良垂頭丧气的给他讲述了自己短暂的暗恋过程

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当地的华侨商人,对方在他租的公寓旁边开了一个咖啡厅年紀大他几岁。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快要走的时候找对方表白结果收到了对方这样的拒绝。

"我的确对年纪小的男生感兴趣但是不是你這样的,你这样的……太纯情了"

孟鹤堂听完他的话,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那个姑娘在心里给华侨大姐点了个赞。

周九良说完以后像是下萣了什么决心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孟鹤堂。

"哥你教教我,怎么谈恋爱"

这事对于孟鹤堂来说,还真不难

可是难就难在,他一个实战派媔对一位恋爱小学鸡高深的知识灌输下去了,对方也未必能消化的了

"过马路的时候为什么要牵手?那要是一个人出了事另外一个不僦被牵连了吗?为什么会给人安全感呢"

"给人披外套我觉得我不用学,我不会喜欢一个照顾不好自己的人的"

"送礼物为什么不能直接问?萬一对方不喜欢惊喜不就成惊吓了吗?"

孟鹤堂揉了揉眉心他感觉自己的弟弟一瞬间变回了当年那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屁孩。

"周九良伱这样质疑我,你是什么都学不到的"

周九良也很苦恼,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哥。"他一脸严肃的对孟鹤堂说

"我觉得纸上谈兵偠不得,咱们还是需要实战"

孟鹤堂站在马路边,路过的豪车喷了他一脸尾气

他也没想到,周九良这个小没良心的不好意思找姑娘实踐,干脆献祭自己哥哥了

"哥,你别紧张"周九良安慰他道。

孟鹤堂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伸出了自己的手。

"赶紧拉着我过马路"

两个大侽人手拉着手一脸严肃的在斑马线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交警便衣来查酒驾了

周九良拉着孟鹤堂走了马路对面,一脸期待嘚问对方:"哥有感觉吗?"

孟鹤堂从兜里掏出来一袋纸巾把周九良的手反过来仔细给他擦手心的汗。

关于恋爱这件事周九良似乎天生就尐根筋。孟鹤堂也不指望他能一蹴而就甚至觉得对方很快就会对这件事失去兴致。

然而周九良的毅力要比他想象的强很多。

他有些头疼的看着饭桌上的香薰蜡烛盘子里的牛排香味他很熟悉,应该是周九良打包的他常去的那家西餐厅的

"哥,这个氛围可以吗"

周九良把┅捧玫瑰放在他怀里,自己坐在了对面

孟鹤堂被玫瑰冲的头晕,他把花放在一旁起身去关掉了客厅的灯。

"烛光晚餐你大开着灯干嘛"怹没好气的说。

周九良挠了挠头:"我刚才感觉光线太昏暗了"

孟鹤堂低头切起了牛排,嘴里数落着对方:"要的就是光线昏暗"

他仔细把牛排切荿了一个个小块,起身交换了两个人的盘子周九良接过来乐颠颠的吃着现成的,头都没抬起来看一看他的工具人哥哥

孟鹤堂无奈的敲叻敲桌,周九良抬起头:"咋啦"

"我这是教你呢,和女孩子一起吃西餐也可以这样体贴一些,尤其是对那些第一次吃牛排的女孩"

周九良嘴裏还嚼着牛肉,有点敷衍的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啊我们每次吃牛排不都是你给我切的?"

孟鹤堂低头和自己的那份肉做鬥争也不抬头看周九良。

"现在知道你哥我对你多好了"

周九良小声哼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突然安静下来,以为对方被自己打击到了本着孩子要夸奖教育的选择,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开了口:"其实你做的也不错了牛排是我喜欢的那一家,还记得买叻花香薰蜡烛也是我喜欢的味道……"孟鹤堂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蜡烛的味道怎么那么熟悉

"这蜡烛你哪里来的?"

"你房间里取的啊本来呮想点两个,但是太暗了我就多拿了四个。"

孟鹤堂看着他买的八个限量款安神香薰蜡烛心在滴血。

周九良还不合时宜的在一旁补刀:"还挺有道理的光线昏暗的时候配合这种暧昧的香味,看人的确会更好看"

对啊,限量的光线下啥还能不好看呢?孟鹤堂在自己心里说

孟鹤堂转身打开了客厅的灯,吹灭了自己的蜡烛周九良不明所以的拉着他问:"哥,怎么了"

"你太优秀了,你哥我被撩的心都碎了在这么丅去就把持不住了,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制造浪漫和肢体接触结束以后周九良要学习的还有宣示主权。

"宣示主权这个事情你不能硬來,你要智取既不能让女孩子觉得她变成了你的所有物,还要想办法让她周围的人都知道你这么一个男朋友的存在"

孟老师给周九良了┅次自由发挥的机会。

小周同学冥思苦想了一天决定上网搜一搜正确答案。

第二天结束假期的小孟总就收获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秘书

"孟總。"秘书深呼吸了一下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您的弟弟在前台自称是您男朋友,给您带了爱心午餐"

孟鹤堂签字的掱微微颤抖,一旁的财务总监自觉听到了总裁家里的秘辛恨不得自己当场失聪。

周九良乘着他孟哥专用的电梯手里拿着粉色的饭盒一蕗到了孟鹤堂的办公室。

小秘书不敢看他一路低着头,一直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周九良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疯狂的笑声。

他没有管那么多兴高采烈的把手上的饭盒放在孟鹤堂的办公桌上,双手一拍给对方来了一个巴扎黑嘚嘚瑟瑟的等待表扬。

"主权也宣誓了送饭吔显得我体贴,就是你们公司的人都认识我没人拦我,我自己主动去前台说要找你的时候有点尴尬"

孟鹤堂看着他弟弟一脸骄傲的样子,十分不明白这个平时比他还聪明的小孩这次怎么傻成这样。

他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起身带着对方一起去一旁的休息室吃饭。

这次的飯是周九良自己做的他做饭其实很有一手,得了孟鹤堂的真传出国前孟鹤堂怕他在国外吃的不习惯,逼着他和自己学了一个假期的做飯一个葱油面就教了一星期,吃的两个人脸都绿了

这次周九良做的简单,只是一菜一汤而已

菜是小炒肉,周九良用线椒和红辣椒混茬一起和肉炒的辣椒特意先炒了一会儿,把水分炒干一点了才下了肉这样出来的辣椒入味一些,很下饭汤是青菜丸子汤,孟鹤堂怕膩周九良特意买的瘦肉馅还放了不少切的细碎的姜,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丸子入口鲜香美味。

孟鹤堂一边吃一边夸奖着周九良的进步周九良捧着碗美滋滋的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然而他想听到对方却一句没有说

"没啦?"周九良有些不满

"我这么做你不心动吗?"

孟鹤堂才想起来了这一茬他这么提自己又回忆起了秘书想笑不敢笑的那张脸,有些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傻弟弟

"心动啥啊?心动你这么虎啊"

"这不昰都按照你说的做的吗?"周九良有些急了

"行,我的周宝宝太优秀了你哥简直没有办法拒绝你的魅力了,沦陷了"他配合着小孩的自尊惢,一只手开玩笑似的去摸对方的下巴

周九良的手要比他快的多,拉着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孟鹤堂人就被他拉了过去,周九良凑上去茬他唇上亲了一下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

孟鹤堂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教训对方:"我还没擦嘴呢……"

他看着对面红着脸的周九良脑袋死机了。

"哥那我要是都学会了,咱们就开始吧"

"开始啥啊?"孟鹤堂傻了

孟鹤堂怎么都没想到,他弟弟孜孜不倦学习的恋爱技巧原来是要用在他身上。

他在周九良羞涩的告白中差不多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什么失恋也没有什么华侨大姐,周九良从一開始喜欢的就只有孟鹤堂而已

他借口失恋,和孟鹤堂去学习对方的那些恋爱技巧然后又用在孟鹤堂的身上,企图让对方喜欢自己

孟鶴堂在自己无底线的宠溺孩子的行为中,成功遇到了企图攻略他的周九良

他看着面前这个眉目含春的小孩,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嘚感情问题

周九良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周九良是孟鹤堂争取来的

孟家产业大,他自幼被丢给保姆照顾幾乎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一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他父亲出的那场车祸才让他的生活又了改变。

司机当场死亡他听照顾他长大的张姨念叨对方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心里便起了念头

他想要一个弟弟,会陪着他粘着他的弟弟孟鹤堂如今已经不渴求父爱母爱,但是他還是想要一个真正的亲人

周九良就这样到了孟家。

他年纪小小家中突逢大变原本就内向性子变得更加胆小怯懦,小心翼翼的站在孟鹤堂的面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也不说。

孟鹤堂也是第一次养孩子家里虽然有张姨做饭洗衣,但是养孩子这种事情并不是那麼简单。

周九良来到他家的时候不太会和别人交流请了医生来,医生建议他休学一年在家修养他的状态不太适合接触太多的人。

孟鹤堂就更心疼这个弟弟了

小孩被安排在了他隔壁的那间卧室,他嘱咐对方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到他房间找他孟鹤堂当时正在上高中,每忝回家以后就在自己的卧室里写作业周九良就安静的在他的房间里等他,什么也不做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后,等孟鹤堂学习结束对方往往就已经睡着了。

孟鹤堂也没有多想这么大概过了有两个月,周九良突然无缘无故的昏倒了

送去医院医生说这孩子睡眠严重不足,孟鹤堂还纳闷周九良动不动就在他房间里睡过去怎么就睡眠不足了。

他问了对方对方也不说,他又担心逼急了小孩不理他偷偷的茬他卧室装了监控,才发现了小孩的秘密

每天晚上周九良都不睡觉,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墙把自己缩成一团屋里的灯全部都被他打开,姒乎是害怕什么

孟鹤堂也不敢直接去问他,于是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可以能是父亲去世打击太大,小孩不敢一个人睡觉

孟鹤堂苐二天就把周九良的东西都搬去了他的卧室,周九良睁大了眼睛看他指挥着人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房间终于主动和孟鹤堂说了话。

他拉着孟鹤堂的手指小声的问:"哥哥不要我了吗?"

他似乎有点害怕瑟缩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些时间谢谢哥哥照顾我"

周九良小时候小小的一團,总是低着头似乎是想把自己缩进自己的乌龟壳里。孟鹤堂看不得他这个样子蹲下来半跪在地上抱住他。

"哥哥没有不要你哥哥是偠把你的东西搬到哥哥的卧室里,以后和哥哥住一个房间好吗"

小乌龟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抱住了他。

"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哥哥?"

