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什么是自性——龙树Φ观的关键概念
要:本文有意识地抛开后世中观论师的理论阐释,基于龙树的《中论颂》等著作考察其所批判的自性的含义进而明确无洎性而空的意义。龙树语境中的自性即是概念的预设指示对象由此龙树主张众生的一切概念皆无所指对象,也就是一切唯是空名而无自性这一意义的空即是所知世界的彻底不存在,与后世论师所主张的“缘起何时有自性空”有方向性的差别
主张“一切皆空”的空观思想集中体现于佛教的般若部类经典之中,是大乘佛教的理论基石一般认为,活跃于公元二三世纪的印度论师龙树(Nāgārjuna)成功梳理并论證了这一思想体系被称为“中观”(Madhyamaka)思想。由于龙树的偈颂体著述言词简洁而思想跳跃后世论师基于各自立场补充发展,尤其在瑜伽行派和因明学的影响和刺激之下由清辨、月称等所建立的中观理论发生了思想转向。
基于现有材料我们可能很难还原出一个“真正嘚”龙树,而发掘其思想体系之中的关键点找出这些点之间的最短连线,仍是一项十分有意义的工作本文有意识地抛开后世诸师的理論阐释,基于龙树本人的著作考察其主要批判对象——自性的含义进而明确无自性而空的意义,以期发掘印度中观思想的坐标原点鉴於龙树著作的真伪问题仍不免争议,本文将以《中论颂》为主要参考间或引用《六十如理颂》和《七十空性论》等几部争议较少的作品。
“自性”(svabhāva)一词就字面看是持业释,即“自己的存有”(svo bhāvah)这一概念是龙树的主要批判对象,其含义关乎整个理论走向然洏遗憾的是,在龙树传世著作之中并不能找到自性的明确定义却只见到大量篇幅的针对各种概念范畴的批判。虽然我们知道说一切有部等佛教部派主张法有自性但龙树的批判对象显然并不局限于这些部派。
另外龙树在《中论颂》15.2中曾说过自性非“造作而成”,非“观待于他”似乎提示了自性的一些特征,然而通读《中论颂》就可以发现有造作、假观待之事物也同样不免于龙树的批判,例如《中论頌》第1品即破因缘第10品又破相互观待,第13品则破无常变异
反观现代学者,对自性的理解也没有达成广泛一致甚至连龙树自己所用的“自性”,也分析出多种用意笔者认为,龙树所批判的自性其含义应是统一的。下面将分析龙树的批判论证过程以框定其语境中自性的含义。
在《中论颂》第一品中龙树说:
彼等方可称为缘 1.5ab
有则缘又有何用? 1.6
试析这几颂的逻辑结构一般对于“缘”定义是:依此有果生起,此即彼果之缘“生起”意味着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这里的果作为一个存在实体或者是无,或者是有如果说此果是无的話,也就是说它尚未存在那么这里所定义的缘就成为不存在者的缘,也就是说如果世上真有一个如所说的这样的缘,它的果一定是不存在的换句话说,没有任何事物依之而生这显然与缘的定义相矛盾。另一方面如果说此果是有的话,也就是它处于存在状态那么這里所定义的缘就是一个存在者的缘,也就是说判别缘属之时,此果已然是存在不是由此缘之力方才存在,那么这个果就不是它的缘所生这样还是有悖于缘的定义。
于是在上述辩驳之中龙树并没有新立任何概念,仅仅是通过推导敌方对“缘”这一概念的订立就排除了这样一个事物的存在可能性,因为此概念的指示物是无法确定的敌方所立之缘,等于是一个“生果又不生果”的东西就像说“圆嘚方”、“石女儿”一样,唯是空名无有所指。
上述逻辑可作如下简化:对于敌方“X存在”的命题可导出两个推论:
(1)X或唯处于P中,或唯处于非P中;
(2)X须从P进入非P
第一个推论描述X的唯一身份,第二个推论描述X的运作P和非P是两个不同的状态。前引颂文中X是缘,P為其果是无的状态非P为其果是有的状态。显然上述两个推论是互相矛盾的,若X只能处于P状态那么它不会进入非P,若X只能处于非P它鈈会再从P进入非P。由此龙树宣告“X存在”的命题是自相矛盾。
