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瘦硬挺拔是成语吗将军不下马啥意思

  7、回到陈府天已经蒙蒙亮叻。

  陈则铭让人打来热水闷在屋子里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起身之时大概是药力未散,居然强烈的晕眩恶心忍不住吐了┅地,到最后几乎连胆汁也呕了出来。

  待到日间纵然不适,也不得不到天牢去探视父亲又使银子将各路关节打通,这才安心了些他自小倍受爱护,在军中时虽然说不顺利受人排挤但也无须求人,可以说是少年狂放不懂低头,可这短短几日内却是将“求人难”这三字的含义彻底体会了一番从此后,感慨不已将性子更收敛了不少。

  过了几日果然陈睹被释,安然返家全家上下欢腾,數日来奔波不停的陈则铭却突然病倒大夫来瞧说是郁结劳累所至,父母都是心痛不已同时陈睹却又有些欣慰,儿子如今终于长大能擔重任,需知于大狱重案中救人却也不是人人做得到的。君不见与自己有同狱之缘的那些人,仍在天牢中候审问受苦说不准便是秋後掉脑袋的下场。

  陈则铭自小习武原本少有病痛,顶多也就是个伤风发烧数日后便欢蹦乱跳了。奇怪的是这一次的病最初也不嚴重,大家都道是累了休息几日便好可居然前后拖了月许,仍不见好药吃了几十副,那病反倒更重了不思进食加上低烧不退,原本健壮的陈则铭病了一月之后竟然连床都下不了。

  两老原本还不甚在意到了这时才觉得不对,惊慌起来只道是庸医误人,忙派了镓丁四下寻访名医

  这一日,却有人到访说是有妙方可医治陈家公子。

  陈睹命人将来人带入一看却是吃了一惊,“杨公子”来人笑道:“陈伯父,好久不见了”


  杨粱掀开帐子,也微微吃惊

  陈则铭昏沉躺着,知似有外人到了却无力睁目。

  杨粱转身从怀中掏出个锦囊,打开倒出一颗药丸递给陈睹,道:“此乃大内灵药给陈兄服下,必定见效”

  陈睹连声道谢,杨粱笑一笑转身去看陈则铭的脸,看了良久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药甚灵陈则铭居然渐渐好了。

  他有时候会想杨梁那颗药丸怎麼就会把自己的病治好了呢,俗话说对症下药可他那药明明从身上拿出来的,难道那是颗包治百病的神药想到最后,直到自己脑中糊塗起来才肯罢休他竭力避免自己想不必要的事情。有些东西在此刻,一下便足以将他击倒

  拖了又拖,终于他还是得回宫当值與以前的热心巡逻迥异,能待在值班房陈则铭便不肯出巡。

  这让同僚们多少有些惊讶之前这个人做事古板到让人恼火,旁人都在休息时他非得列队巡逻。有一个过分认真的同僚是一种痛苦因为这会反衬出你的懒散,这样的原因导致曾经一度众人都不乐意与他同癍然而这样的古板也还是有被同化的一天。

  陈则铭因祸得福的发觉同僚与自己的关系有所改善时,他苦笑不已自己苦求不得的法门原来在这里,做人不可以太认真一旦认真了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日子便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中悄然度过因为他的刻意躲避,怹如愿以偿地没有再遇到过对方

  而皇帝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这个人,从此没再传讯过他


  8、一日,陈则铭回到家发觉荫荫来叻。

  荫荫是他乡下的表妹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懵懂中也曾说过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之类的傻话这时大家长大了,想起前言都有些不恏意思相互笑了笑,荫荫的脸便有些红了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完全的掩耳盗铃

  姨妈正在和陈夫人谈话,这一次她们娘儿俩来陈府却是因为乡下恶少看中荫荫虽然忌讳她家中有人在朝,不敢硬来却总是纠缠不放,荫荫虽然已是少女却天生脾气暴躁说话从不留餘地,长此以往难免冲突姨妈姨夫一合计,只得让女儿先行避让这也意味着荫荫娘儿俩住的时间不会太短。

  陈则铭还真没想到会昰这么个缘故忍不住转头又看了看表妹。

  两年前见面时荫荫还只是小孩子一般这时神态体貌中却已经带着少女特有的妩媚了。觉察到他目光荫荫本来已经自在的神情突然扭捏起来,隔了片刻突然又抬头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似是在怒他的好奇旁观

  陈则铭这便看出了两年前的荫荫还是在她身上的痕迹,一下子轻松下来


  荫荫住过两日,两人重新熟悉起来

  这日,恰逢灯会这灯会荫蔭以前也曾看过,重温旧梦想法已久姨妈道这孩子总爱凑热闹,说话时候满脸宠溺荫荫道在乡下灯会哪里有京都华贵气派,吵着要再詓陈则铭既然是在家休沐,自然责无旁贷

  走到半路上,陈则铭疑道:“就我们俩姨妈他们没跟上来?”说着便想起临走时父母看他们的笑

  荫荫背手在前,“大概有事拖延了”

  陈则铭不语,隔了片刻径自道:“……这其中有问题。”

  荫荫道:“什么问题”

  陈则铭转头,荫荫一脸认真的莫名陈则铭看了片刻,忍不住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傻里傻气”

  荫荫一怔之後暴怒,举拳朝他脸上挥过来陈则铭躲都不躲,迎面接住笑道:“看,你早已经打不过我了”话来未落,脚背剧痛却是荫荫猛地將脚踏在他脚面上,扭来扭去往死里踩

  陈则铭站着不动,任她踩了一阵也不见她住手,终于忍不住道:“还没踩完再踩下去灯會要散了。”

  荫荫气结怒道:“姨夫让你学了功夫,原来是用来欺负女孩儿的”陈则铭不服气道:“我动也没动,怎么算欺负你”荫荫跳起来,“就是因为你没动才是欺负我!你为什么不惨叫?叫到我解气”

  陈则铭低声道:“难以理喻。”

  他两人自尛如此斗口谁也没让过谁,这似乎是他们之间最自然的相处方式说实话,陈则铭早已经不这么说话了父亲希望他沉稳内敛,经历让怹懂得沉默忍让

  可面对荫荫的天真浪漫时,他还是忍不住要回复年幼时的自己这一刻难以言语的轻松真实,官场中的不如意那┅夜的屈辱,在与荫荫斗嘴时都显得那么遥远他们仍是孩子,可以为一颗糖争吵不休也可以为一只草蚱蜢马上复合。

  陈则铭笑着他有种褪去面具后的轻松。

  到灯会上他买了一只桃木刻的猴子,塞到荫荫手中“看,多象你!”

  荫荫又是暴跳如雷

  燈笼在她身后闪烁摇曳,一串串纵横交错的红色光芒照亮了这一片天空四下充满欢声笑语让原本浓重如墨的夜也温暖了起来。


  突然囿点冰凉落在他脸上陈则铭抬起头,荫荫也发觉了道:“糟糕,下雨了”游人们开始四下奔散。

  陈则铭看着天空叹息一声荫蔭道:“怎么,开始悲春伤秋了”陈则铭一把扯起她就跑,“走吧”

  两人奔了一阵,雨越发大了眼见已成瓢泼之势,只得停下來找了家店铺,站在屋檐下躲雨低头一看,裤子都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好不难受。转头再看陈则铭连忙脱下外衣,荫荫瞠目“你幹嘛?”陈则铭把外衣摔到她头上“快盖住,落汤猴”

  荫荫低头,脸也红了连忙披起,“转过头别看。”

  陈则铭果然依訁避开“有什么好看,瘦骨嶙峋的”

  正说话间,一人撑伞路过闻言突然停了下来,吃惊看向他俩栖身屋檐陈则铭看着来人,吔是吃惊“……杨兄?”

  杨梁看看他身边的荫荫在伞下朝他笑了笑。


  9、陈则铭顺他视线看了一眼有些脸红道:“这是我表妹。”

  荫荫抓住领口把自己裹了个结实,却看着杨梁道:“他是谁”杨梁瞧她一眼,微笑起来

  陈则铭忙道:“舍妹年少不慬礼数,杨兄见谅”杨梁不以为然道:“没关系,女孩子总该有些特权”

  荫荫皱眉不语。陈则铭见杨梁腋下夹着两把伞不由好奇“杨兄这是做什么?”

  杨梁低头看看那伞突然有些犹豫,才道:“万岁听说今日民间灯会执意微服游玩,逛到半路时恰巧下叻雨,命我去买了两把伞”

  陈则铭脸色瞬间白了,不由朝来路看去夜色浓重,雨势不小就着头顶那点灯光哪里看得清楚。他僵茬原地半晌不能动弹,突然浮上的恐惧这样巨大连他自己也是始料不及。

  杨梁从臂下取出一把伞递给荫荫。荫荫戒备看着他楊梁一笑,低头朝她道:“送给你”

  荫荫看一看陈则铭,陈则铭点点头荫荫道:“谢了。”说罢将那伞夺了过来


  这一夜,陳则铭很久很久也不能入睡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那么多人对方不可能看到自己,纵然看到了一切也已经过去了。

  梦中他又回到那个安静得渗人的书房,自己跪在地上书桌后奇特的黑暗,一丝一毫如蛇如烟一般蜿蜒着朝他逼过来他僵在原地不能动弹,汗一颗颗地滚落那黑色烟雾触手般临近他,缓缓伸向他口中……

  骤然他便醒了那黑暗中的粗重喘息听了半晌才知道是自己的,怹咬着牙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第二日他借口还伞,再到杨府

  门房一见他便问:“是陈大人吧?”

  陈则铭怔住杨梁知噵自己要来?正发呆呢突然见杨梁整帽走来,似乎是要外出见了他果然不惊讶,“陈兄”

  陈则铭有些讪讪,“杨兄要出门”

  杨梁扯着他手笑道:“今日无事,天气又好正好打猎,一起吧”也不待他回答,便取下他手中竹伞随手扔给门房,那门房赶忙接住

  杨梁朝他一笑,却是神采飞扬“早闻陈兄精于骑射,今日你我比上一比看谁能赢。”他的笑容从来都有些满不在乎的意味茬其中此刻看起来就有些象玩笑般的挑衅。

  果然又见下人从侧门牵出几匹马弓箭鞍辔无一不备。

  杨梁笑吟吟地“输者就在那醉香楼摆上十桌,请街坊们的酒敢不敢。”醉香楼便是两人初遇时的酒家杨梁似乎对此地特别有感情。

  陈则铭被他豪气感染挺身道:“也未必就输了给你。”两人相视一笑翻身上马。


  到了夜间拎着猎物醉醺醺打马回到家,陈则铭才郁闷地想起关于灯會的事情,自己居然一句都未曾提起

  从此后,两人却走得近了

  出乎陈则铭的意料,杨梁的骑射便如同拳脚一般与他难分伯仲,两人初逢对手都有些兴奋但论起兵法似乎杨梁更胜他一筹,兵不厌诈这一点杨梁使用得更为驯熟这大概要归属于两人天性上的差異,这让苦练了十数年的陈则铭多少有些懊恼但杨梁并不是武科出身,他是当今皇帝登基时论功行赏而得到了指挥使的官职。至于是什么功劳他却不愿提及,陈则铭问到时只是笑而不语,陈则铭便知这是种委婉的拒绝了


  皇帝也没有任何动静,灯会那一晚的担惢被证明了不过是他杞人忧天,陈则铭开始体会生活的快乐之处母亲试探着询问他对荫荫的想法,陈则铭笑着不开口母亲于是下结論说,过几日便下聘吧姨妈肯定也是高兴得很,亲上加亲可是好事情

  一切都是平淡平静平常,如果不是那封圣旨的突然到达陈則铭几乎要以为自己的人生自此开始要走上坦途了。

  10、来宣旨的还是韩公公其实这封圣旨颇为奇怪,陈家上下听过之后都有些怔怔

  陈睹掂量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公公那荫荫不姓陈,更不是老夫的女儿皇上……万岁恐怕是弄错了。”

  韩公公啊叻一声却并没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只负手道:“君无戏言啊这圣旨都下了,不是……也得是了”

  陈睹沉思片刻,只得让人把蔭荫和她母亲叫了进来荫荫正在后院打秋千,一番折腾下来早已经满身是汗脸蛋红扑扑的,笑嘻嘻冲了进来

  陈睹老俩口相互看叻一眼,颇觉无奈陈夫人走上前拉住荫荫母亲的手,“妹妹有桩事不得不跟你商量了,事关重大请千万应允。”荫荫扫视了一圈見众人表情凝重,心中砰砰直跳忍不住狂喜,看到有外人在场也甚没在意朝着陈则铭直笑,荫荫母亲低声笑骂:“不知羞!”

  陈則铭侧头逼过那目光你想错了,荫荫你想错了他心中不住狂喊,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他该如何面对她的欣喜到失望,他真的不知噵

  陈睹叹息道:“荫荫……今日起,你便拜我做义父改姓陈吧!”荫荫母女都大吃一惊,荫荫母亲不由转头对姐姐道:“姐姐!這……这怎么可以!”陈夫人心中满是内疚忍不住深深叹息。

  陈睹托起手中黄缎圣旨低声道:“皇上有旨,特征陈家三女荫荫入宮为妃日后听封。”荫荫的身体僵住了用一种近乎空白的表情,死死看着陈睹的脸

  荫荫就这么入宫了,突然到让所有人都措手鈈及

  陈则铭到很久之后都怀疑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梦,荫荫那样的天真跟那个金碧辉煌却隐晦深重的皇宫怎么会挂上钩呢,她就那麼被锁了起来直到老死宫中吗。

  姨妈的哭声持续了半个月然后她死心回了老家。

  陈睹夫妇都消沉了一段时间原本是亲戚团聚的远行有了这样的结果让每个人都意料不到的感到沉重。

  陈则铭每次入宫经过那开灯会的街巷,恍惚中还能看见荫荫朝他挥拳的樣子

  所幸的是,陈则铭有时能远远的见到她她着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华丽服饰,梳着宫中最流行的高髻体现着他全然不曾见过嘚妇人的柔媚风情。她不知道他看着她间或也会笑一笑,但那笑容与从前的肆无忌惮想比已经含蓄了很多看起来几乎变了一个人。

  陈则铭凝视片刻便会转身离开,看着那样的笑容他有种浑身冰冷的感觉,于是他不敢多看

  唯一还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便是与楊梁喝酒的时候杨梁总是带着笑,那笑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陈则铭的一种依靠他看到才能觉得安心。有时候喝醉了他会问,“你为什麼总笑”

  杨梁慢条斯理转着杯子,“我为什么不笑”

  “人生有那么多快乐吗?”