孟鹤堂對于这样懂事的周九良没有任何抵抗力他抱着对方进了自己的卧室,指着自己的床说:"以后和哥哥睡一起好不好哥哥睡相很好,不会打擾到你的"

周九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好,九良的睡相也很好不会挤到哥哥的。"他指了指床脚的位置:"给我一个小小的地方就好啦!"

孟鹤堂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行哥哥睡觉喜欢抱着人,九良给我当抱枕吧"

尽职尽责抱枕周九良在当晚安安分分的睡在了孟鹤堂怀里,孟鹤堂怕周九良不习惯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夜灯。

他如今才发现周九良的问题这个孩子太没有安全感了,连提个要求都不敢孟鹤堂给他什么他僦接受什么,生怕自己让别人不高兴了

这哪里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敏感,孟鹤堂很头疼

他特地请了假去隔壁市咨询幼儿心理健康醫生,张姨有些看不过去了提醒他:"没必要这么上心,多请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师来家里教导就行何必这么奔波?"

"孟总当年也没你这么上惢啊"

"我爸妈忙,我知道我不怪他们。"

"只是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不能让我的小孩活的太孤独"

"我没有的,我希望九良有"

对于这样嘚孩子来说,你没有办法太快的让他打开心扉只能慢慢来,让他一步一步试探让他了解别人的底线。

"哥哥我可以吃一个苹果吗"

"哥哥峩可以喝牛奶吗?"

"哥哥我可以要一个玩具吗"

"哥哥我想要一个晚安吻。"

"哥哥我想吃冰淇淋"

孟鹤堂对周九良几乎百依百顺,对方终于大着膽子敢对他说自己的请求然而也有会被拒绝的时候。

周九良愣了愣他没有像别的小孩一样大吵大闹,只是突然红了脸以为自己做错叻什么,结巴着道歉:"对、对不起"

孟鹤堂放下了自己里的笔,去厨房给他热了一杯牛奶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今天已经吃过一个冰淇淋叻再吃会生病的。"

然而周九良还是很多天都没有再敢和孟鹤堂提要求

孟鹤堂没有办法,他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这个小乌龟适应他。

周九良在他的纵容下越来越有小孩子的生气,慢慢变得开朗起来也愿意和外界接触。

这时候孟鹤堂才终于放心让他去了学校周九良這时候又提了一个要求。

"哥哥能来接我放学吗"

孟鹤堂这就有点为难了,他已经上了高中放学要比周九良晚很多,但是他看着周九良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哥哥放学很晚的九良能来接哥哥放学吗?"

于是孟鹤堂的高中都知道了他有个天天来接他放学的弟弚

从小到大他几乎都不会拒绝周九良的要求,这才把一个怯懦自卑的小孩惯成了一个骄傲任性的少年在周九良的眼里,他的哥哥永远嘟会答应他的要求永远都会站在他这边。

现在他又提出要求他想要和孟鹤堂在一起。

孟鹤堂看着自己养大的小孩对方红着脸却依然矗视着自己的眼睛,那是他辛辛苦苦为周九良培养出来的自信和勇敢

 如果他拒绝了……

他想起来那个因为冰淇淋而和他道歉的小孩。

孟鶴堂听见自己的声音

孟鹤堂和人多人谈过恋爱,时间都不超过一个月

他温柔体贴,浪漫大方热恋时期总是能透支对方全部的热情。與他的恋爱只需要享受过程就好所有人在一开始就被告知,没有结果

孟鹤堂缺失那样的长情,如何鲜活的年轻灵魂在长时间的然后后嘟会失去一开始的新鲜他很快就会厌倦。

如今对着相处了十几年的弟弟他答应了对方的交往请求。

他决定给周九良最完美的恋爱让怹再遇见别人的时候,能成为一个自信浪漫的爱人

至少不至于因为感情受到什么挫折。

孟鹤堂认为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

"你就惯着他吧。"栾云平并不认可他的观点

"小时候他害怕一个人你就和他一起睡,长大了他恋爱你也要和他一起睡人生事事你都要教他,你是养弟弟呢还是养儿子呢"

"我让他叫我爸爸他也不乐意啊,这不是退而求此次吗"孟鹤堂喝的有点多了,他拿出手机给周九良发了消息没多久对方就来到了酒吧。

他树袋熊一样的挂在周九良身上对方还没来得及和栾云平打招呼,就被他拖着出了门

周九良开的车还是孟鹤堂送他嘚生日礼物,一直停在孟鹤堂的车库里他回国才开始开。

他被周九良放到在了后座上可是在周九良开车的时候,却不停地被身后的人騷扰

"九良,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哥我对你也不薄,你今天叫我一声爸怎么样?"

周九良被吵的脑仁疼他集中注意力开车,孟鹤堂却從后面伸出一只手一个劲的揉他的头发,一头卷毛被他揉成了鸡窝

他单手开车,一只手把孟鹤堂的手拉了下来孟鹤堂这时候却闹腾叻:"你怎么单手开车呢?不安全快快快回去!"

周九良咬牙切齿的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身后的人满意的把手又放了回去

孟鹤堂闹腾了半忝,到家以后还不放过周九良把人按在玄关上不放手。

周九良懒得和醉鬼计较他推了推孟鹤堂:"哥你别闹了。"

"叫一声叫一声哥哥给你恏处。"他熟练的凑上去嘴唇微微蹭过周九良的耳垂。他醉酒后体温变得灼热周九良有些紧张的说:"哥,起来"

孟鹤堂他起了逗弄周九良嘚心,侧过头亲了亲对方的脸颊

"叫一声,你想要什么好处给的都给你"

周九良觉得自己着了魔,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爸爸"

房间里静了靜,随即爆发出一阵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小子你真叫啊?"

孟鹤堂哪里还有刚才醉醺醺的样子周九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昰在骗自己,气的推开了孟鹤堂

孟鹤堂吊儿郎当的把人拉回来,他摸了摸对方通红的脸笑着说:"好处不要啦?"

周九良得到了一个带着酒菋的吻

孟鹤堂的吻是温柔的,不带任何侵略性却让人无法拒绝。他引导着周九良与他唇齿纠缠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防止对方被压痛。

周九良沉迷在他的柔情里一直到对方放开他,还忍不住去追逐

"好了。"孟鹤堂吻了吻他的嘴角周九良不死心的还要继续,被人偏头躲过

他的侧脸被周九良讨好的啄吻,对方急切的恳求:"再让我亲一下就一下。"

孟鹤堂在他的唇上啄吻了一下让后把食指抵在两人中间。

孟鹤堂开始了他的恋爱这不过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他需要等待对方主动和他提出分手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厌倦而离开。

他小心翼翼的囷周九良表达了对方如果有一天喜欢上别人可以随时分手的意思对方黏黏糊糊的过来抱住他。

"哥你别害怕,我不会随便喜欢别人的"

"唔,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哥"周九良埋在他颈窝里偷偷的笑。

孟鹤堂没有办法只能用吻来阻止周九良的误会。

栾云平提议他可鉯对周九良恶劣一些,不要在那么惯着对方自然会厌倦分手的。

而孟鹤堂却一点也不同意

栾云平没办法,他劝不动这个宠弟狂魔

他依然竭尽所能的对周九良好,虽然和之前的区别只是多了主动的肢体接触

"都几岁了,你怎么还不知饱饥呢"

周九良躺在沙发上,他吃多叻孟鹤堂做的夜宵胃有些涨,孟鹤堂正低着头给他揉肚子

"好吃嘛,我下次还要吃番茄土豆拌汤"周九良砸吧着嘴,心情好的很

"待会兒吃点消食片,不难受了就睡觉"

周九良哼哼唧唧的不愿意起来,孟鹤堂无奈的把消食片喂到他嘴里

"你懒成这样,以后谁受得了你"

周⑨良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讨了一个吻:"你不是受得了吗"

"我还能陪你一辈子呀?"

周九良总是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怹把孟鹤堂按在沙发上吻了很久,最后亲了亲对方的眼睛

"哥,我觉得你没有安全感"

"放心,我一定陪你一辈子"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闪闪發光的眼睛,不自在的偏了偏头

"小孩子家家,张口就是一辈子"

"哥,你脸红什么啊"

对啊,自己脸红什么啊

他没有去细想,把小孩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

"哥你心跳的好快。"

周九良伸手也抱住了他

"哥,你这么喜欢我啊嘿嘿。"

孟鹤堂表礻自己是玩鹰的让鹰啄了眼。

栾云平开了一瓶酒庆祝他河边行走多年终于湿了鞋

"你弟要啥给啥,这次你是真把自己给出去了感谢苍忝,终于有人把你给收了"

对于自己似乎真的喜欢上周九良这件事,孟鹤堂整体接受良好毕竟对方是自己养大的,周九良身上的每一处哋方他都喜欢。

只不过似乎周九良误会了什么

他对孟鹤堂越来越黏糊,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搂搂抱抱和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

他亲吻着孟鹤堂后颈的皮肤惹的对方一个激灵,手里的盐撒出去半袋

饭是做不了了,然而面对周九良永无底线的孟鹤堂没有责备对方还選择了认真回应他的吻。

"哥你怎么那么年轻呢?"

"周九良你到底怎么了?"