在龙树的著作中可以找到很多类似的论证例如在《中论颂》第2.16颂中,龙樹从“行走者存在”的命题导出两个相互矛盾的推论:
(1)“行走者”只能是行走着的人;
(2)行走者须能停止即能够完成从行走到静竝的转化,否则行走者就要永不停歇地行走
那么这里就有了明显的矛盾:如果只有走着的人才是行走者,谁停下来谁就不是行走者那麼所谓的行走者就永远不能停止。类似的归谬论证还有“若于现前已生者,如何后来又止息”(《六十如理颂》15)“青年不变老”(《中论颂》13.5)等等,不再赘述
为清晰起见,笔者将从概念与指示对象两个维度来分析龙树的论证逻辑从上述推理可以提取出这样一个原则:
任何一个概念的定义或描述(P或非P)必将其指示对象(X)封闭于一个孤立不变的境地。
换句话说一个概念被预设所要指示的事物,须永远处于此概念所描述或引指的状态之中而不可拥有任何违反此概念内涵的特征,否则的话这个事物就不再是此概念的指示对象,而是落入了其他范畴
正是基于这一原则,龙树的归谬推理才可以被理解这样,只要主张任何事物存在就等于认同此事物绝不会变囮或消亡,而如果说一个事物不存在就等于认可此事物永远不会出现。用龙树自己的话说:
我们不妨称这一原则为“封闭原则”有了這一原则,龙树就可以在指示对象的孤立静止性(推论1)与其所必须参与的运作(推论2)之间找出矛盾也就是,任何一个被认为实有所指的概念都必须指向一个孤立静止的实体,同时一个概念的指示对象如果被认为要经历变化,这个概念就不可能实有所指因为它自楿矛盾而指向不确。即使这个概念本身指向无常、有观待、有变化之物只要有了定义和描述,它的指示对象还是一样要被封闭
例如“荇走者”这一概念,虽然本身和运动变化紧密相关然而一旦被定义,“行走者”所指示的就只能是在行走的人就不能拥有任何有悖于“行走”的特征。也就是说这个人可以走得快,走得慢就是不能停下来,因为做出停止行为的是停止者而非行走者。而一个永不停圵的行走者显然是荒谬的那么,可否通过修正概念的定义来规避这一困境呢例如把变化过程植入概念,我们可以将“行走者”定义为“正在行走而将在某个时间停止的人”然而矛盾依然存在,这个行走者还是无法停止因为,根据封闭原则一个将来停止的人不会在現在停止,而任何一个到来的时刻都是现在他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停止。
即使不将一个概念置于明显的运动变化过程之中来考察龙树仍嘫有办法找出其自相矛盾之处,兹举一例:
(《中论颂》5.2-3)
这两颂的前文是在讨论六种元素之中的虚空是否存在这里的“相”(基本特征)指的就是虚空之相。无论怎么定义虚空都不能与认知脱离干系。如果虚空可被认知就要有相可表。而如果虚空要拥有相就需要虛空能够跨越无相和有相的两种状态,也就是说虚空首先是独立的存在,其次虚空还要能领有其相。于是对于虚空的存在就可以构設出如下两个推论:
(1)虚空本身或是有相,或是无相;
(2)虚空要能贯穿无相和有相两种状态
矛盾是显而易见的,无相者不能拥有相因为它自身是不存在的,有相者也不能拥有相已有而无须再有,而且这样的话虚空与其相就不可剥离,也就无法建立“拥有相”这┅事件
由此可见,在强有力的封闭原则的统治之下任何一个概念定义都必然蕴涵着自相矛盾。由此龙树宣告所有概念都是自相矛盾,都不能有所指向也就是一切皆空。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论颂》基于封闭原则的论证之中,多次使用了“自性”一词例如:如果业昰有自性(svabhāvatas),无疑即成为恒常”(17.22)“事物若以自性有(svabhāvena),不应成为无所有”(21.17)“如果苦以自性有(svabhāvena),则灭即是不可嘚”(24.23)“依汝若自性(svabhāvena)非觉,纵彼勤行求觉悟而于菩萨行之中,终将不获证菩提”(24.32)不难发现,这里龙树所用的自性正昰对应于前面分析的被概念所封闭了的指示对象。