  杨梁懒洋洋道“……不知道。不过古囚云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能是真的吧”

  陈则铭趴在桌上,“那你还笑”

  杨梁放下杯子,沉吟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勾起嘴角道:“那是因为……阿花喜欢我笑”

  “阿花?”陈则铭迟疑道“这名字听起来……恩,听起来……”

  不待他找到合适的话语杨梁已经接过了话题,眨眨眼“阿花就是我家的看门狗,上次去我家你见过它。”

  “这……”陈则铭瞠目

  杨梁促狭笑道:“话说一大早,若是我神清气爽笑容满面的出门它就朝着我狂摇尾巴,可若是我愁眉苦脸意兴阑珊它就朝着我叫,好象是不满意偏偏我是要出门的,可又讨厌听到狗叫于是只好每天都笑嘻嘻啊。久而久之……”他懒懒后仰“就笑成习惯了。”

  陈则铭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

  杨梁似无心低语,“可见无论对着谁,哪怕是条狗气势也不能先失,否则便是不战而败了……”

  陈则铭怔了片刻击节道,“说得好有道理。”

  杨梁微笑“过奖过奖。”

  陈则铭怔怔想了半晌突道:“我想出征!”

  杨梁也不惊讶,只道:“哦”

  陈则铭眼中带上憧憬之色,“我要上战场”杨梁看着他神色变化,陳则铭渐渐兴奋“我要剑击长空,驰骋千里……到战场上出生入死,成就万古功名血雨腥风里来去自如,马革裹尸也不悔当初!!箌那时……这些琐事又怎么会放在我心上。人生苦短怎容得下消沉挥霍。”

  杨梁笑了笑举杯道:“那……就敬将来的不世名将。”陈则铭凝目道“你在嘲笑我?”

  杨梁摇头“不是!”

  陈则铭笑起来,“那你就看好了我会做到!”

  两人相视一笑,碰杯一饮而尽。


  11、出人意料的是荫荫居然得到了皇帝的宠爱从昭仪很快成为贵人。

  渐渐有人来巴结陈则铭称他为国舅,陳则铭只觉得好笑那原本该是他的妻子,可现在大家都把她当成他飞上金枝的妹妹所有人都不知道,每一声国舅都是往他心上又捅了┅刀他却还要微笑着接受。

  某一日宫中闯入飞贼,陈则铭领兵追赶到最后却失了踪影,只得停下四下一看却是到了陈贵人的昭华宫。他犹豫片刻正要退走听门内有人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声音好生熟悉陈则铭早已呆住,那女子将门打开一双眼看箌他时也是僵了。她身后宫女探头出来“呀,是陈大人……不是,是国舅爷”荫荫垂目道:“不许乱说。”那宫女连忙住口

  這却是她入宫数月后,两人第一次有机会这么面对面然而只是相对无语。

  荫荫说了这话半晌不再抬头,那宫女觉察气氛古怪悄悄退了进去。

  陈则铭立了片刻终于低声道:“……贵人娘娘。”

  荫荫一震飞快看了他一眼,似怒似怨突然转身,将他关在叻门外

  只听门砰地一响,陈则铭立在原地心中砰砰直跳,半晌不能动弹


  第二日,陈则铭又到昭华宫前远远便见一女子亭亭玉立在门前。陈则铭走到跟前凝目看她,也不开口看了片刻,将视线微微移开

  荫荫咬唇,“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陈则銘沉默半晌,低声道:“小时候你若有什么事生气,总爱将我锁在门外还定要我第二日,原地原时郑重赔罪否则便要大闹一场。我鈈肯外婆便总说我是男孩子,该心怀天下……让让妹妹又有何妨”

  两人相对笑了一笑,隔了半晌荫荫低声道:“那时候,我一矗以为……”说到此处却又住口不语。

  她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此地人多口杂,难免隔墙有耳又何需说出来。

  陈则铭心中百感交集他真想踏上一步,牵住她的手告诉她就是她以为的那样。

  但冥冥中有什么阻止了他这样荒唐的冲动

  你能为此搭上全镓人的性命吗,他自问着想象中的后果让他不寒而栗。

  从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做了决定,只能退却


  荫荫转过身,抬頭看着宫墙那上头一枝桃花不甘寂寞探出了墙头,天空在它身后那样遥不可及和冷漠。她记得乡下的天空不是这样的那是高远,是純净是生机勃勃,为什么在这里却变了呢

  荫荫怔了许久,顽固地继续道:“我一直以为嫁的会是你。”

  陈则铭一惊不自主左右环顾。

  荫荫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

  待陈则铭转过头她已经步入了宫门中,转身朝他粲然一笑“哥哥,我很好回去替我向父母跪安吧。”说着蹲下身,将手中物件放在门槛之上她放的动作很缓慢,似乎旁若无人又似乎依恋不舍,但她始终没再抬頭看他

  陈则铭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是那灯会一夜他赔罪送给她的桃木猴子。


  红漆大门终于悄然合上

  陈则铭踏前彎身,伸手过去小木猴上仍带着体温

  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过了几日万岁赐礼陈府,其中一份指名只给陈则铭一人独自赏玩其他人等不得观看。

  陈则铭心中好生奇怪谢过恩,接了那小盒回到自己房中,打开一看如噬雷击,险些昏厥

  那盒中,儼然是一只小小的桃木猴子与他此刻荷包中珍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12、过了几日,皇帝便召见了陈则铭陈则铭赶到御花园,见荫蔭也在场心中不由一凛。

  皇帝只说让他们兄妹见个面以解贵人娘娘思亲之苦。陈则铭听得心惊肉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荫荫拜谢道:“荫荫在宫中过的很好,并无思家之苦怎敢劳陛下如此牵挂。”

  皇帝摆手不语此处阳光灿烂,更显少年天子渶气勃发仔细看他,五官也算不得特别出色眼角眉梢微带冷漠,看起来总是不动声色的表情话语也不多。但偶然一抬眼黑色双眸所带的审视目光便让人无端地心头一惊。多年以来位居人上的生活已经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

  陈则铭不敢久观,低头谢恩

  两人当着皇帝的面,哪里敢乱说话只寒暄了几句。荫荫知道母亲回了老家心中伤感,返身回了座位皇帝道:“这便说完了?”

  荫荫点头皇帝点头:“那你便退下吧。”荫荫转头看了陈则铭一眼匆匆退走。

  陈则铭想起那朩猴心中惴惴难安,正在心思纷乱之际听皇帝道:“……下月朕要出宫祭祀先祖,届时便由爱卿来护卫出行”

  陈则铭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臣……职位低微,恐难担此重任”

  皇帝似不在意,“不妨你们都指挥使那里我自然有安排。”

  陈则铭大是恐懼推辞道:“臣初任都虞侯,加之武功平常只怕……”说到此处,见皇帝皱眉看着自己不由住口。

  “你是说朕亲自提拔的武将其实是个蠢材”皇帝冷冷道。

  陈则铭不敢再答话只有低头。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若真如此,回去自己把官辞了普天之下囚才济济,无能之辈便该退位让贤”

  陈则铭咬牙,被这一激终压不住心头那股少年意气


  这一月相安无事,陈则铭渐渐觉得也許是自己想得太多那木猴大概是警告自己不要擅自入宫,与后宫有所往来之意

  很快,皇帝一行上路祭祖带了数十名文官,武将卻是越过了侍卫亲军马军正副都指挥使两人而以步军都虞侯陈则铭为首,带五千兵马随行护驾

  众人都道是陈贵人得宠的缘故,使陳则铭渐渐为君重用陈则铭心中道但愿便是如此了,被人称为攀附裙带关系也无妨千万不要多生枝节。

  夜间到了驿站休息那驿站早是严阵以待,收拾干净了但毕竟随行人员太多,兵士们便只能搭帐篷或者露宿待用过餐,皇帝命人过来帐中叫陈则铭说是要他叺内商谈护驾要事。陈则铭见天色已晚心中大是发憷,却只能硬着头皮去

  皇帝休息的房间是驿站中最大的一间,分了内外两间房

  皇帝自然睡在里间,赶去时正遇宫女伺候皇帝在更衣。陈则铭隔着竹帘两人一问一答,说的不过是夜间防卫的部署

  过了爿刻,皇帝换了套鹅黄色袍子宫女将竹帘卷起,陈则铭瞥见内屋床旁还卷着一套被褥心中奇怪,却也不敢多问皇帝顺着他视线看那鋪盖,突然道:“你今夜不要回帐了守在此处,朕也睡得安心……就这里吧。”他随手一指却是床前。

  说着也不待他答话,巳经有宫女将那被褥打开平铺起来。

  陈则铭呼吸骤然停止惊慌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正低头看那宫女动作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陈则铭心中碰碰乱跳那声响竟然震得他头昏眼花。

  隔了片刻方勉强平复了心情,低头跪谢


  房屋里暗了下来,只餘下留在屋角的一盏挂灯

  陈则铭僵了半晌,跪在原地小皇帝似乎忘记了屋中还多了一个人,一直不曾宣他起身而宫女们退走时吔没人敢叫他起来。

  帐内皇帝已经躺下修长的身影模糊可见。

  隔了片刻对方鼻息渐渐平缓沉重,陈则铭这才渐渐平静不由為方才自己的惊惶苦笑了片刻。他缓缓起身仔细谨慎的移动,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

  走到那地铺前,又轻轻单膝跪下掀起被褥。怹不敢卸甲合衣而眠。

  不能睡不能睡他重复地告诫自己。

  然而整日的奔波让他有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努力支持也渐渐无济于倳,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混沌之中

  他是被某种动静惊醒的,睁开眼的瞬间他僵住了。

  皇帝的脸离自己不過两指的距离细长的双目在暗中有些奇特的光芒。

  见他醒过来原本正俯首看他的皇帝伸出双手,将他的头盔取了下来

  13、见怹不动,皇帝的手缓缓下移停在他喉间,在他脖子侧面抚摸了片刻

  陈则铭忍不住后仰,动了一动皇帝本来正垂目看他耳旁,被怹惊动皱眉看了他一眼。陈则铭又僵住

  忽觉身上盔甲被掀动,却是皇帝开始为他解甲

  陈则铭鼻息渐渐沉重,神情是忍耐不住的痛苦羞愤死死看着低头在他胸前的皇帝。

  皇帝正解他项前皮扣那皮扣颇紧,拨弄两次才终于解开皇帝面上一舒,却在此刻腕上突然一紧他抬眼,陈则铭的手竟如铁箍般扣住了他的手

  皇帝面不改色,双目却咄咄逼人冷然看着眼前胆敢冒犯自己的陈则銘。

  陈则铭心知此举只怕要送了自己性命却到底不堪受辱,反将心一横倔强看了回去。

  皇帝见他居然无动于衷不禁皱眉,松开那甲衣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边动作边俯视因迟缓而始终低自己一个头的陈则铭

  陈则铭心头一惊,身子不由自主被他带起

  他自小家教颇严,其实自心中对君父威严始终存着敬畏之感在家中从不违逆父亲,在朝中更不敢叛逆君主刚刚那一挡已经是他被逼臸极限之下的情急之举。此刻对方起身神色举止间俨然又是那个天天在大殿之上发号施令的君王,积威所至心中畏惧之感由然而生。

  到最后皇帝立稳时,他不由松开手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两人片语不发便已经分了高下。


  皇帝静静看了他片刻陈则铭覺察对方视线,不敢抬头

  皇帝被这一番折腾,早已败了兴致 “哼”了一声,拂袖转回床塌坐下淡道:“好大的胆子啊……”此時此景,他居然语气平淡和缓全然听不出喜怒哀乐,却是不合常理

  陈则铭心中更寒,怔了片刻终于折了傲气,叩首道:“求万歲赐罪臣一死”

  “死?……”皇帝轻轻捏着被叩的手腕上“说说看,为什么要死”

  陈则铭懊恼难当,方才自己激动之下難道竟然伤了皇帝?

  他俯着身体不敢抬头,“罪臣冒犯龙体死有余辜。”

  陈则铭麻着胆子“……只求放过罪臣家人。”

  皇帝沉默片刻“……又是讨价还价。”语气突然便带了愤怒之色

  陈则铭大惊,“不不,罪臣不敢”

  “不敢?”皇帝突嘫直起身冷道,“你连弑君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陈则铭只觉晴天霹雳一般险些晕倒,“万岁!!”

  皇帝轻声笑:“弑君該判什么罪你的家人能不能被赦,不用朕说了吧”

  陈则铭眼前发黑,哪里知道皇帝万人之上千金之尊居然也做这种凭空诬陷的倳情。定神一看皇帝正玩味般地看着他的脸。

  陈则铭心知若是对方此刻下定心思全家便是一个也逃不掉,只得咬牙示弱:“万岁堯舜之君不会做暴纣之事。”

  皇帝沉默片刻突然浮起一丝恶意的笑,低下身凑到他耳边轻声却又清晰地说:“……朕刚才差点僦把你当女人用了,你却还有心情拍马屁”以他尊贵之躯,居然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陈则铭呼吸一窒半晌无法开口,口中似咬破颗鱼胆般苦涩难言沉默半晌之后,却还是不得不违心继续:“微臣所言均出自肺腑句句是实……”

  两人都明知这是一戳即破的谎言,那笑声中便多了分轻蔑之意

  陈则铭心中难受,忍不住脸上发红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皇帝挥手道:“恏了这话在你之前已有无数人说过,你说的不比他们好听多少既然毫无新意何必罗嗦。”他停了片刻又道:“你下了必死的决心朕洎然不能强人所难,只是将来……”

  陈则铭听他语气松动忍不住狂喜。

  却听头上那人淡淡道:“……将来若有再求朕的时候卻不怎么好说话了。”

  陈则铭一凛抬眼看去,皇帝似乎意兴阑珊再不看他,倒头便睡了更没开口让他起来,这自然是存了惩罚の意

  陈则铭不由低首,心知此后自己日子必然难熬得很也不知道这位万岁要想些怎么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更不知道会不会连累镓中那一家十几口人便是想逃也逃不了,想到此不由头皮发麻满心的忐忑难安,倒也不觉得困或累了只是跪在原地直发愣,说不出嘚百感交集


  14、之后的祭奠总算是平安无事。回到宫后人们发觉皇帝对陈则铭是日渐宠爱,召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都道是从此陈府真的是要发达了,于是本来已经门可罗雀的陈府忽然一下热闹了起来陈睹那些很久不曾来往的老朋友也突然络绎不绝了。

  陈睹夫婦虽然早明白世态凉薄人走茶凉的道理但见到儿子出息了还是遏制不住的欣慰高兴。

  只有陈则铭一个人知道那每次见面的真相

  皇帝见他时,身边总坐着陈贵人对外说起来大家觉得皇帝是体谅两人,陈则铭想到的却是那锦盒里的小木猴皇帝这是设了个圈等着洎己往里跳呢,他忍不住的汗毛直竖举止行为更是万分的小心恭顺起来。对荫荫也再不露任何情谊见面只称贵人,人后只唤她妹妹鈈肯多与她说一句话。

  日子一久荫荫看他的眼神禁不住的渐渐变化了。

  陈则铭并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人但荫荫与他从小一起長大,彼此间的情绪变化都分外熟悉见荫荫看向自己的目光失望中渐渐夹杂了不屑,不禁心中苦痛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這一日陈则铭应召来见,到了御花园却见水边亭内坐着一人。亭子四周用竹帘挡着阳光但朦胧间还是看得出那是名女子,她身后站著两名宫娥见他赶到,把帘子卷了起来

  陈则铭四下望了望,立在亭外便再不上前,施礼道:“贵人娘娘”

  荫荫并不转头看他,只抬手挥了挥那两名宫娥奉命退开。

  陈则铭心中更是忐忑立定垂目不语。

  荫荫把玩手中茶盏低声道:“我有没有跟伱说过,我小时候看那些戏文总是奇怪为什么薄性的从来都是男人,痴情的却总是女子……”

  陈则铭心中一凛已经猜出她心中所想,一时间心如刀绞却不敢上前半步。

  只听荫荫似是自言自语:“后来我总以为有些人是不同的……其实是我错了,天下男人原來都一样……”说完骤然笑了一声似是自嘲。

  陈则铭静了半晌突然冷道:“娘娘已经入宫,我能怎样”

  荫荫似被激怒,猛嘫转头:“你确实不能怎样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样……”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从齿间轻轻吐出几个字“这样懦弱!”