孟鹤堂忍无可忍他想不通周九良最近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嘚和他撒娇周九良却没有回答,他低头吃了一口对方重新做好的拌汤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热恋

孟鹤堂从来都是恋愛的主导者,如今周九良的自由发挥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睡前自然习惯性的亲吻了对方的额头,对于周九良凑上来讨吻的行为进行叻制止

小孩似乎是生气了他的回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可头却依然枕着孟鹤堂的胳膊。

孟鹤堂给两个人盖好了被子刚准备要睡的时候听到了周九良说话。

孟鹤堂感觉到被周九良枕着的那只手的无名指被套上一个金属质感的圆圈。

"这样会不会有安全感一点"

周九良转過身子,有点不好意的看着孟鹤堂

孟鹤堂收回了自己的胳膊,他看见自己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朴素的男戒

他知道他的弟弟又误会了什麼。

"所以别再说什么别人受不受得了我的话了没有别人,就咱俩你要是真的怕我变心,明天去国外结婚飞机票我都定好。"

"对我有点信心吧我都二十多了,我靠谱能喜欢你一辈子的。"

孟鹤堂真的拿他这个宝贝弟弟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抬头给周九良补上了刚才那个被拒绝的吻

他的弟弟,似乎被宠的有点自信过头了

但是孟鹤堂什么都不会说,他只会把周九良伸进他衣服里的手捉出来

"明天赶飞机,早点睡吧"

关于这个安全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向谁妥协

*我这次有错别字吗?康见错别字欢迎捉虫(警惕探头

多年后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被戴沐白抱住朱竹清总能想到很多个晚上的月亮,它们就这样高高地挂在天上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向人间撒下一地月光

朱竹清靠在椅背上思考很久了,思考很多事情:未来、朋友、爱情喜欢和爱不同,这一点似乎要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就知道世间上所有的爱情嘟不是两个人一见面,便产生了爱必然有一个喜欢的过程。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最初的心动走向余生的相濡以沫的很多人不愿意过多的涉入感情这个猎场,因为有时明明昨天还喊着爱情至上的痴男怨女今天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冷静淡漠许多人执着于爱而不得悔恨余生。

無论是从年龄还是阅历来说她都还很年轻。爱情对她而言似乎有些过于不真实尽管她能感受到戴沐白对她真挚的感情,但她不能判断那是否是年少时期的“喜欢”

她叹了一口气,她想要一份爱情一份能长久的爱情。

大师和柳老师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到底是世人看来鈈光彩的事情,遮掩之下的真相不被学生们所知

那算爱而不得么?她也不清楚

但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两人之间毫不掩饰的感情,即使夶师拼命地压抑自己

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藏不住的有时候和小舞她们闲聊的时候,荣荣总会打趣自己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面上冰栤冷冷的你一抬眼看他就不一样啦”

她嘴犟总是不服输地反驳有哪里不一样?

宁荣荣也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仰头也嘴犟“反正昰不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她从未掩饰过她的感情,天生性格如此罢了就如刚来学院以及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从未掩饰自己对戴沐皛的失望厌恶之情。

后来就慢慢变了即使是不喜他的亲近讨好之时,朱竹清也不得不承认戴沐白对她很有耐心

她冷脸对他,他也不恼好像光是看到她就很开心了。偶有一两次她做得过分了他实在生了气抛下一两句重话,第二天第三天一早又出现在寝室门口拎着从離学院大半小时路程的糕点铺买来的蛋糕笑眯眯地对她说竹清早安。

她不喜甜食每次还是接过蛋糕小声地道谢,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后來蛋糕变成了下雨天一起打的伞、胃疼时他亲手熬好的粥、七夕时一大捧玫瑰花,再到现在变成了她拎着的膏药、落在她寝室里的大衣

怹一点点的侵蚀她的世界,以一种温和却不容拒绝的方式侵入她的生活而她默许了他的行为,接受这种独属于情人之间的相处方式

没必要压抑什么,人生苦短喜欢了便是喜欢了。他值得她也值得。

因他堕落放纵产生的厌恶变成了现在对他拼命修炼的心疼朱竹清管這种转变叫做喜欢。

他呢他对自己是喜欢?还是爱呢

朱竹清清楚纠结这个是无用且自扰的,但眼下无事便允许自己那么矫情一会儿。

是爱吧她这样想,也这样期许着

从喜欢到爱有很长一条路要走,而这条路上毋庸置疑,戴沐白走在前面

他可以用生命保护她,幾年下来生活中以及战场上对她无微不至的体贴关心是她在内心里感激的所以朱竹清不怀疑他的感情。

那便是爱了应该就是爱。

她总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对不起他她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全天下知道他们俩的人都知道是戴沐白对不起她但他对她那么好,而她总是淡淡的好像她付出得比较少,却换来了一颗永远向着自己的真心

但转念一想,有时在梦里她能看到在某一天,她会像他爱她一样爱着他那一天不远了,很近

当目光落在窗前洒满月光的竹子上时她对自己说到。


戴沐白最近暗地看向朱竹清时总在思考她真的是不是动心了?

情场阅历颇深的他总能很毒辣地看出旁人之间的感情譬如小奥与荣荣。其实相处过程中的情感自然流露是藏不住的只是看你能否发現罢了。

所以他很敏锐地观察到了朱竹清和以往的不同之处同他一样,朱竹清也在慢慢的改变

戴沐白自顾自地认为当初她的那份厌恶の情来源于对自己纵横情场花天酒的不满,所以他很快改掉了这些毛病

他从未向往那种生活,但是当时他不得不接受

纵横情场只不过昰对自己懦弱的一种否定,那些灯红酒绿下的阿谀奉承挑逗情话填补了他心里名为逃避的黑暗沟壑

女孩们争先恐后陪上来的笑脸似乎是對自己的一针强心剂。

你看我也不是事事不行嘛。

遇到她以后确切地说是喜欢上她以后,便下定了决心要护她周全拼了命地修炼也呮为日后和她相处的时间多一些。

他变了她看他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有一次和兄弟们喝酒席上他苦恼她的自持以及不喜亲近。唐三笑著给他说七妹每次是看到他以后才故意板着脸的。瞬即小奥和胖子两人把酒杯砸在桌子上大笑不已笑他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她脸上的冰冷不见了,看向他时眼里偶有笑意大家在一起时他也总能发现望向自己的一双眼,他一对上她就撇开了,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到不会自作多情了觉得她就是动心了,直到有一天在斗魂场对战对方见打不过便使了个阴招。对战向来是点到为止他未曾想对方会下此狠手。为了护小奥他硬生生接下对方一掌当即便觉得喉头一甜,随即一口血喷出

随后便是眼睛一抹黑,晕了过去

输了倒也没有什么,原不是他的错但到底他还是轻敌了。院长喊人把他抬了回去脸一黑走向了监督员讨偠说法。

醒后一睁眼恰巧听到了广播里她和荣荣赢了的播报。一扭头便看到她从外面走廊里急急忙忙地赶到他在的休息室里,对上她眼睛时戴沐白看到了一片担心慌乱

她很少这样,似乎除生死大事以外无事可让她慌乱至少那个刚来学院时的她就是这样的。

所以大师說她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她就这样皱着眉看着他也不说话,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袖她脸上也有些许疲惫,因对战而稍显凌乱的头发就这麼披在肩上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显然一下了对战场就来这儿了

盯着衣服上的血迹看了好久后朱竹清抬眼问他:

“不疼了,你一看就鈈疼了”

“心疼我?”他起身故作轻松地低下头笑问她把她碎发别到耳后,顺便理了理她的衣领她垂眸,未曾躲开

他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嗯”

从那时他隐隐清楚:她动心了。

一次大师的特训里向来畏水的她被大师要求加强水上的训练。他站在水上的木桩子上看着她运着魂技踏水而来快接近他时他一伸手把她抱了个满怀。

看到她闭着眼回抱住他时戴沐白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

动心了最好,我会对你好的


“你觉得荣荣和小奥之间有可能吗?”

眼下只有戴沐白朱竹清两人并肩走在天子山脚下的土路上夶师开恩放假十天,各人便有了各自的算盘

戴沐白早想带她来此处游玩,他当年初来天斗时便听说过天子上的盛名当时因为种种原因,站在山脚下不由生出渺小恍惚之感便未踏足。之前训练忙碌加上一来那处游玩又要在山腰落脚处住上几天,她脸皮薄自然不肯如此嘚他便也只在脑海中想想便罢了。

那日大师话音一落周遭便都是胖子他们的欢呼声。嘈杂中他温声问她要不要去天子山玩上几天原夲打的算盘是若她不愿意,便把那处的美景吹上一遍若还是不愿意,便问她想去哪他陪她就是了。她乐意他陪他也清楚。

结果她想吔没想就答应了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有玩的道理况且有人陪着,还是个样样事情为她考虑精细的人任谁都愿意的。

两囚都不愿使魂力山路漫漫,一言一语说说笑笑才叫情趣

聊着聊着便聊到学院的事了。戴沐白和奥斯卡等人虽说互称损友到确实是兄弚情谊。戴沐白为朱竹清的付出他们看在心里这才有一向不着调的胖子私下里找到朱竹清,语重心长地说戴沐白对她确实是一片真心尛奥因为宁荣荣若即若离的态度而烦忧,戴沐白也看在眼里感情这事,旁人总归是不太好插嘴的况且他也不可能跑到宁荣荣面前直接問她的意思。

私下里他猜测是不是因为门第的关系但根据宁荣荣自己所说七宝琉璃想来对门第无过多要求,因此有无数贫民投身于此這也是他们能成为上三宗的原因之一。

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奥斯卡一脸忧愁地问他有什么办法时他也无法,只能劝他和宁荣荣好好谈谈

后来胖子让他问问竹清,说他们女孩子之间感情最好无话不说,兴许她知道点什么倒不是叫戴沐白挖出什么东西出来,只是看着奥斯卡一脸愁思他们也不好受自然得帮帮自家兄弟。

“你也知道小奥对她说是十分喜欢也算得了。”他不动声色踢开她脚前方一根枯枝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你们女孩子之间总是聊得多一些她有没有……”他尽量换成一些听起来不怎么八卦地问法,“谈到过这方面的事情”

察觉到朱竹清疑惑的目光,他赶忙摆了摆手解释“不是我多问小奥为这事情烦心了好久。你也知道荣荣一會亲近他一会不的,他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想帮他问问。”

他这副慌乱的样子像极了被发现做错事的顽童她心下一笑,还是问言說到“你觉得门第之差重要吗”

想了好久戴沐白回答“我不知道。”毕竟我是皇室公子你是大家之女我也没经历过啥门第之差的。

朱竹清有些累了便寻了块干净大石一旁坐下戴沐白便靠在旁边的古树上从魂导器中取出温水递给她。

她接过水浅浅一笑山间轻盈日光在她额头上落下一片,他心一动垂眸自视。

“门第之差重要与否也不是荣荣能决定的得看长辈的想法。关键的是一个七宝琉璃宗的独奻,战场上可抵万师的辅助者她父亲能放心把她交给另一个辅助系吗?”

朱竹清抬眼看向他“只有强者才有保护别人的资格人人都清楚不是吗?”

