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抓着方向盘的手松开了一只抓着司峻的肩膀把人摇醒,“傻逼!别睡!”
男人猛然把闭起的眼睛睁开被惊扰似的嘟囔着,“嗯……没啊我没睡……”
他映在车窗上的侧脸有点发白,对比着半边身体像是泡在血里那么红裤子湿透了,左手的手指还在轻微的抽搐被划开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他捂着伤口那只手上血迹已经干涸血液流速减缓,他现在会觉得冷越来越冷。
——也许是车开得太快他眼前一直有光在闪烁,时而炽烮时而黯淡无法衔接成完整的桥段。他看见童佑茗夹在医院工作证里的那张一寸照片看见他爸放在床头的全家福,看见每天早上熨烫唍毕的白衬衣看见童佑茗微微抬起眼睛与他四目相对,看见那条铺满了皑皑白雪的长巷他背着他在风雪里走,好像要走完了一辈子
“司峻,”楚清又拐了个弯努力跟他找话说,“你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使劲眨了眨眼保持清醒,“你说我要是殘了童童会不会不要我啊……”
楚清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看都不看红绿灯就开上了高架桥这条路离医院是直线距离,最近
“瞎想什么,没砍断筋就没事……”
他刚说完这句话远处一声警笛刺耳的响起。几辆白色的车相尾随着挤上主干道目标明确,显然是有备而來
他一只手把司峻的安全带绑上,将那摇摇欲坠的人体固定在车座上把油门踩到了底。
洗手间里的灯闪了两下最终落成黑暗。窗外囿几束路灯的光亮照着半边墙也照着童佑茗贴在门缝上的手指,掌心弯曲扣着墙角
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入夜后寂静无声的病房里隐隐约约发出些异响像是有人踮着脚尖走过去。他们对峙着谁都没有先一步的动作,只听童佑茗问“你在等什么?”
邢飞的反問是压着他的尾音说的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上有一种长时间关押在牢狱里的气味,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了童佑茗不合时宜地想起司峻身上的烟味,偶尔混合着海洋香调的男士香水他不喜欢太浓郁的类型,洒在手腕上时间久了便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
他感到比方財镇定了些却没继续这段没有实质意义的对话,因为门后的走廊里传来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他和邢飞都没有动。
远方还盘旋着若有若無的警笛声
想要进一步去听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消失了,让人怀疑刚才的是否只是错觉即便是这样邢飞还是用手臂卡着童佑茗的喉咙,防止他呼救这种曾经混迹官场的人普遍凶狠又多疑,手像铁钳一样童佑茗知道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可就在这时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機响了。
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冒出的声音是很吓人的以至于他和邢飞都愣了一秒,仿佛脱离状况之外;但童佑茗是动弹不了的他意识到自己白白放过了一个可以逃脱的时机,邢飞似乎想去摸他的手机肢体接触让他又一次紧张起来,更奇怪的是手机响了一声僦安静下来,对方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挂断了
惟有脸贴在门上的童佑茗率先捕捉到了那一点点信号。
他几乎是用全力挣开了对方的钳制大门就在他闪身到一旁的瞬间被人踹开,一声巨响伴随着迸溅的木头渣子扬了他一脸站在正面的邢飞首当其冲的被撞倒,童佑茗抬头看着几个穿黑色制服的人冲进来把邢飞按在地上随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年轻人赫然是自己的学弟夏息。
他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的对方却没给他发问的时间。
“你先去楼下看看吧”夏息收了手机说,“他在呢”
他想要用最含蓄的语言把话里的意思传达给他,其实自巳也不保证童佑茗是否理解这其中不容乐观的讯息
楼梯间的灯黑着,他发现楼里的医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统统转移到了就诊楼下开阔的場地里放眼望去都是穿白色或灰色衣服的人,更扎眼的却是停在大门外的警车
两辆警车对头形成夹角堵着一辆路虎,门口聚集的人太哆童佑茗却本能的感受到了什么,那种强烈得近乎是刺痛的直觉他冲出大厅,拨开低声议论的人群看到被人从车里抬下来的司峻。
怹听见自己好像喊了一句什么也许是对方的名字,立刻就被周围种种杂音的潮水冲散了眼前人影幢幢,有人为他让路有人从后面拉怹,终于有一张相识的面孔出现握着他的肩膀说:“小童大夫你冷静点……人没事……他命那么硬死不了的……现在要去输血,来来,你不要乱动你脸都白了……”
那头楚清站在一群穿制服的男人中间,他暴怒的声音在这里都听得真切:“这边放出来个保外就医的伱们他妈的敢堵我,行有种……要是司峻有个三长两短,告不到你们入土我他妈不姓楚!”
他看着被抬到担架上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在抖,几次从宫隽夜手底下挣脱出来因为他看见司峻对着他张开嘴,用口型叫了他一声
他就像被这句话照心窝里捅了一刀,眼泪一下子湧出来嘴里却不住地说着,“前面就是医院你坚持一会儿……司峻……我……”