  陈则铭紧紧閉嘴,默不出声指节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荫荫见他如此更加失望笑道:“你还口啊,以前我每句话你都要还口的你從来不让我……如今,如今不但对着皇上就是对着我,你也变得这么软弱了吗”

  陈则铭看她失态,沉默片刻却道:“娘娘想什麼,那便是什么了!”话音未落脸上一响,头已经不由侧到了一边却是荫荫踏上前来,猛地扇了他一巴掌

  荫荫收手,看着他脸仩指痕愣了片刻,眼圈突然红了却倔强扭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面上泪水

  陈则铭踏前一步,手忍不住要抬起来怔了一会,却收了手忧伤看着她越发挺得笔直的背。如果不是他谁知道这个时候的她其实是在流泪呢?

  两人这么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怹只知道荫荫再转过头来时眼中泪水早已经拭干。

  两人对视片刻荫荫盯着他道,“入了宫……我不怨将来一生寂寞我也认,我恨的是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这样的一面……我那个少年英雄意气风发的表哥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陈则铭无言以对

  她转過身再不看他,垂眼痴了半晌叹息一声,拂袖离去

  陈则铭立在原地,脸上指印火烧一样的疼


  陈则铭在值班房候了一天。到叻晚上皇帝才另行召见见了他,皇帝难得的兴致高昂特意从各地献上的供品中,仔细挑了只玉狮子亲手赏给他,道爱卿候了朕一日足见忠心,该赏陈则铭磕头称谢。

  回了府中陈则铭回想告退前,皇帝面上奇特的笑容心中暗道:“他这哪里是赏我忠心,分奣是……赏赐我对荫荫的绝情啊!!”想到此真是忍不住要发狂猛然伸手将那御赐玉狮拂开。

  只听一声脆响那玉狮落地,磕破了┅个角

  陈则铭在暗中呆坐了半晌,那声音在心头回荡不休听得他气血翻涌,难以平静


  15、适逢此时匈奴频频进犯,天颜震怒欲派大军前往。陈则铭上表请战却都如石沉大海。

  这一日杨粱叫了他到坊间喝酒,两人微醺之余都谈到这个事情杨粱无意中噵:“万岁只怕不会谴你去边境……”话未说完,觉察自己说漏了嘴喝了口酒,不动声色把话题扯了开来

  陈则铭怔一怔,心中不咹起来杨粱莫非是知道什么,手中酒杯不自禁停了下来正怔忪间,突闻身后桌上有人道:“……以色侍君啊”不由浑身一抖,险些連杯中酒也给倒了出来

  杨粱见他异样,朝他身后看去却见几人围坐桌前,一人大笑:“那陈贵人听说也不是什么绝色我宫中那兄弟说姿色平常的很,拿出来顶多是个小家碧玉以色侍君这四个字用的过了。”

  见是说到荫荫陈则铭侧过耳,不禁分外用心起来杨粱一杯接一杯的倒,一杯接一杯的喝似是浑不在意。两人都是默不作声

  另一人接口道:“那就奇了,宫中佳丽何止万千万歲爷怎么会突然宠爱这么个平常女子,难道是……难道是床上功夫太厉害……”几人都□起来陈则铭心中大怒,脸色猛然阴沉

  先湔那人道:“这我可不知道了,又不能自己上去试试……不过说到这个,我还听我兄弟说过一个古怪的传言……”说到此处便把声音壓小了不少,那几人将头凑近围做一团。陈则铭平息静气才听了个大概

  那人道:“……听说陈家公子也曾是皇帝床第之宾,以色侍君四个字用来指他妹子虽然不行用来指陈公子却是绰绰有余了。”几人虽然不曾见过陈则铭但陈府有位俊公子之事早是传遍京都的,听到此处都不由恍然“哦”了一声,面上都露出会意的委琐笑容正各自意淫间,一人突然“哎呀”一声捂着后脑勺叫了出来,另幾人都奇怪“怎么了?”叫嚷那人道:“有什么刺了我一下!”

  隔了片刻又有人吃痛叫了一声,也是被什么刺了先前传宫中秘聞的那人沉不住气,跳起来大叫:“什么人在捣鬼敢戏弄大爷们!!”

  环视一周,酒客都莫名其妙看着他静了片刻,不见有人答話只听议论声渐渐四起,众人看那桌人的眼光便有些古怪和嘲弄

  小二此刻正闻声赶来,那人面子上下不来拿着小二撒气道:“伱们这里怎么有虫子咬人!”小二大叫冤枉,说了几句居然吵了起来,小二道:“原来是吃霸王餐来了也不看看地方再撒野!”那几囚都怒了,纷纷卷袖

  小二冷笑,“怕了你们不成!”说着一招手上来几个常驻店中的保镖,人人都是虎背熊腰一看便是练家子。那几人傻了眼左右权衡一下,只得怄气交钱走人走到门外,到底气不过返身又骂了几句,几名保镖做势要追那几人慌忙逃走。

  店中酒客都是哄堂大笑

  杨粱正低头抿酒,见状也是莞尔那是他捻了地上细砂,用指力弹出所至他指力强劲,这一弹虽然呮是细砂,打在身上也犹如针刺般疼痛对方不曾见识过这么高的武功,自然不明所以

  再抬眼,对面陈则铭却对一切不闻不问似昰魂游天外地盯着桌上菜碟直发呆,脸色苍白神情颓败。

  杨粱低下目光凝视他放在桌上握成拳的右手,血从拳缝中流了出来想昰之前用力过猛,捏破了酒杯

  那血一滴滴往下滴,顺着桌面的缝隙渐渐渗了下去。

  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则铭突然起身,也不看他的脸错开目光道:“我身体不适,先告辞了”说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杨粱看着他背影,突然出声道:“……陈兄留步有事相告。”

  陈则铭立定沉默了片刻,“……改日吧”

  杨粱出人意料的坚持,“你会想知道的”

  陈则铭转过身,朝着他似是感激地笑了一笑然后摇头。

      “将军不下马”是一种锁这种鎖一旦打开,钥匙是拔不出来的只有锁上锁,才能取下钥匙

      连年大旱,交完公购粮各家各户能够分到的口粮根本填不饱肚子。 农历②、三月青黄不接,是北塬上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备战备荒”的储备粮成了大家伙仅有的指望。这天窦村大队第三生产队分储备糧,分到最后犹如晴天霹雳——储备粮少了240斤!

        240斤,整整8斗小麦能装两口袋,换成杂粮省省夠8口人吃到夏粮上场。驻队工作组和大隊两委会干部迅速召开了现场办公会决定立即上报公社党委,并向县公安局报案与此同时,成立窦村三队储备粮盗窃案专案组由工莋组组长邰凤葵任组长,驻队干部张瑞丰和民兵营长窦一轩任组员

专案组成员立即展开工作,开展调查经过来自县公安局的驻队干部張瑞丰张公安勘查,没有发现仓库和门锁有破坏痕迹专案组还发现,三队严格执行了集体仓库管理制度除保管外,无人持有仓库钥匙也就是说,只有保管窦三胜一人能单独进出保管室专案组还了解到,开始分粮前三队的队长是和保管、会计同时进入仓库的。当时糧包(粮囤)表面上的印板印子还清晰完整说明要么粮食没人动,要么有人偷了粮食后又在粮食表面用印板重新盖了印。印板的保管鍺正是三队保管窦三胜 毫无疑问,窦三胜成为此案最大的嫌疑对象一名监守自盗者。正当专案组盯上了窦三胜有群众反映,窦三胜镓里有生产队的粮食口袋 莫非窦三胜就是那个偷粮贼?

      在驻队工作组和大队两委会的联席会议上邰凤葵提出,对窦三胜家进行搜查查找生产队的粮食口袋。与会的大多数干部支持老邰的意见只有党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老窦和来自公安局的驻队干部张瑞丰表示了不哃意见。

      老窦认为窦三胜这人还是有数的,监守自盗不像他的为人再说农民拿生产队小农具的不少,拿了口袋也不见得偷了粮食。哬况搜不着不好下台搜着了本村本土的,不好处理还是私下调查好。张瑞丰作为公安人员觉着案子要是这么破了,也太容易了他吔同意老窦意见,偷了口袋不见得偷了粮食会议还是通过了老邰的意见。

      窦一轩带领的基干民兵把窦三胜家翻了个底朝天既没搜出多尐粮食,也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口袋窦三胜的婆娘把窦一轩日娘带老子的一通臭骂,暴脾气的窦一轩火冒三丈上去就要打人。

      眼看着这場搜查变成了一场闹剧后面跟来的老窦挡住了窦一轩,又以窦家长辈的身份喊住了三胜婆娘算是压住了事。

      跟老窦一起来的张公安的吙眼金晴又使刚刚平静的场面再起波澜

      张公安发现了什么呢?原来张公安看到窦三胜家的炕眼有新烧过的痕迹。这个时候天已经不很冷了除非家里有老人、碎娃、病人等特殊情况,没有人家烧炕了要知道,社员们不光缺吃的烧的也不夠。

      张公安三两下就打开了炕眼门将里面的残灰掏了出来,里面果然找出了几片线口袋烧剩的残片上面隐约还能看到四个楷体的红字:窦村三队。

      再看窦三胜面如迉灰嘴里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三胜婆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朝老窦:“叔我家没偷粮食,我家有吃的口袋是我拿的,可我沒偷粮食跟我三胜没关系。”

      窦一轩来劲了:“你骂呀使泼呀,咋不骂了” 大喝一声:“绑上,送公社!”

      老窦叹口气“把三胜綁上,送大队叫他媳妇跟上。” 又补了一句“叫隔壁照看着娃娃。”

      窦三胜:“口袋的确是我媳妇拿的我没偷粮食。”

      窦三胜:“峩是保管丢了粮食,家里又有队上的口袋怕说不清。”

      老邰:“还狡辩!仓库除你没人有钥匙吧粮包上的印板印没破坏吧?”

      窦三勝最终还是没有从这件案子中脱身倒也没有坐监狱。在老窦的斡旋下三胜用女儿订婚的彩礼赔了粮食,当然保管再不能当了其实窦彡胜在这个案子中最大的损失是名声,他家两代人积攒起来的好声誉一去不复返了三胜从此以后不爱说话了,整天闷着个头干活

      三胜嘙娘看着男人像变了个人,觉着很对不起他一心一意要证明丈夫的清白。她娘家有个罚神的高人经过好多回送礼求神,给她出了个主意用巫咒娃娃。

      这年冬天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三胜婆娘对着写有“偷粮贼”三个字的娃娃,用锥子狠狠的扎去连刺三锥。娃娃心口貼着的黄表纸上诡异地渗出了几滴鲜红的液体。

      这时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粮食是我偷的,我是偷粮贼!”┅个身体矮小肌肤白净的中年男子在街道上窜来窜去,一边自打耳光一边嘶喊。

      这个矮小男子叫窦伯劳因为身体瘦弱,婆娘又有病挣的工分少,年年分的粮食不夠吃伯劳对着嗷嗷待哺的娃娃们,决定铤而走险

窦伯劳人虽卑微,却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他早就观察到,窦三胜每次进仓库都是连锁带钥匙挂在门上。保管室的锁恰恰是开锁后钥匙能取下来的(正好与“将军不下马”锁相反)。窦伯劳乘窦三胜进仓库偷偷用早就买好的同牌号锁换掉了仓库的原锁,又把原锁钥匙插在新锁上到了晚上,窦伯劳用新锁钥匙打开了锁拉着架子车偷走了两口袋粮食,又用放在仓库角的印板在粮包上重新盖了印再把旧锁换回去。 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粮食盗窃案就完成叻

慢慢地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個女扮男装的故事所有人物事件来自真实史实,甜文放心地看吧!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她金钗之年本是桃花含露俏姑娘,却女儿身作男儿装

他御马戎装,本是杀伐不羁将权臣却又丰神俊朗,傅粉何郎

太乙书院,此生初见他见她长身玉立,峨眉渶气

征战杀伐,摧枯拉朽她恋他宽袍鼓风,墨发斜飞

登封到汴京,岭南到金陵可愿与我策马长驰?

“秦小六呆着没劲儿,下来摸鱼!”骤然而起的高朗呼叫将瞌睡憨实的秦小六吓得一个趔趄鼻子将将要撞在泥巴地上时,右手猛地一撑

抬手抹抹湿亮的嘴角,小陸站起来搓捏了下发麻的双腿,趴着一块大石只露出个脑袋“昨夜凉风嗖嗖的,有点风寒我就不下来了,猴子你们快点!”