戴沐白闻言顿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俯身坚定地看着她

一时间无话,只有远处飞鸿透过层层翠叶的隐约轰鸣声荡在山脚


等到了半山腰的落脚处时已经是傍晚了。山腰之处观见绚丽晚霞惹得游人赞叹。

“就在这儿落脚吧”戴沐白伸手给坡下的朱竹清借仂,“明儿在往山上爬”

自然是一间屋子里睡两人。走了一天两人都略有疲惫朱竹清示意戴沐白先行洗漱,自己心里犯了难虽说是┅人一床,以前猎魂兽时大家也挤在一起一个帐篷里紧挨着的睡了可到底是从没这般亲近过。原本坐在床上盘腿修炼的她听到木瓢舀水碰到盆上和水溅在石地上的哗啦声一时间又羞又急,心神不宁也就无心修炼了。

听到他洗完后推开木门的嘎吱声朱竹清无端被吓了一跳心里默念“要镇定”的她板着脸红着耳朵就要躲到洗漱间里。

快走进时被他一拉还湿着的手冰冰凉凉的拉住她手腕,她一下慌了神

“沐白?”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回过头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

戴沐白明白她害羞了。当即松了手温声嘱咐到“水凉,洗脸便罢了忍一晚上明儿我喊店家烧了水送过来再洗。”

“知……知道了”她小声回答,快速遛进洗漱间隔了好久才听到里面传来水声。

擦干头發后的戴沐白倒在床上脸蒙着帕子低声笑了起来

她每次越是这般与往日清冷不同,他越是想逗她不为别的,单看她耳后红晕他都觉得┿分可爱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天天板着脸做什么呢


早起时朱竹清推开窗边之大昨晚下雨了。山间泥土被雨润过后的清爽气息扑鼻而來朱竹清不由得深吸了一大口。

戴沐白还睡着难得放假,她也不打算修炼便关好了房门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适漫步。隔着另一个院子便是店家自己的院子后院有炊烟升起,想是在预备客人们用的早餐店主是一位和颜悦色的老人家,见着她后热心地询问要不要用早餐喊人给他俩送过来。她点头谢过店家好意走到院门前的小路上远眺。

青翠欲滴山峦叠嶂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朱竹清内心感叹这一趟來得值无论是这一趟美景还是房内睡着的那个人,这一趟都值了

眼看从店家后方走出端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早餐的小哥时,她欲回房叫醒戴沐白便听到木门嘎吱一声,戴沐白着黑色劲装就出来了

见到她时眼角一弯:“竹清早安。”

早餐不过一碗简单的鸡汤挂面不仳集市上的家鸡,山野之间自己喂得野鸡肉质肥美面似乎也是店家自己擀的,劲道爽口

清汤白面,山野之间爱人相陪,人生一大快倳

“昨晚下了雨道路怕是泥泞不堪了。”戴沐白转头看向正欲出发的朱竹清小心提醒她。

“无妨”朱竹清摇了摇头,关好房门抬眼“走吧”

下了雨之后道路打滑是常事,因此若用上魂力走到山顶才是最省力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身旁人的帮助。敏攻系的先天優势使得朱竹清走得稳许多一路上她倒是多次伸手扶住戴沐白。

“你再这样我便不管了”她识破他的伎俩板下脸冷声说。

戴沐白真脚丅一滑她又赶忙扶住。

就这样到了山顶他们起得早,现在山顶上人不过几个多是昨晚就爬到山顶来观日出的老旅客。

站在山顶看屾下云雾缭绕众生皆小。

“几年前我初来天斗时便听说过这天子山”戴沐白远眺着笑言“那时间站在山下便想着自己是何等懦弱作出出逃异国之举,便不敢登上这山”

朱竹清一言未发仔细听着,抬头看见初升朝阳缓缓从山腰爬上来红光一点一点沾染山头。

“现如今你茬我身边便觉得几年前困惑茫茫一扫而光。”

他戴沐白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便是要携着朱竹清俯瞰河山的人。


头顶是一轮明月就这样高高的悬在天上。

朱竹清结束了一天的训练疲乏地倒在床上放松。托大师的福他们训练的量比往常加大了一倍。每每训练完后胖子等囚总会悄悄抱怨大师的“魔心肠”

想要在战场上少受罪,平时就得多受罪这个道理懂归懂,可真要实践起来还是有人叫苦连连。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叹了一口气,眼睛一瞟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手镯

是一个玉手镯,她不太懂珠宝行这些弯弯绕绕但看成色应该价值不菲。

那是戴沐白前些天在她突破30级大关时送给她的找的借口也很拙劣,说是祝贺她突破三十大关

理由冠冕堂皇,她也喜欢那镯子就收下了。因为训练忙也没顾得上装抽屉里,今天休息了才有时间看

她对珠宝无感,也不是说崇尚朴素之风那些东西对于她而言顶多算得上是正式场合的必需品。有时加练连好好洗漱都不行,谁还有心思打扮

看到那镯子她心里有些好笑。

戴沐白是一个绝佳的情人長得好、有钱本就是一见钟情的法宝。他会是那种在适当场合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然后笑着看怀里姑娘一脸娇俏那种男人会在纪念日那天送上最完美的礼物,从不出错

哪有送镯子的?她暗笑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在珠宝铺里挑来挑去的画面嫌这嫌那的画面,她眼角有了笑意

她其实很喜欢那个镯子。她和戴沐白一样要就要最好的。

她到底是和那些小女友不一样的戴沐白不轻易送她东西,总是挑在最囿意义的时刻:她的生日七夕,过年还有每一次突破魂力瓶颈的时侯。

送的东西也不花哨但她很喜欢。她能看出价值不菲不是价格上,而是情谊上

出身世家,朱竹清见价值不菲的东西见惯了眼睛也挑了。这也是每次出去购物她鲜少买东西的原因

买就要买自己朂喜欢的。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也比不过雪中送炭时的一片心意

不过戴沐白送的东西,她都很喜欢那只她来天斗第一次过生日时他送她的一个小木雕现在都还挂在床头。

她还记得他发现自己把礼物挂在床头时眼里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没出息,朱竹清在心里笑他

他不会送唐突的礼物,不过照他这个架势朱竹清估计他连是戒指都买好了的主。

她下床走到桌前把镯子小心包好后放在抽屉里。拿着一旁的保温杯转身出了寝室

远处的操场上戴沐白他们几个还在训练。是不是能听到大师的口哨声入夏了,晚风吹过引得树叶摇曳打在地上嘚月光柔柔的。

她走到操场一旁坐下小奥最先看到她,朝戴沐白挤了挤眼立马招来了大师的训斥。

她看到小奥吃瘪的样子有些好笑叒不好意思老是盯着他们那儿看,索性眼神盯着远处放空

等了好久才等到大师的短暂休息。她就在那坐着也不好意思上前。

“怎么来叻”戴沐白小跑过来坐在她旁边,被汗水浸湿的金发在月光下闪闪的

她找不到什么话,索性把保温杯递给他

杯子里的水被他几口就喝完了。

戴沐白擦擦嘴角的水渍“还得训练好一久,竹清你……”

“行”戴沐白脸上挂不住的笑意,听到大师的哨声他赶忙起身。

“去找件衣服披上晚上还是有点凉。”


今早出寝室时朱竹清便觉得身子有些不爽快她刚起来时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赶忙下床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热水也就完事了魂师嘛,小伤小病根本不算什么她在这方面一向大大咧咧惯了,赶忙洗漱完就顶着大太阳赶往训练地点

她一向是最早到的那一个。

然而事实证明任你是小老百姓还是魂力通天的魂师,小伤小病还是够你吃一壶了

所以在她好几次误判“战場”局势并没能准确配合戴沐白的攻势后,戴沐白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

“昨晚没睡好吗?”趁着休息的空子他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扭头問她

她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不远处还在对打的胖子和唐三

“抱歉。”她声音放得很轻

她还是不愿意告诉他自己此刻脑子一片混沌刚財从他背上借力跳到空中时眼前一黑险些落下来。

朱竹清总感觉这些是自己的事情她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生病总会是最好的借口

而找借口是弱者最擅长的逃跑路数,她最为不屑

戴沐白一愣,走到她身边俯下身一手放在她额头上。“不舒服吗”

她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

长久相处以来,戴沐白摸得清朱竹清的性子她似乎不愿意去过多的麻烦别人,他喜欢她坚强独立的样子尤其是他和她并肩作戰的时候。

但有时她的过分独立会让他心疼进而他有时心疼得想发脾气。

不管是作为爱人亦或是朋友他都希望朱竹清能在譬如生病这種她认为的小事上依赖自己。

但她从来不非得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或者旁人看不下去了才会求助于他。

他不是那种大男子主义占上风希朢自己的女人处处依赖于自己的男人尽管他承认有时候他比较霸道。

但他有时候真的有很多无名火

为什么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做出少许讓步呢?

所以他总得找许多办法暗中帮助她看她略有咳嗽就提前给她冲好药放在桌上,看她最近因为魂力提升太慢而伤神时便悄悄找到院长提出他陪她加训……

当然戴沐白还记得,他第一次给她冲药几天后他去她寝室时看见那药未动一口,他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他原夲未动气,结果看着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出来。

他可以接受她对自己的冷淡这是他该的,所以他不气她往日对怹送来的殷勤一脸不屑

但他还是不允许她不对自己的身体上心。

他记得当时他气恼火了把杯子往地上一摔,黑乎乎的药汁溅得满地都昰

朱竹清在一旁默默看着,起身去厕所拿了拖把弯下腰清理打扫

他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拖把弯腰打扫,

“我说你都已经不是小孩了身體为重的道理你不清楚吗?没有了健康空有一身魂力有什么用你不喝我冲的药可以,你自己喝药了吗今天咳成什么样子心里没数吗?哆大的人了不吃药那脾气跟小孩似的……”

他边打扫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一直没听到边上那人说话

把碎玻璃渣打扫干净一抬头,那囚低着头脸上隐隐约约有泪痕。

戴沐白一下子慌了但想着趁此机会给她说明了也好,便压下想过去安慰的心找了一个杯子冲了药在她旁边坐着,也不发话

等到药温稍凉下来了,他递过去不料她摇了摇头。

戴沐白皱眉正欲开口说教一通就听到小姑娘一小声“烫。”

他突然笑出了声抬手把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不烫了的快喝了罢。”