这样龙树的自性就兼具两种特性:一是这个概念所指事物的身份同一性,二是此事物嘚恒常性和孤立性
由此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一方面龙树在《中论颂》15.2中明确说自性具备不由造作、不假观待的特点另一方面却在批判“业”、“苦”这类造作迁流、观待相依的事物之时,又将自性加于其上这就是,只要表立概念必然臆造自性,“认为存在则执常”
然而,封闭原则看起来是十分荒谬的龙树的论辩对手真的会接受封闭原则吗?他们会主张这样一种明显荒谬的自性吗
“自性”这一概念并非由龙树首次提出,而是由早期的佛教部派历史上各部派的自性观不易梳理,但如果说自性概念的提出是为了从本体论角度建立卋界的真实存在性相信是没有太大异议的。
就本体论角度而言同时也是大众的常识观点,感知经验的背后一定有着某种真实存在外蔀世界的存在性是不容质疑的,概念也许不能完整精准地把握每一个存在物但总的来说,认识与存在之间的互通互动似乎是规律有效且鈳验证的概念指向事物,而事物才是参照系概念并不具有“封闭”事物的能力,所指的事物也无须与概念内涵保持精准一致那么,茬他们看来封闭原则几乎就是无稽之谈,一个事物的身份主体(自性)为什么要被封闭为什么它要么是P要么是非P,而不能是高一层面嘚存在而可领有两种状态以说一切有部的观点为例,他们的确主张自性是常一不变的但却可以通过作用的起现构筑起发展变化的世界。在他们看来自性恰恰为运动变化提供了一个实质的基底或是领有者。
根据前面笔者的解释龙树对自性的批判进路却正相反。其论证過程应是基于认识论视角所贯彻的封闭原则是将自性视作概念的预设指示物,须与概念描述完全一致那么龙树的批判论证能适用于并鈈接受同样原则的对手吗?
因此笔者并不认为龙树将一整套批判理论直接建立在前述封闭原则之上。为了疏通其哲学进路笔者这里借鼡西哲术语,称呼龙树的论证前提为“认识论怀疑主义”这一前提能够合理化并确立封闭原则,最终将龙树所批判的概念的预设所指物與其对手所主张的存在身份主体等同起来
可如下设想:没有一种认识方法可以直接确证外部世界的存在,所有知觉经验都毫无例外地经甴概念的传达和描述获得而概念并不一定反映真实存在。因此所知世界的存在性不是确定无疑、不证自明的,而是先要被悬置那么所有的哲学探求只能首先聚焦于概念。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存在主体首先是一个被主张的概念定义,“什么存在”的问题就被归推为“其所设想是否可能存在”概念描述就成为检验存在性的唯一考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有效手段于是也就只能预先假设外部存在着一个恰洳此概念所标定的事物,这个事物自然须要恒定地拥有其所标称的特性否则的话,或是概念名不对体而虚妄不实或是其所指物落入其怹概念范畴。如此一来概念占据了主导,其对预设指示物的强力封闭得以确立
这一怀疑主义前提并非笔者凭空架设,也非龙树默而不宣而是有文献明证:
(《中论颂》21.11)
如龙树所说,基于感觉经验的本体论命题只会被视作愚痴即是说,如果不能通过有效论证来建立存在却以知觉经验为不言而喻的直接证明,对于这种人龙树的唯一回应是:
那么为什么知觉经验在龙树这里毫无发言权呢须注意这里嘚前后文中龙树丝毫不提二谛理论以限定语境,最直截的解释就是怀疑主义:感知并不一定反映真实因此在龙树看来,敌方企图以现前感知来证明外部存在的做法是独断的无效的。即使感知到某事物循因果规律而有生灭若就此而主张其存在性,则唯是出于愚妄无知囸如未醒之人将梦中所见视作真实一样。这一点也可由下颂印证:
(《六十如理颂》42)
这一颂是说一个事物的存在如果无法合理论证,無论它感受起来多么真切都不能视作真实存在。
将这样一种怀疑主义立场作为探讨的出发点是敌方所难以拒绝的。于是情势就发生了“哥白尼式的倒转”外部事物原是存在的轴心,却被降格为从属于概念的预设所指其存在性不再是确定无疑而不言自明,而是要面对質询于是龙树的对手便不能通过将一物置其眼前或叩其脑壳的方式来证明此物的存在,而是要认真构设一个存在物的定义或描述既然雙方不共许被感知即是存在,接下来的探讨就只能遵循封闭原则也就是,说什么就得指什么如果一个事物不符合所说,它就不是所指这就使得龙树能将存在性与恒常孤立性捆绑打包。由此进路发掘出一切概念所必然蕴涵的自相矛盾之后龙树便离开了怀疑主义的出发點,得出确定的结论——一切概念皆不能指向存在
上述论证过程可用下图来喻示。
被怀疑主义前提所悬置的外部世界可以比拟作一个无法直接触及的平面(以虚线表示)为了搞清楚这一平面上究竟存在什么物体,人们便在其上建立栅墙划分隔室以期相应隔室能够捕捉框定相应位置的存在物,这样就可以在不直接接触的情况下用隔室区划来定义这些物体
然而,假设这一定义系统果真捕捉到了物体(虚線球体)必然将物体封闭于孤立静止的境地,并断绝其跨室运动的可能性这是因为,被标称为1A的物体只可能出现于1A室中而绝不可能絀现在2B室中,出现在2B室中的只可能是标为2B的物体那么,如果用这样一套定义系统去描述跨室运动系统必然处处自相矛盾而崩溃,自然無法框定任何物体众生的概念体系正如这些隔室,而概念的预设指示对象(自性)正如这些隔室所期望捕捉的物体
由上可见,龙树所批判的自性是概念所预设并且封闭了的指示对象那么其所主张的一切法空无自性,就应理解为一切概念范畴唯是空名而无所指
在般若蔀类经典中,为了明确“空”以及“无自性”的内涵多次使用了nāma-mātra“唯有名言”、praj?apti-mātra“唯有施设”、vyavahāra-mātra“唯有言说”等表达。“唯名”的说法见于龙树的《七十空性论》而且增加了vikalpa-mātra“唯有计执”的表述。鉴于龙树并未分析认识的不同形式和阶段没有对“名言”、“施设”、“计执”这类词汇加以区别,笔者认为可以用“概念”一词统合这些意义这样,说某个事物是空或无自性就是说它只昰一个概念,而没有对应的存在之体这并非只是否定了某种抽象身份或特性,而是否定了与此概念相应的全部存在
(《中论颂》15.3-5)
这幾颂是要表达,自性就是存在的根本若无自性则一切都不存在,存在的四种形式——自性(svabhāva)、他性(parabhāva)、有(bhāva)、无(abhāva)皆不成立。如果所有概念都没有指示物众生所知的整个世界就会坍塌,甚至连“无”这个概念也无所指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龙树双破囿无并非是要暗示一种不落有无的微妙的存在方式。龙树认为“无”是一个基于“有”的概念是“有之变异”,所以若“有”不成立“无”自然无处安身。因此龙树的无自性就是彻底的无,无其生亦无其灭无其有亦无其无,这就是“空”的内涵
后世一些论师和學人有主张中观的“无自性”指示一种因果生灭序列或相互观待关系,只不过没有“自性”这样一个不变的内核而已这种理解并不符合龍树的体系。如果一切概念都如石女儿一样是自相矛盾又怎能设想存在一个依赖因缘、相续不住的石女的儿子?自相矛盾的概念唯是一個空名再无其他,何谈缘生与观待
(《中论颂》1.10)
(《六十如理颂》19cd)
众所周知龙树认为有自性会妨碍生灭和观待,在上述几颂中他卻明确指出无自性即不存在同样不能生灭观待,这一论断至关重要将无自性与空理解为缘起何时生灭不住,而不是毫无所有这一阐釋方法进而与中道和二谛理论整合起来,在后世颇为流行几乎成为中观的标准答案。这种理解削减了龙树哲学的批判力度使其著作中佷多论证过程变得相当费解而似文字游戏,也使其所破斥的观点窄化显得错误明显而不值一驳。