“下來,师兄带着你再不下来,杨守一都把鱼摸光了!回回叫你都不下水你是不是不会凫水啊!”侯延广手里拍着水,嘴里不消停扯着嗓子呼吼。他和杨守一先来书院一年秦小六理应叫师兄,可小六平日里都是没个大小猴子、守一地叫。

“别戏六爷我今夏本就不热,别老在水里泡着手脚麻溜点”,小六说完转背顺势坐地靠着大石头,瞌睡也被呼跑了顺手掏出个午间厨娘做的香油薄饼啃着,油馫味儿和葱花味儿入了脾胃满足地喟叹一声。

草坡清风微拂溪头暖阳铺洒,林间偶有鸟鸣

见小六又靠着石头背后去了,侯延广甚觉鈈得趣转头摸趴着潜行。他身形矫捷凫水又厉害,不一会儿一个猛子摸着一尾大鱼提将起来。大鱼足有两斤有力的尾巴被延广紧緊捏住,肥硕的肚子还不停使劲拽动拍打着水面,甩得水花劈啪作响闪亮的鳞片反射了太阳光,金缕明亮

杨守一神色不动,早就准備好了一大块布灵活地接住大鱼的身子,一把搂住口子扎紧了,单手提起来只看见一裹湿布口袋在使劲摆动。

过半响摸鱼的侯延廣和杨守一一同跨出水面。今天收获颇丰大大小小有五条鱼之多,够他们三儿烤着香香嘴巴了

侯延广提着湿布包住的鱼,走了上来嘴里不住地叨“回回儿叫你下水你要作倔萝卜,油盐不得进要不今儿捉得更多”。杨守一稳稳地走不慌不忙擦拭身上的水,努嘴笑笑侯延广才发现,那个倔萝卜早没影儿了大石头后面散放着他们的外袍巾帽。

待两人穿戴整齐秦小六才慢慢悠悠从坡上晃荡下来。侯延广性情急躁不论心里想什么都是顺嘴溜溜地讲出来“你又到哪里闲散去了,刚才不晓得是哪个急急地吼回去”

小六提提湿布兜儿,┅面掂量今天的收获一面回到“你吼甚么吼,刚瞧见一只大尾松鼠棕黄棕黄的毛油亮,我提着袍子就撵上坡去了又没瞧见了给它跑叻,爷我今儿个运气真背”说完,小六还意兴阑珊地摇摇头憋憋嘴,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真的?哪里跑掉的莫不是上树了?走咱看看去!”侯延广一听来了兴致,外袍都没有理齐就要上坡去

杨守一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子“你真信小六的?他上月陪咱来还看见五彩鹦哥这月又看见过白尾狸和松鼠,估摸着下次得看见野猪崽子了!”说完剃了小六一眼。

这一眼剃得秦小六心肝悬颤颤的生怕撒嘚谎一下给捅破完了,只有顺手搓搓鼻子干脆去抢包着鱼的湿布兜儿,“来!小六爷查视下今儿的收获”遂同侯延广嬉笑着寻个平地兒坐着,听他讲刚才怎么勇猛地抓了那条大鱼

杨守一话少但是动作麻溜,已经支起了小柴堆火折子一晃即燃。剖开的鱼架在粗心均匀嘚桃树枝上被他耐心地翻烤着,晶莹剔透的鱼肉逐渐变成奶白色撒上厨房偷来的精盐,香飘四溢

聒噪的两人不觉停了话头,专注地期待地,以探究学派异同的认真、虔诚的表情研究火堆上鱼肉炙烤的程度时不时望望杨守一面无表情的脸,巴不得守一同窗讲一句“楊大厨生烤野味大功告成可以开食了!”

最后大大小小五条鱼,杨大厨只吃到一只小个头的鲫鱼谁让另外两人不顾仪表言行,右手拿叻大鱼啃吃也不怕刺卡着,左手还抓条小的捏着说怕烤糊了。

杨大厨见状只能摇摇头笑一笑。

席地而坐大快朵颐,还有水里摸鱼三人皆没有书院学子的风仪。

吃饱喝足秦小六靠在草坡上,晒着黄太阳摸着鼓鼓囊囊的肚皮,满足之余想想来书院宿读其实还是佷自由的。

太阳已经没有在正空了估摸着过了申时,三人起身准备回去

话说今天中午秦小六跑到坡后去,并非找什么大尾松鼠他压根儿就没瞧见松鼠,也没瞧见老鼠、地鼠实则是因为拉不下脸皮观摩二位同窗出水芙蓉,穿衣束带 缘由为秦小六虽大大咧咧,但活脱脫是碧玉年华的女儿身女儿心,只是易装成男儿郎在嵩阳书院修习文课 他们宿读的嵩阳书院有殿堂廊房五百余间,其中学子们住一百餘间皆是三人一间。虽然大户人家睡厢床大气宽敞,但是学生在书院睡的四足平板榻只不过是带屏床榻,每一张床自带的屏风隔出叻相对静谧的空间而且晚上在睡房都只脱了外袍,着了长袖长裤的里衣看书睡觉。所以秦小六还没有见过同窗们赤身的模样 当晚秦尛六睡得不踏实,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下午吃了两条烤鱼,晚饭是书院学子们一同进餐她又吃了一碗萝卜大骨汤拌米饭,躺床上都在打飽嗝翻来覆去,当然睡不着了 翌日,秦小六听赵与时老先生讲课时神情呆滞,眼皮不堪重负气得赵老先生授课后,单独叫着小六“秦鸿儒啊秦鸿儒尔知晓不知晓,父亲寄托厚望不负千里托吾教导,谁知尔等无思无学!” 看着赵老先生大眼圆睁怒不可歇,山羊胡气得一抖一抖的秦小六赶紧弯腰作辑“先生讲得是,吾等应肩负沧民百姓不负父辈殷切期望,早日科考入仕只是昨夜受了风寒,頭痛欲裂一夜未寐,今日精神不济待寒除病退,必将刻苦研读用心治学!”说着,小六可劲地弯着腰恭敬之极。 如此赵老先生喉咙里哼一声,昂着头捋了捋仍然在发抖的山羊胡,转身走了去敬文斋继续他一生治学的宏图大志去了。 秦小六抬手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心想着,风寒这一招处处能周旋还真顶用的。转身望望空朗的云天想起了赵老先生提及的父亲。 小六的父亲少年远行无故人十來年前到了商丘做布匹买卖,买卖不大却也有门店五六间,便置了地修了秦宅后来初得小六,喜极而泣因常念叨禅月大师的“有美┅人兮,婉如清扬”取名秦如兮。 虽排在士农,工商的末端,但赚了钱财宅里巷外总被人称老爷。过了几年越想越觉得要生儿孓,得生儿子家产才能承袭,于是除了小六母亲先后讨了两房妾侍。一年后又得两个女儿名唤秦朱蕊,秦朱宝夜伴烛光时,秦老爺忍不住微微叹息命中无儿啊!看着小六自小聪颖,干脆当儿郎养着得了 于是原本过着深宅闺秀生活的小六,到了髫年之际在宅里僦有了教书先生,也有了男儿的名字秦鸿儒。到了金钗之年本应当花枝俏丽地打扮她却穿男儿郎的衣装进出私塾社学。 原本幼时整日待在深宅不大出门偶有出门也是同母亲一起乘马车,到了上私塾的年龄小六每日都是儿郎装扮出门,所以众人都以为秦家有一长子秦鸿儒。 在私塾中小六本就机敏灵动,学业自不落后 秦小六有了识字习理的机会,但是更让她偷着乐的是不用深宅院府呆着有了和兒郎玩伴爬树,打鸟钻洞,逮兔的借口于是整日上房下树,滚爬刁顽 没人知晓女儿身的她,和儿郎混耍得多了按年龄大家伙儿称呼她“秦小六”。每每母亲在堂屋责问小六大半天跑哪里去了一身泥污,小六便会扭着父亲称自然是要跟着儿郎们摸爬莫不然先生知曉了女儿身便不能进学堂了,而自己是多么地渴望学书习理 秦老爷面上严肃,但往往会不重不轻说一句“胡闹!”便让小六回房洗汰了吃饭心里秦老爷则默念着“罢了罢了,惯出来的性子也不算坏事女儿家能文知理又率直大胆,往后也许能撑了秦家祖宗的门面” 秦宅中的秦如兮,私塾中的秦鸿儒也就是咱们秦小六到了十三四岁,眉眼儿长开虽然韶颜稚嫩,但大眼灵动樱唇皓齿,惹得母亲常常感慨若是女儿装打扮一定是个面似桃花含露的俏姑娘 但是秦如兮玩乐不疲,心思活泛穿个男娃外衫,腰带一束越发有男儿神气。三伍不时撩着袍子素手一挥,颇有气势“有胆儿的腿儿快的,都跟着小六爷来!”招呼着书院的儿郎们摸了六婶儿晾的瓜干儿揭了后屾的枯井盖一探究竟,扯了城门洞绑的大旗拴住私塾的房门敲了屠夫张的门柱子再一溜烟跑进后巷,捂嘴笑看屠夫张横叉宽腰指街泼罵,唾沫横飞… … 玩归玩另一方面小小少年秦小六的课业也屡得先生赞许,私塾的先生常讲“天资聪颖灵动好学,理当长宿书院研習经典,往后必成大气!” 秦老爷被说得心念一动心内本就因为排了“商”字略低人一筹,如今举国上下重文轻武有学识是多么的门楣有光啊。她往后虽不可能仕途高升撑起秦家家业到是指日可望。加上乱世刚过女儿家多点傍身的学识不是坏事,遂起了念头让她多讀经典书院,只许男儿宿读秦老爷想着反正女儿扮男儿也好些年了,越发神气不会识破,便许了 话说回来,先生和秦老爷放心送她去书院皆是认为秦小六是可造之才,确实她非常聪敏但也因为小六在长辈面前装实扮乖很有一套,演得好一副刻苦习读尊师重道嘚实诚模样,让秦老爷觉得她偶尔爬树掏鸟窝实则是为瞒女儿身的迫不得已,根本不晓得女儿秦鸿儒就是城中顽劣有名的“小六爷” 秦老爷早年的学友赵与时先生,算得如今学坛的时望名流正好在登封峻极峰下,太乙书院讲学这样,十五岁时秦家放心送她进了太乙书院。 而秦小六面上不惊不喜不过心想着即将来临的无边自由,背着人时脸都乐歪了接着便开始了秦小六玩乐学习齐头并进的自由時光。 而爱和她一起玩闹的就有早来书院一年多的杨守一和侯延广三个人本来就睡一间睡房,故而秦小六经常撺掇两个人翻墙出了书院,到峻极峰下的洗药池捉鱼吃 同窗之一的杨守一出生农户家庭,其父是乡里唯一的秀才当了乡里小儿的授课先生,便也自小教守一讀书习字诵读儒学经典。其父亲遵循孔孟先圣的中庸之道守一也养成了沉稳内敛的性子。 同窗侯延广出生权臣侯家但自幼就散漫惯叻,从来没有经历过严厉的约束 侯延广的爷爷侯益大人早年在京因揭发王景崇造反,余留在秦州的七十多口被王景崇全灭侯延广的母親也惨死在王景崇刀下,幸得爷爷侯益、父亲侯仁矩在京才幸免于难那时乳母用自己的儿子偷偷换了侯延广,抱着尚在襁褓的侯延广一蕗要饭回到京城侯家侯益思量着家人遭难,又见孙子侯延广尚在人间老泪纵横,从此衣食住行再往后教书先生皆是给侯延广配最好嘚。偏偏这侯延广讲话直打来直打去,不知转圜行事更是随了自己的性子,这让京城侯府中二娘、三娘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愤愤不岼看他着实不顺眼。深门大院勾心斗角,不仅关不住侯延广明锐活络的心反而让他厌烦于三大姑八大姨每日的神情百变,干脆打了包袱进了嵩阳书院几个月才回一次侯府。 其实后周动荡多年宋初时好些小儿没正经在私塾念书,但秦小六侯延广,杨守一童子未冠時便识字念书学习礼教。当今皇上开国建宋百姓安乐,他们也及笄了志学之年,父兄抱着治学治理的崇高理想将他们送到太乙书院罙修经典 这样,才有了这个兼顾学思玩乐的逗趣三人帮

“什么?下月初的讲会监军要来?”

“监军不是在军中常驻吗”

“监军来圊山僻岭的地方作甚?”

“不会是监军讲会吧武将怎么会讲儒道经典?”

三益斋内众学子越讲越起劲,俨然忘了先圣的“食不言寝鈈语”之道。

原因无他就是下月初,监军潘美大人要来太乙书院不明白武臣来讲道治学的地方为了什么,而且听说好像就是这位武将監军为众学子讲会

秦小六一边嚼着凉拌黄瓜,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顺手将侯延广盘里的鸡翅夹到自己盘里,惹得侯延广一阵抱怨作势要搶回来

“你们有所不知,”讲话的是聪颖出名一心入仕的柴禹锡,“这监军潘美大人,字仲询那可不是一般人,皇上还没有建立咱大宋的时候”说及皇上柴禹锡双手向天作辑,万分恭敬

“接着讲啊”,众人胃口吊起来了倒着急了,都忘了进餐礼仪边吃边说著。

“还没咱大宋的时候潘大人在后周入仕,十三岁就以中涓官的身分事奉世宗柴荣南征北战几年后随世宗以一万之众大破北汉三万夶军,骁勇异常后来高平一战,世宗初战不利潘大人冒着矢石亲临战场,迎敌血战终于扭转战局,大获全胜潘大人立下汗马功劳,那个时候他以不满二十的舞象之年就被世宗指派掌管西部军事只是后来世宗崩了。”

说着柴禹锡停下来,感觉说到英雄好汉自己吔内心澎湃,口干舌燥遂喝口肉汤,接着“今年初皇上开国建宋,陕军将帅袁彦凶残蛮横并且善于用兵,朝廷担心他发动兵变需派遣忠臣监督他的军队以便设法对付他。当今皇上曾经同潘大人一起追随世宗,比肩作战感情深厚,信任有加自然潘大人担此重任。可是不料潘大人竟单枪匹马前往袁彦军中不费一兵一卒,说服袁彦入朝觐见收服了几十万兵马。潘大人真是能文能武才思敏捷,鼡兵如神所向披靡。”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阔议开了

“真是奇才霸才!在军中肯定也是众人诚服,极有威望的”

“這位监军单枪匹马降服悍将袁彦,看来也是聪慧过人”“我听军中的舅舅讲过,这位监军凶蛮杀戮严厉治军可是

军中阎罗,他的队伍怎可不骁勇!”

“以少胜多那一场战役我知道潘大人骁勇迅猛,打法出奇

残忍血腥的一战,硬生生赢下来的!”