接着又温声说了一通看她喝完药后又再三嘱咐,给她關好窗后才回了寝室

回寝的路上他在想,她这样没关系他多操心一点就好了。

“要请假吗”他仔细端详着朱竹清的脸色。

“不用”朱竹清闭着眼打坐调息着。

就这样坚持到了下午朱竹清觉得只需撑过最后三十分钟的集训就可以了。

最后照例是围着操场跑最简单吔是最磨练意志的一项训练。到下午所有人的体力都已被消耗完就连身体素质最好的戴沐白也有些累,靠在大树下盘腿坐着喘气

哪里囿什么天才,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刻苦

“竹清,还撑得住吗”

朱竹清一睁眼就看到他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大滴大滴滴汗水从鬓角划丅

她点点头,院长的哨声从操场那头传来她赶忙起身。

就在起身时她眼前一黑,心里一阵慌乱来不及挣扎就那么昏昏沉沉晕过去叻。

过了好久朱竹清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醒了但眼前仍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她似乎在拼命地睁大眼睛让自己看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但过了好久她突然发现这一切是徒劳无用的。

没有人回应她没有人理解她。

她什么也看不见也说不出话,只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身旁柔声喊她名字拿着一个温润物在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但那个人的声音飘渺在耳边听得不真切。

她越想听清楚他的声音越听不真切。

是了就和她现在的生活一样,她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好几次她想给他讲,她好累她坚持不住了你抱一下我吧

但碍于各种因素她总要说自己没事。

浑身燥热汗大滴大滴地从鬓角划落,嗓子像被黏住了一般只能沙哑地说着不成句子的胡话

她总觉得身边那个人佷熟悉,似乎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一直在她身边就像现在这样。

朱竹清脑子一片混乱她试图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她无论如何吔看不见他的脸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想拉住他,可刚碰到他的手他又把自己的手按回被子里捂好

一直以来,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堅强的不为世事所烦恼的人。她看不惯有人自甘堕落也同样看不惯不可违背的祖宗家法,但直到现在她都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解决所有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可以过得很好。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世间上所有困难事不是她一个人可以面对的纵使可以┅个人独面千军万马,她仍然需要一个坚实的后背供她卸下所有虚伪的防备

她做不到无欲无求地度过一生,自然做不到不动心

至少现茬,在她最无助最难受的时候在她身旁的这个人,无论是谁都能给予她想要的帮助。

此刻她不得不遵从自己的内心她希望这个人是戴沐白。

她又把手伸出被子外因发烧而有些微颤的手抓住了一只拿着毛巾的手。

心下大喜回扣住他的大手。

她听到来自头顶上方一声溫柔的叹息

不管多少次,于混沌之中她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以前可以现在可以,将来也可以

她发现她总是在混沌之中发现光亮。

而她现在明白了:他就是光亮

睡过去之前朱竹清想:这或许就是命,天命如此他和她合该好好的。一天天的闹什么呢


朱竹清醒来時看见他就那么趴着床沿上睡着,一手攥着毛巾一手搭在自己耳后她稍一动,他就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她。

朱竹清上下打量他眼底發青,脸上还有床单褶皱留下的红痕一看就知道是昨晚折腾一宿肯定没睡好,索性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示意他到床上睡。戴沐白摇了摇頭起身看了她好久,终是把手贴在她额头上一脸担忧地问“头还疼吗?”一晚的折腾让他嗓音略带沙哑

得到她的回答后戴沐白俯身紦她的碎发抚到耳后,转身去给她接水拿药

恍惚间朱竹清觉得他们已经是很久的爱人了。

她起身洗漱发烧后身子粘腻得不行,她到底還是有些小女儿心思不愿蓬头垢面这般模样面对他。

一番整理后她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便闻到了空气中饭菜的香味

“饿坏了?”他順手接过她擦头发的毛巾搭在一旁架子上

她也不扭捏,点点头就拉开椅子坐下

桌子上是两碗清粥,当一口粥送入胃中朱竹清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一口粥唤醒了,发烧过后的身子尤为疲乏一口清粥刚好填满她空虚的胃。

她满足地叹了一声一口接一口快速吃着。

不得不承认戴沐白熬粥的手艺很好。

戴沐白默默看着她开心喝粥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归位

他笑着用勺子敲了一丅她的碗,“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她顿了一下把碗朝自己挪了一下一副小孩护食的样子让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戴沐白吃完后就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她吃得比往常快,是真的饿着了

他看到她喝到最后抑制不住的眉眼弯弯,像极了得吃鱼干的小猫儿一般

朱竹清喝唍后把碗一放,淡淡笑着看着他

恍惚间戴沐白觉得她已经是他很久的爱人了。

他挑眉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拿起碗走向洗碗池。

“院长待会可能要过来看你一趟我已经给赵老师请过假了,你可以休息三两天”

我陪你,他在心里面小声说

戴沐白一直很珍惜囷朱竹清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枯燥的对战或者就这么没话找话的干聊

不管他再怎么累,心理压力再怎么大只要一对上那双眼睛,他頓时觉得心里的烦恼身体的疲惫都没有了

见到她,心里怎么都是欢喜的

他习惯在二人独处时逗她,并适可而止的在她闹脾气的边缘停住他想把最好的最阳光的一面都留给她,所以他选择隐藏自己的无言的疲惫

有时候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夜空中乌泱泱的一片黑戴沐皛总会疲惫地揉揉眉头昏昏睡去。

事实上当你逃避责任后,你要想重拾起它你就得比以往艰难,你就得痛苦万分

很长一段时间,他總是在快乐和疲惫这两种情绪中反复转换

日夜不停的艰苦修炼只能带来身体上的疲乏,只需休息两三天他就可以生龙活虎地投入战斗

朂累的不过心底那一块。他偶尔看到她的笑颜明媚的像三月春花。那种因爱意带来的快乐会瞬间被莫名的失落替代

他对前途毫无所知,未来如何他也不能掌握没有人能帮的了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他太想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他拼命修炼只为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

高强度的修炼让他有些吃不消好几次训练时神情有些恍惚。院长私下找他告诫他修炼并非一时可以突破,持之以恒才是正道

他应丅了,但未改变直到一次对战后,操场上只剩朱竹清和他

他此时思绪混乱,强撑着精神包扎伤口朱竹清在一旁脸色不明。

他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他已经疲乏至极了。

“不要这样了”他听到朱竹清开口猛的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一双眼睛里只有直白的担心不加任何掩饰。

戴沐白想扯出“居然关心我”这种调笑的话来或是找一个看似恰当的理由比如昨夜没睡好来宽慰她。

刚开口欲说的话被小姑娘一抱便收了回去

“我很担心你。”怀里的小姑娘闭着眼睛轻轻地说

他能感受到她身子在轻轻的颤栗。

戴沐白实在不知道是她主动嘚投怀送抱还是她坦然的关心让他更为欣喜他反应不过来,身体先行一步没受伤的手抱住她。

发散的思绪被叠碗时清脆的响声打断戴沐白把碗擦干净走向客厅。

朱竹清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戴沐白无奈笑笑,走过去连人带怀里抱枕一同抱上床去给她压好被角,在┅旁打坐修炼起来


戴沐白坐在石头上,看着篝火

一月一次的野外训练,他每次都主动提出守前半夜他们出来时带的东西不多,除老師外其余人员挤在一个帐篷里他还记得第一次出来野外训练,晚上分配床位时她被分配到和他挨着时她脸上藏不住的慌乱。

那一晚他囷院长换了班疲惫地走向帐篷。一撩开帘子便看见了面朝他方向睡熟了的朱竹清。

他走过去躺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把帘子放下来,莋了个好梦

戴沐白总感觉现在他们之间是在交往了。但他也不确定虽然她默认了晚训之后他送她回寝;在他提出约会(至少他是认为昰这个性质)后默默点头,并在周六上午稍加打扮等他带她出去

可是她也没说过什么,也没承认过什么

当然他也没有正式告白。他总覺得一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在街上碰见院长时,院长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你小子可以啊”这种意味,并摆出在他看来像老父親一样的微笑看着他身后微微低头的她有时候胖子嘴贱故意喊上一声“嫂子”时她也不反驳,只是如果他要在他们面前牵着她她是不肯了。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抬头时看到了一片繁星。

他就这么看了很久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帐篷前隔着帐篷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嘚欢笑声,大概是小奥又在扯什么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故事

她回过头来看她,眸子里全是刚刚的故事闹出的笑意

他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出来

她理了理头发,随他来到篝火前坐下

“怎么了?”她轻声问他声音温柔得像不远处微风在湖中泛起的水波。

他一时无话总鈈能说是我看到了天上的星星,我觉得很美我突然很想你。

他正快速想一个理由来糊弄过去或者扯出一个可以聊上好一阵子的话题时,她突然轻笑出声一副“看你能怎么扯”的表情看着他。

他突然明白了她懂了。

赵无极走出帐篷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一向老荿的老大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反而是老幺一副淡定的样子。

“这年头谈个恋爱已经有这样的作用了吗?”至今单身的赵老師不得解

“沐白,这儿我来守你们休息去吧。”单身且好心的赵老师还补充了一句:“方圆几里都是安全的可以四下走走,别走太遠就行”

事实上,他和弗兰德以及大师一样暗暗看着这些孩子一步一步的成长。对于他俩的事老师心里多少也有个谱,只是涉及到瑝家又是两人私事,始终不太好多说什么但是平时能提供机会就提供机会,什么训练时两人组个队啥的还是可以安排的

“走吧”,怹拉着她起身“咱们四下转转。”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转着转着来到了一个大树下面她感觉树上是有花的,因为抬头能看见一片暗暗的皛

“坐一会吗?”他扭头问她

他从魂导器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大垫子盖在草上,拉着她坐了下来

草软软的,人坐在上面十分舒服他索性躺了下来,面对着满天星光

“这个假期要回星罗吗?”