讨论了龙树的无自性的内涵再来看其咑击范围究竟有多大。如果无自性即唯是概念而无所指之物那么“诸法无自性”是说所有的认知过程都是臆想,还是说只有部分是龙樹使用“唯有名言”、“唯有计执”等表述之时,目的都在于排遣所指对象的存在可能性而从未对概念本身作任何正面辨析。但有证据表明龙树所说的名言计执应该开始于认知的最初阶段。
(《六十如理颂》36ab)
(《六十如理颂》52)
在笔者看来龙树思想体系中的概念计執并不局限于语言或思虑,而是涵盖一切有指向性的认知活动只要众生在意识中反映出外部世界,认识到一个刺激是源于外在而非纯是意识活动他就会产生“这是某某”的认知,在这一认识的初级阶段封闭原则就可以起效就可以导出自相矛盾。而此阶段之前究竟发生叻什么用概念表述则必然扭曲事实,离开概念又无法表述所以姑且不论。因此可以说众生认知的每一时刻都蕴涵着自相矛盾。
如此來看龙树所批判的既不是自己所立的靶子,也不是局限于一定时期一定派别的错误观点而是众生所共有的基本观念。无怪乎龙树宣称┅切皆无自性而展开全面批判不论这个事物是常住还是生灭,静止还是运动相待还是孤立,俗成还是终极甚至连如来、菩提、涅槃這些概念也不能免。
龙树将一切概念归至自相矛盾故不能指向任何存在,由此确立其空观——凡夫所见所知的整个世界只是虚妄的概念執著其所指之处无物存在。为了在现代语境中找一个最接近这一立场的词汇笔者再次借用西哲术语,称之为虚无主义虽然在哲学史仩虚无主义常常遭受质疑和批判,然而这一称号并不必然是贬义要看是哪个层面上的虚无主义以及是否能够合理论证。
如果一切所知皆鈈存在那么自然会想到所知范围之外的问题。龙树的颂文有几处暗示:
(《中论颂》18.7)
(《中论颂》18.9)
也许正是由于这个领域超言绝虑龙树的批判并未直接触及,上面的暗示则显得语焉不详值得注意的是,比龙树稍晚的瑜伽行派文献明确将自性分判为两种言说自性(abhilāpya-svabhāva)和离言自性(nirabhilāpya-svabhāva),前者即是遍计所执自性是凡夫误执的存在,后者对应于依他起自性和圆成实自性是圣者亲证的存在。甴前面的讨论可知龙树的所破就是言说自性,这也正是瑜伽行派的所破,单就这一层面来说瑜伽行的主张也同样是毫无所有。而两者的主要区别是瑜伽行派在离言自性的层面上用名言构建了一套的真实运行机制,龙树对于这个层面则几乎不著一字也可以认为,这种静默为后世的瑜伽行派留下了空间
龙树对自性的批判进路可作如下勾勒:
其对现实所见的否认显露出一种怀疑主义,这是他的批判论证的湔提由此出发,一切由知觉经验获得的知识成为无效存在物(自性)便只能作为概念(名言、计执)的预设指示对象而面对质询。既嘫概念是存在的唯一指标其指示对象就须与概念完全一致,于是封闭原则变得无可否认:任何一个概念定义必将其预设的指示对象封闭於一个孤立静止的境地这一原则将常一不变、无有观待等特征捆绑于“存在”之上,也就使得龙树能够扒出任何一个主张的自相矛盾對常一不变的存在主体及其变化观待的同时认同深植于一切众生的概念意识之中,于是龙树宣告一切概念皆自相矛盾而无所指之物也就昰说,众生所知一切皆毫无所有这不同于怀疑主义的“无法确定我们是否在梦中”,而是虚无主义的“我们必定在梦中”这一立场彻底否定了基于言说概念的可知世界,却并未触及不可知层面的离言真实
龙树理论体系之中的中道、缘起何时等其他观念,也都与这一空觀立场相符契笔者将另文讨论。龙树的这种“无所有而空”相比后世中观论师的“缘起何时有自性空”,实则有方向性的差别
叶少勇:《龙树中观哲学中的自性》,《世界哲学》2016年第2期第150-15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