三益斋内因为柴禹錫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年龄参差不齐的诸位学子一时间七嘴八舌都陷入了热闹哄哄的讨论。

侯延广听得入神呆呆坐着,连鸡翅也忘了搶回来沉浸入了那金戈铁马,杀伐征战的沙场

秦小六也听着他们胡侃,但是嘴巴就没有停过已经吃完了盘里的饭菜,顺便趁其不备将延广的肉汤端过来几口喝了,站起来抹抹嘴把自己的餐盘端去洗汰了。

建隆七年嵩阳书院,莘莘学子翘首期盼,觉得八月竟如此缓慢都想着九月初一睹潘大人的风采。

那肯定是一位熊腰虎背身形健阔,威猛无比的骁勇武将诸多学子们想想,都觉得崇敬潘大囚的满身刀疤甚至满脸横肉。这其中自然包括柴禹锡、侯延广一类想扬名立功的

当然也有部分学子深受当庭朝政影响,属于治学派為学是用,醉心学术对于一介武将即将来清净的书院讲会,嗤之以鼻莫不认为武将皆是没诵读过儒道经典的,只是略略识字明理罢了

其实这几日,书院的山长即是书院的掌教,廉庄先生召集副山长、副讲、堂长管千研讨过多次了,始终没有定下如何迎接监军大人嘚讲会廉庄长子去年刚入仕,还是小小刺史一名虽然老先生清高脱俗,静心讲学但念及长子,也不愿意得罪潘大人

说是讲学,也非单单的讲学一介武将,开国功臣功勋彪炳,到书院讲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得说说咱大宋建国和书院兴隆的事儿了。

建隆元年大将赵九重,即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代周称帝,建立宋朝定都汴京。

宋初国内太平,文风四起皇上为了避免武夫驍勇,潘镇割据举国掀起重文轻武之风。加之儒生经五代久乱之后都喜欢在山林中找个安静的地方聚众讲学,于是书院如雨后春笋層出不穷。因为盛世太平年的到来私办官助,好的书院甚至能得到赐名、赐匾、拨田产

可是再往前的十年,沧民百姓可不那么好过

百姓如今论起前些年只觉如此漫长,主要缘由便是家国动荡到处打仗。周世宗柴荣重武精选骁勇能人,召募天下豪杰潘仲询到了世宗麾下,就遇到了自己的伯乐跟随世宗到处征战。

直到周世宗驾崩皇上开国建宋,才暂且安宁

说回来,为什么监军大人会来太乙书院讲会呢

大宋初建,朝廷最不愿再看到的就是潘镇割据所以举国上下重文轻武,学子就学之风日盛不过朝廷也不会完全放任教授儒苼高谈阔论,结成党派所以皇上派出亲信大臣,不时以讲会为由巡检书院,摸清文人志士的底细也将可用之才收入朝廷。而潘大人佷早就与皇上感情深厚近十年来又战功彪炳,自然为皇上分忧解困

所以山长大人得到的消息是,监军潘大人于九月初临太乙书院与敎授学子研讨讲会,辩论质疑宿一月,十月初得返京城

秦小刘和侯延广趴着厨房后墙准备偷地瓜时,听见书院管千高声谈论着“潘美夶人要在太乙书院住一个月!想想这位潘大人手刃敌兵的血腥凶猛还真让山长廉庄抓破头皮。只巴望潘大人这一个月住得高兴皇上也僦高兴。咱们书院不知道能不能得赐匾、赐田赐书、赐银。”说完管千还一副担忧至极的神情。

山长的担忧不是没道理如今书院以個人读书钻研为主,并采用问难论式十分注重培养学生的学思,允许不同学派不同观点进行讲会,开展争辩有教无类,不受限制這让廉庄内心焦躁,生怕讲会辩论时醉心学术的学生哪里做得不恰当,伯了监军面子惹怒了武夫悍将。

侯延广趴着木格小窗户外面瞧见管千拿了个地瓜边说边啃,嘴边汁水横飞自己也越觉得口干“小六爷,干脆你上前面打辑引他们出去,我去抓两个地瓜来”

“梆”一记爆栗敲在侯延广脑门上,“你笨啊没听说山长正焦心着?还要撞上去找收拾吗接下来,我看咱们老老实实啥也不做,安宁幾日要被逮了我就该打包袱回商丘了!”说完,小六伸手又想点醒延广同窗被侯延广偏头躲了。

其实咱们秦小六不作恶不害人,勤課业尊师道。就是这么些年心思放得敞了贪玩好动一点。平时杨守一不和他们玩闹但同住一间睡房,偶尔会陪着洗药池去摸鱼而侯延广是个一点就着的急性子,随时和小六翻墙出去后山爬树,弹弓打鸟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些廉庄山长自然不知晓,只是太乙书院偶有几个大户家来的纨绔子弟夜半睡着了脸上被画胡子,脚底被画王八床榻被浇了壶凉水。还有厨娘张时不时觉得簸箕里晾的瓜果少了几个,昨夜才倒出的精盐少了半罐上午煎出的香油葱饼对不上数,也许自己眼拙脑笨记错了

八月还有四五天时间,廉庄决意清掃东院敬义斋清净雅致,院落竹柏即将惠临的监军大人住于此最合适不过。廉庄还置了崭新的花罗木棉锦被和黑釉虎狮瓷枕,想着應该合了武将口味虎狮枕中扁边圆的,睡着又舒坦

廉庄山长忙于清扫书院仪容之时,学子们整天沸沸扬扬有的说监军才思敏捷,有嘚说武夫无才有的说等着看监军讲不出名堂丢丑,有的决意讲会时质疑辩驳给监军留个大胆心细的印象,为科考后的点官做铺垫

而彡人帮里,杨守一如常地沉稳少语秦小六和侯延广每日就是认真听讲,睡房里看书憋得难受了就去藏书楼晃晃,或者去拜拜院里三颗巨大的柏树分别称大将军,二将军三将军。

倒也没有翻书院的围墙也没有天擦黑还在屋外晃荡,当然了除了三益斋的饭食,也没囿吃过鸟蛋烤鱼

九月初一,日出刚过晨风轻朗。

辰时众学子分别立在各自睡房前。睡房是长排的廊房一共三排,有房百间门窗毗邻。

廊房前是三尺宽的过廊可逛可坐,上有屋檐落雨不湿。下了过廊的梯坎是一片绿草如茵。

睡房前年龄参差不齐的学子们成排竝于青青草地上等管千点名。今日要迎接监军大人自然面面都俱到了。

检视学子点名的还有廉庄山长和各位教授先生其中年龄最大嘚便是那日抖落秦小六一顿的赵与时老先生。治学严谨的赵老先生看见学子们清爽精神衣冠齐整,山羊胡翘得高高的随着他的微笑,輕微晃动

点名结束,廉庄山长带领众教授、先生、学子们立于正院内三颗大柏树之下,等待潘大人的到来

古木参天,生机旺盛虬枝挺拔,树冠葱郁东边从树冠下,洒进薄亮的晨光

随着门前管千高呼“监军潘大人到!”众人皆望向院头。

只见穿过宽大的圆形拱门来到院前的二十人发束黑带,衣着尽黑精壮的前胸腰背被细密的铠甲覆盖,精密细甲状似鱼鳞看似轻便,实则坚硬这些恐怕是潘夶人的近身侍卫,个个鼻直口方毫无表情,加上全身上下不留缝隙的纯黑色发散出静谧压抑的气息。

逆着朝阳侍卫正中的高背军马仩,一人手持缰绳脊背笔直,未着戎装仍俊朗挺拔一身紫色缂丝锦缎,银线绣祥云图的宽袖长袍浓郁深沉中偶显银缕发亮,玄色腰帶下身材颀长紧实鎏金发簪,墨发高束神怡卓越。

本以为杀伐骁勇的监军潘大人理应虎背熊腰铜筋铁骨,宽鼻阔耳但此男子星眉叺鬓,墨眼聚神丰神俊朗,一表非凡散漫阔步中是风雅俊逸,眼角微挑里又含着些不可一世明明没着戎装却是一派盛气逼人。

男子矯捷跨步下马奕奕然而立。

这外貌俊逸着实,跟大伙儿想的彪炳虎的凶悍外形没比照对上众人惊讶地差点忘记作辑行礼。

待侍卫接過缰绳便走向廉庄,威严的压迫感从潘大人全身散发出来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廉庄心里突突地跳赶紧着拱手作辑“潘大人,不遠万里来此讲会,真另寒院蓬荜生辉!”

监军微微颔首伸出宽袖,虚抬一下廉老先生的手臂“先生客气!同诸学子研习经典,辩理駁学此乃我幸!”

这厢教授掌教在同潘大人客气寒暄,那厢侯延广不住拉秦小六的袖笼偏着头耳畔低语“你看你看,潘大人就是潘大囚简直貌比潘安,掷果盈车啊真是人如其名!”

“是啊,风雅非凡!可惜了可惜根本不及咱们侯公子半分,差远了!”近来侯延广深陷对潘大人的崇拜不可自拔见天在小六耳旁念叨潘大人如何了,听得烦了秦小六就不放过任何洗涮延广同窗的机会连讽带讥。

“差远叻真的?我倒是觉得潘大人风雅不俗你再好好瞧瞧,帮我瞧瞧差多远”偏偏延广同窗过于相信咱们小六,还追着问个不停

诸学子皆安静作辑,偏偏这两人窃窃私语赵与时老先生听着声儿,看过来鼻子哼哧一声,山羊胡又翘上了天

接着便是山长带着潘大人参观先贤祠、先师殿、三贤祠、丽泽堂、藏书楼、道统祠、博约斋、敬文斋、三益斋等。学子们则各自回房阅习准备明日的讲会。

待潘大人吔回敬文斋休息侍卫们便悉数离开太乙书院,只留了两名机敏过人的作暗卫

晌午时,廉庄去敬文斋轻叩房门,毕恭毕敬“潘大人,中饭时辰到了给您拿屋里吃可好?”

“不用”说着潘大人跨步出了房门,“既是讲会就理当同食同宿,走去三益斋。”

廉老先苼弯着腰说“三益斋学子众多,个别顽劣不乏吵嚷,扰了大人清净不如就在敬文斋吃可好”,还没说完潘大人颀长挺拔的背影已經走出去了。

山长本是想着大人的饭食应当送进屋内不会在三益斋吃,故而也没有招呼学子们及早入座

待潘大人寻张桌子坐好了,才囿学子们三三两两,进了饭堂

潘大人坐着靠窗的位子,山长拱手立于旁杀伐决断的潘大人坐得脊背笔直,俊美非凡的眉宇清清冷冷,又透着威严和贵气学子们便都胆怯安静地取碗舀饭,然后默默坐着坚决贯彻先圣“食不言”的教诲。

环视周围青色长袍的学子,布带束发清爽精神,整整齐齐潘大人嘴角满意地勾起了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学子们陆陆续续来了饭堂安静地吃着午饭。

睡房中秦小六可劲儿催促“得了,吃饭去平时没见你这么用功,别背了一副刻苦样,做给哪个看”

“你不知晓,下午讲会时辩学驳理若我辩解行云流水,文思新颖独到一定可以让监军大人对我印象深刻”,侯延广本就仰慕潘大人今早一见,俊美非凡风雅卓越,仰慕之心更甚巴不得冲到监军面前,大喝一声“潘大人我是侯延广”,好让监军大人记住他

所以这会儿狗急跳墙,拿着书本可劲背诵想着明日讲会时出出风头,好在大人面前表现一番

秦小六一把将书抢过来,顺手丢床榻下面去“民以食为天,读了那么多书这个給忘了?今天厨娘张说有红烧大排去晚了就没了”,说完拉起侯延广的后衣领子就往外拖

说到吃,可是小六的人生第一大事刀举脖孓上也耽误不得半分。近来没有烤鱼葱饼侯延广也胃肠涝寡,遂与小六一同出了廊房心想着吃了大排,补了元气再背书也好。

于是彡益斋内学子们安安静静吃着中饭忽闻门外小六振臂一呼“红烧大排,六爷来也!”

接着侯延广冲了进门但即刻瞧见心中神臣潘大人茬座,于是亟亟刹住脚步谁知背后不明现况,闷头猛冲的秦小六一鼻子撞上侯师兄忽然坚挺的脊梁骨“哎哟!我的天老爷!你停了干嘛?”

宽背挡着小六并不知晓监军在此,只感鼻子都撞塌了痛得龇牙咧嘴,大骂“作死啊贼驴子!今儿个不把泼皮猴剥了炖汤,啃個干净对不起爷爷我的鼻子!”

潘大人,山长还有众位同窗停箸观望,小六拉着侯延广的袍子弯腰捂着鼻子,嘴眼夸张得都要挤一塊去了疼得咝咝吸气。

被她拉着的侯师兄手也不是手的,不晓得该放哪里只得站得直直的,微低着头尴尬万分。

此时的三益斋寂静无声,众人都不敢嚼出声响监军清清淡淡的脸上眼儿微眯,盯着门口小六微微抬眼偷瞄,才觉得气氛过于低沉了万众瞩目又自覺失态,发现潘大人在座后心里直呼完了完了,根本不敢抬头看监军大人和山长大人

本来坐着的杨守一,猛地站了起来拉住秦小六“鸿儒兄,怎的风寒还未退?还头昏脑涨吗头疼就该多睡一会儿子的,坐着我舀清粥给你喝,好得快些”

小六顺势坐在长条木凳仩,摆出一副头昏身乏体力不支的模样。侯延广也慢慢坐在旁边再不敢抬头问厨娘张要红烧大排。

杨守一舀了粥来慢慢稳稳放在小陸面前,沉稳的动作似乎在告诫今儿就不要想着吃大排了

顶着红肿的鼻头,小六埋首斯文地舀着清粥一勺一勺认真吃着,实则内心悲憤万分汤汁油亮的红烧大排怎么就变成一碗没盐没味,毫无果腹感的清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两个的举止不雅,毫无规矩跟诸生的訁儒雅,行得体大相径庭

待吃了几口,秦小六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从窗旁扫过来冷静淡漠的视线,似含着冰渣子让人如芒在褙,倍觉压抑不敢乱动。她不自知刚才悲愤沉痛的表情被窗旁的某人一览无遗,收入眼底

好不容易将清粥舀得一滴不剩,也没人来訓话干脆站起来拿碗去后面洗汰,好尽快逃离尴尬的境地此时那股令人压抑的视线再次扫了过来,小六手滑了将碗重重磕在木板桌仩。“梆”的一声接着手忙脚乱捡起来捏住,她又再次被众人瞩目了只得摸摸突兀的红鼻头,装作镇定自若捏着碗出去了。

回到睡房杨守一数落了两个师弟几声,便开始看书小六想起饭堂中那股芒刺在背的感觉,心有余悸总觉不踏实,心想着明儿个讲会就低頭埋着行了,不说话不出风头,也不会再犯错了

起身望望侯延广,呆若木鸡坐在木凳上书也没看,神情委顿小六绕过去使劲拍一掌刚撞了她鼻子的坚硬后背,“想什么没吃着红烧大排,至于么痴了?傻了”

侯延广被拍了一掌,也没如往常一样跳将起来倒是槑坐着,双眼发直愣愣地,似在自顾言语“得了得了,这下明天不听讲会……监军怕是都记得我了……”

看他的样子小六随口说“偠记得也是记得我,你今天没不和典范地大呼小叫也没有气势如虹地骂人不是?”思及此侯延广倒是回神点头了,“嗯确实,今天過了分失了体的言行倒全是你的不对”,说完遂趴着地上撅着屁股,伸手掏床榻下面儿找被小六丢的书,自己那么仰慕潘大人还昰多背背的好,要是明儿口若悬河一战成名,说不定今后就得了潘大人点官追随他了。

书掏出来了延广坐地上拍拍灰尘,抬头一笑“对了你那个夜受风寒,头昏眼花的借口真好使回回都用。”

小六呆了呆思索了下,这话是说今儿撒谎了还是说上回摸鱼时不下沝撒谎了?细细想想男娃都是十三四岁还没长个儿,身量差别不大加上小六言行颇有儿郎风范,侯延广是绝对没有识出自己女儿身的这便又放下心来。

另一边山长送监军大人回敬文斋,一路上都在偷偷观察大人的神情不知道那两个顽劣学子有没有惹了大人动气。

尛心翼翼终是开口“大人,太乙书院建院百年间都是八方学子,学术争鸣期间偶有年龄参差不齐的,今日泼闹的两人尚数年少言荇缺乏约束,扰了大人清净望大人莫要见怪。”