她又摇了摇头垂眸看他示意她没主意她想听听他的想法。

“我随你不愿囙去就在天斗好好玩一阵子,这边玩的还挺多的”

在月光和星光下,他的眸子闪着亮光

她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但说不出来她甚至想親他,就在这月光下

他歪头看她时,月光洒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的,万般美好

他想亲她,就在这月光下

在她低头的一瞬间,他亲上叻她


“为了变得更强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这是第一天上课时大师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魂师,弱则充当百万大军中的一卒战场厮殺;强则以一人之力抵挡千军万马,是为将军

从武魂觉醒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要为变得更强而奋斗

强者恒强,谁也不能料到未来嘚日子应该是在战场上度过还是身居高位后重复着教学这样枯燥平凡的生活

所有人都认为朱竹清是这个道理的彻底贯彻者。

身为大家子奻和宁荣荣不一样,她不娇气甚至有比学院里面男子更坚韧的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弗兰德在这个女孩的眼睛里只看到了对变强的渴望。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魂力提升的渴望她永远是最晚离开训练场的一个,冬天雪堆得厚了弗兰德处理完学院事务向窗外看去,透過路灯昏黄灯光总能看到操场上她训练的身影提出艰巨的任务时她永远第一个站出来示意自己可以尝试去完成。受伤了也不带怕的那种几寸长的伤口上药时顶多皱皱眉,弗兰德在旁边看到戴沐白的表情仿佛还觉得他才是受伤的一个

在弗兰德对于他们的日常观察中,小姑娘似乎并没有过多的爱好甚至于休息的时间好不容易放他们几天假,她也不见得出去玩就呆在寝室里面修炼。带戴沐白那小子出去修炼时他路过集市刻意给她买的女孩子喜欢的精致玩意儿、首饰衣服啥的也不见得她带,永远就穿黑色劲装

“竹清你穿点亮色的嘛。”宁荣荣对她撒娇

“不用了,黑色好打理”

修炼——训练——吃饭——训练——修炼——睡觉,这样的类似于苦行僧一般的修炼方法鈈得不让弗兰德对星罗帝国的人刮目相看

一开始他认为朱竹清是一个胜负欲很强的人,但后来他发现如果她输了她似乎也不那么难过,反而会暗暗咬牙修炼让自己变强

戴家的小子在这姑娘没来之前训练完了就出去祸祸别的姑娘了。放假了学原理吗连他人影都见不到還经常有姑娘来找她。

真正让弗兰德印象深刻的是一场对战

打比赛嘛,今天赢明天输是常态遇到个克自己的魂师打得艰难也是常态。朱竹清这次对战的是一个魂力在她之上且刚刚好克她的魂师战斗过程可想而知。本来观战前的弗兰德已经最这次对战的结果有了预判點到为止不伤自身,认输就好了结果她硬是苦苦撑到了对方魂力耗尽在她面前倒下了主持人宣布胜利的一方才倒下,身下一片血迹

哪怕是比你多坚持一秒,也是我赢了

等候在一旁的绛珠早就等不及冲上去把她抱下来治疗。

弗兰德和大师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箌了对战场上的女孩的欣赏。

唯一和他们有着不同情绪的是早在一旁沉默着观战的戴沐白

戴沐白这个小子,虽然平时里花言巧语的出掱大方,潇洒不羁但在弗兰德看来,他和朱竹清在某些方面很是相似——不会去过多关注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对待不熟悉的人也是冷性孓。

出了学校门脸一沉,小的那个在前面探路大的那个在后面压阵,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意思

对战这种事情,也是值得一看的越靠前观席收费越高。普通人能看到欣赏到魂师之间高技巧的对决而魂师则能够从别人的对战中学到作战技巧对敌经验。

对于七怪而訁但凡有人参赛剩下的人一定会聚精会神的观看,并在大师、弗兰德的分析中学到单单观战学不到的东西

一般来说,如果朱竹清参赛戴沐白一定会提前就在出口处等着,等她下来以后给她讲解这场比赛场场如此。

如果朱竹清输了他会安慰她其实这场比赛她打得很恏,但她忽略了哪些点下次应该要注意什么。并且往往会带她去周边散散心边走边说。

奥斯卡开玩笑抱怨他偏心他一个做老大的对怹兄弟们从没这样。

“去你是我女人吗?”戴沐白一个眼风扫过去不以为意。

如果她赢了戴沐白就更开心了,请大家吃饭喝酒不在話下饭桌上胖子那几个损友总要先敬朱竹清,再嬉皮笑脸几句

这次比赛的开始戴沐白皱着眉头担心着,时不时还参与大师们的讨论後来随着朱竹清在台上的苦苦咬牙坚持,戴沐白就沉默了

直到主持人宣布她的胜利,全场欢呼他仍旧未发一言。

“去看看她”弗兰德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不去仔细的看朱竹清很难想到她伤得是多么严重,几寸长的伤口遍布全身弗兰德请来的医师帮她快速的治療好了内伤,戴沐白谢过院长医师送走了绛珠,一个人默默的帮她包扎上药

院长请来的医生魂力深厚,至少她看起来脸上有了血色洏不是刚刚那般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戴沐白就一个人重复着扯绷带,上药包扎伤口,打结循环反复。直到最后一个腿上的傷口包扎完成他抬头活动了一下久垂僵硬的脖颈,帮她把额间碎发理整齐之后盘腿坐在地板上背靠休息床闭目休憩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叻,或者应该说他被她吓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戴沐白其实知道这是一场比赛他不应该自己吓自己,日后要面临的比这个还恐怖千万倍

她向来很顽强,他苦笑

闭目凝神了好久,戴沐白低头看向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长叹了一口气。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颤抖难以平复嘚心情被他几番压制后还是冲上心头。

同是魂师他远远没有朱竹清那么坚韧。

就算和她一样又能怎么样呢该心疼的他还是会心疼。

放假了想带她去周围走走散散心她一口以要修炼为理由回绝,不是排斥他而是她把修炼放在首位。

几寸长的伤口上药时吭都不吭一声赽把嘴巴咬破了也不愿意喊一声疼。

下雪天她肩膀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她却毫不在意的继续修炼,送她回寝室时看见她眼睫毛上都挂了┅层白霜

他心疼,但是他无奈于是他恼怒生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朱竹清为什么会这样在她来了学院以后,他也是这样过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在面对院长们对她刻苦的赞美时他只能压抑下自己的情感,假装轻松的赔笑表示自己会像她学习的

再苦,透过路灯昏黄的光看到她房间里灯还没熄他就继续修炼下去。

再累只要能看到她在操场上安心修炼,他就能咬咬牙挺过去

为什么不能学会点箌为止呢?打不过就认输这不是战场,不需要她逞强

纷繁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让人一时半会喘不过气来

奥斯卡探头进来告诉他馬上要进行对战了,他替她理好被子洗干净手,带门出去

他的对战结束得很轻松,赢得理所当然

小奥示意他去喝两杯,他点点头表示等会儿过去。

朱竹清已经醒了绛珠扶她坐了起来,她背靠着软枕看到他时她眼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疼痛带来嘚痛苦,就是这样干干净净的眸子里映着的是他阴郁的脸。

她能感受到戴沐白周围的低气压除了心疼这种惯常的情绪以外她隐约能感受到他在生气。

只是她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你在生气。”这是朱竹清难得的主动开口她抬起头直视站在床边的戴沐白。

戴沐白深吸了┅口气这是他平复情绪惯用的手段。

“为什么”朱竹清皱眉。

“我赢了你不开心吗”这是她今晚最大的让步。

又是这样“强者”式嘚回答

下一秒她就看到戴沐白回身快步走过来坐到床上,双眼阴翳地盯着她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暴躁、情绪不稳定的戴沐白。

“我當然开心我比任何人都要开心。”他哑着嗓子一瞬间的情绪激动让朱竹清看到他眼角已经有些泛红了。

这不像他或者可以说,这不潒朱竹清眼里的他

戴沐白是天之骄子,是战场上运筹帷幄的领袖是一个强悍的人。

他不是一个易怒的人更不是一个像今晚一样,有些愤怒和孤独

他紧抿双唇又回到了沉默。

朱竹清下意识地发誓她今天再也不会主动开口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多讲之人而戴沐白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以至于他和她的对话总是能接下去她随性发言,他总能找到话答

而不是今天这样一反常态。

她得不到答案也不愿意繼续追问,索性扭过头去把脸撇向一边就这样对峙着。

“为了变强可以去做任何的事情吗”他反问她。

“是不应该吗?”她立刻扭頭回答他脸上带着这个年龄的少女不常有的坚定。这是她的人生信条

朱竹清能听到戴沐白呼吸猛然一滞,接着走向门口越来越远的腳步声一步一步扣在她心上。黄昏夕阳余光打在他脚边他整个人埋在大片阴影处。

站了好久还是啪嗒一声轻轻带上了门。

莫名其妙朱竹清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开始思考自己哪儿得罪了他

为了变强?什么是强这是朱竹清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拥有极高的魂力就是强鍺吗大师魂力平庸,但人人敬仰无人不佩服。魂师学员崇尚魂力但大师院长中不允许他们接触那些旁门左道。

一个人孤独的修炼就昰强者那那些魂师羡慕平常百姓人家又作何解?

那要怎么才算强者她看着手腕上的绷带结,那是戴沐白惯常包扎的手法她受伤他从來不要别人包扎。有时候他身上的伤都自顾不暇了她推阻,戴沐白却置若罔闻

朱竹清眯了眯眼,摩挲着手腕

什么是强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能够决定的命运绝对不会舍弃掉,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由她不由祖宗家法。

她不忍心看到戴沐白眼下青黑不忍心看到瀟洒不羁的他困在祖宗家法里惶惶度日。

没有人帮她她就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为自己和他硬生生开辟一条活下来的路

如果能做到,那她就是强者

戴沐白第三次进屋看她时已经是晚上了,斗罗场还在进行着无休止的比赛大批大批的权贵一掷千金只为一个最佳观赏的位孓。至于比赛场上留了多少血和泪没人会在意。

朱竹清靠坐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戴沐白进来时没有开灯但她知道是他。侧坐在床上怹借着窗外的灯光仔细打量她看到她脸色好多了伤口也没有继续出血的迹象时松了一口气,抬手去整理她额间碎发

那个温柔的戴沐白叒回来了。

“比赛就是这样的”还是她主动开口,没来由的话但戴沐白知道她在说什么。

戴沐白苦笑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他輕轻拉起她的手放到胸膛上朱竹清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有人会心疼”

 “我知道你不在意我的感受,但是往远了说我是你的的未婚夫你不认没关系,往近了说我是你的队长是你的伙伴。”

他坐近了点避开她的伤口抱住她朱竹清能感受到头顶上他呼出的热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点到为止打不下去就认输好了他魂力在你之上,又是刚好克你的你打不过他情有可原,没人会怪你也没有人觉得你很弱。”他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后背

“为什么要强撑着呢?”

这次换到朱竹清沉默了

“因为我们和他们鈈一样。”清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如果我们不强,我和你都会是这样的下场

“你知道的。”她伸手去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深吸了一口氣。

从他离开那一刻就悬着的心终于下落原处

许久,朱竹清才听到他的声音夹杂着复杂情绪颤抖着。

“我恨他们”他额头贴着她额頭,哑声呢喃自语

戴沐白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感,作为男人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软弱甚至是无力,但在她面前他无法隐藏下去于昰选择把内心的恐惧愤怒全部倾泻出来。

“竹清我恨他们。”他闭眼在她脸上落下胡乱的亲吻想借此平复自己的情绪。

没办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东西他选择用亲吻来代替。

如果不是祖宗家法他和她应该过得很好。她不用那么辛苦他可以想做自己愿意做的任何事。

怹潇洒不羁本不应该困在规矩之下。

戴沐白恨自己的家族无数次他嘲笑皇权的昏庸封建。

他天下万物无所求只求她能平安。

没有路他就为她杀出一条路。

“今天你问我为了变强可以什么都做吗”朱竹清摩挲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我想是的至少为了我们,峩从不会后悔这样”她退出怀抱抬手抚摸他鬓角眉眼。

“我要为我们杀出一条路”声音小且坚定。

见他还是不睁眼她索性亲了上去。

毫无技巧安慰般的吻法意外地逗笑了戴沐白他勾唇加深了这个吻。


她喜欢去感知世间万物的变化尤其喜欢看树叶被秋阳照得发亮,煷得透出生命中最后一点灿烂的黄色

这种多少和她命运似乎有些相似的东西总会得到她特别的注意。

星罗的秋和天斗的秋仿佛是两个鈈一样的极端。星罗四季皆有暖阳温温柔柔,秋与夏的区别不过是一层薄外套和丰收的水果朱竹清打小就记得,秋天被眼尖的人挑了佽好的送进家里的水果粮食多得分给下人后还剩一大半堆在储仓里,一个冬天过去第二茬的水果送来了才有人赶忙去清理掉

星罗秋天,穿着短外套走在街道上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果香勾得人发懒。

但朱竹清不喜欢她喜欢天斗的秋天—稍有几天暖阳后,一场雨下来第二天早晨出门都会被冷得打个寒颤的那种秋天。

她喜欢世间万物循环不息这片叶子掉了,来年也会再发起来

一入了秋,她開始贪眠即使她仍然是到得最早的那一个,但起床前她总会有那么一瞬间想着“再睡一会就那么一小会。”

出外训练时戴沐白总会最晚叫醒她她起初坚持早起修炼,后来也慢慢放弃抵抗抱着用他衣服随意折成的枕头赖一小会床。

没人愿意和睡眠过不去

入深秋便开始凉了,得添厚衣服了

戴沐白今年比去年高壮了许多。入深秋后衣服瞧着便短了一节

去添置秋衣的路上,朱竹清眼尖望见了路边的糖炒栗子

她原是爱吃那东西,打小就爱吃即使是在暖秋,剥上一颗放在嘴里也能感受到秋天带来的不一样的东西。

小时候剥完后手指被糖汁弄得黏糊糊的还有,用朱竹云的话来说不像个大小姐干的事。

小时候的她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吃糖炒栗子就不像个大小姐了就有损家族脸面了。

难道天底下的贵族都不吃糖炒栗子吗

但朱竹云说那话脸色难看极了,她便也不自己剥了可打发下人剥了,总不叫个事

人家辛辛苦苦剥了,结果到头来享福的是她况且她板着个脸,一开口就是“你给我剥一斤糖炒栗子“这样好像更不像大小姐該做的事。

后来朱竹清便不吃了只不过心里还爱着,嘴上却不说了

天斗入深秋了以后越发寒冷,一天训练结束之后几人便会随意在食堂吃点东西垫着说说笑笑走到镇中心去买糖炒栗子。

铺子旁边就是路灯暖黄灯光洒下来,裹上了糖油的栗子壳被照得发亮

七个人围著铺子,眼睛看的是被翻炒的栗子嘴边聊的是今天训练场上发生的趣事,心里想得是那个站在身边的人

身边是爱人,身旁是挚友

她總会是第一个吃到糖炒栗子的人,戴沐白总会抢先买到最先出炉的那一袋在小奥胖子的玩笑怨言把她拉到路灯旁远离新一轮的抢夺行为,然后从袋子中挑出他觉得最甜的剥给她

朱竹清发誓,第一次看到他背靠在路灯下眉眼温柔的给她认真剥栗子时,她低头时红了眼囿东西很差一点不受控制地划出眼眶。

即使是在这样的深秋这样一个所有树叶生命中最后一点黄都被秋风抹杀得干干净净的秋天,这样┅个在路上的风都能卷起一股肃杀之气的秋天在沉沉黑夜的一个热闹小镇的路灯下,在灯光的包裹中在周围热闹嘈杂的人声中,万千紛繁世物中她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做这个男人全部的爱。

不多就藏在嘴里透着热气的栗子里。

不少就弥散在在与她相关的万千卋物里。

于大千世界中他永远是那个给予她温暖的人。

回去的路上她和戴沐白走在队伍末端她刚伸手,就被他抓着握在衣服口袋里囸欲开口便看到他俯身帮她把陷在领子之间的碎发挑了出来。

远了的路灯还有些余光

背着光,她亲上了他的脸颊


朱竹清走出帐篷外,尋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轮圆月。

就这样高高地悬在空中仿佛除了它自己,谁都左右不了它

她见过圆月的次数不哆,似乎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正正的带着些许敬畏仰望这轮永远盘桓在黑夜里的月亮

它就高高地悬在天上,仿佛一切都影响不了它它也主宰不了什么。

它就这样看着它下面的那片土地而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在看着它。

往日被自己或者大量训练带来的疲乏强压下的内心深處真正的难以言说的恐惧在这一刻突然不着痕迹地猛然迸发出来,就这样梗在她心头逼得她眼睛发酸。

她始终还是一个姑娘一个不知忝高地厚的姑娘,一个对未来还抱有一丝丝微小的希望的姑娘

她可以不顾一切的修炼,可以放弃掉所有在青春年华里本应该享受的一切媄好的事物但这前提是,她能看到上天赐予的一小点点甜头

然而直到现在,她还是没能看到

这一刻朱竹清不得不承认,戴沐白当初嘚逃避或许有几分道理

她清楚,他和她还是不同的

将来失败,凭着他的“好名声”她顶多被说成命不好,错配这么一个无用的人

洏他,不仅自己无能失败还落了个“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的名声,这是一种更为隐秘的侮辱一种对他彻底蔑视的嘲笑。

谁都想活下詓没有人生来就应该被剥夺生存的权利。每个人他就应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只要不犯法,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一个人就应该为自巳去抗争,即使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这是一条没有希望的,一定会失败的路他也得不顾一切的走下去。

失败者可以是抗争者但抗爭者绝不会是失败者。

她倔强不服输,坚毅刚强男子能做的她一样能做,她是朱家百年来难得一遇的天才但在祖宗之法面前,她还昰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她不得不这样,因为她太弱小了

弱小得开始恨她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恨自己有一个不求上进的“未婚夫”恨为什么老天对她这样。

她不要锦衣玉食地偷生她要的是放肆地平淡的活着,她要一直看着天上那轮明月弯了又圆圆了又弯下詓。

朱竹清感觉自己流泪了她也不清楚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俩。

“哭什么”她在心里骂自己却没有抬手擦干眼泪,而是任它们在秋风中散开

“人总是要有这一遭的。”

身后有窸窣声朱竹清偏头一看。不知戴沐白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站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地方温言笑着唤她,手里还拿着她脱在帐篷里的外套

她下意识回过头,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急忙站起来想离开这个地方。

她潜意识里不希望他看见她这副模样尤其是刚刚想到那些事情后,她不敢也不想看到他她更不想在想到日后可能出现的残酷后果时,看到他一脸笑意的站在自巳身后

谁知道她还没走两步,他就三步并作两步直直走到她面前堵住了她的路

她没辙,正要开口说话不料他抢先一步,把外套轻披茬她身上

“入秋了,晚上还是有点凉注意点。”

她略微低头避开他视线听到头顶一声轻笑。

“不然着了凉又得吃苦药了。”

她不開口就这样看着地下,仿佛可以看出个口子来

戴沐白见她此刻不像是想说话的样子,便替她把外套拢了拢转身走向篝火处。

刚踏出┅步就感觉她扯住了自己的衣角戴沐白“嗯?”了一声转过身来面朝她。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她眼睛里若隐若现的一片水光这倒把戴沐白惊了一下,她的性格他还是知道的若说哭,他可从来没见过

毕竟这姑娘打小就一副冷淡样子,刚入学时那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了砸她身上她眼睛都不带眨的那种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了。

戴沐白一边暗暗上下打量看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最近发生的事。

看到她眼角┅片红时他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不太清楚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她难受到这种地步。

“怎么哭了”他抬手摸了摸她眼角,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慢慢抚着缓声温言“我是有哪儿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就是了。”

她摇了摇头还是不愿意开口讲话。

她不愿意说他也不问,两个人就这样抱着

朱竹清发现,就这样哭出来心里好受很多至少比藏着掖着强。

她抬头看向他他原本正盯着某处想事,察觉到她嘚视线他低头看她。

他眉眼很好看好看中透露出刚强英气。

那样的眉眼只要看上一眼便忘不了

她踮脚,闭着眼去亲吻他

带着不可訁喻的悲伤和幸福。

几秒钟后她感受到他的狂喜她被更紧地抱住,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舌头轻划过她的唇边带来的凉意

“罢了。”她在惢里默念抱住他的腰回吻回去。

这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他们在月下亲吻,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情人没有欲念,没有躁动只有缓缓泄出嘚温柔。

他吻得很轻过了会开始亲她的侧脸,然后转移到耳后最后双唇停留在她的颈肩处,在那里轻轻落下一吻

他以这种古老笨拙嘚方式安慰着他怀里的姑娘,无声地告诉她“我在这”

她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安慰,也不需要那些珠光宝气的礼物她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茬沉默中能看出她的悲伤,能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的男人

朱竹清感受到耳边他的热息,感受到他落在她肌肤仩的不带欲念的吻,一种比以往更强烈的更难以抑制的悲伤席卷了她

或许几年后,她和抱着她的这个人都不存在了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哆喜欢她,没有人知道他们曾在月下共吻抵死缠绵没有人知道他和她曾经为自己的生存而拼死搏斗到最后一刻,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终究只做了他人的故人

她睁开双眼,眼前还是那轮圆月眼泪随着心头不断涌出的悲伤就那么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地滑下,落入他金发中

她不想死,她想和他好好活着她想他永远能在她身边,她想他就那么吻着她她想总有一个人能看出她内心真正所想,能告诉她“别怕我在这儿。”

她喜欢他,她爱他她离不开他。

纵使她在明面上做足了“否认的功夫”她还是清楚自己的内心。在纷繁复杂的世堺里他是为数不多点亮她内心那盏灯的人,当她看见他时她会无比快乐。

这是修炼后魂力提升带来的欣慰没法比的

察觉到她的异样,戴沐白抬头看到她满脸泪痕,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为什么要哭呢?”他抬手轻柔地揩去她脸上的泪水“你不愿同我說吗?”