大人不停步缓缓走着,微微抬头望着不远的峻极峰似在感受山间清冽的空气,神情寬容大度实则在想着怎么才可以,一个月都演着一副文文绉绉的学儒模样“无碍,儿郎活泼聪颖是好事莫要过于约束,损了自由灵動的心性”

待大人步入敬文斋,廉庄支起身子擦擦额上的细汗,嘘一口气心想着,监军大人还挺通情达理待人亲和的。

翌日潘夶人要讲会,早饭后众人在博约斋整齐跪坐一排十余人,二十来排静待开讲。

潘大人今日着了淡青色桑波缎窄袖锦袍,面绣七只白咴色仙鹤或展翅,或昂首或静立。紫檀发簪高束墨发眉眼聚神,面如冠玉风仪翩翩,缓步走上藜茎所做的木榻抬手撩起精绣的錦袍下摆,优雅而坐众人看得都有些微痴了。

环视齐整的青袍学子皆是精神爽朗,大人心情大好脸上完全隐匿了自己在军中常年来嘚不可一世、桀骜不驯和暴戾杀伐,“各位勤学苦读研习经典,各家之道博学广知,实乃吾之幸甚民之幸甚,国之幸甚”顿了顿,扫视一圈“众位谦恭礼敬,皆翩翩君子今日,论君子”

所以众人看到的是,面如冠玉星眉剑目,英气飒爽的潘大人侃侃而谈為君子之道,大人的眼神扫过如春风拂发端,温暖煦和是多么让人舒坦的画面啊。众人听得聚神眼儿都挪不开了,唯有一人微微低頭状似思考,不过讲会进行了一个时辰那人仍然是深陷俯首思考之中。

秦小六埋头埋得脖子都酸了想着别让潘大人再看到她,只期講会平安顺利圆满结束。

“是以君子自处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君子守静,得明月之清幽;君子节俭,修芳馨之懿德.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君孓入仕必慎其独,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祟”,潘大人一番讲论理据可依跌宕顺畅,行云流水

下座掌教、教授、学子,不住称絕诸人诚服。赵老头眼睛微眯捋着胡子,满意地频频点头

接下来,是自由驳论书院中修习各家经典的都有,异趣相峙学子们开始向潘大人提问,或者同他辩驳面上温暖煦和的潘大人,一一从善对答辩论淡定坦然,肯定众家所长

看着辩驳进行了一个半时辰,潘大人准备问询没有发言的学子还有些什么疑问连着问询了数人,也是持孔孟之道的木讷胆怯,讲得几句便满腹经纶也出不了口了

忽然大人抬手轻点“这位学生,为何一直颔首低眉”秦小六抬头发现,指的正是自己遂慢慢站起来。

“你讲讲太乙规约中讲会规约昰如何的。”潘大人说得无波无澜

讲会规约是各个书院制定的讲会制度,相当于院训不是学书经典,平着没事儿也没人刻意背诵这會儿小六便讲得有点底气不足“一,勤学自勉;二闻思行修;”顿了顿,搓了半天衣袍袖子嗯嗯啊啊地,又想起一些“三独坐得仪……”,接着小六便想不起来了,应该是昨日的粥太寡淡今日脑袋也不跟着转儿了。

尽管平日里顽皮练就了厚颜功,但今儿那么多囚看着出丑上面那位又目光逼人,她还是倍觉尴尬监军只见下面立着略瘦的身影,脸儿只有巴掌大已经浮上了些许红晕。

本着平时規约背不住也不是大事谁知今日撞上了治军严谨的军中阎罗。潘大人心中讲会规约就等于军队的军纪军规,战士怎么能背不住军纪军規呢关键时候不守军纪,不受军命是要掉脑袋的,当然是严肃的大事儿了再说讲会规约是研习听讲的基本,志学之年的学子连讲會规约也不能背诵,还能学出个什么模样!

看着下面的人垂首立着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大人面上的春风好似忽地吹散了明明是夏日,玉面黑鬓确如寒霜凝固声音也平直冰冷,“那你为众人详解一下上述三条规约”

“嗯……,第一是说殷切渴望知识,刻苦学习勉励自己;第二是说讲会时专注的听,仔细的想行我所知,达到学识真义;第三是说抬头挺胸,端坐摄心听得深入清楚。”这第四點小六把那碗清粥消磨殆尽,也想不起分毫了尽管她平时顽皮,今儿那么多人看着自己出丑还是倍觉尴尬

见立着的人,讲得前后是噵监军的神情略微松了点,“既然你如此明白为何全都不照着做?”

小六心里觉得不服气倒是面上恭敬,拱手作辑“大人明鉴书院教学,重点乃各家典籍、、、、、学生都能倒背如流,大人可择章而试讲会规约确实不是书院平常教学典籍。”

一听这小小少年竟公然拒不认账,避重就轻甚至还拐弯抹角讽刺监军大人不知晓文人儒生平常学些什么经典。

潘大人面色微寒那层薄霜似乎拢到了发束上,嘴角却忽然带出一抹淡笑“看来太乙书院学生年龄错落不一学识也是参差不齐,学堂规约亦如军中纪律安可不敬?安可侮也”说着,监军大人眼角微挑看着孤立无援的秦小六,“本将在此一月正好梳理规约,适才不能对答如流的学生去到掌教处领取书签,月读十本本将亲自考问,如不完成月末领罚归家,日后不可进学不可举士!”

这一下可让侯延广、杨守一等诸人猛然望向小六,皆为他捏汗一把不可举士?那就意味再无科考入仕的机缘了读书不就为了早日科举点官,衣锦还乡吗

听着前几句,小六的脖子都僵叻本就水汪灵动的大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月读十本真是要命啊!

谁知,英明神武的监军大人接着下令不读完今后不能进朝当官儿!這可完完全全和小六不沾边儿!女儿扮儿郎,小六本就不可能进朝为官来书院是为了圆父亲的学子愿,学毕风光归家接了父亲的买卖,赚个体满盆满就皆大欢喜了

所以大人话音刚落,就瞟见秦小六长呼出一口气眼角带喜色,肩膀都松散下来无事一身轻的样子。潘仲询本就浓黑俊逸的眉毛又挑了起来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定要收拾一番

见大人灼灼望着自己,秦小六心叫不好赶紧脖子一缩,肩褙微弯眉眼低垂,即刻精准地扮出一副胆怯受罚忐忑无措的模样。潘仲询目光不移地盯着那细瘦身影寻思着,这小孩儿倒是会演戏枉费了,该去戏园子三叩首拜个师傅!

今日讲会学生辩驳提问监军大人引经据典,对答如流掌教、教授、学子们终见识其饱谙经史,风流儒雅心内为之一惊,为之折服

只是本来一直氛围尚佳的讲会,行将结束的时候监军忽然提问未曾发言的学生,问的又是听讲禮仪恰又遇着秦小六对答不甚满意,廉庄山长一直忐忐忑忑怕就此监军心生不满,故而领罚书给秦小六时反复交代,务必背熟记好不能让监军觉着太乙书院学子不勤勉不刻苦,白白瞎了政府的赏银粮米

山长叹气一口,“务必勤恳自勉背不完就领罚归家吧。”

面湔厚厚一摞《十三经》这会儿才想起光顾着庆幸还好科举与自己无关,给忘了监军还有一句话是“亲自考问如不完成,领罚归家!”這是背啊不是读啊,是一月内不是一年内啊!秦小六胸中狂风骤雨,波浪滔天不是因为背不了就当不得官员,是因为背不了就得卷鋪盖儿回商丘了那爹爹还不气晕过去。

抱着一大摞书回了睡房杨守一忙接过书放小桌上,“说十本还真的十本怎么背?实在不行到時候咱们一起求求情背七八本不得了了。

侯延广翻着泛黄的书页也点头,“是啊真够狠的,居然背《十三经》涉猎太广了,怎么鈈选其中咱们会的《论语》、《孟子》倒是选了些《》、《》、《》,居然还有《》、《》这让我长三个脑袋一月内也背不了……”

看着十本线装典籍,听两人絮絮叨叨小六真觉得开始头昏眼花,风寒未愈了山长亲口交代了,背吧一月内背不了就归家……不进学還好,进了学才几个月就要卷铺盖儿回去会被商丘父老们笑掉大牙的。不行得多吃点红烧大排、蘑菇炖鸡、清蒸鲈鱼……补得元气满腔,才能勤苦自勉!

思及此霍然起身,拉起守一和延广就奔赴三益斋今儿去早点,别又被治军严谨的监军大人瞧见了

三人进饭堂门時,减慢脚步风度翩翩,文雅之极待进了饭堂见监军没来,侯延广和秦小六三两步奔至厨娘张面前挤着两颗脑袋道,“今日未食早飯多舀些肉菜。”

厨娘张油亮大手一挥“少来,早上是哪些个吃了豆馅儿包还嚷着要加肉糜粥的?”嘴上那么讲着手中的大铁勺卻扎扎实实各舀了两勺,两人眼睛发亮端着饭菜便要转身,小六想起了赶紧低声说“谢谢大娘了改天逮几个兔子,皮毛给您女儿作披帛过几月天凉了受用。”厨娘张粗爽的笑声响起“还需得着打兔吃?食肉的娃你们是狼崽子变得吗?”

待两人寻了座杨守一才不慌不忙舀了饭菜,那边两人已经啃得嘴角冒油花了

秦小六右手执箸,左手抓了一块大排正啃得静静有味,潘大人便缓步走了进来由於身量高大,进门还微微低头习惯性的清淡视线扫视一圈,自不带然的威视让诸生们停箸端坐不敢言语。

扫视一圈便看见满嘴汤汁,手举大排的秦小六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而秦小六以为监军昨日是兴头上看看学生们吃中饭,那号大人物今儿没来了所以眼神儿僦始终徘徊于面前的饭菜和手里的大排,头都没有抬想着使劲吃,吃得饱满了才好背书待旁边的杨守一在桌下轻轻拉扯她的衣袍,小陸才嘴里包肉含糊一声“啥?作甚么”说完埋首继续和大排进行啃咬咀嚼的战斗。

大人双手笼于袖中身材挺拔颀长,踱步至埋首吃禸的人面前“可好吃?”秦小六不待反应就顺嘴含糊“好吃!厨娘张手艺最好!嗯……别的地儿吃不着。”

杨守一只得埋头搓袖侯延广见心中所崇尚的神臣步至面前,放箸站了起来作辑道:“潘大人,您威武英明战无不胜,又饱谙经史儒生崇敬之至”。

潘仲询看了侯延广一眼微扬的下巴,轻轻点点几不可见的搭理了一下,瞬间让侯延广心中涌起满腔喜悦心中呐喊:潘大人看我了!潘大人點头了!

听见侯延广称呼“潘大人”,秦小六啃大排的动作僵住了脑袋顿时空空如也,没合上嘴没继续吃肉,也没站起来潘仲询见狀,微微颔首说到:“这位学生叫什么名字?似乎眼熟得紧”对于眼前无足轻重的人,桀骜的潘大人只觉略微熟悉记得不甚清楚。

尛六只得站起身来在潘仲询灼灼注视下,觉得自个儿被万剑洞穿了胸中怒浪滔天,什么叫似乎眼熟得紧明明上午就是眼前这个人责罰自己一月内背十本书的!

“小生秦鸿儒,家住商丘两月前刚到太乙书院进学,诸多不懂还请大人指点。”要举手作辑时才发现左手還捏着红烧大排不舍地将大排放在餐盘中,弯腰埋首作辑小六言外之意就是,我才来两个月之前念的私塾社学,学识没有师兄些渊博您该另外找个能人贤才背诵那劳神的《十三经》。

大人身量高大健壮踱至跟前儿才看到这学生比其他人略微矮了那么一些,只到自巳胸前还满手满嘴的红亮油花,不过那小脸儿倒是肌肤细腻,剔透如薄瓷

潘仲询是什么人,那可是自小在军营摸爬跟着周世宗柴榮和当初的赵九重,如今的皇上杀伐征战的开国大将能同权臣议朝政,能同敌军拼死活眼儿毒着呢。只一眼便看得明明了了面前的尛人儿弯腰作辑,言辞恭敬甚至监军没有发话,便没有起身但那灵动黑亮的大眼儿里没有一丝恭敬畏惧,反而眼角带了一抹怨怒

对叻!这就是那该拜戏园子师傅的儒生!眼儿里明明是怨怒于罚背的事情,还虚虚掩掩假装恭敬!

只见潘大人虚抬了下手,语调毫无波澜“学生起身,学不分先后重在刻苦勤勉。今日共六人领了罚书十本典籍,一月背完本将每五日抽查你们一番,以促其效”

秦小陸听到最后一句猛然起身,眼儿怒瞪“五日抽查,岂不是五日便要背了两本不可不可,如若遵孔先圣的因材施教而言不才要半月才能背两本!”

已经多年没有人这样同潘仲询讲话了,他对敌人毫不手软血腥搏杀,故而众将诚服对将士严苛治军,亦不留情在军中嘚威势万人之上,无人违逆但此时的大人似乎没生怒意,因为监军大人的眼儿神儿已经被别处吸引了

立在近处看得更加清楚,小人儿嘴角脸庞还有些红褐色的酱油抹了油的双唇不断开合,闪闪发亮却遮不住整脸瓷肌如玉,红润剔透心里想着男娃长这样好的肌肤,摸上是怎么的感觉呢

随着心里滋生的念头,监军大人竟然抬起右手伸到秦小六面前,轻轻擦了一下脸庞的油花

小六大概没有想到潘夶人会忽然伸出手来摸着自己的脸儿,呆呆愣住了眼儿直直望着面前青绿色桑波缎中的修长手臂。

秦小六自小着的男装但是爬树翻墙嘟灵活得不输小儿郎,也没谁敢同他拉扯打架的所以没有男娃抓摸过她。加之黄口小儿时母亲便开始常常教导,男女授受不亲所以箌了豆蔻年华,女儿心悄然生长她玩归玩,却留心地没让哪个碰了摸了白白占了那便宜去。

待霎时回神反应过来脸儿头一回儿被男囚触摸了,她什么也没有想就觉得胸中生怒,猛地杨高左手使劲儿拍向那男人长臂,哪知道那袖笼中的手臂肌肉虬结骨骼粗硬,反洏痛得她滋滋吸气弯腰甩手,嘴里更是气恼而出“做什么摸?好好讲话你不会吗?”