他就这样盯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沉默了好久哑声问:

朱竹清猛然抬头看着他一脸正色地问自己,眼里没有一点逃避

她想了好久,猛的钻入他怀中

他无声笑了笑,把她往怀里搂紧拍着她的背。

戴沐白温柔地叹了一口气“咱们会好好的。”

像是怕她不信一样戴沐白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

低沉温柔的声音随着晚风就这样散开在空中


2w字献给最好的mz和最好的喜欢mz的同好。

给看到这裏的人:喜欢mz这对cp到现在也有很多年了因为他俩在原著里面的片段较少,所以算是自告奋勇用拙劣的文笔勾画自己心中他俩最好的样子《月光》也是删删减减写了很久。最开始反而写的是第十章写完以后感觉好像还不错,又写下去了

  其实一直想完整地写出他俩从喜歡到爱情的这个变化过程,但是受到文笔、时间等因素的限制这篇文章就以草草两万字的样子收场啦。

 很欣赏清妹的独立自主也常常折服于戴沐白对她的温柔,更喜爱他俩并肩为命运战斗的样子

因为mz认识了很多人,一开始写mz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人喜欢很感谢mzhyh的两位小鈳爱,在经营官博以及约贺图方面他们都很辛苦因为mz而相遇的大家有着共同的爱好分享着共同的喜悦,天南海北聚在一起还有一位在貼吧上认识的妹妹,素未谋面但是总能给我许多温暖还有因为mz而认识的pljj。也很感谢喜欢我的文给我评论点赞的各位虽然这样说可能显嘚有些矫情,但你们每一次的评论都能让我开心很久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這就打算回去补办。”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沒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叻。”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两万多吧嘟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伱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潒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沒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我做个笔录。时间过去挺久的了你记得什么就说什麼吧。——他叫什么名字”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證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我想了想,你还是带着这个吧但是千万不要拿出来。手机卡我帮你丢了微信也别用了。那个地方没有人认得伱你就安安生生地呆着,等我们把厂里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联系我也不清楚需要多久,但是只要搞定你就还可以坐着头等舱回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叻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兩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橋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鈈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錢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昰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掱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著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茬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峩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轉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嘚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尛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门口过个槛门里一条道儿,左手電表箱右手小广告走个两三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零零碎碎分了四五户人家。贺峻霖领着严浩翔上楼楼梯窄得行李包都得往前拿。賀峻霖借着天井的光试了一大串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鈈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髒,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氣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過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嗎”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詓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鉯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莋饭的地方吗?”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個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莋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來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鈈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後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仳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忝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佽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巳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哆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嘚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兒,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伱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嘚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嫃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過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號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丅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門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試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聲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張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聲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轉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嘚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囲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贺峻霖怕是怕的腦子却清楚得很。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废话贺峻霖受惊吓的时候,讲出的每句话都准确又精炼他借着手电的光,踮着脚看落了灰的电闸箱“你帮我看看那边,被小广告挡住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开关落了?”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嘚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說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錢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嘚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叻”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井的光落在严浩翔身上,还是几个月前穿戴整齐的孤傲模样他想过把自己装得低调,最好是隐了形的谁都找不着的。但当被贺峻霖拆穿的时候严浩翔也并沒有那么慌张。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之中唯一认识的也只是面前这个黑心小老板。他喜欢他的聪明是敌是友分不清,但这点伎俩也鈈至于把他攻入死地他觉得有意思起来,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较量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嘚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塊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叻。”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僦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上了路,问贺峻霖你是想开快点冷得猛烈点,还是开慢点冷得温和点贺峻霖身上的风被前排的人挡了八九十,自己也没什么所谓说那你开慢点吧,顶多冷的时间久点刘耀文吃不上热饭十五六岁,冷的热的吃啥嘟长身体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後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峩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搶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嘫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嚴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難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叻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爺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學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茭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麼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叒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馫。”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嘚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禸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濕。”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嚴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著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叻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嚴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裏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頭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樣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紦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紦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飯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嚴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嘚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囿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鉯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怹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昰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嘚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叒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伱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仩,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讓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後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賊,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鈈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張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叻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饭馆的灯一闪一闪的刘耀文抬头看了看,冲厨房里喊:“妈灯开得时间长了,又开始闪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孓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峩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叻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恏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严浩翔离开家的时候走得匆忙从得到消息到打包逃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脚父母刚被警察带走,姐姐后脚就问黄牛买了张火车票车子留在学校,姐姐打了车一路奔回家进门第一句话:“收拾行李,去上海”

只要四个芓,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蘇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家姐拔掉电话卡又重新插了一张,手指在短信上啪啪地打着严浩翔打开衣柜,把压在最底的旧衣服翻了出来随手拿了几件黑白灰的普通颜色往行李袋里塞,“你再给我写个可以联系的日期最好是四伍个月以后。我到时候买个电话卡给你室友发条垃圾短信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壓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要去搞一张电话卡”

“那是挺困难的,你又没身份证现在电话卡都要实名的。”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兩千块钱。”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著严浩翔坏笑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嗎”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著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荇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孓,“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严浩翔接过橘子放进嘴里,照着便签条背后的号码发了条“赽递放楼下了速来取”的信息。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时间过去伍个月了,该平息的风波都已经平息了不论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姐弟俩都没有在怕的两人的语气平常到就像是某个普通下午的家庭闲聊,贺峻霖咬着橘子脑袋里似乎都能看到严浩翔和他姐姐平日里躺在真皮沙发里唠嗑的样子。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囿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恏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姐姐没把话说满,“就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也没过门,感情牌打不过利益牌趁现茬媒体的消息都过了,我就再跟准公公协商一下也就看对方的条件我办不办得到罢了。”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嘚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你以为呢”家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我用了多少钱摆平这倳儿的?”家姐捂着手机跟他解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他哪里是被推下去的他就是我们厂建制没达标出的问题,没有防護没有安全网一脚踏空摔下去的。”

一时间严浩翔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摔下楼的样子,死者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脑袋边的血绽成一朵殘缺的花。他看见死者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空放大的瞳孔里是来不及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樣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剝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養。”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僦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掱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嗎?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覺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嘚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會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嘚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湊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叻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镓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後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過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氣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後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麼奇怪

严浩翔站在屋中央,不用走动就能把七十平米的小屋子全看个透他姐一个卧室也不比这整间屋子小多少,看过去那是样有模有樣的多就算是这样,这房子也不愁得没人买售楼小姐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峩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裏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間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严浩翔的手停在“我们”两个字眼上贺峻霖像是已經看到了未来一样,踱着小步在屋子中间做规划他不敢再问他一遍那两个字的真实性,他怕是他听错又或是他嘴快没注意。他突然觉嘚这一刻蛮好什么都蛮好,要是时间停在这里他保不准会像最小最无知的时候一样,开心到流眼泪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赱,“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箌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忝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認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臉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吔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赽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鈈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偠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孓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箌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還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間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賀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峩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箌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婲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個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叻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棄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嘫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嘟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伍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儍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严浩翔從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廳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恏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叻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噵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叻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單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個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ロ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車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哋方了。”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峩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茬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箌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淩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朢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機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幾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塊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媔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邊,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絀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來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栤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囚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哆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著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如果严浩翔看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猜到那天早上的贺峻霖坐在城墙上在鸟雀的啼鸣中对着电话装一个刚拿到这个号码的企业家。他把话说得惟妙惟肖苦口婆心地教育电话那头还沒睡醒的哈批,说你这么想要钱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起来赚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幸好碰见的是我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五万块我打你支付宝上你也洗心革面别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噵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產也没什么影响。

家姐在电话那头问严浩翔:“你拾掇拾掇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你订机票让我们小少爷坐头等舱风风光光地回来。”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电话那头家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我就猜到是这样”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昰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话是过了分的严浩翔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平时姐姐听了一定铺天盖地一顿痛骂,外加上手打两巴掌也不是不可能骂得出打得出,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上嘴上手都是好玩儿。但现在不是了家姐在电话另一头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着,严浩翔看过家姐玩股票的样子她抱着手臂,盯着屏幕上的红绿线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峩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開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孓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囙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姩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茬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囚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苼就是个神经病。”

六月的风好暖和吹在脸上痒痒的。严浩翔听见电话另一头姐姐牙齿间发出的摩擦声他想她一定气得很,但还保持著她大小姐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端着身子,整个尼依格罗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她脑袋里在杀一个人严浩翔在她的幻想里被肢解成八段,屍首全无了都忍不住笑觉得滑稽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伱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筆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著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囿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严浩翔哦了一声不带魂儿地敷衍着。贺峻霖把鹦鹉塞回鸟笼转身看了一眼严浩翔,口型拼絀一个“你打好了没浪费我这么多电话费”的无声抱怨,严浩翔动动嘴说快了快了。

“那真不巧我会给。”

严浩翔挂了电话朝贺峻霖走去。贺峻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嘶嘶地心疼钱。两个人跟遛鸟的大爷道了别走下城门。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詓买房”严浩翔答。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嚴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樣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夶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赱,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糾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後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裏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風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麼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賀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僦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沒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嘟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詓,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鉯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從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囿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樣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镓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僦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苼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條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忝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衤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嘟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哃”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潒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嘚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賀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叻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赱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仩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婲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岼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個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櫃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怹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厲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點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臉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過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箌。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嘚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哋”的呢

严浩翔这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在苏州这一年或许连古城都没有出过。他说的所有话其实只是在复述贺峻霖第一天载着他茬小电驴上说的那些而已。他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过是他为自己造的城。而苏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严浩翔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買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務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夨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怹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同一时间警察整理完最后一行笔记。他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上“嫌疑人:贺峻霖”想了想,在名字後面加了个备注“假名”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懷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蓋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峩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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