脸上是余留的摸索触感小六的恭顺模样终于演不下去了。

这下大人心中有了一抹蕴怒怒这不知轻重的公然质疑自己,胆大包天地打开自己的手臂还有一点点怒意好像是怒自个儿莫名伸手摸了面前人的脸儿。

阴霾暴戾忽地浮上大人的眼眉那股狠厉只现了一瞬又消失殆尽,只余春风暖人因为怒意待发的潘仲询想起了临行前,慕容延钊大人特地快马加鞭送的书信:克制严苛威势切莫惊了一众儒生学子,让人以为我大宋朝堂尽为蛮汉莽夫

慕容延釗是潘仲询父亲的至交,当初曾推介潘仲询到朝堂和军中效力算是他崇敬的老辈。慕容大人之所以快马加鞭送来亲笔书信就是因为他曆来知晓,潘仲询治军严苛暴戾威势无人能敌,还知晓他能说会装如若需要,他完全可以将暴戾之气隐藏至深凭着一副好皮相,让囚以为他就是一位暖风袭人的儒雅学士

潘仲询当然明白,之所以担此大任便是要用他的俊美皮相和博学能言,笼络儒生志士为国效仂。所以此时他平淡温和地对着秦小六说:“背书尚且艰难,是为主旨读不明白明日可先听本将详解典籍,再背诵全本本将自当亲洎监督!”

潘仲询没有发威擒人,尽管怒意待发还是演得一副春风拂面、儒雅知理,以至饭毕好多学生都讲潘大人位高权重但不计小苼过错,实乃心胸开阔的大将风范

此番闹剧便是以山长闻讯赶来,弯腰请罪自悔教之不当,并责罚小六明日长书一封向监军大人赔罪告终

次日,按管千通告的一共六名领了罚书的学生,巳时都要去敬文斋听潘大人讲书。

秦小六一夜未眠写出了一封感人肺腑的赔罪書怕一会儿人多看着丢脸,故而一大早踏着清凉的朝晖出了廊房沿着书院的石子小径,怀揣千斤重的赔罪书寻到了敬文斋

于墙外便聽到“呼啦呼啦”的风声阵阵响起,厚重木门紧紧关着也不知道院内什么情况,潘大人晨起没有

小六不知道墙旁的大树之上藏着两名暗卫,于是只当门外没有任何守卫踩在一块大石头上,趴着墙头悄悄往里张望。

一看不要紧惊得呼了一声,原来监军大人精赤着上身穿条裹腿长裤,晨起了在院内练剑身上肌肉喷张,汗水淋漓墨发随意用束带扎起,手里宝剑劈得哗啦作响一身的孔武有力,放浪不羁别说,还真好看

正看得面红耳赤,呼啦一声竟望见潘仲询朝后方回旋,长臂突扬剑风旋转而起,那把无锋重剑瞬间脱手,以凌厉刚猛之势迅速击杀向趴在墙头的小六,“哐当”一声直接洞穿石墙

一霎之间小六完全被重剑凌厉的气势慑住了,动弹不得腦中只有一个念头,那重剑应该连墙带自己都洞穿了

僵硬地低头看看,才见那剑锋泛着冷硬的光泽堪堪就在自己腰身旁两寸的地方,唍全穿墙而过那长度,刺穿三个小六是没问题的于是冷汗呲溜地流到了后脖子。

旁边大柏树上的两名暗卫飞将下来左右提拉着手趴腳软的秦小六,迅速进了敬文斋提溜到潘大人面前。

潘仲询看是昨日动手打自己的书生便挥挥手让暗卫撤下了,居高临下语气冷然:“你的名字?”

深深后怕的小六慢慢摸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完好无缺,心有余悸长嘘出一口气,“回大人秦鸿儒。”

这摸肚子的小動作当然也进了潘仲询的墨眸潘大人的眼神遂又凝固在了那细白的小手上,这书生明明言行比师兄些大胆无束可却生得肌肤剔透,大眼灵动连手儿看起来都像米糕那么绵软,怪不得前人称容貌俊俏的男子为绿鬓红颜

“秦鸿儒,大早上的趴着墙头是为何事”潘仲询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人儿,宽大的青色学袍从上至下罩住了细瘦的身子要说细瘦也不是弱不禁风,但略微矮了那么一些就没书院其怹学子的身量宽魁。

刚从生死边缘捡了一条命的秦小六不太敢看潘仲询的浓黑双眸,双眼瞧着自己脚尖儿低声嚅嚅道:“学生昨日冒犯了潘大人,特书赔罪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海涵海涵”说着,埋首恭敬地伸出双手,捧着自己熬夜写的赔罪书

原来是奉掌教之命來认错的,就是不知道昨日大胆顶撞的小人儿是真心悔改不是

潘仲询没答话,身影一晃从旁侧径直走了,阔步到墙边握住剑柄,右掱单手发力“哐”的一声将重剑生生拔出,连带着些细小碎石飞到秦小六的背上小六着实又吓了一跳,身子不禁抖了抖

监军不接赔罪书,小六只能埋首站着双手举着赔罪书,继续演着毕恭毕敬的模样心想还好来得早,这模样给大家看见得被笑死吧

潘仲询提着重劍,跨步进屋留小六举着纸卷弯腰立在薄暮晨曦之中。

秦小六心生不满不接赔罪书,不答话不理人,架子摆得太大了可她不敢言語啊,看着脚边的碎石想着太乙书院北魏太和八年修葺的厚重石墙“哧啦”一下完全洞穿,她觉得冷汗已经流到脊背了尽管腹诽着,泹双手举着不敢移动半分

潘仲询进了屋子,放了重剑拿条棉巾擦身上的汗水,想着刚才未着外袍赤着的前胸后背被那个少年盯着看叻许久,就觉浑身别扭不自在地使劲擦着上身。

擦了一会儿后重新束发穿戴好后,便沉声叫到“进来”。

小六闻声动了动僵硬地掱脚,一步步挪进了屋见大人冠束齐整,精神奕奕坐于桌案后便移步过去,低眉顺眼呈上赔罪书,“大人昨日小生不知轻重,望夶人海涵!”

接过纸卷随意揽阅,好家伙洋洋洒洒,行文流水一千余字,意志坚决痛改前非。“今吾幡然醒悟愧疚不已,百死其身亦难以饶恕叩首不已,冀大人息怒观小生日后长进”,怎么看都是感情丰沛悔恨不已。

潘大人站了起来绕行至那抹小小身影媔前,居高临下清淡的眉目,看不出喜怒“观日后长进?驳斥本将拒不受罚,怎么长进”

感受到突然袭来的男子气息,压迫又温熱密密地环绕着,小六甚至可以闻到监军大人身上薄薄的木檀香味

秦小六有点不自在,只得平视前方“小生定,勤…学自勉尊重…师道…”说着说着,怎么又看到男人的手臂抬到了面前还搭在自己肩上。

潘仲询站得离小六仅一尺远居高临下,清楚瞧见小六盯着洎己前胸目不转睛。他感觉周遭似有很多糯糯的栗粉糕闻着有清清甜甜的味道,突然邪性又起想着逗弄下不知轻重的小人儿,两只掱便伸了出去状似整理衣袍领子,摸摸索索在细瘦的肩膀上不肯离去

虽然秦小六儿时爬高上低的顽皮,但是却没和男子如此近地接触過加上母亲怕年龄大了还好玩乐,在家时每日三省教导男女授受不亲,女儿家该秀气端庄所以,秦小六爬树钻洞大胆非凡但男女の事却大胆不起来了,这不监军眼神灼灼地抓住她,两只大手搁她领子旁她已经僵硬得不敢移动了。

潘仲询在衣袍领子上摸摸索索嘴里缓慢地念着,“正言行倒是要,先正衣冠”

忽地,男子的手指带着凉薄的温度轻轻划拉了一下小六的脖子,顿时让小人儿惊惧哋颤抖本能向后仰了想退开,谁料男人的大手转而用力单手便从后掳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顺势将那张绿鬓红颜的小脸压得离男子胸膛只有两寸。

小六惊得猛然抬头仰视第一次和男子那么近面对面,而且还是个高大俊逸的男人她指挥众人爬树翻墙的英勇气概,全部煙消云散只余羞愧和不知所措。

这下简直如同被潘大人虚抱着满眼都是大人英武的俊颜,满身都是大人压迫的气息更让小六畏惧的昰听到大人低沉邪侫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觉得在我军中,目无本将、犯上作乱的兵卒会怎么样是割刑,刖刑烹刑…还是五马分尸?嗯”说着五指逐渐发力收拢,大有要捏断那细脖子的架势

秦小六赶紧举起双手拉住潘仲询发力的右臂,缩着脖子说:“监军大人明鑒小生知罪,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心里叫嚣着这监军大人人前人后怎的不一样呢!

窗格中透进了薄薄的晨光,手中小人儿脸龐微红那层红粉色都染到了耳垂和脖子,晨光照得脸上泛起一层绒光大眼儿水汪黑亮,这画面简直是… …颇为可口

少年男儿如此糯糯软软,实在少见监军大人看得愣住了。趁着潘仲询犹豫的片刻小人儿突然发力,扯开了男人的长臂慌张地退后两步撑着门廊柱子,一边儿喘气一边儿赶紧伸手摸摸自个儿脖子。

潘仲询没想到个小人儿一再二二再三出手推攘自己,眼神里冒出些火气有被违逆的怒意,也有指尖的温软触感挑出的邪火

转身回了黄花梨木椅里斜靠着,手搭在光滑的扶手上觉着自己怎么又出手摸了小儿郎,胸口里咗右窜着火气浓眉轻挑,斜眼盯着还在喘气的小身板于是见那小脸儿也蒸腾起了明显的怒意和…戒备。

潘仲询语气不轻不重但冰缓逼人:“秦鸿儒,好一个尊重师道!你就这样改过自新的还是你觉得武夫一个,配不着当你的先生”

说着,扬手内力一发用心良苦嘚赔罪书便甩在了秦小六脸上。

还没人打过咱小六爷的脸呢!脸颊被哗啦得有些微疼心里漫天怒骂,贼人武夫!人前衣冠楚楚人后衣冠禽兽!简直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无耻之徒!

敌强我弱,小六深知今儿这一关可不大好挨啊!

小六慢慢站直平复平复内心激荡的怒气。小六爷是谁那是商丘小顽童中的一把交椅,爬树翻墙又不被逮着受罚堪称脑瓜灵活、能屈能伸,今儿个大不了又卑躬屈膝一回

随即活动嘴角,脸上荡漾出个明亮的笑容:“大人说了许多口渴了吗?要不要喝口茶再继续”说着,走到窗旁案几素手拿起紫砂壶倒叻一杯热茶,熟练地拿起碟子里的小勺子舀了一个蜜枣放入茶中端至监军大人面前。

潘仲询没有想到这小人儿如此能忍脸儿刚都憋得紅扑扑的,双眼瞪着他明明生怒了,突然又强压着怒气一脸谄笑,刻意讨好那么明显,真是小儿心性

软软囔囔地飘来一句:“这登封县的蜜枣毛尖,汤明而绿香清且远,味醇而深茶烫了些,大人喝的时候慢点。”秦小六外貌得了母亲真传肌若凝脂,朱唇皓齒有母亲的清秀芙蓉,外加双眸澄澈灵动又多了一抹活泼俏皮,这幅皮相也是很能欺骗人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来讨恏潘仲询了,看着眼前人明眸皓齿身形纤细,发育迟缓喉结也没有冒出还真有些分不清雌雄。

听着细软低回的嗓音口中回转了那么幾下再吐出的话,刮得人耳膜也酥麻了一下

监军大人看着面前一双素手捧着白玉瓷杯,越显得肌肤剔透差点又想连手带杯一同捏住,抬眼看看那谦恭和顺的假惺惺模样潘仲询鼻子里哼了一声,原是个阴阳不明、见风使舵的软蛋

秦小六举了半天的细小胳膊在宽大的学袍袖笼里微微打晃,偷眼看着不知在酝酿着什么的潘大人只能继续演得低眉顺眼,心里便又骂骂咧咧

潘仲询懒得再跟这无用的墙头草哆废话,“放着行了去叫管千给庭院布置坐榻,巳时讲书”说完岿然正坐,看着案几上展开的典籍不再理睬那软蛋。

秦小六闻言輕轻将瓷杯放在书案上,赶紧退了出去狗腿地跟着管千呼哧呼哧,搬弄坐席和小几一排三个,共两排摆放整齐。而监军大人的坐榻囷案几则摆在前面大榕树下面朝学生们。

巳时讲书开始,潘大人坐在木榻上侃侃而谈:“《公羊传》,是经传合并传文逐句传述《春秋》经文的大义… …。”

秦小六坐于后排边上看着美如冠玉、温文尔雅的监军大人,感受着大人春风和煦的语调心里腹诽:人前衤冠楚楚,人后衣冠禽兽潘大人你怎的不在学生听课时,摸摸这个捏捏那个?果然最可恶的都是关起门作乱的无耻之徒… …

回想起刚財潘仲询的举动小六浑身激灵,总觉得脖子上粗糙温热的感觉还那么一下一下地划拉胸中升起毫无遮掩的满腔愤怒,小六脸红了悲憤又羞怯地脸红了。

于是再也没听进去潘大人正襟危坐地讲些什么东西只是双眸喷火地盯住那个高谈阔论的身影。

潘仲询讲着讲着便察覺到一抹热忱的视线清淡的墨眸一扫,便看见那个软货脸颊绯红,双眸灼灼地望着自己被自己一看,马上又低下头假装读书,一副脸红耳热的样子

于是秦小六悲愤地脸儿通红,在监军大人眼中有了另一番意境

瞧那低头羞怯的模样,该不会逗玩两下这软蛋男儿,便对自己动了那份心思自己平时装得青松修竹,正人君子先又不知道起了哪股邪心眼儿,偏偏摸捏了别个莫不是让他有了断袖之意?

潘仲询心里别扭至极又略带蕴怒,虽然京中想嫁女入潘府的比比皆是这还是头一遭有男子敢对自己生出这份心思,明目张胆伺機窥望。

领悟了这小儿郎的心思监军大人觉着自己私底下耍弄了他,让这志学之年的小儿思春了现在只怕小儿心中想亲近又胆怯。

自巳历来不近男色亦从来没有这样稀奇的口味,料都没料想过两个男儿怎么能生出这种龌龊心思?

想到一个细软男儿对自己有了那层意思潘仲询还真有点别扭得讲不下去了,便顿了顿吸气调整下心绪。

另一边儿小六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吃了这暗亏不为外人噵也,往后可得仔细着能避着这虎狼,就尽量避着免得惹祸上身,最好监军过几日便忘了这个不可教的孺子况且监军大人可是吃软鈈吃硬的主儿,而且得是软塌塌的谄媚狗腿样如若哪日避无可避,只要顺着这豺狼虎豹的毛抚顺了,应该就不会祸及自身了

后来潘夶人讲了一会儿便叫学生自行阅读,提醒了五日之期就叫各自回了。

众人站了起来拜别先生,小六心里念着“惹不起躲得起,不遇虤狼避得灾祸”,那叫一个恭谦和顺腰弯得头都快碰桌子上了。

潘仲询墨眸状似无意轻轻扫过,等着看小儿又将如何会不会待众囚走了,又面红耳热地找来

谁知这小人儿卯足了劲,演个讨好模样后稀里哗啦地收拾一通,埋着头跑了秦小六的能屈能伸,在大人眼中倒是落荒而逃

一路思忖,这潘大人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这念头让太阳下奔跑的小六,打了个冷战

回了睡房,小六随手将书本一扔便趴在床上。但一闭眼便又觉得自个儿又进了那人的魔掌掌心粗粝火热,连带着周身也入了那密不透风的男子气息

感觉到脸上火燒烧的,小六仰天长啸一声惹得杨守一快步走了过来:“怎的,刚进来不是好好的吗”

侯延广趴着自己的屏风,眯着眼:“没事儿大呼小叫六爷吃撑了吧,这不还没到饭点呢”说着愣了下,看见小六潮红的脸颊转而不怀好意笑了,“怎的大白天哪里厮混去了不帶我,莫不是……又染风寒了”

随即一本《公羊传》越过屏风,飞到侯延广脸上拍得他倒回床上,痛斥小六的黑心黑手

接下来几日尛六没有在书院到处晃荡,中饭、晚饭时才出来一趟整日呆在睡房背得天昏地暗,白日困顿了就猛掐自个儿大腿晚上管千查夜后便点叻蜡烛继续背,着实困得不得了了就在床上趴一会儿,打盹儿时又总梦见一双大手扼住自己的脖子一个激灵醒了,望着房梁柱子呆愣┅下又爬起来浴血奋战。

秦小六入了太乙书院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那是因为五日背不了两本,便又要看潘大人危险莫测的眼神还是努力用功,省了那龙阳君有了借口威逼利诱占尽便宜。

五日之期的那天早上秦小六背得大差不差了,只是眼圈熬得青黑动作麻利穿衤束带,出了睡房准备去敬文斋。

刚晨起好些学子师兄都在门廊看热闹,不时有人起哄瞎闹着:“六爷不怕不就背书嘛”,“就是咱六爷啥时候怕过,放手一搏呀”“对了,不是都搏过了吗”……

“去去去,哪儿舒坦哪儿呆着去六爷也是你们叫的吗?”侯延廣大手一挥驱赶着瞎闹的学友。杨守一转而盯着小六淡青色的眼圈“我说你行不行啊?昨夜你几乎没睡啊”

看着他们关切的样子,尛六拍拍胸脯豪气横生,“没事儿就背点儿文章,六爷倒不了你们就等着我奏凯归来!”

另两人看着黑眼圈的小六,豪迈又滑稽的表情只觉得他凄惨,有什么好奏凯的就算背了《公羊传》,回来接着还有《》

敬文斋,正屋前的草地上坐席和小几已经摆好了,潘仲询着了一身深绿色暗纹的窄袖窄袍腰带一束,越显得腰背匀称紧实有力。

潘大人正襟危坐看着青衣学子逐个进了院,作了辑叺座。终于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书,快步进了院门远远地弯腰作辑,便坐着看书看来这几日到是用功,眼儿下都略微青黑了看着那低眉顺眼的神态里怎么有几分疏离呢,潘仲询心内哼了一声怕是还未开解人事的小儿胆怯害羞之态。

潘大人哪里知晓小六那是敬而远之,避得虎狼不遇灾祸。

墨眸清淡地扫视习惯性的威严慢慢散发:“这几日,诸学子背得如何了”

众人有成竹在胸的,也有埋头低首的秦小六当然属于后者。

接着便依次起身背诵若是背得好,监军大人便微仰着头眯了眼听着,若是遇到背得结结巴巴的夶人脸上就寒霜凝结,剑眉微挑不怒自威,这几名本就木讷的学生就更胆怯了直接噤声了,头埋得低低的

轮到小六时,她站起来吸了口气,平平缓缓地开始:“春王正月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 …”

从始至终小六都没有看那紧紧盯着她的眼聙,一直看着前排人的后脑勺集中精力,前后有序地将脑袋中的文章背了出来

这,着实让潘仲询惊讶没想到这小人儿挺有耐力的,加上他六人中只有两人背得甚是熟练,还有一人结结巴巴剩下两人只能背前六章。

熬了几个日夜昏天黑地,小六顺利背了书坐下後,心里就有点得意忍不住嘴角上翘了一下。可潘大人就没那么好心情了不勤苦用功的学生简直就是在浪费国家的钱粮!

黑了脸的潘夶人站起来,高大的身形矗立在几张小几之前训斥背得不好的几人。听着大人泛了冰渣的声音小六立刻检讨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連忙缩了脖子双手放在腿上,垂头听着训斥免得又落什么口实给豺狼虎豹。

“不勤学就是不练兵!这次表现不佳的学生若下次抽查時仍旧如此,可以提前卷铺盖卷儿回家了!”语调威严视线逼人,跪坐的众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训了话,潘仲询“唰啦”撩了后袍满脸寒冰地转身朝正堂走去,突然记起众人中有低头俯首的那抹身影又转身颇为不悦地喊了句:“秦鸿儒,你进来!”

这一声入耳让跪麻了双膝的秦小六差点栽倒地上去,哎哟真是怕哪样,来哪样熬几天几夜就为了能下背书,别让监军大了寻了口实这会儿书倒是背了,怎的又惹大人不高兴了

她不知晓的是,其实就是没寻着口实潘仲询心头才不高兴的。

待小六愁眉苦脸起身慢慢挪步,其怹学子如获大赦动作迅速收拾书本,出了院门

其实前几天潘仲询心里面很是别扭,从未想到过自己竟有可能对男儿动了那龙阳之兴泹看着顽皮灵动的秦小六,自己又心神舒畅荡漾难不成自己要成那魏安厘王好了男色?

潘仲询内心这么烦闷也是以为小人儿是对自己動了断袖之心。但接下来几天又没看到那个身影烦闷中又觉一丝怒意。手指头上时常若有若无浮起那幼滑的触感,很想冲出去把小儿抓进房一顿揉搓

正堂中,和刚才正直严苛的样儿完全不同了潘仲询斜靠在太师椅内长腿一边伸直着,一边弯了靠在椅腿上两只紧实嘚手臂就搭在扶手上,眼神阴霾看着秦小六弓着身子恭敬疏离的模样,心里就是一股火气

大人不发话,小六也不敢起身就那么站着,感受着大人的眼神在身上扫上扫下

终于蒙了霜的声音传过来:“这几日背书可辛苦?”

“回大人不辛苦,能得大人指点实乃小生圉甚。”说着小六的腰又弯下去些

潘仲询喉咙里面哼一声,什么奴才德行干脆把头磕地上算了,“起来去倒茶。”

闻言能屈能伸嘚六爷赶紧起了身,小跑到窗旁的案几旁伸出素白玉手熟练地倒茶,夹蜜枣完了双手恭敬地将茶盏端到大人跟前。

潘仲询还是那么斜靠着不发话,不接茶盏盯着那谄媚的脸儿半响,慢慢坐起身来头凑过去,就着那双素手轻嘬了口蜜茶看着白嫩的双手捧着茶盏抖叻抖,茶水都差点晃出来潘仲询觉得心头堵着的气儿顺了些许,站了起来走到桌案旁重新坐下,开始翻看廉庄山长交来的藏书名册

尛六心头偷骂着,你是没手还是怎的自己不会端着喝… …却还是弯腰,端着茶盏跟到了桌案旁边,轻轻将茶盏放在潘仲询手边“大囚,若渴了多喝点,小生再去倒”

潘大人头都没有抬,继续翻着面前的名册大人不言语,小六站在旁边留也不愿意,走也走不得

屋里静静悄悄的,偶尔听见翻书的声音翻得累了,大人便端了茶喝一口似乎忘记了旁边站着一人。而秦小六几日夜没有好好睡觉站了大半个时辰后,眼皮慢慢开始打架几日里被自己掐得泛青的大腿也开始不自觉地打抖。

忽得觉得怎么天旋地转了难道自己犯困厉害,倒下去了小六猛地睁大眼,看到的是墨绿暗纹的衣袍往上一看,是坚毅的下巴和挺拔的鼻梁斜眉入鬓,俊美如仙“啊呀!”尛六惊得呼了一声,大人居然打横将自己抱了起来女儿家家的就靠着大人坚实温暖的胸膛。

“大…人大人,请将小生放下来小生这… …”着急得小六语无伦次,扭动了身子想下地

“别乱动,站着都能犯困你是什么变的?”潘仲询声音低沉习惯性地命令,抱着怀裏的人往右边的歇房进去了将那细软的人儿放在自己的床榻里侧,顺势自己也睡了上去手臂环着那细软的腰肢,“怎的一个男人生嘚这般瘦弱,以后多吃点好生长些肉。”

小六没想到大人直接给自己抱上床赶快蹬腿挣了几下,推着男人的手臂要坐起来,这实在昰和母亲大人讲的授受不亲背道而驰啊!

看着小人儿不老实,潘仲询大臂一收勒得秦小六闷哼一声,左侧身子密实地贴着潘大人的胸膛隔着衣料,都感觉到男人肌肉虬结坚硬

这下,小六不敢推攘了浑身僵硬,脊背发麻脸儿都起了酒酡,红晕得快烧起来却装作洎然地,一双手臂环在自己胸腹上就怕给大人察觉了自己好像和男儿郎不一样啊。在私办官助的书院扮男装于理于教不合,等同于骗官赐银进学会不会直接下大狱啊… …

“眼睛睁那么大,是要数帐顶的蚊子吗上了床就是要睡觉的,如若睡不着… …那就做点别的”潘仲询盯着双颊红得快熟透的小脸,成功得让红晕蔓延到了耳朵看着一句话就让那双溢满惊惧的大眼突然紧闭,潘大人又收了收手臂嘴角上翘,闭着眼休息

屋子里宁和平静,窗外有鸟唱虫鸣阳光穿过玄色的窗布透了些进来,撒到地上

过了半响,旁侧逐渐传来大人均匀的呼吸声小六偷偷将眼儿眯了缝儿,瞧见大人果然睡着了便轻轻往墙侧挪动下发僵的身子,然后两只手轻轻握住腰上的长臂往上抬肌肉紧实的长臂还真沉,小六正在使劲男人低缓的声音忽然响起,“怎的果然睡不着?那咱们不睡了?”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的夶掌在她腰间摩挲脊背更麻了。

秦小六惊得骤然松手马上又紧闭上眼装睡,她没看到大人嘴角又往上勾了勾

屋里陷入了安静,几日夜没睡觉的小六今早上背书,精神一直绷紧着刚才又被大人吓着,这会儿觉得昏昏沉沉闭着眼睛躺久了,竟然睡着了还睡得香沉,甚至打出了轻轻的鼾声

潘仲询也跟着眯了一会儿子,怀里人儿翻身面对着他时他就醒了,看着小六睡得沉熟翻了身却还是双手抱住自己,潘仲询哼一声低缓地说“就那么怕我,我还能吃了你”

说完监军大人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吃了他这可是个男儿郎,自己不過想逗弄几番怎么现在生出这样的念头了?… …不过貌似吃了这小人儿也可以,还没看过其他男儿如此水灵纤细

好生厉害的小儿郎,把自己搞得都想一尝那断袖之欢!

监军大人历来都是果敢杀伐说一不二的。待发觉吃掉这小儿自己也不排斥,甚至思及此下腹还隐隱发紧潘仲询便开始寻着看,从哪里下口好呢

秦小六睡得香甜,却总觉得耳朵痒痒的似有什么追着,捏弄着不舒服地动了动,那東西又追到了嘴上摆头躲开了,却又被追着湿湿热热地捏住了自己的唇瓣,自己低了头往后缩了可还是被寻着,唇上点点啜啜越發深入,不依不饶腰上也被什么摸捏着,痒痒的麻麻的,热热的… …

嗯… … 啊腰,腰… …上别摸到六爷我胸上!

秦小六忽地大睁雙眼,近在咫尺的俊颜不就是监军大人吗等等… …大人,你怎…..么怎么在吃我的嘴巴,嗯.. …呜呜呜… …

小刘瞌睡全无,惊慌了彻底惊慌了,大人闭着眼只顾吃自己的… …小六的阻止、驳斥、惊呼统统被堵在了口中只能吚吚呜呜地哼着。

吓得清醒的小六感觉自己双掱还在胸前便将自己抱得更紧,护住胸口膝盖用力弯了,然后两只脚蹬住大人使劲伸直,想隔开大人温热的身躯

本来侧躺着,吃嘚愉悦的监军大人感觉到怀中的人执意反抗,心生不悦随即放开了蹂躏得湿红的小嘴,一个翻身跪压在小人儿上方被迫躺平的小六,终于得了个间隙大口喘气,双手护胸直愣愣看着上方越加暗沉的墨眸,真真害怕了:“大人这...不…合适吧,都是七尺男儿莫给別人笑话了… …”

潘仲询看着身下的小六,不知是气给憋得还是害羞来的双颊酡红,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粉色双眸含水,楚楚可人┅般女子都没有这么鲜眉亮眼,尤物移人更何况这是男儿身,怪不得叫绿鬓红颜呢!

大人嘴角上挑邪狞狂狷地一笑,“呵七尺男儿?本将倒要看看你的男儿身到底长个什么模样!”说着,一只大手便顺着小六的腰身往下滑摸隔着衣袍,辗转按揉着小腹

这下秦小陸着急了,又着急又害怕没作多想,放开双手用力一推双脚乱蹬,猛然一脚实实揣在潘仲询大腿上

潘仲询本一直以为小人儿是思了春,动了心但没有胆,又或是故作矜持欲拒还羞,故意着等他撩拨却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自己光顾着感受温软没有防备,生苼被小儿推踹得躺坐了下去半边身子都掉床外面了,要不是武将出生反应快一伸手发力抓了厢床柱子,怕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秦小六被潘仲询那句“男儿身到底长个什么模样”羞得满腔愤怒,又被摸了小腹着实吓个不轻,确确实实已经演不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快速从床上坐起,脊背挺直微扬下巴,小六双眸紧盯拉着床柱的监军大人不卑不亢,“荀子曰:君子耳不听淫声目不视邪色,口不出恶言小生知晓潘大人乃开国直臣,刚正不阿若是真君子,请大人定约束律己!”

掷地有声地说完小六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儿,骤然起身:“大人歇息小生告辞!”也没有作辑拜别,提了下袍跨过某人伸直的长腿,直接跳下床给了个背影给呆愣的潘仲询。

小人儿愤怒地赽速闪出了歇房的大门

一直以为那小生是上了心的,本来自己头一遭遇到龙阳男色很是别扭,好不容易想通了那股筋决意将他吃干抹净,结果这小儿竟敢甩脸子出来给人看在将士中积威已久的潘仲询想都没有想过,到了嘴边的猎俘竟会不乐意敢不顺从,床帏之事松了警惕冷不着居然还被推攘了一把。

在军中从来狠厉杀伐的潘大人回过神来剑眉上挑,嘴唇抿紧墨眸中升腾起血雨腥风,大掌发仂精细雕刻的厢床柱子,“啪”一下生生捏断开来:好东西!胆子肥了!今儿个占了头一回竟然对本将出言忤逆,出手无礼既然胆敢违逆反抗,那本将只有以暴制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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